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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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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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胸中块垒直冲云霄。人们眼中醉后的李白,只是一个酒不醉人人自醉的理想主义者。现在的赵守诚只是乜着眼睛,想学着李白长醉不复醒,举杯消愁,图得就是个自我麻痹。

    然而此刻眼前那男子的话,竟然叫他真的以为自己有些醉了——不然自己的耳朵怎么会听到这么奇怪的话呢?他苦笑了一下,却不去理那男子,只是把头埋在臂弯中。长笑坊中有识得这名满国子监中的长安少年的,不由得对他指指点点。他充耳不闻,那男子却似乎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人品头论足的经验,只得伸手掣住赵守诚的衣袖,声音抬高了八度,还稍稍带点怒气:“我乃将作监(大概是国家建设部长)李岫,请阁下有事相商,还请随鄙人移驾。”

    赵守诚抬起头,剑眉挑了起来,星目中满是不屑的神色,嘴角也透出一丝冷笑——

    你父亲依仗权势逼死了我父亲,你现在也想仗势欺人么?

    他将被那男子李岫抓住的手一抖。

    李岫只觉得手中一滑,手指也是一麻,再看时赵守诚已经自己在拉伸着有些皱的衣服了。

    “阁下请留步。”赵守诚伸手抓过纯均,起步要走,长衫又被李岫抓住。他心中火起,加之确实也喝了一些酒(心理暗示),脑中一热,回手正要给那李岫一下,管你什么将作监还是将作太监,让你后悔你有个好父亲。

    可是才转过身,赵守诚呆住了,那李岫居然单膝着地,用半跪的姿势双手死死地拽着他的衣摆,眼神中虽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低声下气。赵守诚心中甚至涌起一个让他自己觉得很荒谬的想法——如果自己就这么扬长而去,眼前这个自称李林甫之子、朝中大员的男子很可能会向他跪下。

    就这么丢下他,让他在这里出乖丢丑?赵守诚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然而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李岫松开了他,看他将纯均“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宝剑是摔不破滴~),然后往后一抖衣摆,潇洒地坐下——这一系列的动作在他的眼中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他感觉眼前的这个俊郎少年不是一个国子监中的书呆子那么简单。

    赵守诚冷冷道:“就在此处罢。”

    李岫一呆,猛地省起他是针对自己方才所说的“移驾”,知道再无可妥协,毕竟他也深知自家与这个少年的恩怨,方才不得以卑躬屈膝已经是奇迹了,再要拉下面子来,于他的地位和家势,都是决无可能的事。

    他伸手招过博士,与之耳语几句,然后掏出几串铜钱(不要怪我和李岫傻,唐朝的白银远没流行到成为货币的地步,一般交易都是用铜钱,只有官员之间送礼才会用到金银)。那博士起初面有难色,但很快连连点头。赵守诚端起桌子上的酒碗,将里边的残酒慢慢饮尽,目光通过过酒碗的上方看到了那一目。但是他只是冷眼旁观,因为他知道将发生什么。

    果然那博士回到柜上和掌柜的说了几句,然后走到长笑坊中件的台上(这里介绍一下长笑坊的布局:长笑坊内部为圆形结构,分为两层,中间为歌姬艺伎表演的台子,而酒客的坐席在第一层环绕台子分布,在坐席与台子之间留下供人穿行的空间。而且长笑坊还设了上座,便是第二层的几个雅间,里边不设坐席,而是摆放了比较新式的西域家俱,比如椅子凳子之类。而赵守诚现在坐的地方头顶并不是第二层的楼板,因为靠近凌烟阁,所以在稍高点的地方开了几个较大的窗子,恰好可以看见窗外的飞檐。其余的窗子均开在二层。但是这个地方离台子比较远,所以一般选择此处的人也不多。~废话长了点,感谢您的耐心。),大声叫道:“各位客官,此处已被人包下,现在各位的花销都算在敝店的帐上。午时过后,再请各位官人光临敝店赏看节目。”

