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城吧,相信一时半会他们也吃不垮三公。”
“这厢已经付了百两黄金呢!”他小声回嘴,“再来就吃去回程的花销啦!”
“——对三公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别心疼了。”
反正按他大手大脚的习惯,带多少钱出来迟早败光回去。…百两黄金也相当于数千两的银了,收半年税才能赚到这么多呢(公款)。真是……唉,好想让山贼把钱吐出来。
东宫带来这群山贼,我担心地是他们在城里闹事。谁料不久以后他们能帮到大忙呢?——此是后话。不提。
如今我急于处理的是孙二嫂的案,带了齐师爷回城,让他俩见面。希望能令孙二嫂改口,道出实情。
孙二嫂初见齐云天,悲喜交加,哭了好一阵才静下来。再听了齐云天辩解地话,不由呆愣半晌。
“……不是大人干的?”她惊疑地问。
齐云天坦然道:“齐某就算称不上,也是正正之人,怎么会做这种肆意报复的事!”
我在牢房外面旁听,见他大言不惭。不禁轻咳——
见事情要败露,炸城门、砸县库、大费周章来隐瞒真相地家伙。到底是谁?受人蒙骗便杀人报复的土匪行径又是谁做的呢?
齐云天收到我的暗示,小抖了一下,就事论事:“何况齐某早已离开县城,有什么办法落毒?”
“办法自然是有的,像用中空的猪油丸啦,盛过热蜡水的毒碗啦……”
齐师爷奇道:“说得那么玄奇。你有试过?”孙二嫂摇头:“没有,都是听家里那帮佣提说的,仅仅是神不知鬼不觉下毒地方法,他就说了好多种。^^^^还让我拿县衙里的人试手,我试过在衙门炊房放泻药,果然成功。”
汗。原来衙役们集体闹肚不是吃了不干净地肉。而是孙二嫂下药啊!
“啊!你练习下毒做什么?”齐师爷问的也正是我的疑惑。
孙二嫂责备地看了一眼齐师爷,娇声到:“还不都是齐大人!诈死也不事先知会一声。害得人家好伤心,怀疑是金老三派人暗害,便心念着要替大人报仇啊!”
“小娘真不愧奇女……”齐师爷拭汗,“不过这种想法要不得,秦大人明察秋毫,你应当向他求助。”
于是轮到我拭汗:孙二嫂跟我告状也有一两个月了,被我无限期拖延和敷衍,该不会是因此才走上极端,想要自己解决吧?
不过孙二嫂还是挺厚道的,没讲我坏话,只道:“不是的,我原本也没这想法,被孟兄弟一提醒游说,不知怎地就心心念着无法忘却了……早知道金老三那天会来的话,说不定我就……”
齐师爷也感慨:“嗯,孟小兄弟确实是奇人。他劝说我再去埋伏,伺机捉路过地达官贵人取而代之……”
“忒缺德了吧?”孙二嫂小声道。齐师爷严肃点头:“是啊,因此齐某严正拒绝!孟小兄弟便告辞独自离开了。”
原来如此,孟章与他分道扬镳,是因为没能说服齐云天实行他新的犯罪构思?哈。
我心里窃喜,看齐云天的眼神也友善几分,不过他与孙二嫂这含情脉脉地对视是怎么回事?喂喂,看清楚这里不是你们家后院啊!
两人对视中,就差没当着众人的面拉住双手了。
孙二嫂感动泪笑:“齐大人还是那么正直!”
我悻悻转头: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齐云天那都叫正直,我是不是该青史留名了?
齐师爷赞许微笑:“孙娘还是那么诚实!”
我喷:这个回答更绝!——
你们给我差不多点!不要在牢里上演恶心戏目!
背转手,我重重地咳嗽一声,提醒齐师爷他该作的事。
“啊……孙娘,不才有话问你,”齐师爷看了一眼我,郑重补充到,“是替秦大人问的。”
我瞪他:不必强调这个吧?
孙二嫂十分配合地回答:“齐大人请讲。”
依旧无视我,看来我上回逼问她与齐云天地关系,实在惹毛了这名女——她还在跟我怄气呢。
齐云天说:“请问那三份佐料是什么时候调配地,经过哪些人的手,上桌之前,又是放在哪里?”
孙二嫂略一思索,答道:“回大人,因为从午后开始,来小店地食客就会越来越多,所以佐料都是提前配好,一碟一碟地放在店里面。而点好的豆花则是直接连铁锅一道端出来,放在外面的矮炉上,底下加把木炭温热着。”
她再想想:“至于经过谁人的手,那可就没有了,都是小女自己调配然后静置起来的。”
“放在店内何处呢?”我问。
孙二嫂白我一眼,不吭声。
我捅齐云天。
齐云天苦笑:“一般放在何处?”
“进店门后的右处,橱柜上下两层都会放置满碟,忙起来的时候往往还不够用呢!”孙二嫂道,“不过那天时候尚早,刚忙过了上午的一摊(老百姓每天只吃两餐),只来得及准备三碟佐料,就进来了客人。”
哦?可我不记得当时店里还有别的客人啊……
“那客人没点需要佐料碟的菜色?”问完这句,我就觉得不该了,人家从刚才起就不理我嘛!
