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光线玩着换水偷倒的把戏,酒喝进嘴里拿餐巾纸一捂吐出来。半小时不到,翅膀寝室连小杰在内的六个人已经蒙挺了五个,唯一好端端坐着的当然就是翅膀本人。他咬牙切齿地提醒道:“亲姐,这是咱自己家的酒,轻点遭祸。”
“不是你让我给丁哥报仇的吗?”她丝毫不怕被他拆穿,笑嘻嘻地看着靠在沙发上打盹的丁凌,“我觉得他可老实了,喝酒一滴都不往出洒,不让人灌醉都怪了。”
“把人都当你哪?”翅膀鄙视地看着她,“你瞅这桌子底下让你弄得跟养鱼似的。”
“啊,我就这人品,你也不是第一天儿认识我了逼逼啥?”她说完自己吐吐舌头。
翅膀佯怒。“你真当自个儿远来是客我不敢收拾你哪?”
“你忍心吗哥?”她适时扮可怜,“我这千里迢迢的,下火车就过来,就时蕾给了我几个肉串,完了就到这儿坐陪来了。好人也让你这么灌也得装熊了。”
“啧啧~”翅膀像看着狐狸变身小绵羊,“俺们朱四小姐成天在家酒桌上跟人过招这点儿酒还在话下了?”
“雷四,你老改不过来!”
邢影实在办不到眼睁睁看着翅膀忽视时蕾一劲儿跟前女友说话,抓了一把瓜子下楼,眼不见心不烦。
翅膀抬头看她,时蕾和小晋在猜骰子,随口解释道:“又找柏松去了。”
小杰起来要去洗手间,脚底下全是红岩耍赖的证据,他一出溜就坐地上了,踢到桌子酒瓶子倒一片,惊醒好几个半睡半醒者。翅膀骂骂咧咧地扶着他下楼顺便取拖布去。丁冬一手支着下巴,困得直点头,小晋精神还好,两枚骰子杂耍似的在一只手里你升我降。
“晋你给小冬扒拉醒精神精神咱一会儿回去了。” 时蕾拿剩余的几枚在骰盅里轻晃,转了转脖子。“红岩跟我回我们寝住吧。”
“啊?不方便吧?”雷红岩喝了口茶抿抿嘴,“我一会儿就到对面旅店开个房得了。”
“你住旅店花那钱干嘛啊?也不是没地方。”
“你们不就那种上下铺的床吗?俩人一张多挤得慌。没几个钱,反正我也就住个两宿就回去了。”
“就待这么两天啊?等我们放寒假一起走得了,你不也没事吗着急回去干啥?”
“不了,”她摸了根烟折下被酒浸湿的部分,点着剩下的一半,“我跟我妈说回去过元旦。”
何香晋抱怨说丁冬一叫起来就又睡了。“我们在师哥房间住吧,不要走了,外面好冷。”
“他那小屋哪能住下这些人?快给她喊醒咱这就走啊,要不一会阿白锁门了。我上吧台给你们拿外套去。”时蕾起身扫视一圈睡姿各异的醉罗汉们,脚一滑差点成了本晚第二个小杰。“哎哟~翅膀这拖布拿哪去了?”
“哎,小猫。”红岩叫住她,“从刚才我就想问你来着,你跟马小非是不是谈上了?”
“啊,是。”这个问题还真尴尬。
“我说他看你眼神儿不一样了么。哎呀有啥不好意思的?我跟他早没戏了。”她吸着烟眯眼看她,“你俩本来就该是一对儿,上学时候就都一帮挺好的,现在还都在一个地方上大学。马小非以前是花花点儿,不过对你不能。这家伙,哪次打电话也没说透个信儿,等着给我惊喜哪?”
“也没多长时间。”她含糊交待,真不想跟男朋友的女朋友谈论这种话题,虽然是前女朋友。
红岩笑靥如花。“他总算有点人样了。”
时蕾抱了衣服背包,在楼梯口看见翅膀拎个拖布才要上楼。“你这造拖布去啦?”她笑道。
“关西说殿下几个朋友来捧场了,我过去打个招呼。”他看她手里的东西,“你这要干嘛去?”
