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恪诚无奈的干咳了一声：“还好啦……那如果我的右腿没有被截肢，你不就没得玩了？”
“是呀。所以截得好。”
苏颖知道这种话不好随便说，哪怕是开玩笑。所以还没说完她就爬起来重重的亲了尹恪诚一口：“不许生气。”
尹恪诚叹了口气：“哪敢。难得你不嫌弃我的残疾……”
苏颖翻身把腿压在尹恪诚的腿上：“又说这话。”
“好嘛，不说这个。这回轮到我问你问题了。”
“嗯，说吧。”
“如果……假设我们是在我受伤之前认识的，你还会不会喜欢受伤之后的我？”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你想问什么？”苏颖松开尹恪诚的残肢，伸臂抱住了他，她的确没有把握住尹恪诚的重点。
“呃……我现在是这样的身体，如果突然变好了，你会不会反而不喜欢了？”
苏颖倒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回事，右手支着脑袋抬起上身看着直挺挺躺着的尹恪诚。
“你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问题呢？脊髓损伤是不可治愈的，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呢。”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尹恪诚侧过脸去望着苏颖欢愉之后萌发着红润的脸庞，“你究竟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喜欢我的身体？是因为这个身体跟其他人大相径庭，会给你带来别样的刺激吗？”尹恪诚说完便感到喉咙发紧，他知道自己又在冒险。
苏颖果然被问住了，她甚至坐了起来，蹙着眉想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怕我只是一时图新鲜，玩够了就不稀罕了，对不对？”
“也不完全是……”
尹恪诚也撑着床想坐起来，苏颖连忙上去帮他。扶他坐好之后，苏颖用身体支撑着他，轻轻托着他的下颌让他略有些逃避的眼睛直视着自己，一脸郑重的告诉他：“如果有个人他的身体状况和你一样，他说想和我做ai，那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如果我爱你，不管你的身体状况如何，我也会很乐意跟你做。就算假设我们是在你受伤之前就开始了，那么我也会努力配合你的身体，再找到适合我们的新方式。明白了吗？”
尹恪诚的喉头紧得无法发出声音，其实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想知道苏颖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他。但是现在他一个字也发不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只好猛地上前紧紧抱住苏颖。失去了右腿，他的身体重心在已经瘫痪的躯体上，根本无法控制。这个剧烈的动作令他的身体重心迅速发生变化，而瘫痪的躯体既无法感知又无法控制，只能重重的向一旁歪倒。苏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尹恪诚抱住并带倒，也来不及反应，与他一起摔进床里——还好没摔到地上去。
暗夜里，苏颖清楚的听到尹恪诚锁在喉中的抽泣，她小心的用指尖抹去从他眼角渗出的一滴温热的液体。尽管两个人的姿势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她还是坚持等到尹恪诚的情绪平复下来才轻轻吻了他一下：“先躺好吧？”