    长笑坊中似乎常常有这样的情境,那些酒客也没多大意见,纷纷起立离座,偶尔有几个开玩笑似地抱怨为何不多叫些珍馐佳酿。而幸好坊中此时也没有什么达官贵人,不怕开罪了谁。

    片刻之间,坊内除开赵守诚和李岫之外再无一人,掌柜和博士也知趣地从后门“出去把门带上”了。

    赵守诚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那男子拿起一只碗,自己斟了一杯酒,抿了一口,放下酒杯说了起来。令赵守诚意外的是,他居然讲起了故事,确切地说,是几件事。

    “世人皆知吾父炙手可热,权谋倾世,然而却不知道他实际也是色厉内荏。以前,即便是宰相,随从也不过几个人,吾父出行,步骑百馀人为左右翼,金吾静街,前驱在数百步外,公卿走避之。这并不是单纯地煊耀权势——他在家中也是重关复壁,以石甃地,墙中置板,如防大敌,一个晚上都要换几个地方睡觉,即使是一家人也不知道在哪里。我也知道吾父恶贯满盈。记得有一次,我家院中修饬,在后花园中,我指者那些役夫对他说:‘您位高权重,但是仇人遍及天下,万一有一天大难临头,恐怕想象他们一样也没办法啊。’吾父非常不悦,他说:‘事以至此,我有什么办法?’”说到此处,李岫不觉叹了口气。

    赵守诚也有些震动,他没想到一人之下,权倾朝野的李林甫也会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他亦知道玩火**之理。可是,那出入都不得心安的可怜老者却正是诬陷自己父亲,逼退严挺之,而且如此这般陷害忠良之事亦绝不在少数。

    他硬下心肠,冷笑道:“你的故事的确不错,然而和我有什么关系。况且在下全无功名在身,李大人找错人了吧?”

    李岫道:“我知道你是咸宁太首赵奉璋的公子……”

    赵守诚再无耐心,恨声道:“走开!”声色惧厉,目露凶光,全无半分那温文尔雅的神态。

    李岫心中震骇,却不见退缩,他继续对赵守诚道:“我知道我们李家对不起你,但是我要告诉你还有希望你转告严家人的是,严损之之殒和吾父没有关系。”

    看赵守诚依然面罩寒霜,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他又道:“我前日知道吉温遇刺,恰巧为你等所救,便知道你们一定在追查此事……不错吾父确实恨不得置你们于死地,那吉温之事,市井之人闲谈之间十有十一也会说乃吾父雇凶。这不是太明显了么?”

    赵守诚心中一动:如果不是李林甫,那么究竟会是什么人作出这样的事情来呢?当日吉温未死,显然是个极大的疑点。

    李岫见赵守诚似乎有些反应,继续道:“我知道你们的目的在于七月十三的国子监遴选。但此时你们势单力薄,说句实话,吾父现下并未将你们放在心内。但七月十三之后又如何呢?那时,我不奢望你们原谅吾父,然而此时京都之内,却正有隔岸观火的势力存在,杨钊一脉和吾父已然势成水火,真正的黑手却作壁上观,以求得渔人之利。只求你们不要将所有的帐都算到他头上……”

    赵守诚正仔细考虑着,听得李岫此言,冷笑道:“你是来做说客的么?你父亲的帐自然要算,却不用你来替我们操心。”

    李岫也有些气恼,泥菩萨亦有三分土性,何况他一个朝廷要员,如此低声下气,却三番四次地遭人白眼。他拍案而起怒道:“你以为你是谁?你看严损之死了又有多少人去吊唁的?那吉温小人又何以对你们另眼相加,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刺杀他的绝对不是李家的人!他不说破,正是乐得看李家的麻烦,多多益善。何况京中早已盛传严门三少此际将摘得三甲。七月十三之后,便是你们踏上仕途之时。除了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我们李家,谁不想拉拢你们?或许当日吉温遇刺被你们救了,只是巧合,但是这个巧合的结果便是吾父买凶刺杀朝中要员和京城首富之传言已是满城风雨了。你爱听也好,不爱听也罢,当年我可是和你父亲同科的进士……就此告辞。”

