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眯起眼,打量着面前的彩绘面具人:“你是。。。。。。‘它’?”
“是我。”
青鬼獠牙在面具上咧嘴微笑,“傀儡师”声音平静:“除了‘太虚’,还有什么力量可以做到在鬼门关内自由穿梭?”
接着他伸出一只手,无形无影的太虚之力在他身边缓缓游动,浩瀚磅礴,算是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被霸王的‘番天印’压了一百年,险些将神魂和凡胎**都压碎了吧?”傀儡师笑眯眯道:“远古时候掠夺的寿元,已经被尽数吸干了?现在以孩童模样示人,若是我不帮你取下这座山,你还能撑多久?”
被小山压着的孩童咬碎银牙。
“抬起头来看看。”傀儡师笑意盈盈,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头顶之上的那座仙碑:“堂堂魔道巨擘,如今法宝被人当做仙宝,供那些卑微修行者取道修行,怎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听了这番话,一手艰难支持番天印的孩童力有不逮,另外一只不断撕裂虚空符箓的小手连忙举起,两只手支撑“番天印”山体底部,这才勉强站稳。
在他放弃了撕扯**仙印的动作之后,这些数量庞大的符箓立刻开始繁衍,重新恢复了原先的阵列。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于是无穷无尽。
后卿纵然有滔天煞气,也无法趁凶,而双手被缚,控弦也好,操元也好,任何手段都只是笑话。
他死死盯住这个当年在鬼门之中,以“太虚之力”跨越界限,不受拘束跟自己“畅所欲言”了数十年的所谓老熟人。
最终做成了一笔交易。
他背后的那三尊傀儡,是自己在鬼门之中以魔道术法炼化的始符大修行者,一入人间,随时可以踏足大宗师之境,便就是交易之中自己所付出的筹码。
整片鬼门,但凡修为越过了那道界限的存在,在一百年前,都被那个自称“西楚霸王”的男人重新封锁了起来。
后卿被镇压在南海仙岛的荒域之中,由“霸王”亲手把镇死他的钥匙交给了南海一脉的棋圣。
若是不出意外,这道遇强则强的**仙印会将他的生命力吞噬,吞去,在仙印自然崩溃的那一天,这尊本来杀不死的远古魔道巨擘,就会被霸王留下的**仙印悄无声息的拖死,最终消弭人间。
“别装了。”
彩绘面具人冷笑一声,望着看似艰难举山的孩童,“装什么委屈模样?真是恶心至极,就算我不来这一趟,过不了多久你自己也会破开仙印,当年我借你的那缕太虚之力,足以让你在一年之内重临人间。”
后卿果然不再以那副稚嫩模样示人,而是眯起眼,阴冷说道:“本座自己可以揭印,你何必来假惺惺帮忙,当年我们的账已经两清了。”
“是。”
彩绘面具人似乎带着一抹玩味笑容:“你的确可以自己揭印,但是现在我来了。”
后卿面色陡然一变。
彩绘面具人轻轻弹指,那道太虚之力直接渗入仙印之中,抽丝剥茧一般将自己体内的太虚之力汲水般吸走。
后卿就要破口大骂:“果然最毒不过。。。。。。”
声音戛然而止,彩绘面具人这才轻飘飘放开那只抬起之后要捏碎后卿虚弱神魂的手掌。
“我可以帮你提前揭印,也可以让你从世间除名。”
“整个鬼门,就只有我脱困了。”
面具人面色平静,轻描淡写说道:“我从北地不远万里而来,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我要你吐出那份魂力控弦的法门,但凡有求于我,便虚敞开心门,此后便由我操纵心室,再无叛逆机会。”
后卿蔫了一般,牙齿咬得啷当作响,却不说话。
“你大可放心,我知道这道法门需要极高魂力,控弦的对象只能是远弱于自己。”彩绘面具人笑眯眯说道:“你是高不可攀的‘不可言’,早就魂力大圆满的存在,我又不控你的弦,共享一门法门又算得了什么?对吧?”
后卿咬了咬牙,依旧不说话。
“不说话?”
彩绘面具人忽然冷笑一声,冷不丁抬起手来,五指对准眼前人猛然攥紧,将稚嫩孩童的神魂攥入手中,太虚之力来回穿梭,层层包裹。
轻轻合拢五指。
后卿面色大变,如遭雷击,整个神魂刹那崩碎开来,不受控制的崩出了一小半神魂。
彩绘面具人一只手缓缓松开攥紧姿态,极为享受了捻起后卿一部分被崩开的神魂,另外一只手揭开一角面具,缓缓将其吞下肚子。
“你不答应也好。”
“若是一直不答应,我就寸寸将你的神魂崩开,然后全部吞下肚子,算是弥补当年那道太虚之力的损失。”
后卿盯紧眼前那个彩绘面具人,几乎要咬碎牙齿。
缓缓从喉咙里吐出四个字。
“我答应你。”
第一百七十八章 待到因果开锋时
仙碑世界之中。
“江轻衣。”
“任平生。”
“杨羽公。”
“简肇薪。”
生得面若瓷器般精致的少年,笑着拎出一个又一个人名,松开手指之后,被拎出来的人名瀑散开来化为光雨,纷纷扬扬,最终凝聚成为一片又一片光幕。
“殿下,你看,这些人正在重新经历自己当年所经历的事情,那些让他们足以‘后悔’终生的事情。”瓷器少年笑着说道:“可是重新来过,结局真的会不一样吗?”
