赫连明镜听到这里一阵伤感，他不好意思地看看青青，又微微惶恐地看向赫连澈，愧疚道：“若初的坟墓……如今怕是已经找不到了。当年她是得了天花去世的，按照咱们听月城的风俗，若初不能归入祖坟，只是……”
连青青一脸错愕：“只是什么？”看着赫连明镜一脸亏欠的样子，连青青讶道：“娘亲不会被你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吧？！”
害怕地看了一眼赫连澈，赫连明镜这一次倒没有耍滑，只是低低地应道：“按照我们听月城的风俗，得了天花的人是不能归入祖坟，也不能大肆声张的。那一年，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从朝中回来的时候若初已经去了……为了不让天花之疾传染到我赫连家其他子孙，我当时守着她哭了好久，最后也只能狠心将她埋葬到城郊山林里了。”
这一番话，赫连明镜说得倒也算是没有说谎，因为赫连澈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一次正是她和花雨楼用的计策，将云若初从赫连相府接出，还原了她的自由之身。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赫连澈后来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天的接下来她便被陆寒夜囚禁，最后又牵涉到“韩冥来救小情人”的误会，致使陆寒夜不得不“逐寸搜寻”逼人，将她逼得逃离听月城。
也是因为那一次，她们才都到了西楚，到了那一座诡异的古墓跟雨美儿对决；只是最终离之在那里中了毒，云若初和藤萝也双双身亡。
往事历历在目，转身万水千山。
事到如今，赫连澈再看着赫连明镜惶恐愧疚地诉说着他当年是如何对不起云若初的，赫连澈忽然释然，觉得赫连明镜这一辈子过得也怪不容易。
只是现在也不好当着赫连明镜的面儿说出有关云若初当年的真相。
“已经都过去了，您也就不要再提了。如今青青也找到了，爹……爹，您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在皇宫住上一段时间，看着澈儿把孩子生下来给您抱抱？”赫连澈心中也是怀着万千感慨的。
旁边的陆寒夜闻声皱眉。
赫连明镜也有自知，尤其是赫连澈距离生产时间还有三个月左右，这段时间他呆在皇宫里也不自在，尤其是陆寒夜敏锐，被他看出什么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赫连明镜连连拒绝：“皇后娘娘，不妥。草民如今是闲散惯了的人，在这里呆着怕影响了皇后娘娘的福缘。只是以后孩子出生之后，能让草民见上一面，抱上一抱，草民便心满意足了。”
第十八章 温馨夜话
赫连澈见赫连明镜如此说，也就没有勉强，点头应允了。
然后赫连澈转向连青青，满脸喜悦：“青青，以后你就陪着姐姐住在皇宫，只是姐姐大着肚子不方便照顾你。既然你和芳儿熟络了也有了感情，就先在芳泽宫住着。”
连青青为难地看了看赫连澈，又看看赫连明镜：“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身份。”
“傻丫头，现在姐姐看着你，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影子一般。一母同胞所出，这是一种天生的亲密情谊，你慢慢地就接受了。”赫连澈言语恳切。
连青青试探着将她的手伸向赫连澈的肚皮，赫连澈微笑着鼓励她；只是连青青的手还没有触到，便被一旁警惕的陆寒夜一把挡开，并被怒目警告。
连青青怯怯地缩回手，明显有些不开心。
赫连澈见状，心疼不已，生气地瞪了冰雕似的陆寒夜一眼，好像是在骂他坏事。陆寒夜气愤之余，也无可奈何，只好转身坐在窗边随手拿起书卷来看，不再搭理阿澈。
