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那个意思!”老刀子赶忙就解释道:“有些事,是该谈谈了!”
“话,我撂下了,听不听,在你!”爷爷对老刀子说了这些,又把目光转向我:“乖孩子,你走,现在就走。”
说话的功夫,鬼船颤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在水里开始滑,石头棺材也一点点开始朝水下沉,爷爷不肯上岸,可能马上就要进水了。老刀子的眉头紧皱,显得非常为难,他因为某些原因,一直在寻找爷爷,从二十多年前那件事到现在,这估计是第一次面对面的遇见爷爷,他不肯就此罢休。
骤然间,老刀子突然就一头扎进水里,他的功夫很好,水性也出乎我的意料,一个猛子过去,再浮出水面的时候,已经在十多米开外。
他的目标很明显,想要拦住爷爷。
第四百三十一章 淬然偷袭
几个村民的诧异表情让我感觉到,那团如同茧子般的东西里面,包裹着什么。本来我也想亲眼去看看,但驾着小船目标太大,走不到跟前就会被排教的人给拦住,所以我只能拉住一个当地的老乡,找他询问。
“那到底是个啥啊,吓死人了!”那老乡吐吐舌头,咽了口唾沫,道:“前几天凿沉船的傻子,就在茧子里包着!”
“是他?”我也顿时一愣,前几天排教的船是傻子亲手凿沉的,当时目睹沉船过程的村民不止一个两个,从头到尾,他们没有看到傻子逃出来,所以都认为傻子肯定随着船一起沉到水底死掉了。
但是任谁都没有想到,傻子还会出现,而且以这样的方式出现。走河的人并不是没有见过稀奇古怪的事,可是很多邪气的事情大多发生在黄昏或者夜间,太阳正毒的时候,河面不会发生太过离奇的情况。走河的人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很少会走夜路,就是这个原因。
“柳爷。”大船上有人探明情况,转身就对坐在太师椅上的山羊胡子道:“是前几天咱们走丢的一个人。”
“人先不要下水,弄上来瞧瞧。”山羊胡子可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虽然长的很磕碜,但气度非凡,淡淡的喝着茶,神情自若。
船上的人接到命令,七手八脚就开始准备打捞,那团茧子就浮在水面上,想要捞上来并不困难。然而没等排教的人动手,茧子周围的水花又突突突的翻滚起来,那种情况毫无疑问的说明,水底肯定有异动,像是有东西想钻出来。
哗啦
水花一翻,一口白瓷缸随着浑浊的水上浮出来,紧跟着,几个油光锃亮的唐三彩跟着一起上浮,这一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水货赶集似的浮出水面。船上的人看了几眼,都开始叫唤,说这些就是沉船中所装的那批水货。
水货,全部都是从河里打捞上来的,反正从很久之前,打捞水货的人就一直存在,捞了那么多年,水货还是源源不断,好像捞不完一样。河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东西,我曾经猜测过,这两年和一些朋友探讨过,目前最合理也最让人信服的一个观点是,黄河在历史上改道很多次,一旦决堤改道,河水淹没的区域就被冲刷一遍,有人认为,黄河流域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人文历史底蕴丰厚,正是黄河无数次改道,冲开了很多原本位于陆地上的古墓葬,古墓葬中的陪葬品随着河水滚滚而去,冲入新的河道,沉积在河底。这些陪葬品就是水货的由来,这个说法到底准确不准确,我不敢发表意见,很多年来的经历让我懂得了一个道理,自己吃不准的事情,绝对不能乱说,否则会误导别人,同时也会给自己一个错误的信号。
这批水货的价值很昂贵,船上的人又惊又喜,大船周围的小舢板都开始移动,想把水货捞上来。场面顿时有点混乱,山羊胡子踱步到船头,朝下望了望,眉头就皱起来了,道:“先别慌,叫下头的兄弟们住手。”