“废话,回寝室呗。”
“这么晚了在这儿住吧。”
“那小杰他们呢?喝成那样了还能让人回去?”
“他们在楼上沙发睡着就行,空调开着也不冷。”
“可拉倒吧,那多遭罪啊。”
“那网吧不比这遭罪?他几个一嗑一宿呢!你可别折腾回去了,再得瑟感冒了。噢?”用力掐一把她的脸蛋,“乖猫宝儿,一会儿给你拿鱼片吃。”
“疼!”她揉着被掐红的脸蛋,抬头看看,“楼上还有个专门来找你的。我们都回避一下给你俩单独相处的机会,好好叙旧啊。”
“嗯~~酸!”他吸吸鼻子,“正宗老陈醋,够味儿,我喜欢。”
“哼,反正成天打电话,”她歪着脖子,“也没啥旧可叙,浩?某些人?”
他含笑警告:“扯远了啊。”
“是啊,还是扯近点儿好。你也两个多月没找女人了,正好有送上门的。”
“你这跟谁学的阴阳怪气儿?”他可笑不出来了。
时蕾暗喜,这回连翅膀也唬住了,看邢影还敢不敢笑话她演技太水!
“生气啦?”他侧眸看她,只看到一脸成份不明的笑。
“我跟你生这气干啥?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收戏不玩了,她抬脚上楼,怕再唠一会儿连小晋也睡着,“对了翅膀,红岩元旦就得回家,你这两天有空带她出去逛逛吧,别回头让人说你不讲究,酒吧我给你盯着。”话都落在空气里,翅膀站在楼梯下面根本没上来。她不解地回头,提高了音量喊他,“你不赶紧上来给地拖了还杵那儿干啥呢?”
17、亲密原则
很晚了才接着季风的圣诞祝福短信,时蕾回复了之后又看到杨毅那条无厘头的信息,笑了笑把电话拨过去,接通了却是个低低的男声:“她在卫生间呢。”
“于一?”
“啊。”
“你又上哈尔滨了!”
“她自己放假跑回来了,”于一头疼无比,“说过完元旦回学校考试。”电话里一阵“谁啊谁啊”声音由远及近,于一说“小猫”,手机还给了主人。
“喂?猫宝儿?你咋刚回电话?给你发短信祝你节日快乐也没反应,一点礼貌都没有,越活越回陷。”
“你那是啥短信啊?我正想打电话问你是不是发错人了。”
“哈哈哈,你看我说她肯定看不完吧。大姐大姐你一会儿好好看那条短信,从头到尾看完。”
“什么意思啊?”
“一会儿自己看就知道了。”小丫头卖着宝贵的关子。“翅膀在旁边没?电话给他我跟他唠唠,没人性的也不说祝我圣诞快乐。”
“没有,我在寝室呢。”
“可也是,俺老大在旁边肯定能看出那短信咋回事儿。”嘻嘻一阵笑,“你这大过节的这么早回寝室干啥?”
“他们寝的都在酒吧也没地儿住,我和丁冬我们反正离得近就回来睡了。”提到睡还打了个哈欠,看一天书其实不比在酒吧端一天盘子轻松,废脑子容易犯困。
“睡啥睡啊?这么大帮人,唱唱歌打个通宵麻将啥的天亮了回自个儿学校睡去呗,”杨毅说话机关枪似的,不到没子弹不愿意停。“明天礼拜六也都不上课。都喝多了咋的?”
“可不都喝多了么,连丁凌都趴下了。对,你猜今天谁来了?”
“男的女的?”
“女的。”
“咱班的?”
“雷红岩。”有功夫给她开条件猜谜不如直接说答案了。
“啊?她干什么去了?专程看翅膀?”压不住事儿地跟身边人说,“满桌儿干S市去了……啧,雷红岩!”
