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我站在旁边问道:“问个事行么?”
老头儿不答话,仿佛聋子一样,那娃娃也傻愣愣的抬眼一个劲儿的看,不知道为什么,我让看的有点发毛,咳嗽了一声,强压住心里的慌乱,就想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吱呀
在我刚要迈步的时候,另一间草房的门被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脸白的像死人一样的女人,那女人看上去年纪还不大,至多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她出门就蹲到门边,怀里抱着一个还没断奶的婴儿。一边抱着,一边轻轻拍,像是在哄孩子睡觉。
随着这个女人的出现,一排草房的门接二连三的被推开了,从草房里走出来的人毫无例外的蹲到自家门口。我越来越感觉心慌,中间试探着找人问过,但是没人理我。这让我又尴尬又害怕,脚步踉跄着,一点点后退,想要绕过这排房子,还有那些怪怪的人。
“你不是村子里的人,到这儿做什么?”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终于开口和我说了句话,她脸上漠然,没有一点表情,不过抱着孩子的时候我能看出,她对怀里的孩子很怜惜,爱的不得了。
“我是小盘河村的,走亲戚,迷路绕到这儿来了”我一看有人搭话,马上停下脚步,想跟对方再说两句,但是我的目光一瞥,无意中看到她怀里的孩子。那孩子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可是我看见小孩儿的半张脸完全烂透了,露着白生生的骨头。
那一刻,我让吓的差点叫出声来,蹬蹬的后退了两步,脚下被绊住了,一屁股坐到地上。一瞬间,那些蹲在草房门边的人都慢慢转过头看着我,我说不上他们的目光里有什么敌意,但看着我的时候,我就感觉一片死气沉沉的气息把自己笼罩住了。
铛铛铛
就在我魂不守舍的时候,一阵破锣声从村子的西边传了过来,锣声非常刺耳,听着就让人心里长刺一样的不舒服。锣声传来的时候,那些正呆呆望着我的人立即被吸引了,一个一个站起身,朝着锣声发出的地方走。
“这不是你来的地方。”那个二十三四岁的女人抱着怀里的孩子,慢慢道:“赶紧走吧。”
我顾不上答话,逃命般的调头就走,一口气越过七八排房子,有一条小胡同里没有人,静悄悄的死寂一片,我从这条胡同开始跑,跑到胡同尽头的时候,看到了一大片空地,空地就在村子的西边,足足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看上去被人整理过,很平坦。
月光不明亮,但是我仍然能看到一个个身影从村子的各个角落里走了出来,汇集到这片空地上。那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慢慢的排成几排,我数了数,约莫有七八十人。
一盏油灯骤然亮了起来,空地的中间,竖着一根四五米长的木头杆子,拿油灯的人把灯挑到杆子上挂起来。他旁边有辆破旧的平板车,平板车上堆着成堆成堆的衣服。
这个人把灯挂好,然后抱着一叠衣服走到最前面那排人跟前,一个一个替他们穿衣服。人群里虽然有老人,但还没老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但是没人出声,都老老实实的任由这个人帮他们把粗布衣服换上。
昏暗的月光下,老村旁边,一群人僵尸般的伸着手,麻木的换上崭新的白粗布褂子。那场景说不出的渗人,我再也不敢看下去了,觉得村子里鬼气森森,多呆一分钟都是痛苦的煎熬,我躲在胡同的尽头,朝四面观察,想找到一条可以马上离开这里的路。