    李岫拂袖而去,直接出了长笑坊,狠狠地把门关上。赵守诚坐在原地不发一言,那声响在只留下一个人的坊内显得十分刺耳。博士自后门里出来,走到赵守诚身边,迟疑地道:“这位公子……”

    赵守诚怔怔地想着,博士又叫了他几声才将他拉了回来,他勉强地向那博士一笑,道:“麻烦再要一壶十年的汾酒。”那博士应了一声,刚要走开,听得赵守诚道:“现在可以打开门作生意了。”那博士自是欢天喜地地去了。

    赵守诚静静地喝着酒,却不知道滋味。

    想不到李林甫居然有子如此,他脑海中不禁想起在国子监中李庆那令人憎恶的模样来(此处设定是国子监已经停学,监生在家中自修,就象本人在高考前也有一段调整期一样)。

    然而相比较李岫的给人的感觉,他说的话真正引起了赵守诚的思考。严武和钟馗以及他们都想到过同样的地方。但是此刻由李家的人亲自提出来更加叫他心下震撼。他不得不去想象那在波谲云诡的京都迷雾之后的神秘力量,那犹如“探丸”一般组织严密的杀手集团背后的力量如果不是李家,那么又会是谁呢?想起当日那黑衣杀手的狠悍,他心中居然也有些后怕。

    再喝下杯中最后一口汾酒,赵守诚正准备起身,他有些讶异地发现周围居然已经有了不少酒客。不过他马上释然了,毕竟是京都最负盛名的酒肆,也是太白遗风最盛之地。

    想到此处,他转身要走,背后传来茶博士的声音:“请客官赏看胡姬沙眉的才艺。”

    赵守诚心中突然生出一点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如丝如缕般捉摸不到的东西,似乎身后那缓缓走上台并以一双美目细细瞧着自己的异族美女和自己有着某种联系。

    他没有回头,却对自己这种想法吃了一惊。他摇摇头,正准备踏出长笑坊,忽然觉得肩膀一滞,经脉中的真气急转,门口一个人便被内力已颇有成就的赵守诚撞飞了出去。

    赵守诚吃了一惊,伸手去抓那人。他现在已经不是不是国子监中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少年,方才虽然只不过是真气自然流转之下的反应,只怕那人也会摔得不轻。何况当时一撞之下,他立刻就感觉出,这个被撞飞倒霉鬼体内是没有任何真气运行的迹象的的。但是他涉足武道时日尚短,反应毕竟比不上钟馗和严武(撞的人也没那么多),伸手之时,已然慢了一步,眼睁睁地见着那人**着地。

    赵守诚满心愧疚,正要上前去拉起那人表示歉意,忽然脸色一变,已经伸出一半的手一甩,哼了一声,就要离去。然而面前几个护院武师模样的人围了上来,挡住了他的去路。身后那跌坐在地上的人也哼哼唧唧地在武师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哎呦~~,还站着干什么,还不给少爷我望死里打!”那人叫道。

    赵守诚叹了口气,以巧妙的手法掉转纯均,斜插在腰间,转身对上那人。以往挤在长笑坊门口方圆数丈的小贩居然走得一干二净。从看见那人被撞的时候起,善于见风使舵的他们已经知道了有事会发生??他们可不愿意看这中热闹。长笑坊中的酒客也宁愿在里边听曲,不想趟混水。

    而那人见到赵守诚的样子,因疼痛而歪斜的脸居然笑了起来。那比哭还难看的笑让他的面孔更加扭曲。

    “给我打!”他狰狞地叫着,简直是咬牙切齿。

    赵守诚知道面前这个人恨不得置他于死地的原因。

    因为那人正是李庆,宰相李林甫的幼子。

    在国子监中,正是他与杨钊之子杨暄沆瀣一气,拉帮结伙,不求上进,将国子监内弄的乌烟瘴气,讲师们摄于其父权势,敢怒而不敢言。直至某日,玄宗审阅监生习作时,偶尔读到一篇《朋比论》,察觉到国子监内的敝屣,于朝会之时偶然心血来潮,说了一句教诸臣好好管教子嗣的话。

