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 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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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囚凰 转身-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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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失耿耿于怀。
  宇文雄坚毅的面容上浮现惊喜之色,单膝跪下道:“谢公子。”
  容止转过头,沉静而悠远的目光投向北面:“待南朝打点完毕,我们便回北魏。”阔别四年有余,不知故人可一切安好?
  远方冰雪堆叠。宛如天际的层云。
  冬日里的江陵也堆叠着层层冰雪。
  何令人停下马车。从暖香萦绕的车厢内走出来。接触到冰冷的空气,他整个人精神一振。
  矜骄地抖了下肩膀上华丽的狐裘披风,何站定之后举目四顾,瞧见绣林尽头地简陋竹屋,不由得皱起眉头。
  “确是此处无错?”
  何转头问身旁地侍从,那侍从恭谨道:“我找人问过了,江陵城外住着地姓观的人家。就只此一家。”
  听完侍从的回话,何挑剔地皱了皱眉,再度望向那两间挨着的竹屋,还是抱着尝试一番的心情走了过去。
  两间竹屋并排立着,都是由一般粗细的楠竹拼接构建而成,但那手艺并不怎么精细,显然建筑者的心思只顾着舒适,却忽略了好看。外观很是粗陋。这在何戢眼中看来自然是不入流。
  让人上前去敲门,过不一会儿,屋内传来懒散地声音:“来者何人?”
  何略一迟疑。清了清嗓子,慢慢地道:“何家后人。”
  片刻后,屋内那声音有点儿不太情愿的传来:“门没有锁,你自个儿进来吧。”
  何微微扬了扬下巴,侍从便伸手推开门,让侍从在外等候,何袖手而入,身后的门便再度合上。
  进屋之后,何的目光便扫了一下,将屋内情形尽收眼底,屋子虽然不大,但因为家具甚少,也不算拥挤,只有几只箱笼放在墙角,正对门的一张竹制矮榻旁,置着红泥小火炉,炉上温着一壶酒,而炉子边的地面上
  着几碟爽口小菜。
  屋子的主人正横卧在矮榻上,一只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执筷夹菜,样子极为悠闲,听见何进来的声音,他也没有起来相迎,只自顾自地喝酒吃菜。
  何见到那人,有些吃惊于对方地年轻,但很快便被另一件事给吸引去注意力:“你看不见?”那人地双眼一直闭着没有睁开,但是他的动作却有条不紊,完全看不出是个盲人。
  那人笑了笑,道:“我确实看不见,怎么,这位何家公子,你来此之前,竟没打听我是怎么样一个人么?”
  何想了想,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玉佩好像是被人掰断的,断口并不是十分平整,他食指与拇指捏着玉佩,道:“我家中长辈曾对我言,昔年他曾经施惠于人,倘若他日我有事相求,可以拿这半块玉佩,来江陵城找一个姓观地人。”
  那人扯了扯嘴角,面上浮现怪异的神情,随手将杯筷放下,这才肯走下床来,他脚上没穿鞋,就这么在走在屋内的竹板地面上,纵然屋子里燃着火炉,但这点微弱的热力,根本抵不住侵入屋内严冬的寒意,他一边慢慢地走,一边慢慢地道:“我是姓观没错,我叫观沧海。”
  这时候何才发觉,那观沧海身上仅仅穿着一重单衣,却似乎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观沧海走到箱笼旁,打开来一通乱翻,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何隐约听到诸如“麻烦”,“死老头子”,“没得安乐”此类的词句,却听得不甚分明。
  他翻找了一会,好容易才拿着半块玉佩站起身来,走回来随手与何戢手上的那块一对,两半玉佩正好吻合在一起。
  何有些发呆,观沧海分明是一直闭着眼的,可是拿着两半玉佩对齐的时候,动作却分毫不差……他真的看不见么?
