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有一个来撵我的,没说罚钱,”他躺着没动,“就问我为什么破坏绿化,我给他讲了一顿草越踩越茂盛,人越打越结实的科学道理,完了他就走了。”
“快别躺这儿!”时蕾用脚踢踢他,“一会儿来人看见了再给你扔医学院储尸池去。”
翅膀慢吞吞坐起来,从怀里变出一朵打蔫的扫帚梅。“鲜花配美人。”
丁冬抢了花跑回寝室等小晋邢影去了,时蕾伸手把翅膀拉起来。“走,去逛街,我想好要什么了。”
“你一上午没好好做实验就琢磨让我给你买什么了是吧?”
“没有,昨天就想好了。”她挨紧了他,看看两人肩膀的高度,又比了比身高的差距,“翅膀你多高?”
“一米八十二点一。体重七十三公斤。”
“没问你体重。”点儿一也说出来。
“你问不问我也七十三公斤,净量的。”
“给我买双高跟鞋吧,我还没穿过。”她勾起脚上的帆布鞋看平平的鞋底,差点踢到身后的人,停下脚步行个礼,“宋教授。”
“下课啦?”宋教授点点头,又看了翅膀一眼,笑着拐去了另一条路。
“教你们的老师啊?”翅膀盯着他背影问。
“我们系主任。”
“刚才就是他,我躺草坪上撵我来着。”
站在旁边等时蕾换完鞋站起来,不等售货员开口,翅膀连忙往后一退说道:“不行,挑双矮点儿的。”真狠,挑了满架子跟儿最高的,穿上去瞅着比他还高。“你穿这走一会儿脚心还不得抽筋儿。”
“是有点累。”时蕾走了两步,坐回来脱下,“我再看看。”穿了自己的鞋。
翅膀这才敢走近。“你都这么高了还穿什么高跟儿鞋?别人都看见你鼻孔了。”
“昨天看《丽人行》,封面就一只脚,穿个墨绿色的高跟凉鞋,可好看了。”
“那种三流杂志,就教女的怎么败家。”
“我不抽烟不喝酒不耍钱就吃吃穿穿怎么败家了?”
“穿也行啊,那双太高了。”
“没你高就行呗。”那双介绍说是八公分,她穿了也就一米七八九。
“咱楼下耐克去吧,”他引诱她,“今年新款可多了。”
“嗯……”她摸着造型妩媚的鞋跟犹豫。
“走吧,有双桔黄色儿限量版的,你看了肯定能相中。”
手机适时地响起,翅膀正好就势夺下鞋放回架子,推着她往楼梯口走打算到楼下运动专区去。杨毅来电话中心思想是祝时蕾生日快乐,知道她跟翅膀在一块儿又请求跟翅膀通话给他一份迟来但深切慰问——“哈哈真没纲儿,气吐血了。”气得翅膀差点再次吐血,咬牙问时蕾:“你告诉她的?”
“那天QQ上说漏嘴了。”时蕾歉然。
杨毅还在那么虚头巴脑。“老大你可不能这么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啊,我这惦心的,都想去看你来着,都上飞机了。”
“那咋没来呢?半道儿上飞机又调头往回开了是吗?”
“嘿嘿。非典么,太大城市没敢去。对了,顺便替我给小猫买份儿礼物啊,回来给你报账。”
翅膀一听乐了:“她看上一双耐克鞋,一千五百多才。”
“……电话给小猫。”
翅膀把手机交给时蕾,自己进去挑鞋了。两人聊一会儿聊起翅膀从不过生日的怪癖好,时蕾想起翅膀那个自恋的段子,笑着讲给杨毅听。
小丫头的反应跟她差不多。“你听他吹牛,有女的杀死他我信,为他自杀?拉倒吧,死也是气死的。我回头问问于一咋回事儿。”
挂了电话对翅膀说:“她说让你给我买那双高跟鞋。”
“五厘米以下的。”翅膀赶紧声明,“超了不买。你要穿那双鞋,满酒吧男的女的算上没有比你高的,吓唬人哪?”
“谁说的?克鲁斯。”哪咤介绍来的调酒师。
“说人类。”跟猩猩比什么。
“丁凌也一米八多吧?我穿了那鞋也没他高。”
挑好了运动鞋又返回楼上逛时装鞋,翅膀突然问:“你去年春天到过十二区那片小独栋没有?”