于是赫连澈又耐着性子废了几番口舌，这一场“父女相识”、“姐妹相认”才终于圆满画上帷幕。
送走了赫连明镜，安置好连青青，赫连澈终于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儿石头。
入夜，被聒噪了一天的陆寒夜不想再跟阿澈谈论关于“连青青”的话题，便一直坐在书桌旁看书，不理会一旁的阿澈如同小母鸡般“咯咯咯”地说着叹着。只是会适时地递过去一只梨子给她，冷着脸儿道“快润润嗓子吧！”。
阿澈差不多激动了一个时辰，才终于满足地停下那个话题，继而好奇地看向陆寒夜。
“你在忙什么？看你最近挺有心事的样子。”阿澈说着走到陆寒夜身后。
陆寒夜看看时辰，也就放下手中的书卷：“世事多变，防患于未然。好了阿澈，该洗漱睡下了，你不是还要给肚子里的娃娃做什么教育么？”
阿澈点点头，“对的，今晚该讲到‘励志篇’了。”
洗漱的时候，陆寒夜拿着柔软的帕子帮阿澈擦着脸上的水珠儿，水滴儿擦干净后她的脸孔，洁白莹润，陆寒夜伸手捏了两把，笑言道：“真该生个女儿，就像你这样。”
阿澈帮陆寒夜沾沾额头，又帮他刮掉刚毅下巴上冒出的胡须，给他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之后，照例花痴地欣赏了一会儿，却趁机给他灌输道：“你这么喜欢我这个样子，那你怎么就不喜欢青青？青青怎么说也是我的孪生妹妹。”
“又提她？”陆寒夜不耐烦地挑眉：“不怕我在床上收拾你了？”赫连澈吐了吐舌头，连忙禁住。
“这还差不多……”
床榻上，陆寒夜温馨地拥着阿澈，闭着眼睛听她在给孩子“讲故事”。
“从前呀，有一只小鸭子长得灰溜溜的，而它周围的小鸭子们却都拥有着嫩黄色的漂亮羽毛，于是大家都叫它‘丑小鸭’……”
刚讲了两句，陆寒夜就愤愤地睁开了潭眸，不满地捏了捏她的面颊：“这是什么意思，你说我们的孩子会很丑？”
晕！阿澈赶紧解释：“不是咱们的孩子会很丑，是那只鸭子丑。”
“丑鸭子还讲个什么？换个漂亮点儿的！”陆寒夜强势地建议。
阿澈有些头大，双手抚摸着肚皮儿，轻言道：“宝宝乖，宝宝先自己幻想一下，娘亲给你父皇说几句话。”说完看向陆寒夜：“你这样不对，以貌取……家禽，这样的思想不够深刻！”
陆寒夜神气地转头，看着头顶的帐子拽拽道：“那就讲个才貌双全的，反正我儿子才不要听什么丑吧吧的故事。”
赫连澈伸手敲了他的脑壳一下，威胁道：“再捣乱，连丑鸭子都听不得了！”
这几个月里，陆寒夜占着没出生的儿子的光，跟着听了阿澈不少故事或者小调儿，那些都是他从未曾听闻过的，却十分有趣儿的东西。
于是陆寒夜终于不再捣乱，干燥温暖的大手放在她的肚皮儿上，跟儿子一起听阿澈接着往下讲述。
“因为那只小鸭子长得太丑了，总是遭到别的长得好看的小鸭子的嘲讽、排挤；后来，不仅仅在鸭群中，在小鸡、小鹅的队伍里也遭受到各种欺负和嘲笑。大家都想要赶走这只可怜的小鸭子，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最终，连女主人也不喜欢看到他了，不是用脚踢他，就是拿扫把去拍他。于是，他终于受不了了，从篱笆丛里逃走了……”
“……那天，他又一次怀着一颗卑微的心仰慕地凝望着天上的白天鹅，他尝试着张开自己那一双丑陋的翅膀拍打着，想要像她们那样遨游在天空中，可是，他却失败了。”
“一次又一次的努力，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尝试中，终于有一天，他发现美丽的白天鹅在用一种赞赏的目光看着他。他不敢相信，‘她们那么美丽，怎么可能这样看我一只丑小鸭呢？我还是找个地方继续努力吧！’然而低头的瞬间，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再也不是那只灰溜溜的、又丑又笨的鸭子了，而是一只最美丽的——天鹅！”