  “是你没错了。”观沧海口气淡淡地道,随手拿过何手上的半块,道:“你说的受惠之人,应该是我的父亲,如今他已过世,我身为他的儿子,自然会继承他的承诺。”他手上拿着玉佩,双掌用力一合,在何戢惊骇的目光之中,坚硬的玉石化作细碎的颗粒,落在地面的竹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何方才还在想观沧海究竟是否真的瞎了,这一刻却被他状似随意的动作惊到,观沧海的双手看起来也不如何强健,只是很普通的一双手,方才竟然生生压碎了玉石!
  趁着何还在惊骇的当口,观沧海重新坐回竹榻上,那只足以碎裂铁石的手轻轻拿起尚且微温的酒杯,不疾不徐地问道:“说罢,你所求何事?既然是我父欠下的人情,只要我能力所及,便会为你办到。”
  何回过神来,咬牙道:“我要你替我杀一个人。”虽然明面上的记载里,那人已经死去,可是知道内情的人都晓得,那人现在不知在何处还逍遥地活着。
  只要那人活着一日,他心中的芒刺便横亘不去。
  “什么人?”
  “刘楚玉。”他的妻子,他最恨的人。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二百二十二章 谁操黑白子
  沧海独自一人走着,南北相通的官道上。
  由南向北。
  无月无星的夜空下,白色的雪地也笼罩上一层幽暗的蓝色,道旁错落立着树木,光秃秃的枝桠交错重叠,行成大片的黑影,远方则是起伏不平的地面。
  观沧海一步步慢慢走着,每一步都深深踏入雪地里,在他身后,留下来一串半尺深的脚印,又渐渐被风吹过带起的积雪所填满。
  北风凛冽地吹着,吹在人的肌肤上,好似冰刀刻骨切割,但是观沧海神情从容怡然,他闭着双目,嘴角含着丝浅淡轻松的笑意,仿佛走在明媚的春日里,仿佛踏在青葱的草地上。
  他已经走了一日一夜,却并不觉得疲惫。他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衫,背上背着一根钓竿,衣衫是细麻布,钓竿材质也是随处可见的竹子。
  他的双眼看不到隆冬与黑夜,心中也没有隆冬与黑夜。
  在地平线的尽头,天空与地面的分野是那么的不明显,夜色与雪光仿佛揉碎了混在一起,当晨曦的第一缕光辉绽开的时候,雪地也泛起了一层晶莹的辉芒。
  观沧海并没有能看到这一切,但是他还是停下了脚步,静静地对着前方。
  因为在他正前方十多丈外的道路正中,坐着一个人,倘若他想要走过去,便必须绕开那人。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少年,乌发如墨。眉目秀丽神情高雅,他身上拢着厚实地雪白狐裘,脸容嘴唇皆失去了血色。
  少年见观沧海停下脚步,微微一笑道:“听闻你重出江湖,我特地在此等你。”
  观沧海面上浮现冷淡的笑意,道:“原来是你,虽然感觉与从前不大相同,但是除了你外。也不会有人在此时挡在道上了。”
  “容止师弟。”
  “沧海师兄。”
  两人互相称呼对方。但语气却未见得多么亲切友好。平和之中隐藏着微微的冷峭。
  容止虽然一直挂着微笑,但望着观沧海的目光却深沉幽远,片刻不曾偏移;观沧海也是笑着,却微微偏过了头,用耳侧对着容止——他的感觉极是敏锐,平素甚至不需要如何刻意,便可从气流的变动判断周围的环境。但此时他却特意地来“听”容止。
  他们师出同门,各自知晓对方本事惊人,又因曾有过节,四年不见,分辨彼此是否有敌意之前,先拿起十二分的戒备。
  容止最先释去防备,伸手轻轻在身前扫过,扫去一层薄薄地雪。却露出来下方地木质棋盘:“我在此等了一个时辰。便是等与师兄你手谈一局,不知四年不见,师兄棋力可有长进?”