“不记得。”她一头雾水,“我去过十二区吗?”
“怎么没去过?我就陪你去过两次。”这孩子什么记性……啊对了,“去年过完年回来咱俩去过,我还偷了一把花骨朵么,养你们寝室没等开出来花就臭了。”
时蕾晕乎乎地点头,隐约记着有这么回事儿。“说这个干什么?”
“啊~今天去十二区找小大夫,看那花开得大朵大朵的,哪天我去刨两根儿回来种盆里放咱家。”
“你一天想得跟朵花似的。”时蕾认为这可行性有待商榷,“要放也得放前厅,搁后屋还不得让你姑娘连根儿撅了。”
“它敢!我不把它埋盆里的!”春天我把女儿种在土里,到了秋天我就有好多好多女儿了。
“它有啥不敢的!”那小狗比翅膀的手大不了多少,看着唯唯诺诺的实际可不老实了,昨晚连夜把电脑线嗑折了,早上翅膀出门前才发现,气得说啥要去找哪咤让她赔钱。“它好像在长牙,想着一会儿去卖宠物用品的地方给它买个磨牙器。”
“你还真想养啊?”这连自己都懒得吃饭,养个狗还不得活活饿死。
“你不想养你昨天一劲儿喂它吃猪肝?给那小肚喂得噜噜着。”
“我不管,你要养你训它,”他把麻烦先交待出来,“它他妈要屙我床上我就把它连屎一着扔坐便器里冲下去。”
说归说,到了宠物用品柜台啥都买,小狗的衣服鞋套脖铃,看着稀里古怪的东西时蕾拦都拦不住。
下楼经过一家DIY礼品店,翅膀说小四和家家那也可以报账,进去看有没有啥好玩的,不买白不买。时蕾看着他满手的大盒子小包,觉得这家伙在购物方面简直比稍有点理性的女人还疯狂。
售货员给推荐了一款许愿珠。挺精致的一大只礼盒,里面有条细银链,挂着一个中空的吊坠。旁边还有个金属的罐头盒。介绍说盒里面是一只蚌,许愿之后把启开铁盒把蚌里的珍珠拿出来,放进挂坠里戴上,就能实现之前所许的愿望。翅膀二话没说买了,不等付钱就在柜台就DIY起来,开蚌之前双手合十虔诚地许了个愿,然后在店员惊异的眼光中把项链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一出商场就让时蕾帮他摘下来。
“怎么了?戴着吧,多有个性。”她好笑地看着那只秀气的链子衬着翅膀白皙的脖子。“你戴珍珠还挺配的。”
“摘下来。”他嫌恶地撇嘴,“一点儿也不准。”
时蕾挑眉。“你许了什么愿?”
“我许愿买这个不花钱。”最后还是去交了钱,六十多块买这么个冒牌货!
“你这是亵渎神灵!”
反正店里也没什么生意,翅膀干脆早早清场给时蕾办生日会,从饭店吃饱后回到酒吧来又喝又唱,地上各种空酒瓶摆得齐溜溜,620们,酒吧的员工,小杰他们一帮,殿下带着哪咤也来了。独独不见丁凌。翅膀说医院正牌医生都拨去照顾重病号了,只靠他们几个小实习的撑场面呢。时蕾还庆幸丁凌只是实习,否则还不得被强行调去隔离区啊。殿下说他不来也好,成天在医院待着,万一带病毒回来我们全倒霉了。贪生怕死!翅膀恨恨地骂他,你要生在抗战时期肯定是汉奸。邢影看着吧台上撂得满满的礼盒说人不到礼到也成啊。柏松瞪她一眼,小声说真现实。邢影把奶油抹了他一脸,你嘟囔屁啊你!柏松捉过邢影的头发,脸上奶油贴过去,唇也贴过去,邢影对他拳打脚踢,围观人群齐齐给柏松加油,不良少妇在没有任何声援的情况下败了阵。丁冬捂着哪咤的眼睛:“你们克制点吧,还有未成年儿童。”哪咤托着一块蛋糕优雅地吃着,邪邪笑道:“你们不要在我面前做就好。”关西去推她的手,蛋糕扑在她那张小脸中间,像京剧里扑了粉的丑角,看得大家都失笑,哪咤沾了满手奶油追着关西去报复。小晋吓坏了,大叫着别闹别闹,我还要吃呢。翅膀胃有毛病,时蕾代他多喝了几杯,揉着头一会儿看柏松和邢影的夜景,一会儿看那边儿一群奶油小生。翅膀一拍额头,去吧台抽屉里拿出丁凌的礼物,刚才出去吃饭怕弄丢扔进去差点忘了。“小大夫给你的。”时蕾拆了包装打开盒子,黑绒布中间是枚小小的白金独角兽别针,眼睛位置一颗碎钻熠熠生辉。她心一揪,不知道为什么。
殿下抱了哪咤帮她擦脸上的奶油,看到那枚别针,眼中闪动了然的信息:“很用心哦。”
翅膀把烟掐灭,取出来帮她戴在胸前。她看着那夺人神魄的光泽,局促地问:“我穿个T恤戴这种东西是不是有点不搭调?”