在阿澈轻柔的讲述中，陆寒夜的手掌一直放在阿澈的肚皮上，感受着阿澈肚子里那个小生命有节凑的踢动；尤其是阿澈讲到最后，小鸭子通过自己的努力变成了一只美丽的天鹅时，她肚子里的小家伙儿踢得开心得，简直是在为这个故事里的小鸭子鼓掌了。
“宝宝，好听么？”赫连澈的小手也放在肚皮上，温柔地询问着宝宝的“听后感”。
只是小宝宝没法说出“自己的感受”，一旁的大宝贝陆寒夜却动情地接话道：“阿澈，真好听……并且还很感人，温馨积极。”
阿澈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这会儿你不嫌弃人家小鸭子丑了？”
陆寒夜不屑地转过头得意道：“我的儿子，一出生就是白羽毛漂亮天鹅！不过嘛，他也需要有这只小鸭子的努力和坚持。”
阿澈心中暗笑。
“阿澈，这一生都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你若是觉得寂寞的话，可以给我生好多好多孩子……”陆寒夜忽然将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动情道。
“不好。”阿澈毫不掩饰地皱眉。
什么？她还真要把那个该死的连青青参合到他们两个人的生活之中？陆寒夜闷闷的。
阿澈却微微地笑着，握住他的手臂，嘻嘻笑着：“生孩子这么辛苦，我才不要生很多很多。不过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会寂寞的啦！”
陆寒夜唇角渐渐上扬，话里却傲娇威胁：“哼！你就大着肚子的时候不会潜逃出走……以后必须生，生一堆！”
第十九章 莫盈的试探
连青青这几日都颇为趾高气扬。
连芳儿着实没有想到这个义妹的来头如此之大，一眨眼都成了当今皇后赫连澈的妹妹了，于是她连芳儿再也不能在连青青面前摆谱儿。
早已看清了连青青的嘴脸，之前不敢给上头的莫妃说明实情，是因为连芳儿顾忌到连青青怎么说也是连家的养女；而如今，连芳儿更是不能给上头妃嫔们通风报信了，因为连青青如今已经成了皇后的亲妹妹，谁还敢去找死揭她的短。
看来生活中，指望谁都不行，因为谁都靠不住；别人接近你，别无他意，就是为了利用你。连芳儿如今总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
连芳儿边往瓶子里插花，边冷冷地想着。后来瓶花插好了，疏淡雅致，送人最是相宜。
如今的连芳儿，早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淡雅无争的女子，她知道连青青爬上去之后，一定不会善待自己，所以在连青青出手之前，她必须要做出充足的反抗准备。
如今看来，最好的选择就是向莫妃靠拢。在芳儿看来，莫盈是唯一能够和皇后抗衡的妃子了。
命丫头在身后抱着插花，连芳儿静静地走往梅园的方向，本不想张扬，却在甬道里遇着了一大早便出了芳泽宫的连青青。
连芳儿下意识地往一旁避开，不想跟连青青多打交道，然而连青青显然不打算放过这一刻的炫耀，伸着纤长的手指点一点身后的丫头，连青青撇撇嘴：“这么寒碜的花儿，是要给谁送？我的澈姐姐么？”
听到连青青这样喊，连芳儿胃里一阵抽搐。
连青青暗笑着摇摇头：“我告诉你吧芳儿，我澈姐姐她不喜欢你这样素雅的东西，她看着都没胃口！”连青青说着就耀武扬威地从路中间夺路而去了。
丫头在身后怯怯地问：“贵人，这花儿还送么？”连芳儿咬着牙，命令丫头道：“送！这是送给莫妃的，又不是皇后娘娘！”
说着，连芳儿依旧朝莫盈的梅园走去了。
到了梅园的时候，莫盈正在长廊下招呼着丫鬟们晒干花，连芳儿见状，走了几步请过安之后，惊讶道：“莫妃，这是什么花儿？看起来纤纤弱弱，却有种灵秀之美。”
莫盈惊讶地抬头一看，想起来正是之前从稻安探亲回来的芳贵人，看着她身后丫头抱着的花瓶，疏疏落落，插得很有意境。
倒像是个安静文雅之人，莫盈想着，也就拍拍手，招呼着芳儿往凉亭里坐。