我估计,山羊胡子应该是这片流域里排教中很重要的一个人物,排教没有教主,过去放排的时候,几支排队里有一个排头,负责震鼓开路,是放排时绝对的核心。排头演变到后来,就变成了一个地区实际意义上的排教领导者。不过我知道,山羊胡子不是排头,我听人说过,这片流域的大排头是个女人。但山羊胡子拥有很大的权威,他一发话,忙的一团糟的人群立即停止下来。
“水货冒出来的太不对劲,不要妄动。”山羊胡子眯起眼睛,仔细的盯着水花翻滚的河面,这老货和一只成精的黄皮子一样,三角眼睛里带着精明到了极致的精光。
就在船上的人,岸上的人,一起盯着水面的时候,那些翻腾的水花有节奏的汇聚到了一起,好像万花成莲。水花一层一层的拨开,骤然间,一条至少一米多长的大鱼从水中一跃而起,好像传说中的鲤鱼跃龙门一样,鱼尾一甩,水点雨一般的洒落到四周。
在场的都是常年混在黄河边上的人,在大鱼跃出水面的一瞬间,很多人立即察觉,那是一条鲤鱼,硕大的白鲤鱼,罕见到了极点。白鲤鱼身上的鳞片像是用汉白玉精雕细琢出来的一样,在阳光下泛着莹莹的光泽。那些年里,黄河中的生态系统没有遭到很严重的破坏,捕鱼的人偶尔会捕到一米来长的红尾巴鲤鱼,然而像这样通体纯白的鲤鱼,估计任谁都是第一次见到。
“柳爷!一条白鱼!白鲤鱼!”有人大呼小叫的跟山羊胡子汇报。
这一下,连山羊胡子也坐不稳了,甩掉手里的茶杯,两步跑到船头,那条白鲤鱼不断从水面跃起又落下,鱼尾拍打水面连连作响。山羊胡子瘦小的身躯开始发抖,眼睛里有一种掩饰不住的贪婪的光。
“抓抓住它!”山羊胡子抖了一阵子,喉咙里咕隆了两声,接着大声叫道:“给我抓住它!”
所有的人在水货刚刚出现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准备,山羊胡子一声大喊,几条舢板就朝白鲤鱼出现的地方靠拢,有人直接从大船上噗通跳下水,还有的拿出了鱼叉和渔网,兜头扔了下来,跳进水里的人扯开渔网,迅速的围拢。那条白鲤鱼相当机敏,看着人开始抓它,马上钻进水里,踪影皆无。忙碌的人群顿时扑了个空,几个人扯着渔网刚一愣神,距离他们大概十几米远的地方又是一阵翻腾,白鲤鱼的影子哗的冒出水面。
“在哪儿!在哪儿!”山羊胡子站在船头,视野开阔,白鲤鱼重新出现的一瞬间,他马上就察觉到了,立即伸着手指挥周围的人追过去。山羊胡子的样子有点发狂,明知道这样去捕捉一条大鱼几乎不可能,却仍然不甘心。
排教的人马上调整方向,朝着白鲤鱼蜂拥而去,那条鱼不紧不慢的游着,时不时就会浮出水面,它完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排教的人也顾不上封锁现场了,沿岸的村民一窝蜂似的跟着水面上的人跑,想看个清楚。
我在犹豫要不要凑热闹,但是我知道凭脚下这艘小船的速度,就算跟过去,那条白鲤鱼也游的无影无踪了。不过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当时我还小,好奇心很重,犹豫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决定过去看看。
我用船篙在岸边一点,可是突然发现小船划动的有点迟滞,就好像陷在一片粘糊糊的水里一样。下意识的低头朝船边的水面看去,我马上感觉头皮一紧。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团半透明的如同茧子一样的东西,无声无息的飘到了小船旁边。所有人包括我在内,注意力都集中在白鲤鱼身上,如果不是低头看看,根本就不会发现那团茧子飘离了原地。
之前那老乡说的没错,距离这么近,我看到那团茧子里包着一个人,我没见过这个人,不过心里明白,这就是排教出事的那艘船上唯一幸存的傻子。
