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时,那一刻他的表情是一种由衷的愉悦和轻松,那以前他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仿佛终于脱离了噩梦般的欣喜放松。那时他发现他这样还真是挺有魅力。
接着他又想起他身体内部的感觉,他破碎的喘息,高潮时眼神的空白,还有那在他身上游移灵活的手指……
对面传来巨大的爆炸声,把他从遐想中拖了出来,他听到尖角和东西破碎的声音,然后是尖锐的枪声。他坐在车里没动,那样的骚乱响了好一会儿,他看到法里森逃了出来,身上沾着血,后面跟着几具陆续倒下的死尸。
他打开车门,几乎是整个跌进来,“快开车!”他教导,捂着小腹的伤口。
“为什么还不开车!”他大叫,接着他静下来,司机灰绿色的眼睛讥讽地看着他。他张了张唇,一个男人的影子挡住了打开的车窗,可是他没有看他,只是死死盯着奥登。
“你出卖了我……为什么……”他说,感到身体冷得像要打寒颤,他在心中狠狠咒骂这感觉,他以为打从那次大雪的天气后,便再也不会感到这彻骨的寒意,让他恐惧的极度寒冷!他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灰色的眼睛仍死死盯着奥登,像死人不肯瞑目的眼。
“他们出的钱比你多。”奥登冷冷地说,窗外的男人开枪。
那瞬间奥登转过头,他的视角撇过一抹血红,一大片地溅在车窗的玻璃上。后窗的黑影离去,他坐在那里,狭窄的车厢里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
他拧灭手中的烟,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第三章
戴茜把一头金发盘起来,又散下去,拿不定主意该怎么打理。奥登拿着杯上好的红酒(很贵但不知道牌子),斜坐在沙发上看收费频道的成人片。现在他们住在大城市的星级宾馆里,享受第一流的服务。
也许是因为花出了一些钱,所有的倒霉事都像约好了一般不见踪影,也许更多的事因为他们换掉了那辆已经被伯瑞安知道号码的车子,改换了姓名和身份,以有钱人的姿态出现在最热闹的地方,这让他们反而安全起来——伯瑞安毕竟不是警察或黑社会,可以把他们的照片丢到黑道白道的通缉令上。
奥登来时带上了他岳父大人给付的“定金”,戴茜有不少存款,再加上在法里森那里“挣”到的钱,足够他们过好一阵花天酒地的日子。
“我做了个噩梦,亲爱的。”戴茜一边找镜子一边说,“我梦到我爸爸,他从水泥墙里钻出来,然后强暴你。”
奥登一口酒喷了出来,“你怎么会做这种梦!”他抱怨,一边擦拭酒迹,心想不知道她的梦是回顾还是预知。但愿是前者。
“我也不知道,”戴茜说,一边梳着长发,“可能因为昨天看的那个恐怖片,里面的魔鬼总用那种残酷得让人害怕、却又好象想诉说什么一样悲伤地眼神看着被它杀死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那种眼神让我想到爸爸,我觉得他好象总有类似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放下梳子,到奥登身边坐下,“那个魔鬼也许很可怜,可我更觉得它可怕……不管他有多么身不由己,但我很高兴它最后被消灭掉。”她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你会消灭所有想伤害我的魔鬼的,对吗?”
