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湖面如同绘出了一幅流动的画卷,我看着那股不停涌动的水流,心里就是一顿,水流弯弯曲曲,像一条微缩了许多倍的大河,九曲九转,从西北方向起源,在东边收尾。九曲黄河,有九个转动的小漩涡。猛然看上去,可能有些无法理解,但自己一琢磨,就发现那应该是大河中九鼎的分布图。
大河的上游,还有下游的入海口,各有一个转动的漩涡,那就意味着这两个地方保存着一口鼎,石头棺材伴鼎而生,有鼎的地方,可能都有石头棺材。弯弯曲曲的九曲黄河,在湖面上好像一条蜿蜒咆哮的长龙,九鼎压住龙头龙尾,把它牢牢禁锢在大地上。到了这时,我彻底明白,镜儿湖的石头棺材,必然也是禹王留下的九棺之一,这个由大河上游支流而出的湖泊下面,或许还有一口铜鼎,这一切都能理解,然而棺中的人呢?他跟我很相像,只不过看上去更成熟沧桑一些,活脱脱就是二十年后的我。他会是谁?见到我的时候,他为何会泪流满面?
我期盼他能给我一个答案,不管他是不是愿意开口说话,顿了顿就继续追问。那人的眼泪在流淌,他明显能听到我的询问,却犹豫着该不该张口。我满脸都是期待的神色,过了一会儿,他微微的张了张嘴巴,尽管双方距离还远,然而我却好像能观察的分毫不差。这个人的舌头没有了,口腔里空空荡荡的,整条舌头仿佛被人割掉了一样,难怪他不能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很像我的人,却被人割去了舌头,这一幕怪异而且让我心寒,恨不得他能用另一种方式把事情真相告诉我。语言是完全无法交流了,我又不认识字,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他定定的望着我,不断的摇着头,好像是在示意我不要再问下去。
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对视了很久,那个人转身跳进石头棺材,冲着外面指了指。我在这里滞留的时间还不算长,镜儿湖外面的尘暴依然在持续,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好像要带着我从这里冲出一条路。
不等我再多说,石头棺材拔地而起,直直的横穿镜儿湖,从外围的沙砾群中间嗖的没入了满天的尘沙之间。石头棺材经过的地方,沙土狂风好像也在躲避,堪堪的留下了一条狭窄却足以让人奔行的路。这条生路出现的间隙很短暂,我没有考虑的余地,不由自主就迈动脚步,飞快的跟了上去。
一出镜儿湖,进入尘暴之中,视线又模糊不清了,我看不到石头棺材的影子,只能看见尘土间如同有一条卷空而起的长龙,把风沙逼退。我辨别不出方向,只是一个劲儿的跟着石头棺材猛冲,不知道过了多久,老藏所说的那座古老的沙堡出现在眼前,我顺着巨大的窗户一下跳了进去,躲进沙堡中,风势被坚固不可摧毁的建筑挡住了大半,人呆在里面勉强可以维持安全。风沙不停的从窗子朝里面吹,地面上积存着厚厚一片沙土。我顾不上别的,转头朝外面看了看。
狂风中,石头棺材的影子就停留在沙堡不远的地方,棺材里的人好像对我有一种特殊的敬畏,他不肯靠的太近,就站在外头的风沙间。狂风吹的人站不稳脚,但他的身影却镇定如山,一丝不动,相隔太远,我已经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过目光移动过去的时候,我看见他慢慢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头。
紧跟着,他猛然起身,一步跨进棺材里,石头棺材披着风尘,缓缓离地,我知道,只要一瞬间的功夫,它就会消失在满天的尘沙中。