这团茧子飘过来干什么?我心里发慌,忍不住就用船篙推它,想把它推远一点,这个东西离的太近,会让人心里膈应。但是船篙刚刚触到茧子的一瞬间,茧子突然裂开了,这样一来,被包在里面的傻子完全暴露在我眼前。
我说不清楚他死了没有,但样子有点吓人,这个人三十来岁,胡子拉碴,眼皮使劲朝上翻着,眼眶里只露出半颗黑眼珠,一动不动的望着头顶的天空。我越看心里就越不踏实,下意识就想赶紧走。
但是人都有个贱毛病,越是让自己感觉害怕的东西,还越是想看个究竟,仿佛不看清楚就不会死心一样。我一边用力撑着小船想要离开,一边又忍不住的转头看着茧子里的傻子。从我的判断上看,傻子应该是死了,没有人能在水里活那么长时间。
骤然间,傻子一动不动的眼珠子呼的转动到了眼眶正中,他躺在茧子里,眼珠子咕噜噜的晃了几下,虽然脑袋没有动,可是眼神已经盯上了我。
“走”傻子的喉咙里仿佛堵着一口痰,呜呜咽咽的,他的嘴皮子动了动,含糊不清的发出几个音节:“快点走”
我愣住了,茧子里的傻子好像并不想攻击我,他从那边飘过来,只是为了跟我说句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流,暗中停下小船,望着傻子。
“快点走别再跟着了”傻子又一次嘟囔了几句,那声音沙哑又沉闷。
在这一刻,我无法理解傻子究竟想跟我表达什么,这是件非常奇怪的事,我和傻子从来都没有见过,陌生的很,然而他却从这么一大堆人里面找上我,是什么意思?
我趴在船边,想试探着跟傻子进行语言上的沟通,我也不清楚他到底能不能正常的说话。连着问了几句,傻子始终都是那句话。
“你!你是什么人!”
我正想办法,从不远处的大船上传来了山羊胡子的叫声,抬头一看,他站在船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我了,山羊胡子居高临下,能够清楚的看到茧子已经飘到我的小船边,而且他的眼睛很毒,似乎还能看出,我正跟茧子里的傻子说话。
“快走!”傻子闷声又说了一句。我有点慌了,不由自主就站起身,撑着船想要走。
“停下!停下!”山羊胡子看见我要走,立即招呼身旁的两个大汉,道:“去!把那个娃子给我弄过来!”
第四百三十二章 亲情不泯
“那是什么木头?”我一愣,在我的印象里,只接触过榆木杨木桐木之类的大路货。
“说了你可能不知道。”老刀子道:“雕刻那尊木像的木头,是莲花木。”
如果不是老刀子加以解释,我确实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一般的木头,会有各自的木质纹理,如果是经验丰富的人,完全能够凭借这些纹理来判断,这是什么木头,生长了多少年,甚至连出产地都可以分析出来。那尊沉在河底的木像纹理非常特殊,一圈一圈,像一朵朵盛开的莲花。
传说中,从古至今,只有一棵莲花木,这棵莲花木长在今天的孟津,大禹治水的时候,唯一的这株莲花木被挖掉了,当时的人不清楚莲花木的用处,事情过后,这根莲花木下落不明。
“不就是一根木头?”我有点纳闷,木头,那能是多金贵的东西?海黄梨,小叶紫檀,酸枣枝,金丝楠,说白了就是个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拿金丝楠雕张床,天天在上面睡觉,也不见得就能多活几年。
“你不懂。”老刀子可能很少会跟我这个年龄的人打交道,说着就又笑了,估计觉得我的思维太简单,他对我道:“莲花木,不会死。”
一棵树能活多少年?我不清楚,但是我不相信会有什么不死的东西。老刀子摇摇头,道:“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我们这儿有句老话,人没脸,树没皮,就不能活了。可老刀子说,莲花木哪怕被砍了,剥掉树皮,随便放着,过上很多年,只要栽到土里,还可以重新扎根,抽枝生叶。那是传说中的神树,中国古代的人,对不死的东西很崇拜,一说活了多少多少年的老龟王八或者其它东西,立即就会当神物一样供起来。莲花木的传说由来已久,秦始皇和汉武帝当年都曾经想找到被大禹伐掉的莲花木,然而从大禹治水之后,那颗莲花木就完全失去了下落。