奥登笑起来,“亲爱的你言情片子看太多了。”他吻了吻她的脸颊,“可以去吃饭了吗,我饿了。”
他们来到楼下,然后就看到了约瑟。
约瑟淡金色的头发裁剪成中规中矩的形状,面孔虽然帅气端正,却也明白写着“未成年”的字样。他就这样站在一个广告牌前,双手放在口袋里,露出优等生思考证明题般认真的表情,一动不动。
奥登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最初他的目光只是扫过他,可是那个人太过安静了,足有三十多秒连睫毛也不颤一下,奥登有一瞬间怀疑他是广告蜡像。所以当走过他身边时,他多看了他一眼。那一瞬间,男孩抬起头。
他有一深蓝色的眼睛,像很剔透的玻璃珠,说不清为什么,奥登突然打了个冷颤,也许因为他的眼睛太亮,仿佛有刀锋般的光芒藏于其中。
男孩对他露出讨好的微笑,该不会是男妓吧,奥登想,没有理会他,他揽着戴茜的纤腰,走过大街,表明自己有伴儿了。
“请等一下!”男孩在后面大叫,奥登停下脚步,戴茜疑惑地扬眉,对方跑过来,他的表情温和而且羞涩。
“那个,你好!”他说,手指紧张地绞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深蓝色的眼睛却像会说话一般看着奥登。如果是募捐的话我可以给他一些钱,奥登想,男孩鼓起勇气,“请,请问我可不可以聘用你?”他说。然后像想起什么般脸红了起来,“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是要做很正常的事……你可以叫我约瑟。”
奥登不感兴趣地瞟了他一眼,“不管什么我都没兴趣。”他说,搂着戴茜就要离开,他们并不缺钱。
约瑟急切地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臂,“请等一下!”他叫道,看到奥登不善挑起的眉,又局促地收回手,眼神中带着急切和恳求,“求求你,只是件很小的事,我……我有一些钱……”他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搜寻着,一边说:“你只需要和我一起吃顿饭,这些钱全归你!”
他的手指是少年人特有的纤细与白皙,看上去不事劳作。奥登惊讶地看这个他拿出破旧钞票——大约是他辛苦攒下的——至少有一千块钱,这对一个孩子是笔相当不小的数目。可男孩数也没数钱塞到他手里,“一共是一千三百块零七块钱,事成之后我还可以再给你一些钱,虽然可能会慢一点……”
他看上去泫然欲泣,倒像在管他要钱。完全不懂得谈生意的技巧,奥登做出结论,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他看着手里的钞票,虽然他不缺这些东西,但如此轻易的利益还是让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要我干嘛?”
“是这样的,”约瑟紧盯着他,好象怕一走神他就会跑掉,“你只需要陪我吃顿饭,我保证不做其它要求,确切地说,是到我家吃饭……这些钱全归你!”
奥登把手中的钱放回男孩的口袋里,“我建议你另请高明,就你的要求应该不难找到帮手。”他说,戴茜有些好奇地看着约瑟,可奥登拉着她转身就走。
男孩亦步亦趋地跟上来,不死心地说,“请你帮帮我!我只需要带一个男人回去给我妈妈看,这只是很简单的事,求求你……”
他的声音几乎带着哽咽了,“我非常的需要……”他突然停下来,然后蹲在地上,小声抽泣起来。
奥登又走了几步,终于被不满的妻子拽住。她指指约瑟,“他也许遇到麻烦了,你不能视而不见!”
“不用看也知道,”奥登不感兴趣地说:“可我又不是清道夫。”
“可我们看上去只呀帮很小的忙,而且他回付钱。”戴茜说,看着那蹲在街边、把头埋进膝盖里的男孩,夜晚繁闹的街道上,他的身影格外孤独。“他说只要吃顿饭,也许我们该听听他说什么。”她做出结论,拉着奥登的手臂把他拽回去。
“亲爱的,”奥登抱怨,“我打赌这只是小孩子遇到的青春期麻烦,他也许有点钱,但我们并不需要钱,他很快就会处理好一切,一年后他就会觉得自己惊慌成这样子很傻……”
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被拉到约瑟的身边。戴茜拍拍金发男孩的肩膀,“恩,也许你该告诉我们,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约瑟抬起头,他的脸上满是泪痕,听到这话他俊秀的面孔像被一小抹阳光照亮了,他连忙跳起来,用衣袖抹了把脸,结结巴巴地说,“是,是这样的……我明晚需要带一个男人回去吃饭,可是我昨天被史蒂夫甩了,我父母要送我到英国去……”他停下来,看着对面两人茫然的脸,吸吸鼻子,“我们去喝点东西,我慢慢告诉你们好吗?”