  观沧海微笑接口道:“容止师弟有心了。”说着他解下背上鱼竿。便在棋盘另一边坐下。
  容止从身后取出黑白两罐棋子,放置于棋盘边,观沧海执白,容止执黑,现在四个星位上分别放置黑白各两粒棋子后,观沧海执白棋,轻巧地将云子按在棋盘上。
  两人对面而坐,在小小一块四方棋盘上,黑白二色棋子错落绞缠在一起,每一处皆伏着凌厉地杀机,明的,暗的,那黑白之间无声无息的生死杀伐之意,仿佛要朝四面八方漫溢开。
  晨光逐渐亮起,在寒天中不怎么显得温暖的太阳慢慢升空,一直升到两人头顶上时,观沧海拈起一粒白子,看了棋盘片刻后,叹息一声弃子认负:“师弟棋力比之从前进展不少,这四年想必没少阴谋算计人。”
  棋盘尚未到达终局,虽然他已居于劣势,但是倘
  拖延,也未尝没有翻盘的微弱机会,但是观沧海性素不屑为之。
  容止笑眯眯地道:“是师兄让着我。”赢了一局,他的神情一下子轻松不少。
  棋局终了,两人开始收拾棋子,都是只拣自己那一色地棋,互相不管对方的那块。
  观沧海拈起白子随手丢进期罐里,冷笑一声道:“我没有让你,是你自己赢回去的,说罢,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便应承你。”
  这是他们师兄弟之间的默契,倘若一方想要求另一方做一件事,便会在他们共同都会的才能中挑一项进行比试,赢的那方可以提出要求,但不能超出对方的能力所及范围。
  容止微微一笑,也没继续客套,开门见山道:“我要你放弃此行目地。”
  不意容止竟然这么说,观沧海眉头微簇道:“你知道我此行要做什么?”
  容止低头微笑道:“我得人传讯,知何去了江陵,找到你,他想要做什么我再清楚不过,无非便是要你杀死公主,但是我地请求也正在于此,希望师兄你就此罢手,不要与她为难。”
  观沧海闭目笑道:“你要我罢手倒也容易,告诉我缘由便好。”
  他与容止分开四年有余,也在江陵居住了四年多,这四年来他居于郊外荒野,对世事不闻不问,于文,也便是宇文雄虽然偶尔前去拜访,但也仅仅是把他当作贵客看待,并无提出任何要求,也不曾对他说过容止的情形。
  因此,直到何来访,观沧海才大致知道这些年来容止身在何处。
  但是就算听何说了不少,观沧海也不认为容止与山阴公主有什么太大牵扯干系,在他的记忆里,容止心肠如铁石,会留在公主府,想必也是有所图谋。
  他万万没有料到,容止竟然会专程摆下这一局棋,提出让他放过楚玉,惊讶之余,也终于禁不住对楚玉产生了些许好奇。
  照理说那女子失去了公主身份,应该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难道还有什么可用之处不成?
  容止不动声色,淡淡道:“我欠她一份天大人情。”他知道自己这位师兄地性子,观沧海虽然平素万事不管,可是倘若是对什么产生了兴致,便会追根究底。
  观沧海听闻此言,立即嗤笑出声:“你素来无血无泪,什么时候竟成了会顾忌欠下人情的人?”容止说的话,他半个字都不相信。
  容止扬起的嘴角泛起了浅浅的无奈:他要怎么才能对观沧海说,这其间缘由,连他自己都道不明白?
  他只知道,在得知观沧海要出手杀楚玉时,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不能让死去,直至现在也无法抹除。
  难道是四年来保护已成习惯,如今竟然戒不掉了?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二百二十三章 冬去春又来
  止本来是想要先想明白这个问题再做决定的,他素来断,极少有这样没想清楚便行动的时候,可是他也知道观沧海的实力,想杀个楚玉是很轻易的事,等他释除疑惑,楚玉只怕早就变成了尸首。
  他隐约有一种预感,倘若他今日不理会此事,任由楚玉被杀掉,今后也许会后悔。
  容止也质问过自己,是否对楚玉起了如天如镜一般的心思——他多谋善断,老练世故,不会像天如镜那般直至心境被搅得一塌糊涂,喜欢到了极点还不明白;也不会如桓远那般,分明已经心存爱慕,却依旧自欺欺人,连对自己承认都不敢——倘若他真的起了这般心思,应该极早想出应对之法,将这份情感控制住。
  他是冷静而冷酷的人,一旦发现有可能,便不畏惧直面自己的心。
  但是结果却让他困惑:他能够看懂天如镜隐藏着的热烈而缠绵的眼神,也能够看懂桓远强以理性压抑的妒嫉,可是轮到他自己的时候,却是几乎有些看不分明。
  什么是倾慕?