小殿下微微怔住。
“留仙碑可以造出妖孽,也可以造出无垢琉璃的修行者,只要他们愿意付出代价,做到‘无悔’。”悬浮在空中的少年缓缓下坠,脚尖沾地之后微微踮起,舒展懒腰,笑道:“只要做到足够无情,就可以把所有的后悔都抹去,就可以成为强大的修行者。”
易潇瞳孔微缩。
这句话在脑海里不断翻转。
只要能够做到足够无情,把所有后悔都抹去。
就可以成为强大的修行者。
有些似曾相识的意味。
易潇有些微怔地低下头,看到自己手心,元气细微渗出。
漆黑之色。
“殿下,这。。。。。。”
“算不算是魔道?”
小殿下抬起头来,看到瓷器少年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庞,那双分明带着凌厉的眸子里有雷霆万钧闪过,接着刹那隐去。
瓷器少年整理衣襟,面色郑重,双手拢袖在前,轻声说道:“我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易潇终于明白那抹熟悉的意味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了。
瓷器少年咧嘴微微一笑:“是我,钟二。”
仙碑世界内空无一人。
不然这句话就是雷霆万钧。
钟二。
钟二?
把南海送到如今绝境的,就是钟二。
在仙碑世界里与易潇平静对话的,也是钟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钟二轻轻笑了一声,指了指仙碑上的名字:“我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除了小师妹和大师兄以外,其他的所有人,都恨不得要杀了我。”
“甚至西妖还以为,外面那个胆大包天的傀儡师就是我,要不顾禁忌,把后卿放出来。”
钟二顿了顿,问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这么做,会让你们恨我?”
小殿下微微怔住。
钟二问的问题,让他陷入了沉默。
钟二杀了人么?
不,他没有亲手杀死一个人。
那些道坛之上的江湖草莽,是急于进入留仙碑内夺取造化,算是死于自相残杀。
钟二只是将其他人传入了荒域。
可这些人如今都完完整整躲进了仙碑世界之中。
“有时候,眼睛会欺骗自己。”
“你们看到的,都是假的。”
“而不光光是眼睛,耳朵,鼻子,都会欺骗一个人。”钟二微笑说道:“你们知道的,都是我想要你们知道的。所以你们现在想的,都是我想让你们想的。”
“这些人尽管恨我好了,他们本就杀不了我,更找不到我的本尊。可笑他们免于一死而不自知,反倒把账算到了救命恩人的头上。”钟家小二爷嘻嘻一笑,浑不在意。
易潇抿住嘴唇,盯住钟二,幽幽说道:“南海如今已经置之死地。”
钟二轻描淡写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
“外面的那人是风雪银城城主,唔。。。。。。这么说不太对,是鬼门关里的某个老妖怪。”钟二抬起一只手,指了指碑外,平静说道:“南海也有一位老妖怪,名字叫后卿,本来就要出世了,南海阻止不了他出世,反正千年百年也熬下来了,若是他耐着性子,拖到**仙印平安释封,师尊就算没受伤,应该也不是他的对手。”
钟家小二爷笑道:“可师尊受伤了。”
“师尊受伤了,似乎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人呐,如果被关得久了,一百年,一千年,说是无所谓了,可总是盼着出来的那一天,重见天日的那个期限,迟一天都不行。”
“如果师尊受伤了,大师兄也受伤了,整个南海都看似被动的配合了他脱困的计划。”
“只等他脱困。”
“你说。。。。。。一个被锁了无数年的人,还有什么理智可言?还能忍得了第二年?万一封印加固了呢?万一压劫的人又出现了呢?”
钟二低垂眉眼,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他忍不了的。”
“他一定要脱困的。”
“他不仅仅要脱困,他还会取走属于他的东西的。”
钟二挑了挑眉,上前给了眼前的碑石一脚。
“这块狗屁留仙碑。”
钟家小二爷冷笑说道:“这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魔道重宝,圣岛的鸩魔山都没有它的岁数大。”
“这块碑石上出现名字的,无非就是被‘后卿’盯上了,天资足够强大,有资格做他的傀儡,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当年始符入了仙碑得了造化的人物,有些归寂之前破入鬼门,只怕如今已经沦为他的傀儡。”
“不过这块碑,倒真的称得上仙碑二字。”
钟家小二爷转而笑眯眯地拍了一下这块碑石,青睐说道:“该有的造化啊机遇啊,一个都不会少。”
小殿下低垂眉眼。
原来。。。。。。是这样。
果然。。。。。。是这样。
他轻声而平稳的说道:“一件魔道至宝,这么多年不曾破损。这里是。。。。。。鬼门关?”