“用不着,”奥登打量他,“我们没功夫……”他被戴茜撞了一下,停下下面的话,女孩微笑,“你是说你被男朋友甩了?你是个GAY?”
约瑟点点头,叹了口气,露出落寞的表情。“我有个哥哥,五年前他离家出走了,因为他是个同性恋,爸爸不许他回家,后来就再也找不到他了。现在他们知道我也喜欢男人……”他苦笑,“我父母简直要发疯了——失去哥哥之后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我身上。
“他们一致‘确诊’我是‘青春期一时糊涂’,或是受哥哥影响什么的,反正我和男人干全不是我本人的意志……他们甚至想把我送到英国去念书,以断绝我和那些‘朋友’的关系。见鬼,我才不去那种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我的生活在这里!可他们根本不听我说!
“我费了很长的时间恳求他们,和他们讲道理,现在他们终于有些送口,毕竟我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了。一个星期前我们约好我带男朋友回家吃饭,到时候我相信能说服他们改变那些偏见,可这当儿史蒂夫把我甩了!那个混蛋……你知道,如果我父母知道这件事,他们一定会大发雷霆!他们本来就觉得同性恋是疯子,爱滋,病菌,洪水猛兽!可我真的……真的很想得到他们的原谅,我很爱他们……“
他拳头攥得紧紧的,继而换上一个勉强的笑脸,“没什么难的,你只需要到我家吃顿饭,我不会做多余的要求……你和史蒂夫长的有点像,”他用手比划,“头发和眼睛的颜色,这个我告诉过他们没法假装!请帮帮我!”他恳求地看着他。
奥登看着戴茜,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我说他是青春期烦恼吧。”奥登说,“你很快就会知道,父母什么也不是,你的生活是你自己的,倒霉难受也是自己的,他们只能远远地吻吻你的脸,什么事也帮不上忙……”
“你得去帮帮他!”戴茜说。
奥登皱起眉,“可是……”
“帮他的忙!”戴茜重复,“他需要帮助!行啦,有父母支持总是件好事,干嘛不帮忙!”她拍拍他的背,“约个时间,和他对一下口供,然后去吃顿饭,就是这样!”她朝约瑟扬眉,“我外借老公一天,可别把他弄丢了!”
约瑟兴奋的涨红了脸,奥登不满地看了妻子一眼,不过如果可以,他不介意帮这个忙,举手之劳而已。
“请问,”男孩结结巴巴地说,“我希望今晚能不能带……呃……奥登?奥登先生到我租的房子去一下,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在外面租房子,打爸爸知道这件事之后我就从家里搬出去了,明天我要上学不方便,我父母也学会问起你的事……”
戴茜耸耸肩,虽然今晚她并不大想失去他,但毕竟约瑟的事更加重要,她不想出尔反尔。“没问题,今晚他归你了!”她拍拍奥登的肩膀,“我要再去跳会舞!”
“等下我回来找你。”奥登说,戴茜点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潇洒地冲他摆摆手。
“那个,”约瑟小声说,“我们是不是先送她回家,再……”
“如果你能动作快点就最好,”傲登说,“她会待到凌晨,早早让她回去睡觉她会疯的。现在带我到你家去,你家不远吧?然后我再回来找她一起回家。”他说,男孩点点头,快活地跑向街边的车子,“请跟我来。”
看到奥登疑惑的表情,他尴尬地说,“我朋友的车,我……我没有驾照,但是我的技术很好……”
奥登丝毫不客气地把他赶到副座上,他年轻时也常干此类事,但长大后却总觉得可以理所当然对未成年者的技术表示怀疑。
约瑟住的地方相当偏僻,足足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才到,这里看起来居民很少,破旧的街区和楼房一片黑暗,带着副弃妇相,阴沉沉地座落在那里。
“这里比较便宜。”约瑟羞涩地说,“我得自己打工赚钱。”
还很能干,奥登漫不经心地想,把车停在路边,男孩高兴地跳下车,“有点黑,小心脚下。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你只需要看看房间的格局,还有一些我的收藏,我父母就爱疑神疑鬼!”他拿出钥匙,“或者再喝点东西,你真的帮了我大忙!”