“没事儿,跟人搭就行,”他望着她的脸赞道,“绝色。”
时蕾笑起来,笑容不负翅膀给予的这二字。
“殿下,”哪咤拉拉他,“她长得好像我妈。”
翅膀指着时蕾大笑。“你长得还真老相,像十来岁孩子她妈。”
“我妈死的时候很年轻,”她向殿下求证,“是不是?你看我家照片上她们像不像?”
“好像有点儿。”殿下敷衍,他总觉得美人长得都一样,丑的才各有千秋。
33、烟的暧昧
时蕾靠在卫生间门框上看翅膀洗袜子。“我帮你洗啊?”
“信不着你。”喝得那小样儿!
“我信得着你,你帮我洗吧。”她笑嘻嘻脱下袜子甩给他,踉踉跄跄差点儿没摔倒了。脚边的小鹿犬机敏地躲开。
“靠,给我姑娘踩死别说我让你陪葬。”
时蕾坐下来,鹿犬晃晃着小屁股爬到她腿上。时蕾抱着它笑:“好乖,等你哥洗完袜子妈给你洗澡。”
“靠!”喝虎了!
乱七八糟跟狗唠了半天抬头问翅膀:“殿下为什么管天佐叫哪咤呢?”
“知不知道哪咤还叫什么?”
“嗯……火云洞主。”
“那他妈是红孩儿!”
两个形象一下重合了,时蕾颦起眉。
“红孩儿是妖精,哪咤是托塔李天王的三太子。那吉良的姐姐有过两个小孩儿,都没生下来就死肚子里了,那天佐是第三个。她是生下来了,她妈难产死了,按咱家那边说法是命硬吧,大人就都跟她叫哪咤。”
“殿下说的?”
“你看殿下一天碎叨叨的,那吉良的事儿从来不咧咧。那天佐自己说的。”
“小丫头有模有样地给我调酒呢。”时蕾想想今天多喝这几杯都是让她架哄的,“说克鲁斯还是她的徒弟。”
她是当哪咤开玩笑的,翅膀却对着镜子眨了眨眼睛。“克鲁斯上学的时候在秦川兼职,那时候要不是哪咤看他顺眼,人秦川楼哪能要他个二八啃子,学来学去秀兰邓波儿和纯真玛丽这些无酒精饮料最拿手,还不就是哪咤给调教出来的,说是她徒弟也差不多了。”
“那我看她跟克鲁斯还没有跟你亲,好像可愿意跟你说话了。”
“没有,比较崇拜我了~”自我膨胀够了,又想到了她那让人头疼的性子,不过也不怪她,“小孩儿爹妈没了就跟着舅舅,那吉良把这外甥女当儿子养的。”
“小女孩儿当什么儿子嘛,多可惜。”儿子有什么好?儿子操心,女孩儿不淘气,当然杨毅那样的除外。
翅膀笑起来。“你这想法跟琴姐有一拼,她想姑娘都想疯了。我的出生算是她梦想的破灭。”
“不还是可惯着你了!”