不料这回孙二嫂哼了一声,没好气道:“秦大人好记性,怎么就忘记那人是谁了呢?”
“哦?”
“孙郝氏所指的,应该是本官吧?”一个声音扬起,王郊慢条斯理踱进县牢,立在石阶上看着我们三人,他的视线落在齐云天身上,莞尔道,“在下乃是御命巡务司薄史,奉命巡察各县账务。不知这位持羽扇的先生是什么身份,能与秦知县一同询责疑犯?”
乍听闻王郊就是巡务御史,齐云天大惊失色!
第一百五十五节 黄雀不吃蝉?
啪地一声,羽扇落地,他惊慌地退后。
唉,这样做贼心虚怎么行呢?我弯腰拾起扇,递还给齐师爷:“先生,车马劳顿,你不妨回西院歇着吧。”
“……喔,好的!”齐云天顺着台阶下,答应一声。
看向王郊,我解释到:“二品真人莅临敝县,这位是随行的测算先生,擅长辨识真假证言。……尚未引见给王大人认识,是本县失职,见谅。”
王郊笑笑:“几日不见,秦大人是去忙这事了?”
我回答:“是啊,数日小别,王大人气色好了许多呢!”
“借吉言。”御史注视着齐云天,颇有怀疑之色,“不知这位测算先生刚才问的问题,与证言真假是否有关?”
齐师爷些许戒备:“大人的意思是?”
“真是能测会算,何不直接问她是否投毒?”王郊道,“本官看你们所问的,倒像是予疑犯辩解方便?”
他冷笑着啧了一声,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直视向我,说:“秦知县,就这样一个简单的案,百般拖延,替犯人开脱,是否太过了?”
“王大人多虑,本县不过求个公正罢了。”我泰然应答。
“呵,公正与偏私,也就毫厘之差而已!”王郊朗声大笑,“不巧的是,本官路过,听到少许谈话,这位测算先生与女犯关系匪浅。^^^^你能否认吗?”
他抬手指向齐师爷:“屡屡听女犯称你齐大人——那么,你究竟是谁呢?”
齐云天求助地看向我,一声不吭。
想不到王郊这倒霉孩也有咄咄逼人的时刻。还让别人这样难以招架。
坦诚好呢,还是继续嘴硬?
我略作思考,正要开口替齐师爷解围。突然看见一只手从王郊身后伸出,缓慢而有力地拍了拍他的肩。
“大胆!谁敢对本官动手动脚……”王郊不悦地回头,呆住了。
因为他看到东宫就在他背后!
“齐先生确实是与我们一道前来夏城地,怎么,王御史还有什么怀疑?”
东宫傲慢地瞥他一眼,擦身而过,径直步下台阶,走到我旁边。
他这句话也是文字游戏。是一同来夏城没错,不过不是一起来夏县的。同行也不代表是同道嘛。
王郊认得东宫,在京城的射礼会上,他可是被东宫单独关照刺激得不轻,如今在这穷乡僻壤,居然还能再次遇到阴魂不散地东宫……
由此可见本命年确实要多多地烧香参拜喔!
惊吓过度,王郊一时僵硬在门口动弹不得。^^^^等硬化一解除,立刻手慌脚乱地扑下台阶,急呼:“微臣……”
东宫抬手制止他说下去,再用袖遮住嘴,轻描淡写道:“你敢继续叫,就回家卖红薯去!”
“呃、是是!”
这下轮到齐云天与孙二嫂惊讶了。面对突然的变故。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三公……”齐云天怯生生地试探。“难道你不是二品真人家的三公?”
我转过头去无语,本朝地道士大多是出家人,根本就不准娶妻生的说。
东宫哼道:“家父可比道家真人品级高多了!”
他自己是一品监国,至于皇上……皇帝是几品来着?其实我很想吐槽,东宫他老爸明明就没品级嘛……
不过他这样一咋呼,唬住了两个不知真相的人,齐云天惊得呆立,而孙二嫂突然一激灵,条件反射就喊:“民女冤枉啊!求大人替民女做主!”
我、东宫和齐云天立刻唰地一声盯着她。
“本县不是一直主张案并非你犯的么……”干嘛突然跳起来喊冤?我无辜地嘟嘴。
齐云天也低声责怪:“孙娘你在闹什么?”
孙二嫂想想,啊了一声。
东宫搞不清楚状况,左右看看,咳嗽一声道:“放肆!秦晏的判决必然经过详尽调查,既定你有罪,喧哗何用?闭嘴!”
这回换孙二嫂、齐云天和王郊唰地将视线集中在东宫身上。
他觉得不自在,挠挠脸:“都看着我做什么?”
我戳戳他,小声提醒:“三公,还没结案呢!”
“啊?哦!”东宫然脸红,转而叱责孙二嫂,“秦晏还没判呢,你叫什么冤?真是莫名其妙!”他的强项,就是明明刚出了糗,却可以立刻作出一副“之前的事情完全没生过”的姿态来责问别人。
这貌似也是转移视线地好办法。
“一听说是大官家的公,不自觉地就……”孙二嫂跟着掉了。
我仰头无语:为什么有一种错觉:靠近东宫地人都会被他带得间歇性秀逗?(我?没有的事!)