〃等等!你等等!〃我不敢冒然从这里面冲出去,使劲站在沙堡里冲石头棺材大吼。我不知道他能否听见我的呼喊,但是当石头棺材将要离开的时候,我却觉得,好像一个真相要离我越来越远了。
嗖
石头棺材没有停留,但是在棺材消失于视野中的同一时间,一块东西破空而来,穿过层层风沙,啪嗒落在脚下的沙土上。我唯恐它会被风沙掩埋,弯腰就捡了起来。
那是戈壁上很普通的一块石片,但是石片上写着几个鲜红的字,字体遒劲,好像是蘸着血写在上面的。我心知这肯定是石头棺材里面的人留下的东西,可是自己不识字,看着那些就麻爪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传说不假
我只想知道石片上的字迹所带来的信息,一条大河,隐藏着多少秘密,离开河滩就有这样的发现,镜儿湖,还有那个人,好像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我望着那些鲜红的字,也不想再白费力气了,小心的把它藏好,等到遇见老藏他们的时候再说。
沙堡里有一些前人遗留下来的东西,我捡着那些木板之类的东西,想把缺漏的门窗给顶死,但是根本就靠不进窗子,索性放弃,直接躲在一个死角里面。从镜儿湖的迷雾中挣脱出来,立即就被老蔫巴和老藏的安危给牵扯住了,但是我不知道这场尘暴还得持续多长时间。
就在我钻进沙堡之后二十来分钟时间,漫天飘忽的尘沙中骤然冲出一个人,不要命的从窗子跳进来。我一眼看出那是老藏,他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跳进来之后就伏在沙子上不动了,我赶紧把他拖到角落里,上下看了看,老藏没受伤,只不过一路拼死逃命,体力耗尽,虚弱的不堪一击。我扶他躺好,又喂了点水,过了一会儿,老藏悠悠的醒转,看见我的时候又惊又喜。
〃你认识字吗?〃我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个人留下的带字的石片,老藏一醒过来就焦急的问他。老藏这种人虽然土生土长,看上去又粗俗狂野,但在外面行走,不认识字很麻烦,他文化不高,不过寻常的字还是能认得的。
我把石片交给老藏,他看了看,念出了上面的字:我有大罪,割舌惩戒,罪有应得,我不怪你。
石片上只有这么十几个字,透过字面,我能听出一些含义,却又有些模糊。那个人很特殊,最起码在我看来是很特殊的,他很像我,被割去了舌头,丢在遥远偏僻的大河上游。而且从字面上很容易就能看出,他因为罪过被割掉了舌头,更重要的是,这件事,跟我有关系?
我不怪你我立即回想起他难过又不愿靠近我,临别跪拜却不肯再留一步时那种举动和神情。这个谜题扰的我心神不宁,总觉得不弄清楚的话,心里就像压着一块石头一样难受。我和老藏说着话,前面积存的厚厚的沙子下面拱了拱,老蔫巴的脑袋唰的就冒出来,抖抖头上的沙土,灰头土脸的噗噗朝外吐土屑。
三个人有惊无险,总算能彻底放下心了。我们藏在角落里躲避尘暴,又问老藏关于镜儿湖的事情。但老藏不是本地人,只是过去路过了几次,听人说起镜儿湖的传说,真正的根源,他讲述不清楚,只有寻找本地人,或许还能问出个一一二二。
这场尘暴来的快,去的也算快,前后三四个小时时间,总算渐渐的平息了。整个沙堡几乎要被尘沙灌满了,我们费力的爬出来,抬头朝镜儿湖那边的方向望过去,我觉得现在再去那儿,石头棺材不一定会现身,那人既然有意的和我保持距离,说不定就要躲避。三只骆驼就缩在沙堡外面的角落中,尘暴一过去,一个个抖落身上的沙子,安然无恙。老藏收拾了下还没有弄丢的东西,匆匆就从这里上路。