    满朝文武窃窃私语,皆知朝中两大巨头以权谋私,将自己顽劣出名不学无术的儿子送进了国子监,那杨钊倒是十分机警,马上上前奏李林甫劳苦功高,然于律子方面却失之于宽,乃下臣等前车之鉴云云。李林甫纵是老谋深算,也料想不到杨钊会如此不要脸地玩这个把戏,当下也是哑口无言。玄宗虽然觉得有蹊跷,也懒得考虑那么多闲事,便吩咐李林甫从严管教。如此一来,国子监也似吃了定心丸,将李庆劝退了。那杨暄虽然逃过一劫,倒也收敛了不少。

    李庆原本就是个不读书的主儿,劝退一事于他也算不得什么,反倒是不必让老爹催着早起了。于是,他每日便带家丁出行,斗鸡赛犬,胡天胡地,好不快活。岂料街市众人认得这个李衙内的,莫不是掩口葫芦,皆笑他空有个好老爹。他自然是心中不甚爽快。

    后来有朝中知道事件始末的李系分子,与李林甫闲谈时全数将之抖出。李林甫闻听那写《朋比论》的乃是已故咸宁太守的遗孤,只是狠狠瞪李庆两眼说算了。然而李庆何尝受过这样的窝囊,知道算计自己的便是国子监内那个闷声不想的优等生,于是带上自己的几个所谓食客武师(实际就是懂得点拳脚的街头流氓),想给人来个教训。谁料那人居然有严家的马车接送,当日去教训赵守诚的那些人,全给那车夫用鞭子抽得鼻青脸肿。

    李庆无法可想,但他如何安得心来,遂找到自己以前在国子监中的酒肉朋友,每日于国子监内,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赵守诚面辱及其亡父。赵守诚怒极,与之撕打,当然不敌,而且还得受罚(国子监内严禁斗殴)。然而那些人变本加厉,几乎是天天问候赵父几句。赵守诚心中恼怒,却再不敢动手,每只是日苦读,希冀早日金榜题名,脱离此间。

    其后,却又发生了长笑坊之事。李庆当时被人打昏,手下也给打得七凌八落。事后有听闻赵守诚当时正在其中。思前想后,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愈发对他恨之入骨。

    如今赵守诚显然乃是孑然一人,此时岂非上天眷顾的报仇良机。

    想到此处,李庆的**不痛了,眼睛也放出光来。

    “打!”他又叫了一次。

    ※※※

    赵守诚不用回头,听到风声也知道,那几个狗腿子正用拳头朝他后脑招呼过来。他弯腰低头,让背后两人的拳头从头顶掠过。

    李庆正对着赵守诚,准备在他被打到腿软的时候在去揍他??以前就是这样无往不利的,除了上次在这个地方。可是他有些吃惊,这从后头打过来的拳头,怎的让这小子躲过去了。然而,他脸上难以置信的神情更加明显,因为站在赵守诚身后的两个武师面上浮现现出非常痛苦的神色。

    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就是赵守诚击在身后两人腹部上方的手肘,接着赵守诚手向上举,抓住身后已经没有战力的二人的衣领,向前一甩,两个壮汉便被他从后头强行来了个过肩摔。这一下着实摔得不轻,地上的扬尘可以证明。但是那躺在地上的两人却只是捂着肚子一边翻滚,一边痛苦的干呕着。方才的肘击正好打在他们胸腔与腹腔隔膜的位置上,所造成身体内部内气的猛烈变化是任何人都受不了的,恐怕三五天内这两人呼吸和进食都没办法如常的顺畅。

    赵守诚转过身,在所有人还目瞪口呆的时候,却见赵守诚身体前倾,既而前行转身,然后一个抢步,身影已然出现在一个比他高出一头的武师的眼皮子子底下。那武师惊恐地见到赵守诚的凤眼拳(中指指节突出的握拳方式,对于点的破坏力较普通的拳头要大)向自己的胸口打出,甚至那动作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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