“嗯。”
再次躺好之后，两个人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尹恪诚伸出手臂揽着苏颖，苏颖则将手放在尹恪诚的锁骨上。过了片刻，尹恪诚抬起另一只手覆在苏颖的手上，苏颖用手指轻轻挠着他的锁骨，尹恪诚拿起她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我一直不敢问你，这样活着，是不是很辛苦？”
“嗯。有时候……觉得……还不如死了痛快。”
苏颖忽的翻身起来：“不许胡思乱想。”
“就是随口说说。”尹恪诚又把她拉近身旁，“别着凉。”
苏颖把手放在他的感觉平面，小心的说：“我曾经……试着想象，从胸口以下失去感觉会是怎样一种情形……如果是我，一定活不了的。”
“还好不是你。别去想这些可怕的事情，嗯？”尹恪诚几乎有些迷信的叮嘱。
“嗯。”
“过去的确很灰，不过还好认识了你。今后会更好的，对吧？”
“嗯。”
“困了？”
“嗯。”
“睡吧。”
“嗯。你也是。”
“嗯。”
“别想那么多。”
“嗯。”
“你先睡。”
“都闭嘴。”
装修进行时
星期六，预定中的装修日。苏颖付钱爽快，工人来工作的时候也很麻利，只用了一上午便把卫生间改造好了。苏颖把大块的建筑垃圾清理到外面之后，顾不上清理房间里的，做了点饭和尹恪诚简单吃了，送家具的工人又到了。苏颖临时多付了一些工钱，工人不仅帮忙把分内的家具安装好，也帮着苏颖把需要挪移的家具搬到她指定的地方去了。整个工程不小，但苏颖安排得很妥当，操作起来也很快。没到下午茶的时间，家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了。
“嗯，总算大功告成了。告诉你哦，从今天开始，就得天天陪着我才行。”
苏颖揽着尹恪诚的脖子轻轻摇晃着他，尹恪诚在她脸颊轻轻一吻：“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在这赖着你了。”
“明天去买衣服，你其他的东西，书和电脑得搬过来，还有小管管和小裤裤（尹某满头是汗）。其他的暂时先不用拿了吧。”
“嗯嗯，你说了算。不过小管管最好今天就拿过来，小垫垫都湿了。”尹恪诚强忍着酸水跟苏颖一起发嗲。
“哦。可怜的小弟弟，今天泡了一天的澡。”
“苏颖，你摸摸，” 尹恪诚真的忍不住了，挽起袖子伸到苏颖跟前让她看自己竖起的寒毛，“这儿，全是鸡皮疙瘩。”
“要摸我也摸这儿呀。”苏颖色心不改的往尹恪诚的摸去，尹恪诚一把搂住她，与她热切的吻在了一起。
丁玲同学的夺命追魂call在皇家奶茶刚刚泡好的时候打了进来。
“美女，做什么呢？”
“喝下午茶呀。”
“一个人？”
“哼哼。”
苏颖冲着电话里那个八卦的女人笑了笑。她没打算避讳尹恪诚，倒是尹恪诚自己很多礼的指了指洗手间，转动轮椅径自离开了。虽然也有那么点不自在，苏颖心里还是松了口气的。
“有何贵干？”
“方便吗？昨天没影响你们吧？”
“还好啦。我回头打给你？”
“那就先不八卦了，说正事儿。下周六我老妈要开个茶会，招待那些大使参赞夫人什么的，你能来吗？”
“当招待还是花瓶？”
“乐师。这回都是老外，音乐学院那些丫头英语不行，古筝，行不？”
“我真想答应你。但是估计到六月中旬之前都没什么时间了。最近特忙。”
“工作能忙成这样？”这话显然深藏玄机，苏颖不接茬，“还有考试啦。”
“唉，那算了，我还是另外找人吧。新茶还是给你送过去？”再次旁敲侧击。
“我去你那儿拿吧，最近总是出差。”苏颖继续太极。
“哼，难道帅哥哥不跟你一起住呀？”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两个女孩都笑了。
“谁稀罕。还有，五一的聚会，你又……”
“Sorry。”
“唉，我不说什么了。那再联系。”
“嗯。”