尘暴一过去,整个戈壁滩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我们不敢停留,尽力的赶路,整整走了一天,到了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老藏说他听人提起过,西边大概二十多里的地方,有一片绿地,是围绕着大河的一条支流而生的,有水的地方就有生机,那边住着人,还种有青稞,我们可以在夜晚降临之前赶过去落脚,尘暴让我们弄丢了一些东西,也正好跟当地人补充一下。带着骆驼赶路,比在河滩上孤身赶路要慢的多,走到一半,天已经黑了。
叮当
一阵沉闷的铃铛声从暗色的夜里飘到了耳边,对于这种声音,老藏熟悉,那不是驼铃,是牧羊人赶羊时,头羊脖子上的铃铛。这个地方没有大片的草场,放羊的数量注定不会太多,十有**是附近那片绿地上的居民。顺着那阵铃铛声赶过去,果然看到了二十来只羊,一只挨一只的走着,一个岁数很大的老羊倌拖着一条鞭子,在旁边督促羊群。老藏过去搭话,老羊倌弓着腰回身跟老藏说话,当地的土话我听的不是那么清楚,老羊倌的话音又有些杂乱,他们两个念叨了半天,我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远了,大概还有十里地的样子。〃老藏朝那边指了指,老羊倌说他就住在十多里之外。
在戈壁滩上走了那么久,没有什么比热水和床铺更让人感觉舒服的东西了,我和老蔫巴顿时来了精神,跟着老羊倌朝前走。不过走了有四五里地,环绕河流而生的植被慢慢茂盛了一些,老羊倌赶着羊吃草,这是人家的生路,我们也不好阻止,跟着坐下来休息。老藏教我把脚上磨出的水泡都挑破,否则休息一阵子就走不成路了。
这老羊倌看上去年纪很大,估计是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的人。我一边挑水泡,一边就琢磨着,能不能找他打听一下镜儿湖的事。老羊倌掏出旱烟,准备打火,我找老藏要了卷烟给他递过去,趁机就搭上了话。开始时候说的家长里短,跟我想的一样,老羊倌说他放了一辈子羊,孤苦伶仃无儿无女。
〃再熬几年,就该蹬腿了。〃老羊倌老的眼睛都睁不开,但是心态却乐观平和,嘿嘿笑了笑。
〃镜儿湖,您知道那地方吗?〃
〃咋个不知道的嘛。〃老羊倌点点头,要是在内地,隔着一天的路程,可能彼此之间就不太熟悉情况,但在戈壁上,一天路程就如同两个相邻的村子那么近,老羊倌在这儿生活很多年,对镜儿湖很了解。我一听,精神一振,也顾不上喝热水睡床铺了,原地跟他交谈下去。
〃那个地方嘛,据说,过去住着一条龙。〃老羊倌耷拉着眼皮子,黑瘦的脸庞上挂着一丝神秘兮兮的神情,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到:〃有这么粗。〃
老羊倌说的事情,完全是在当地流传了很多年的古老传闻。都说镜儿湖以前住着一条龙,很孤单,那条龙喜欢热闹,经常出水化身,拉着路过的人聊天解闷。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很谨慎,单纯的聊天,到后来出来的次数太多,渐渐就把自己的家底给露了出来。有一次,这条龙硬缠住一个从这里路过的女人,要跟人家拉家常。那女人初时害怕,渐渐的也觉得对方没有恶意,那条龙给了那女人一些东西,两个人聊的很投机。女人是回娘家的,从娘家带回来一些青稞酒,拿出来请对方喝。那条龙喝了酒,嘴里更没把门的了,云天雾地说了一堆,说自己是上古的王留在这儿看管什么东西的。
老羊倌碎碎的讲述到这里,我心里就像打雷一样震动着。古老的民间传说,明显不是完全胡扯,上古的王,那说的不就是禹王吗!?