奥登跟在约瑟后面走进房间,后者打开灯,呈现在眼前的并不是一个符合学生承受能力的格局。客厅相当大,至少有七十平,至少有四间卧室,还有厨房和卫生间。
“请坐。”约瑟说,手忙脚乱地把桌子上的报纸收拾好,不过作为一个男孩的房间这里并不是很乱。“要喝点什么?”他说,走进厨房。
“随便。”奥登说,四下打量,靠墙放着电视和组柜,看上去很陈旧,下面有DVD机和一摞没有卷标的光盘。卧室的门都关着,他疑惑地打量它们,一扇门上钉着一张像是标签的白纸,上面涂鸦着看不懂的图案。
奥登凑过去,那是张人脸,他的眼睛张得很大,瞳孔却只有小小一点,像在漆黑宇宙中远离消失的石块。他的嘴巴惨不忍睹,被铅笔用极为细致的方法毁灭了——那里被戳满了勾画细致的锥子、起子、钢针、瑞士军刀之类所有尖锐锋利金属躯体的东西,周围飞扬着残留的碎片,流满的鲜血让它看上去像个被硬砸开的矩形洞。
这让奥登感到不大舒服。
“喝点东西吧!”约瑟的声音传过来,打断他的思想。奥登转过头,正看到他拿出两杯橘子汁——他已经很多年没喝这东西了,但又想到约瑟还没有成年,只有这东西可喝。
男孩把杯子放在桌上,奥登走到沙发边坐下,约瑟看看门上的图,解释到,“临摹的作品。”
奥登点点头,对此并不感兴趣,他喝了口橘子汁,不大习惯那酸甜的味道,也许因为太不熟悉了以至于有点苦。约瑟站起来,看着那张图,似乎想把它们撕下来,最后还是决定放弃。
“那些笨蛋,我告诉他们我回来前要把这些撕下来。”他不快地说,奥登喝了口果汁,“他们?你还有朋友住在这里?”
“不,他们只是偶尔来。算了,原谅他们,反正最重要的事已经搞定了。”约瑟说,转头看着他。
奥登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也许因为昏暗的灯光给男孩脸上投下的阴影太过诡异,好象那清秀的脸里还有什么东西隐藏着,随时准备钻出来。
他站起来,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什么——高强度的安眠药!
有麻烦,他想,他脚步踉跄地向外走去,脑袋已经开始停摆,只有这一个意识驱使着他!可浑身还是无法控制地变得瘫软,他扶住沙发,却无法控制自己像被抽去了骨头般倒在地上。最后他看到约瑟的脸,他正朝他走过来,他的五官晃动着奇异的阴影,像恐怖片里的魔鬼。
奥登感到脸上有痒痒的感觉,他张开眼睛,约瑟蹲在他旁边,正用一根手指轻轻抚摩他的五官,看到他醒连眉毛都没动。
他的双手被银灰色的宽胶带绑在身后,双脚也是一样,侧躺在地毯上,背靠沙发,脚边滚落着一卷胶带。
他没有大喊,既然这个人敢干这样的事,想必有周全的防备,这里不光偏僻,隔音设备应该也不错。该死!他在心中咒骂,居然上了一个小孩子的当,这小子看上去清纯又无害,想不到竟然是个危险人物!
“你想干吗?”他警惕地问,不确定约瑟是不是想要钱,如果是绑架的话,自己看到他的脸多半小命不保,但他并不觉得有绑匪会蠢到去绑架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也许因为他看到他们从大酒店出来?)何况戴茜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