“她说前阵子过来联系旅行社,好像要带团什么的。”
“我知道了,她一同学,在南方混得还不错。她家不搬哈尔滨了么,有时候我们俩一起逛街吃饭啥的她跟我说的。”
“嗯,这不过年回家到S市倒飞机吗,顺道就过来见个面。”
“不真的假的,她没个准屁,搞不好借引子又勾引我老大去了。”于一好像骂她一句胡咧咧之类的话,她回嘴说“你懂什么啊睡你觉”,完了接着跟时蕾耳根提命,“小猫你把人看紧了,那女的可不是一般炮儿,当年翅膀还是她好朋友的对象呢,她看上就给撬过来了。我记得刚认识那时候她不寻思我跟翅膀有点啥事儿呢,还拿话嗑哒我,说不管翅膀去哪她都追着,我看她那样也像能干得出来的人,真的时蕾,你得防着点儿她。”
“那时候都小孩儿,人她现在没那意思,这翅膀来S市快两年了她不也头一回来吗?”
“不好说,你看她整这招千里探君,不就玩感动呢吗?”
“那你说我怎么办?我还能跟翅膀说‘啊你别搭理她’怎么怎么地啊?”
“你这孩子!谁也没说不行搭理她,那她来看翅膀,你是翅膀女朋友,请她吃饭招待她玩啊,大大方方该咋安排咋安排呗,这还用人教啊?实在真不会就跟着老大听他指挥。反正你留个心眼儿别让她俩有机会单唠。”
“你看你说那玩意儿,那人俩是老同学,我跟人也不咋熟,他们出去玩我跟着多别扭。”
“跟满桌儿不熟跟翅膀还不熟啊?哎呀你可愁死我了。”她急得嗓音拔了好几节,于一在旁边笑“累个好歹儿的”,她也没理,想了想又说,“行,就算你跟她不认识,就当她跟翅膀纯朋友,啊,就算亲戚,她对翅膀根本没别的意思,你跟着又有啥不行的?俩人陪着多给她面子,乐还来不及呢,你这人又啥啥没意见,摆在旁边跟带尊人像儿似的,她怎么能别扭吧?真打什么鬼主意才别扭呢,那你就跟对了,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你说的能不是吗?”她就是懒得跟梢。
没想到杨毅听她应得不耐不烦马上又补充道:“你这节骨眼儿上千万别犯懒,翅膀让她抢去你不得哭啊?”
“你见过我哭没?”时蕾觉得她太血淋,“再者说她要是真能把人给撬走我跟着也没用,你老大那么多个红颜我防得过来吗?”
“嗯?”杨毅陷入沉思,她是主动攻击型NPC,凡事比较喜欢采取积极PK,虽然小猫说得有道理,但对这种不作战的消积防守还是能赞同。
“时蕾。”于一拿去了电话,“你别听这崽子扎忽,大非心里有数。”
多的话没有,却比杨毅罗嗦了整晚更能让时蕾听进去。“知道了。”要说之前被杨毅说得还有点麻了,于一这话无疑是副药效绝佳的安心丸。
“行了早点睡吧别唠了。”
杨毅在最后关头高喊:“翅膀要有动荡给我打电话我骂他,不用惯着他……”于一滴地切了电话。
时蕾呵呵笑,这俩人啊一个动得像火,一个静得像冰,却能从性别概念模糊的初中开始,一爱就是这么多年,竟没有半点波折。最大的考验当属于一去国外那两年吧?可谁都没变。给所有的爱情理论家狠狠一棒子。那段时间杨毅还是像根刺儿一样爱惹祸爱管闲事除了学习什么都好,想念于一的时候打电话聊天上网视频,因为见不着人而大哭——却从来不当着于一的面。而于一隔山越水的那颗心也始终放在她身上,时间啊,空间啊,好像就完全没有对两人的感情造成任何影响。不,更坚固了。那野丫头假小子比她和丛家更早收获爱情,上哪说理去?攥着手机手捧脸,小小地抱怨了句不公平,手机滴哩滴一响,震得她眼珠直翻翻。
杨毅的短信:听说你怀孕了。
又来了,她对着屏幕哭笑不得,这时看到了侧边有滚动条,按着下方向键,在几行空格后——
B超检查是怀了个蛋,医生说就要生了。那就祝你生蛋(圣诞)快乐,圆蛋(元旦)快乐。
时蕾飞快回了一条:原来下边还有字,我还以为这事儿都传回M城了,差点吓流产。
杨毅说:你可千万要小心,这可是M城前市长的长孙,意义重大啊。
得,她可是真是自贴地上赶着受这挤兑。
连着两天翅膀没来飞石,时蕾就想这人儿是怎么回事儿呢?就算真和红岩怎么着了,也不能没黑没白的连酒吧都不顾了吧。丁凌一直在店里守着,家里来电话让他回家吃饭他也推到别的日期。时蕾知道他们年底要交学术报告,一遍一遍催促之下他才答应回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啥也没说,开车走了。时蕾看出酒吧所有人都在观察她,关西,柏松,殿下,服务员服务生,她想回头翅膀来了她二话不说先臭骂他一顿,没正事儿的玩意!心里还是打起小鼓,于一光说他兄弟有数,一学文科的能有几个数?杨毅的短信随时跟着,估计一闲了就来打听情况如何,她没敢说翅膀和雷红岩双双失踪,干脆啥也不回,反正她一般对待这丫头的疯劲也都采取不予理睬的态度。
晚上六点多钟,有客人要的烟酒吧没有,时蕾穿了外套出去买,一出门,出租车里下来了飞石的甩手掌柜。
“红岩呢?”她看看车里,只有司机。
翅膀怦地关上车门。“回哈尔滨了。”
“哦,跑哪野两天?”