钟二微微怔住。
他微阖眼帘,声音带着一丝自嘲道:“算是。”
小殿下深吸一口气,先是抬起头来,想看看四周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却看不出来,只是时间的确好似静止一般,不再流动,最后环顾一圈,落在了钟二身上。
钟二之前一直悬浮在空中。
如今脚尖看似着地,实则整个人宛若幽灵,可以随意前后左右漂浮。
小殿下努力回想着与他见面的情节。
钟家小二爷。。。。。。自己与他在北原初次见面,前前后后,无数次碰面,在北原之前都是相逢陌路,并不相识。
这个论智谋可摆在天下前列的傀儡师,在南海棋圣重伤之后,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摆下了一副天大棋局。
可无论如何,如今大局已定,那位名叫后卿的魔头,已经从荒域被钟二引诱出世。
有公子小陶的读心相心力加持,有叶十三的道胎元力加持,他控弦操纵着极多的傀儡。
而没有人知道,他的本体,就在留仙碑旁。
长伴仙碑。
留仙碑在鬼门关里。
鬼门时间静止,不曾流动,所以钟二会待在这里。
易潇低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死的?”
“说什么死嘛,多晦气。”钟二笑眯眯说道:“我可是要亲眼看着我妹嫁个如意郎君的。”
小殿下沉默不语。
钟家小二爷笑意缓缓收敛。
他带着一丝追忆,轻声念道:“大概是十三年前,还是十五年前?这里的时间过得太慢,日子每一天都像是一年,太难熬了,我记不太清。”
钟二轻轻点触石碑,道:“师尊帮我安顿在这,一缕神魂长伴仙碑,另外一缕长伴他的洞府,一盏灯续一道命,勉强算是个活死人。”
小殿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家小二爷笑着说道:“就算一个傀儡只能活一年,加起来,我活得也比你们都要长久。”
钟二顿了顿,呸了一声,连忙补充道:“不算那什么转世轮回的话。”
易潇低垂眉眼,认真问道:“接下来呢?”
钟二眯起眼。
接下来?
他明白易潇的意思。
后卿已经出世了,而且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棘手,那位北地的银城之主似乎插了一手。
不过不成问题。
钟二笑着说道:“要看一下,后卿贪不贪了。”
“如果他能忍住眼前的碑石不取,出世了,有那位银城主人护着,我暂时动不了他。”
“如果他忍不住。。。。。。”钟二轻轻竖起一只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笑道:“杀了便是。”
小殿下看着肆意而笑的钟二。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死在了少年时候的钟家小二爷,骨子里居然是个这么疯狂的人物。
他凭什么敢说出这种话?
要策杀一位超越大宗师的存在。
即便是当年霸王,封印后卿之时依旧是单独隔绝开来,以仙印镇封。
钟二笑得嚣张而不收敛。
凭什么?
“殿下,因果呐。”
“因果是这个世上最锋利的剑啊。”
“这个世上最锋利的剑,也是需要因果来开锋的。”
钟家小二爷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就算是后卿,又能抗过因果几剑呢?一剑,两剑?”
易潇猛然醒悟。
那柄原本插入仙碑的古剑呢?
他以凡目看去,仙碑虽有裂纹,却无剑痕。
但株莲相开之后,瞳孔大金撞荡,看到眼前碑石之中,有一柄由实体化为虚体的古剑。
钟二姿态端庄,轻轻将手搭在那柄剑的剑柄之上,认真说道:“正主早就来了,只等这把剑开锋了。”
易潇有些微怔。
钟二心领神会的抿唇一笑,道:“现在时候未到,等时候到了自会现身。”
他顿了顿,说道:“师尊重伤,无人可知这里发生了什么,除了你。”
钟家小二爷认真说道:“我需要你。”
小殿下下意识屏住呼吸。
“我。。。。。。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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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人之初,性本恶
一切有为法,如梦如幻,如露亦如电。
青石怔怔看着眼前披着破烂袈裟的老僧。
“师父……”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稚嫩的手指,还有手中拿着的扫帚,有些微惘,微惘之后抬起头来,看着大榕树下静坐的老僧,慈眉善目,闭眼不言。
阳关谷的梨花纷飞,落在青石的额前肩前,落在洗得发白发青的粗布麻衣上。
青石怔了许久。
留仙碑可以让人弥补“后悔”。
原来连这种后悔……也可以弥补吗?
大榕寺前游人已尽,夜幕降临,昏沉斜阳。
老僧轻柔问道:“石头儿,怎么不说话了?”
青石鼻尖一酸,按着记忆里的腔调,轻轻说道:“师父,您老又坐了一天。”
莲生大师笑了笑,听出了徒弟有心事。
他缓缓伸手,摘下一只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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