〃然后呢?〃我忍住心里的震惊,继续问道。
那条龙喝完了酒,渐渐就醉的不省人事,女人跑回家,嘴巴碎,把经过跟人讲了一遍。有人好奇,成群结队的跑过来,想看看传说中的龙。结果在河边看见一条水缸那么粗的龙,留着涎水还在酣睡。这一下就不得了了,一传十,十传百,都说河里有上古的王留下的宝贝,乱七八糟的人跑过来下河捞东西。不过什么都没有捞到,那条龙估计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一时半会之间也不再露面,事情喧闹了一阵子,算是平息了下来。
但是事情刚刚平息不久,当地就下了一场很大的雨,非常罕见,从古至今也没有几次。有人说,在大雨还有雷霆中,他们看到了一条翻滚在半空的影子,痛苦的咆哮,倾盆大雨之间还落下了一片猩红的血迹。那条翻滚的影子拖着残血,从河边直直的蹿到镜儿湖那边,一头扎了进去,从哪儿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镜儿湖,成了一片禁地,涉足进去的人十有**有去无回。
〃都是过去的老话了,真真假假的,听个乐吧。〃老羊倌丢下手里的烟,朝前指了指,到:〃那边有水,渴了去喝。〃
当年的条件很艰苦,一路走要一路留意补充饮水,就算身上还有,遇见水源也得喝饱再把水壶灌满。老蔫巴受不了这种干旱,跟老藏嚷嚷着喝水。我已经被老羊倌讲述的传说给彻底震呆了,又有些内急,水源就在旁边,不能方便,我朝那边慢慢走了几步,心想着,当年的传说,跟我知道的事情,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那条龙因为多嘴而受到了惩戒,镜儿湖里那个很像我的人,恰恰也是被割去了舌头的。
我一边想,一边心不在焉的方便着,周围的羊三三两两的觅食。方便到一半的时候,我看到那只头羊慢慢走到我身边,扬起头。与此同时,我听到这只头羊蚊子哼哼一样对我小声道:〃不要喝那里的水!〃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一个对手
我一下就晕了,正方便到一半,突然听见身边的一只羊说话,那种诡异实在无法形容。我打了个哆嗦,震惊中又带着极度的好奇,转头看了看。那是只很壮硕的头羊,的的确确是只羊,说了那句话之后,就在我脚下的细草间拱着吃草,很偶尔的,它会抬起头看看我,我发现那种目光,好像跟普通的动物不同。
〃千万不要喝那边的水〃头羊啃着草,又轻轻的发出了一道声音,这一次我有了准备,声音虽然轻微,但我听的很清楚,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当地的口音。
我顿时意识到事情出现了危机,但又不敢当场声张出来,微微侧头望向身后,那个老羊倌蹲在原地抽着烟,老蔫巴还有老藏两个在不远处喝水,一切看上去都平静无常。然而就在我扭头观察的期间,周围吃草的那些羊,好像有意又好像无意中凑到我身边。我看到羊的目光,那种目光让人感觉心塞,那绝对不是普通的羊所能流露出的,它已经带着浓重的情绪和情感。从它们眼中,我感应到了一种期盼。
这辈子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怪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头羊交流。这群羊是羊倌带来的,头羊的怪异让我意识到,那个老羊倌身上,必然也有暂时还没有发觉的蹊跷。我唯恐引起对方的怀疑,又惦记着老蔫巴他们,一咬牙,转身就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顺着来路朝那边走。
〃口渴了嘛,水甜着哩。〃老羊倌叼着烟,也像没事人一样跟我搭话。我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解下腰里的水壶就朝老蔫巴他们走过去。
那是绿草之间一条很小很小的河,不知道从哪儿流来,也不知道流到什么地方去,好像随时都会被戈壁上的风沙给吞噬淹没。河水只有半米深,清澈的如同没有任何杂质一样,老蔫巴和老藏两个人趴在河边,咕咚咕咚的喝水。
〃来喝,水甜〃老蔫巴喝的畅快淋漓,嘴巴都闲不住,含糊不清的招呼我。
当我走到跟前的时候,明显就觉得不对了,这两个人不停的喝水,好像根本停不下来一样,老藏的肚子已经喝的像一个凸起的球,却还在大口畅饮。我赶紧走过去,趴到他们身边,小声的阻止,但是两个人的眼神都有点恍惚,中邪了似的。我捏了捏老蔫巴和老藏的胳膊,力道用的很大,两个人一痛,脑子稍稍清醒了些。
〃别再喝了!〃我小声的说着,头也不回,总觉得身后的老羊倌在暗中注视着我们。老蔫巴和老藏嘴角全都是水。人的肚子能有多大?喝了那么多水,肚子已经装不下了,只要稍稍一动,肚子里的水就顺着嘴巴朝外涌。但即便这样,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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