就在我想要逃走的时候,头顶的云彩被一阵风吹散了,月光顿时明亮起来,那个替人换衣服的人恰好转身到平板车上拿衣服,他转身的一瞬间,我的眼睛就顿住了,感觉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是金宝?村子里的金宝?我使劲揉揉眼睛,想看的更清楚些。我心里清亮亮的,当时村子里出事,全村人被那条空船召去填河,金宝也去了,我使劲拉都拉不住。但是隔了这段时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感觉诡异,但同时又忍不住的好奇,我站在原地,分辨了半天,金宝和我的岁数差不多,平时在村子里很熟,从小长到大的朋友,我觉得自己不会看错,那个在月光下忙忙碌碌的人,就是村子里的金宝。
但是我不敢马上出去喊他,诡异的气息一直在四周飘荡。我静下心,趴在地上注视着那边。金宝的动作很麻利,不多久,就帮那些人换好了衣服。紧接着,换好衣服的人全部慢腾腾的调头走到空地的西段,在那边等着。
金宝肯定没有发现我,推着平板车朝这边走过来。这是个机会,我不想错过,尽管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做什么,但我很想问个清楚。所以我悄悄的爬起来,等到跟金宝距离很近的时候,喊了他一声。
金宝被吓了一跳,当他看到我的时候,目光顿时直了,一下子丢掉平板车,转身就跑。
第四百一十三章 逼出鬼钉
指甲抓挠石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好像近在耳边,我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声音这么大,晾尸崖面朝着河的一面就是用来悬挂尸体的地方,我只要再走两步,伸头就能看到。这时候是在白天,但是我一想到那些烂的不像样子的尸体就没有勇气再朝前迈动一步,忍了几忍,我打算原路返回,不管那阵声音有多么奇怪,装作听不到就是了。
我转身走了几步,那阵抓挠石头的声音仍在继续,骤然间,一阵模模糊糊的婴儿的啼哭声从山崖向河的那边传了过来,啼哭声哇哇不绝,顿时就把所有的声音全部压了下去。我顿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距离不算太远,我的耳朵又好使,听上去,那就好像是石崖的另一边有一个出生不久的孩子在哭。
不是我夸赞黄河两岸的人,在当时那个年代里,自私贪婪的人有很多,但古道热肠的人也不少,尤其是我这种在村里长大,没有接触过真正社会的人,看见什么不平事,心里就忍不住想管。这个事情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对,不过我没有想那么多,听到婴儿的哭声,立即转过身,重新朝那边走了几步。河面的风携裹着孩子的啼哭,一个劲儿朝耳朵里钻。
难闻的臭味铺天盖地,我从腰里解下酒壶,喝了一口喷在衣角盖住鼻子。走河的人大多爱酒,常年在水里泡着,白酒能活血去湿,我没酒瘾,不过还是按着走河人的规矩,带着一个酒壶。用粘了酒的布捂住口鼻,感觉就好一些,我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一路爬到山崖边,探头朝向河的那边看下去。
跟我想的差不多,晾尸崖上挂着十来具尸体,最下面那几具已经很长时间了,估计家里人没有认领,风吹日晒,看上去惨不忍睹。我移开目光,挂的比较近的,可能是最近才被走船人放在这里的。
一具比较特殊的尸体,马上就吸引了我的目光。
那具尸体身上衣衫褴褛,头发有一尺多长,披散着遮住了脸庞,挂在晾尸崖的尸体,都是从前胸穿两根绳子,然后绕过手臂兜着,拴在崖边的石头上,尸体耷拉着脑袋,脸庞完全被头发给遮盖了,不过看着应该死去不久,身体大致还是完好的。这具尸体本来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偏偏挺着个大肚子,像是怀孕的孕妇。
我的心立即抽紧了,腿肚子转筋,在河道两岸的民间传说中,不管是投河自尽的,还是失足溺水的人里面,怀着孩子的孕妇,绝对是最难缠的,没有之一。一大一小两条命死在水里,怨气比任何人都重,走船的人遇见河里的孕妇尸体,都会躲着走,不敢招惹。我当时就感觉纳闷,是谁把这具孕妇的尸体给运到晾尸崖的?