东宫清清嗓,转向王郊:“你是——好像挺眼熟嘛?”冥思苦想状。
得,他的识人障碍症又作了。
我提示:“去年射礼大会上,三公不是见过王大人么?”
“啊!王郊!”东宫立刻有了印象,指着王御史欢呼起来,“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他仿佛想起什么,笑意骤停,眉头一皱:“……就是曹少师举荐的王才啊!”后来反咬曹寰一口,结果被东宫和我欺负得离京到外面做巡务来着。
夹枪带棍的问话让王郊羞愧起来,他垂着头回答:“正是下官……”“你是找秦晏麻烦的?”东宫地反应很直接,也太直接了。
王郊急忙道:“昔日错事后悔还来不及,怎会再对秦大人无礼?这回到夏县只是公务而已!”
我跟东宫解释,是王郊要查咱县的账,司薄的李县丞却意外去世,王郊暂停工作,等着我这边的凶案完结。
“原来如此!”东宫抱着手,继续质问王郊,“你为何一定要查夏县过去三年的账簿呢?”
“这……其实是有人告,说前任齐知县留了大量钱财在库,不过没有入账而已,如今去向何处,一查便知。”
还能去哪里呢,如果真有这么笔不翼而飞的银,不是被抢劫地人搬走,就是被我或者县丞吞了呗!看王郊地神情,就能知道是告我黑吃黑了。
在下是不介意吃点黑钱的啦,但冤枉我就不好了。
“是谁人告呢?”东宫还是老样,人家打小报告,他就总想着究竟是谁告密,要揪出来报复。
王郊为难不语。
“说!”
叹了口气,王郊道:“正是被害地县丞李实文!因此下官才猜测是遭人灭口,死无对证!”
怎么,现在上升到指控我唆使投毒了?
第一百五十六节 嗯,黄雀爱护蝉来着……
他话里挑衅与警告的意味浓厚,而我没吭声。
我想,王郊好歹是在京里呆过的,再怎么不会看人面,也该知道东宫面前诽谤我是愚蠢的行为。识相的话,他的下一句,应该有转寰。
果不其然,王郊紧接着对东宫道:“但巡务要是观察,下官不敢妄下断言,暗访得知,秦大人正直亲民,所带的少侠捕头古道热肠、师爷干练善思,无论贫富县民,对秦大人的评价皆是不低。”
这席话的意思是我当夹心饼干当得不错,各阶层都有照顾到。
他继续说:“反观李实文,民众怨言载道,恨不除之而后快……”
东宫听得不耐烦,挥挥手:“说重点!”
“呃,下官是怀疑李县丞贼喊捉贼,污蔑构陷秦大人,只可惜事到如今无法对质了。”
瞧他的业绩报告,转得多生硬。
我暗笑。
东宫也笑:“辛苦了,早知道王大人是这么一位明察秋毫的御史之才,说什么我也得把你留在京里重用啊!”
那个别有用心的“早知道”使王郊大汗,急忙低头:“不敢当!不敢当!”
不明白了吧?别以为东宫可以随便糊弄,他第一印象竖立起来以后是根深蒂固,要改观实在难于上青天。^^^^所以他对王郊的厌恶,绝不可能几句好话就烟消云散。
王郊略略抬头,小心地问:“不知……”他想了想,决定还是用原本的称呼。“不知殿下远道而来,是为何事?”
“游山玩水,不可么?”东宫反问。
王郊又忙不迭地回答:“殉情山水之乐。陶冶情操,当然是好事!如若提前知会一声,祝州必定准备万全啊!”
别突然拿出十分抱歉的态度来好不好?
你又不是祝州地州官县官。我们这边怎么接待东宫是我们的事,要你管!
我咳了一声,道:“是啊,有失远迎,还让三公受到惊吓,秦晏罪过大了。”
“哈哈,都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东宫得意地转过头来。悄声问,“那我吓到你没?”
我瞪他一眼。他立刻知趣地吐吐舌头不说了。
“张某道是人都去哪里了呢!原来在大牢!”张缇从县牢门口探进脑袋,对我们笑笑,“三公,食宿安排妥当了。您要不要先看看?”
东宫点头:“也好,秦知县同行吧,我还有话单独问你。”
“秦晏也一样。”
我地回答让东宫缩了缩脖。
王郊尴尬地跟着我们一行人同去客栈。^^^^当然,孙二嫂还是先呆在牢里。
我边与东宫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边回忆刚才问到的线索,孙家店的案,凶手究竟是什么人,怎样投毒地呢?询问一半被王郊打断。目前只知道当天在县城里乱逛着收集情报的王郊先进店里。那他有没有看到凶手呢?
要找到那个被孟章洗脑的凶手,似乎也就只有孙二嫂和王郊这两条路了。
与王郊不熟。加上貌似有点敌意,我一设想到询问他的情形,就觉得颇有剑拔弩张兴师物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