  什么是相思?
  他素来心如冰雪,那冰雪接触到微微的暖意,有溶化的迹象时,竟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而越是深思,从前与楚玉相处的情形,便分外清楚地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浮现。
  但是,这并不是情,他依旧冷静理智,犀利强韧,不曾如痴如狂。不曾相思忧愁,动了情的人,该是似天如镜那般,再不济也该有桓远那个程度,怎么也不该是他如今地模样。
  他还能有这么多闲情和余暇来思索是否动情,也许这本身便说明了他尚未动情。
  ……可是无可否认,他还是动摇了。
  容止知道这是什么引起的,楚玉所做的令他太过震动。这撼动了他稳固的内心。因此想要恢复平静。恐怕只有先偿还这一份天大人情。
  从这个角度上看,他方才对观沧海所说,也不算是说谎,只不过省略了其间诸多细节罢了。
  观沧海听着容止久久沉默不答,也不着急,只冷笑道:“你既然不肯说,也就罢了。别人不知道你,难道我却还不知道么?你这人看似无欲无求,出尘高雅,实际上心思比谁都深,算计比谁都重,倘若不是有所图谋,你又怎么会特意来与我说项?”
  他冷冷笑着,双目虽然不能视物。但是他的感觉极为灵敏。能感觉到容止就坐在他身前,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和表情:“我说得是也不是?”那是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周围的一草一木。任何物体地存在,都逃不脱他地感知。
  他虽然失去了视觉,但其他几种感觉却运用充分到了极致。
  容止也不反驳,只淡淡道:“你既然说是,那便是了,只是我地图谋,不不便告诉你。”
  观沧海笑了笑,道:“也好,我们不问缘由,只问结果,只怕我不能应承你,我父,也便是你师父,曾经受过何长辈的恩惠,如今对方执信物所要承诺来了,我身为人子,自当代父行事。”
  同样是承诺,一边是父亲欠别人的,一边是他方才输给容止的,这却要如何衡量?
  容止静静等着观沧海的后文。
  观沧海笑了笑,道:“所以,你我再比一场,倘若你赢了,便可提出让我违背父亲遗言,如此一来,我放弃此行目的也不算为难,倘若我侥幸胜过,那么方才你赢我的那一局便作废。”
  容止心中权衡一二,知道这是观沧海让步地极限,用两个承诺去打败一个承诺,这对他而言已经很宽松了,便点头应承下,道:“如此甚好,师兄可是还要手谈一局?”
  他故意如此说,观沧海也不动怒,只平稳道:“你如今棋艺我已不能比,倘若再来一局,便是我存心让你了。”他伸手将棋罐朝容止那边推去,随即拿起鱼竿站立
  “以我们的武艺决胜负吧,如此也算简单明了。”
  观沧海单手握竿,鱼竿梢端轻轻点在雪地上,纵然手执的不过是普通绣子制作的鱼竿,但容止知道,这鱼竿在观沧海手上,会化作可怕的利器。
  数年前他们分别之时,他便不是观沧海对手,如今数年过去,观沧海潜心静修,他却身体遭创健康大损,差距更是加大。
  但是容止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掀开棋盘,棋盘下的雪地里埋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连剑柄到剑鞘,都是深沉得不带一丝杂色的乌黑……拔出剑来,剑身也是漆黑如墨。
  既然在此阻拦观沧海,他便做好了这份准备。
  这是师兄弟之间地默契,也是他们地交易法则。
  “看”着容止慢慢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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