更让我心惊的是,一阵阵婴儿啼哭的声音,仿佛就是从这个孕妇的肚子里面传出来的,从尸体的外观看,死的不算久,但至少也有七八天时间,大人都死了,肚子里的孩子能保住?自然而然的,我就想起过去村里人说的鬼婴的传闻。
老辈人都说,河里的鬼婴很少害人,大多都是恶作剧一般的戏弄,把人吓一跳也就算了,不会把无辜者朝死里弄。我还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这样的事,恐慌中又有很多好奇,下意识的抓住腰里的打鬼鞭,继续探头观察着。
啼哭声接连不断,听着有点凄惨,让人怜悯。生命这个东西其实很难说,说脆弱,很脆弱,好端端的人一下子就过去了,说坚韧又很坚韧,解放前,小盘河村有一次遭遇了百年难见的特大洪涝,整个村子都被淹了,决堤千里,村子里有一户人家没来得及逃走,两口子带着一岁的孩子,临危爬到一棵老榆树上,在树上被困了七天七夜,一粒粮食也没带,一家三口竟然硬生生熬到水退。
我当时没有想别的,就想着那孕妇肚子里的孩子难道真的活了下来?但我毕竟不是傻子,那婴儿的哭声很清晰,一阵一阵的从崖边孕妇的尸体肚子里传出,不过怎么想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头,所以我没有乱动,在原地继续看着,不把事情弄清楚的话,最好是不冒险。
河风强劲,一股一股的从河面吹过来,晾尸崖上十来具尸体随着强劲的河风不断的摆动,那样子看着既有点滑稽,又有些恐怖,不过河风一吹,臭味消散了不少,我揉揉鼻子,把衣角放下来,借机吸了两口气。
就在这时候,那具孕妇的尸体来回摆动了两下,满头乱发被风吹散,顿时露出脸庞。我一下子惊呆了,这尸体被放的有点腐烂,一只眼睛可能在入水的时候受了伤,看上去像个黑乎乎的洞,很吓人。然而让我吃惊的并不是他的样子,而是别的。
这货看上去浓眉大眼,满脸的胡须,微微张开的嘴唇里都是干了的河沙。这分明就是个男人!男人怎么可能会挺着一个大肚子?!
我惊讶的同时,这具尸体突然就扭动起来,两条腿剧烈的颤动了几下,胳膊像是上了发条的一样,以一种难以想象的角度朝身后转了个弯。最开始的时候,我认为是遇见了诈尸,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能在太阳底下诈尸的尸体,当时也顾不得多想,打鬼鞭抡起来就朝下抽过去。
噗
一鞭子抽在那具尸体上,鞭梢啪的轻响了一声,紧跟着,尸体的肚皮突然就裂开了,从里面蹿出来一团小小的影子,一把就抓住了我的头发。那东西虽然不大,但是来的很突然,让我粹不及防,被它突然一抓,整个人顿时朝崖下坠了一截,差点栽下去。
就这么很短暂的一瞬,我看到那团小小的影子,长的有点像娃娃鱼,但是浑身乌黑,又有点像穿山甲,它的两只前爪有四根指头,几乎跟人的手一样灵活,把我的头发拽的很紧。这东西一直都藏在尸体的肚子里,猛然钻出来,带着一股腥臭的粘液,它的眼睛只有花生那么大,但是眼珠子血红,有一种凶光。
这东西比人灵活的多,拽着我的头发,身体悬在山崖下,使劲的朝下拖。它的牙齿像两排锯齿一样,密密麻麻,细密锋利,嘴里不断发出那种和婴儿啼哭一样的叫声。我被拽住头发,头皮都疼了,却突然想起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水魈,肯定是水魈。我没有见过,只听爷爷讲过,前后联想一下,必然是这东西了。
在家乡附近的传闻中,黄河里的水魈都是不足岁的小孩子淹死后化出来的,经常潜伏在水道比较浅的河滩附近,它能发出和婴儿一样的叫声,借以吸引来往的船只。传说里面,有水魈的地方必有大鳌,水魈负责吸引船,大鳌则一下子把船掀翻,反正是很招人厌的东西。
民间传说有一定的依据,并不是完全胡扯,但也不能全信。后来我专门查过,水魈是一种两栖类爬行动物,正因为是活的东西,才敢在白天作祟。