尹恪诚在卫生间足足呆了十五分钟才出来，他一定是刻意避开的。虽然昨天下定决心不再逃避，苏颖心里还是希望不得不面对的那一天晚些到来，给他们两个足够的时间将彼此的心紧紧连在一起。从力学上讲，较大的质量有更强的惯性。
回到尹恪诚家，苏颖帮他把为数不多的家当装进自己的行李箱内，又忙着把水电煤气阀门一一关掉，清理冰箱里面的残留物。来尹家之前两人一起去了帮佣的阿姨家，苏颖礼数周全的准备了点心糕饼和红包——她没让尹恪诚知道红包的具体数字，将尹恪诚租住的公寓钥匙要了回来。尹恪诚还没下定决心将这里退租，这是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老尹，咱们好像忘了买一件东东。”
“什么？”
“轮椅。你洗澡用的。”
“要么把这个带去就是了。”
“不，这个不好看，要买新的。”
“这种轮椅都差不多的。”
“真带去了，回头你离家出走的时候，不就没得用了？”
苏颖时时刻刻都不忘挑战尹恪诚的极限，尹恪诚气得直想拿着尿袋冲她丢过去。
晚餐两人是从餐厅点了菜打包回家吃的。苏颖告诉尹恪诚自己一直都很喜欢这种用餐方式，累得不愿意做饭的时候可以从餐厅点自己喜欢的食物，而在家吃饭又比较放松，不用怎么顾及仪态。尹恪诚相信这绝对是苏颖一贯的传统，并不是因为和自己在一起之后而有所避讳。
泡澡时两人又激情澎湃的在水中交欢，尹恪诚吃了药之后小鸟强壮无比，苏颖将小鸟留在自己的蜜巢里，了三次还没软，最后累得索性将浴缸的排水孔打开，两人在泡沫中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爬了起来。
“等会儿还做吗？”
“看心情啊。”
“天！那我还要不要插管了……”
“别插了，又不是没漏过。”
“以前是没有，现在拿来了，弄得到处都是……”
“那我给你插，怎么样？”
“……”
苏颖兴冲冲的带上手套准备给尹恪诚插尿管，尹恪诚在背后垫了四个软枕半躺起来指导苏颖，惴惴不安的祈求神明保佑苏颖别一下子把导尿管插进肾脏里面去。
还好，一切顺利，淡黄的液体顺着透明的导管滴入了袋中。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我总觉得这样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
扶着尹恪诚躺好之后，苏颖躺在他身旁，小心的抚摸他的尿管。
“什么？”尹恪诚伸出手去才知道苏颖在做什么。
“这个……总是插着……”
“也没什么……”尹恪诚拿着苏颖的手放到胸前自己能感知的地方。
“你可别欺负我不懂就有所保留。如果以后让我知道了……”苏颖轻轻戳着尹恪诚的锁骨。尹恪诚多少自认为还是意志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结果苏颖还只是空口白牙的吓唬两句就全招了。
“如果护理不当可能会发炎，呃，膀胱萎缩之类的。”
苏颖一时还搞不清楚“发炎”会有什么症状，对于“膀胱萎缩”也只有字面上的理解，小手又伸到床头柜上去摸手机，给尹恪诚一把抓了回来：“你哥会被你烦死的！”
口气有些强硬，总是骚扰二哥苏颖也有点不好意思，把手缩了回来，嘟着嘴追问道：“那就是，不好喽？”
“也不算。这样至少不会漏，对吧？”
“少来！我就不信没有别的办法。”
“纸尿裤啊。”
“你就骗我吧！”说着苏颖便用力甩开尹恪诚的手翻身把后脊丢给他，并且向前拱了拱，在两人的身体之间形成一条十公分的隔离带。苏颖这一招不过是欲擒故纵，尹恪诚深谙三十六计却依然上了苏颖的圈套——当然这种圈套不上也不行的。
“颖……过来嘛……”尹恪诚伸长手臂从苏颖身体下面穿过去，指尖正好触到她的敏感位置。苏颖忍着笑，又向外拱了拱，将尹恪诚的手掌压在了身下。尹恪诚只好将手抽出来，双臂支撑住床垫把上身向苏颖那边拖过去几公分，并刻意装作很艰难的样子：“你也……不帮帮我……”苏颖才不会上当呢，只是她自己现在的确很想钻进尹恪诚的怀中，便回转过身向尹恪诚靠过去，嘴上依然凶巴巴的：“你那么行还用人帮吗？”尹恪诚也不管自己的体位如何七扭八歪，一把抱住苏颖：“不帮小鸟怎么回家啊？”“哼！”苏颖偷偷掐了尹恪诚大腿一下算是报复，又凶巴巴的教训他：“你看你躺的，练瑜伽呢！”