“刚正在晾晒着的，是金银花。这种花儿可以入药，有清火明目之效，还能解毒。”莫盈笑着递上一杯茶，接着道：“更重要的是，这种花儿成双并蒂，有事儿没事儿的时候看看它们，就觉得心中喜欢。”
连芳儿闻言惊讶：“竟还有这样有情有义的花儿？”
莫盈点点头，转而问道：“听闻皇后娘娘刚刚相识的妹妹，原来在你们连家生活，是你们连家的二小姐？”
连芳儿一愣，垂首，点头。
莫盈盯着垂首的芳儿思索片刻，也就笑着打趣儿道：“那么恭喜，芳儿，你跟皇后娘娘以后也成了姐妹了呢！”
连芳儿心中闷闷地，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轻轻道：“不敢，芳儿不敢高攀。”
莫盈呵呵笑着：“怎么不敢？之前你和青青就是姐妹，如今青青又成了皇后娘娘的亲妹子，那么托你们连家这么些年的照顾，皇后娘娘自然会视你为姐妹了。你以后，怕是要平步青云了呢！”莫盈说着还掩口而笑。
连芳儿没有想到莫妃会这样想，更没有想到她会直接这样说出来，于是连芳儿脸色憋得红红，轻声辩解道：“莫妃您取笑了，青青怎么看得上我这个姐姐？只希望她不要在皇后娘娘面前说我坏话才是。”
莫盈闻言皱眉，总算抓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浅浅地啜了一口茶水，莫盈惊讶道：“怎么会呢？青青看上去天真纯洁，像是山水间走出来的精灵，她是那般善良的女子！”
善良？连芳儿听了莫盈对连青青的感觉之后真是欲哭无泪。是啊，连青青在别人面前完全是带着面具的，不仅天真单纯，还是善良无欺，于是谁要是在背后说了她什么坏话，那么那个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然而在得到莫盈的信任之前，连芳儿还不敢贸然让自己成为莫盈眼中的恶人。
于是苦笑一番，连芳儿继续用了轻缓的声音回答：“是啊，青青纯真善良，我的意思是希望她不要在皇后面前说错了什么话，害得皇后娘娘以为我没有将她管教好。”
莫盈听了芳儿的话有些失望，却也依旧是浅笑满目，她知道芳儿如今只是前来示好，想要抱着她这一个“宠妃”。在连芳儿自以为没有取得到莫盈的信任之前，也绝不会轻易留下什么话题给她捕捉。
夹在不同的势力之间沉浮多年，这是莫盈一眼便能看穿的心理战术，她还能把握连芳儿的想法。
如此看来，连芳儿跟连青青绝对是不合的；不然两姐妹早就抱着赫连澈的大腿朝赫连澈示好了。如今连芳儿来找莫盈，莫盈心中分析着，连芳儿不仅跟连青青的关系不好，甚至已经十分恶化。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取得了连芳儿的信任之后，借她的观察就可以对连青青有更深入的了解。
这样想着，莫盈轻轻地伸手抚着连芳儿的额头，原本莹润的额上，正有几颗痘痘冒了出来，莫盈心疼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好好的，不保养好自己。”
连芳儿尴尬地拿刘海儿折一折，歉意道：“是近日天热，睡得不安稳，上了暗火儿了。”
“那怎么能行？你我说起来都是伺候皇上的人，表面上看着风光，内心里也都知道真正的情况是什么样子。既然如此，不如好好地爱护自己，说不准哪一天皇上回头看你了，看你模样依然美好，说不准就回心了。”
说着，莫盈拉着连芳儿的手走到正在翻晒的金银花旁，亲自拿着帕子包了一些递给芳儿：“带一些回去泡水喝，去去火。”
第二十章 夜晚出宫
连芳儿心中感激，深深地看了莫盈一眼，拿着包了干花的帕子回芳泽宫去了。
看着连芳儿的背影，莫盈暗自忖度着她和连青青之间发生了什么隔阂。
赫连澈这一整天都沉浸在跟连青青在一起说话赏花的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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