我被紧拽着头发,想朝后面退,但是水魈的两条后爪紧紧攀着崖壁,身体几乎绷直了在和我僵持。我猛然一发力,忍着疼朝后一缩身体,水魈虽然凶,不过体型和体力都有限,被我用力拖到了崖边。
但是不等我喘过这口气,水魈另一只爪子就在我耳边抓了一下,这东西的爪子很锋利,经常趁半夜爬到岸边的石头上去磨,幸亏我闪躲的快,耳朵边留下一道不深的血印子,堪堪躲了过去。
然而我随手摸了一下,发现那道伤口流出来的血,有点点发黑,与此同时,一种隐隐头晕脑胀的感觉就顺着伤口,迅速蔓延到了脑袋上。趁着还没有完全丧失意识,我又猛然想起来,水魈喜欢随着浮尸到处游荡,而且在尸体肚子里钻了那么久,它的爪子,能干净的了?想到这个,我心里就一阵寒意。
大概就是那么几次眨眼的功夫,眩晕感更强了,手脚好像都不听使唤了一样,想勉强站起身,却双腿发软。我一手捂着伤口,一手和水魈搏斗,那东西狡猾的和狐狸一样,就拽着我的头发,使劲朝山崖那边拖,我大口喘着气,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浑身的力气好像都随着小小的伤口流逝掉了。身体歪歪斜斜的滚了几下,立即就滚到了山崖的边缘。
水魈哇哇的叫着,借着我无法控制平衡的空挡,揪着我的头发不松爪子。我想甩脱它,可是身体完全就失衡了,稍稍一滚,立即觉得整个身子猛然一空,从崖边直直的掉落下去。
随即,我的脑子也完全空了,残存的意识告诉我,很快,我就会落到崖下的河水中,会不会摔死,会不会淹死,这不好说,但那只水魈就在旁边,我绝对不可能有好下场。然而身体已经坠下去了,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就在我急速朝下坠落中,山崖上挂着的那些尸体中间,有一具突然动了动,动作无比的快,两只手一前一后探出来。我虽然瘦,好歹也有一百来斤,再加上从上面坠落的惯力,一般人根本是接不住的。但是那具突然动起来的尸体力气大的有点离谱,就凭一只手,稳稳的抓住我的衣领子,另一只手则闪电般的抓住水魈,时间力道拿捏的分毫不差。
第四百一十四章 打碎过去
我隐约能够听见两个人的对话,对话的内容听起来有点含糊,但是很显然,老刀子手里那把锋利异常的刀,肯定有什么来历。
前后都是纸人,尽管暂时还没有近身,但是我们被围着,心里堵的慌。脖子上挂着的镜子仍然在散发着一片几乎察觉不到的红光,纸人在身边滴溜溜的打转,白晃晃的一片,非常渗人。这些都是没有生命的东西,我在安慰七七,也告诉亦甜不用太慌。
“没事的,这些家伙,随手就可以打的粉碎。”
“你很勇敢。”亦甜的脸色有点发白,毕竟是个年轻的女孩子,但是她扶着大伟,微微对我笑了笑。
这笑容就像很暖很暖的风,把我的心一下子吹开了,那样的感觉很奇妙,心在跳,却又暖暖的甜。
但是没等我再说第二句话,眼前突然一花,不知道是不是看花了眼,我突然发现一个眉心点着红砂的纸人咧开了嘴,嘴巴咧的非常夸张,一下子咧到耳朵根儿。那模样像是在哭,又像在笑。
“娘的”我一紧张就会忍不住骂人,然而一句话没骂出来,纸人咧到耳朵根的嘴巴里,噗噗的吐出来一团和缝衣针那么粗的线虫,黑乎乎的一团。虫子刚落出来就散开了,贴着沙土地爬过来。那种光线下,我根本不可能看的很清楚,随后就觉得脚脖子上一麻,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一样。
我心里一慌,知道这虫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赶忙弯腰撩起裤管,一条线一样的虫子已经在脚脖子上的皮肉里钻进去了一半,我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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