“那生都生下了不惯着咋整?你不知道,当时跟她一起在医院的,全产房生的都是姑娘,就她生个儿子,当场嗷嗷哭,把我爸气完了。”他把洗干净的四只袜子夹在衣撑上,甩了手出来,弯腰连人带狗一起抱上床,“你记不记得大一那年咱俩刚回来她去接站,在车站遇着熟人指着你问她,这是你姑娘啊跟你长得真像,一句话给她干伤心了,跟人酸溜溜地说:我哪有那命儿!她一天就老恨我不是个女孩儿了,要不她就能可劲儿打扮我,我还没生下她就买的小花床布娃娃什么什么的,还自己缝的小衣服。”
时蕾盘着腿听得羡慕,翅膀妈一天可女人了,不像她,可能连狗都养不活。“那你爸喜欢儿子还是姑娘?”
“他?”他摸了根烟,“我感觉了他除了我谁都喜欢。”
“那你喜欢男孩儿女孩儿?”她顺序问下来。
翅膀呛了一下,挥着眼前的烟雾剧烈地咳。
“咳嗽还抽烟~”放下小狗,伸手去夺他的烟。
他闪开手不让她如愿,另一只手就势把人拥在怀里。“我喜欢你。”
“我去给狗洗澡。”她推开他。
翅膀僵着一块橡皮脸,看她燕儿一样飞下去,抱着狗进了卫生间又绕回来让他摘别针。
长着翅膀的马,钻一样的眼睛。“真好看!”她拿在手里欣喜地看,“放哪儿呢?”可别让狗叨去了。
他冷冷提议:“搁嘴里含着。”
“怕化了。”她瞥他一眼回答,找出包装盒装起来摆到书架上,“拿东西别给我碰掉了。”
翅膀没理她。
她看一看小狗,又取了下来放进床头抽屉里,这回放心了,上了床爬过翅膀的身子爬进里面躺下。
“你不去给狗洗澡了吗?”
“哦。”她真喝多了,头挺疼的,“今天不洗不行吗?”
“懒死~走,姑娘,我给你洗。”他下床,小狗跟脚走。他拿个塑料盆接些温水加了沐浴液,把狗往里一按,小东西甩了他一身泡沫。“靠!”他腾地站起来,小狗也跟着要往出跳,他厉声喝止,“不行出来!时蕾……时蕾!?”
“干啥?”
“赶紧过来整整它!”他把烟头扔进马桶里,拿毛巾擦干净身子,一回头那不安分的小东西正攀着盆沿准备抗旨行事。翅膀大声咒骂着把它两只小爪推下去,用劲儿太大,小狗顺利地从后边跳出去了,他伸手抓了个空不说,还弄翻了整盆泡泡水。
时蕾看着狼籍的浴室和狼籍的翅膀,头疼愈厉。
真是不服气不行,同样的水同样的盆同样的狗,行她洗不行他洗!蹲在一边抱着膝盖老实地看了一会儿问:“你家以前养过狗?”
“没。”
那怎么洗这么熟练?“养过猫?”
“啥都没养过。”调好水温和喷头水流,把小狗抱进浴缸,冲净它身上的泡沫,随手拿了翅膀的大毛巾包住它抱着往回走。
“靠,我还用不用了?”翅膀跟在后头抗议。
“明天我们几个去逛街,顺便上超市给你买条新的去。”
“你们明天又没课?”学校是不骗钱呢。
“本来安排金工实习么,非典闹的不让上大课,训练中心得分小班去,我们班礼拜四上。”
“非典~”他轻弹下小狗湿乎乎的鼻子,以肘支床,撑起双肩,头向后仰去拉了拉颈部肌肉,困乏地叹口气。
“翅膀啊?丁凌怎么那么忙?”
看看时钟,过十二点了。
“他是不是进隔离区了?”
他一怔,扭头看她,仍旧在专心地给小狗擦拭身体。“他自己考虑清楚要去的。”
“是吗?真能得瑟啊。”
“他成天跟病号打交道,危不危险比咱清楚多了,自己心里有数。”翅膀只能这么说。
“怎么也比不去危险吧。”擦干了放开狗,她把毛巾放回卫生间去。
小狗抖了抖身子,颠颠儿地挨到爸爸身边蜷下。裸露的皮肤被它一贴,翅膀打了个寒噤。“什么年头儿呢?”躺下来揽过来轻轻抚着,告诉它,“瘟疫这就是。”
620们来的时候时蕾还在赖床,鹿犬在她被子上撒欢乱吠,听见短信声歪着小脑袋看她。时蕾抱着它去开门,小屋里多了三个女生,叽叽喳喳的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