Shopping Day（I）
苏颖虽然一直没交男朋友，但并非不期待给男生买衣服，当然在每个女人眼里，在这个问题上男人和洋娃娃处于同等地位上。考虑到尹恪诚的荷包，两人选择了大众化的商场，还好不是黄金周，商场人虽多，也还算不上人山人海。
在店铺里面选衣服的时候，尹恪诚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周遭的窃窃私语。虽然他也自以为也是身经百战能够轻松释然，但这次的评论必然直接针对自己——残疾的身体，还有苏颖。他偷偷看了一眼苏颖，她显然比自己镇定得多。
苏颖也从余光中看到了尹恪诚的动作，轻轻用手肘戳戳他的肩：“对自己有点信心，你身材还是很标准的。”
尹恪诚夸张的舒了一口气，在轮椅上调整了一下坐姿。苏颖将一件休闲小西装放到他身前比了比，摇摇头头：“不能给你穿这么紧的。”转身又拎过来一件黑色的猎装款西装，津津有味的品评道：“这件不错。再给你找件衬衣。呃……黑色的上衣，那件紫色的如何？”苏颖将外衣举在自己胸前让尹恪诚对照着看一件紫色的衬衣，尹恪诚故作神秘的把她拉过来：“在轮椅上看不到啦……”
“哦，SORRY！”苏颖吐了下小舌，引着尹恪诚去看衬衣。
“是挺帅的。”不需要想象，店铺的橱窗模特穿的就是这套紫色衬衣加黑色西装，尹恪诚也觉得自己穿上应该不会比树脂做的模特难看。
“那就试试看？”
“呃……”尹恪诚有些紧张的看了店员一眼，店员笑的并不是那么热情。苏颖才不管尹恪诚做没做好准备，大方的问店员：“可以试一下吗？”
“哦，可以。不过试衣间……”
看出店员的犹豫，苏颖很体谅的问她：“不够大？”
“是的。”
“嗯……要么只试一下外衣吧。如果外衣OK，你就相信我的taste吧，嗯？”
尹恪诚犹犹豫豫的看了苏颖一眼，又看了店员一眼，终于鼓起勇气点了点头。
尹恪诚今天穿的是还是那件白底细条纹的衬衫和咖啡色的休闲外套。“麻烦你帮我拿一下衣服。”苏颖将黑色西装交给店员，像在家中那样帮尹恪诚脱上衣。尹恪诚自己并非不能做，但是那会很慢，而在众多陌生的视线中，速度会更慢。现在他只要一手扶着轮椅，将另外一只手举起来的同时低下头就可以了。苏颖偷偷跟旁边身材娇小但同样被尹恪诚的脸和身材迷住的店员咬了咬耳朵：“第一次哦……”
尽管苏颖的声音很小，店里又有背景音乐，尹恪诚受过专业训练的耳朵还是听到了，猛地抬起头，一看到苏颖不怀好意的奸笑和店员有些腼腆的娇笑，也只能无奈的讪笑：“谁说是——第一次……”两个女人同时笑喷了。
那件黑色的西装穿在尹恪诚的身上非常贴合，至少从腰以上，尹恪诚还是一个标准的衣架。
“不错吧？”苏颖把尹恪诚推到穿衣镜前，问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小店员。
“真的很好呢。如果能配上这那件紫色的衬衫应该会更好的。”
这句倒不仅仅是职业惯性，黑色的西装仿佛就是给尹恪诚量身定做的，让他整个人也显得精神很多。
“嗯，我觉得也是。小姐，我看你们里面的空间其实也蛮大的，我把轮椅推进去，我们两个人应该能站得下，行不？”
苏颖刚才与小姑娘套近乎并非只是为了让尹恪诚放松，小姑娘出于增加业绩的用心，想了想也很爽快的答应了。苏颖轻轻拍拍尹恪诚的肩：“Boy， let‘s go！”
这家店的试衣间用的是厚重的法兰绒门帘，苏颖打着帘子让尹恪诚倒退着轮椅进入其中，自己跟进去站在他身前，倒是一点也不显得挤迫。过来的时候也有两个男客换好了衣服向外出，大家当然不约而同的扭头过来看这一对男女，苏颖把轮椅推得飞快，尹恪诚也来不及观察并分析那些目光的含义便进了试衣间。
苏颖每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