“管着吗?”他看也不看她一眼。
找什么病?时蕾心想你把买卖丢下来自己不闻不问还有理了!急着去买烟也没跟他多说。
回来烟给服务员,多余的钱还给关西,问:“人呢?”
关西指着里间,表情费解。“回来直接进去了。”
拧开门一眼看到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眼镜捏在手里,一条手臂垂落床边,鞋也不知道脱,地板上泡沫砖上明显的几个黑脚印,听着门响头不抬眼不睁。时蕾这个来气,想骂都不知道从哪句开骂,近了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讥讽的话不假思索地出口:“怎么,人走了你心情不好是吗?那跟回去吧。”自己家开酒吧俩人还特意出去喝成这样,哪是个人!
他的脸平静无波,像是睡了。
“装死也没用。”她站在床头看他,话在嘴里绕了两圈到底还是说出去,“那你要什么都不想说就算了。”
翅膀什么反应也没有,表现如同一具有心跳的尸体。
时蕾眼皮一跳,屏息弯下腰,这家伙该不是真睡着了吧。他睫毛掀动,吓得她转身就走,手腕却被紧紧擒住,猛力拉扯下,她跌进他怀中。来不及开口,已被他翻身压住紧迫地吻上来,晴空下兀地卷起的海浪一样,狠狠辗转,翻腾,吮吸着她的精力。浅啄深尝的,带着欲望的,动情的,游戏的,疼爱的,翅膀喜欢吻她,可是从来没有用过这种方式,像是……发泄。
他拿她当成别人了吗?时蕾想起要反抗,躲着他的碰触躲着他的吻,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却不能如愿。他毫不怜惜,贴在她身上的手不是抚摸,几乎搓掉她一层皮来。“翅膀……”支离破碎的声音加上不规则的呼吸,连自己听了都不像阻止倒像邀请。
他的眼睛始终闭着,不看她的脸,不看她的眼,只牢牢将她圈在身下,带着甘冽的气息,吻住她口中他不想听的话,无温度的手自她衣服下摆探进,覆住她剧烈起伏的胸部。
隔着内衣,也能感觉到他手指的冰凉。她有些慌,惊恐地睁大了眼却看不到他做的一切,想推开他,手被他捉住了压在她的背下,连带几缕长发,扯得她头皮生疼。而他的探索更加急切,舌头舔过她的每颗牙齿,不做停留却反复,不带情欲却狂乱。
他想惹急她!这个念头猛地滑过脑海,为什么?时蕾停止了挣扎。她扣紧牙齿咬破他嘴唇,淡淡的咸味在口腔里扩散。
他张了眼,离开她肿胀的唇。他的眼里有火,烧得那双墨色眸子微微泛红,映着她好看的容颜。
感到身上重量变轻,她一把推开他坐了起来。“你是不是中邪了?”要不然怎么解释他变了个人似的举止?
以姆指擦拭上唇内部疼痛点,拿到眼前看,晕着小小的血迹。“你干什么?”他终于说话,却是气死人的倒打一耙。
她抡起拳头砸他,砸了一下又一下,他不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