但是老刀子一说,事情就很明显,那棵莲花木难怪没人能够找到,因为它被雕成了一尊像,然后沉到了黄河河底。
莲花木只存在于传说中,谁都没有见过,但是看到木像上那一圈圈如同莲花般绽放的纹理,老刀子当时就激动万分。这件事的重要程度立即提升,修堤的事情暂时被放到一旁,老刀子他们调来一些车辆,都是很大的卡车,铜皮木像非常沉重,人力难以打捞,有比较专业的人设计了合理的杠杆滑轮组合,装在大卡车上。为了防止木像顺着河底流动的泥沙被水继续冲走,他们还在木像两边各打进去四根桩子,把木像卡住。
这套工序有点费时,连着搞了三四天,才算大概差不多。干活的工人也累的人仰马翻,老刀子他们就打算好好的休息一夜,第二天正式开始打捞。但是入夜不久之后,几辆大卡车突然着火,火势凶猛,河面下开始微微的发出一层白光,好像有很多灯在水下一起散发光芒。浑浊的河水夹杂着一层层白光,在老刀子他们被惊动之后,骤然就看到一条硕大的白鲤鱼,正在拼命撞击几根竖在河里的桩子。
那片白光越来越强烈,河水翻滚着,隐隐带着雷声,河底的沙子咕嘟嘟的朝上翻,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冲水而出。几根木桩像是要倒了,老刀子他们一阵紧张,赶紧就让人下水。然而下水的人刚刚钻进去,很快就浮出水面,别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老刀子的眼光毒,一眼就看到,那些人是被人在水下硬生生弄昏了的。
当时为了保证打捞工作的进行,他们还带着一些当地的民兵,一出事情,所有的民兵全部围到河边,不管三七二十一,举着枪一阵猛扫。没看见打到什么东西,那条白鲤鱼也钻进水里不见了。
老刀子确实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在凌乱的枪声还有河水奔腾声中,借着夜色猛然发现了一个正沿着河堤对岸奔逃的身影。
“他被枪伤了腿,否则我追不上他。”
说着,老刀子慢慢撩起上衣,我看见他腹部有一道很吓人的疤瘌,好像要被开膛破肚一般,从胸口一直延伸到小腹。
那个人,也就是我爷爷,当时的确被枪打伤了腿,老刀子带人追上他。但是爷爷手里的功夫出乎老刀子的预料,老刀子差点就死在爷爷手里。
“其实,对这个人,我没恨,也没怨。”老刀子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一下子变的深邃起来,望着旁边的夜色,道:“当时他留了手,不想要我的命,如果不是这样,我活不过那一晚。”
就因为爷爷重伤了老刀子时,犹豫了一下,让老刀子临危反扑,再加上别的人在帮忙,最后把爷爷抓住了。那个年头,谁干扰了公家的事,就是一等一的大罪,几个民兵很不客气,知道爷爷很有力气,直接就用铁链子把爷爷绑了,河务局的人当时拍了照。
“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老刀子想了想,道:“那是我一辈子都解不开的一件事。”
当时老刀子重伤,但是脑子清醒,他已经意识到,这尊铜皮木像,还有爷爷本人,可能都不会很简单,背后一定有更深的隐情。所以他专门交代过,要把爷爷看管好。
这个命令一下,当地那些民兵就很认真,五六个人端着枪,把爷爷给围起来,准备等到天亮之后押他回郑州。当时的天气很晴朗,别的人收拾了一下残局,事情差不多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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