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空的心情一下子完全释放，竟然喜极而泣，捏着寒衣脸颊的双手下滑，环抱住寒衣的脖子，把额头埋进他的劲窝，低低哭泣起来。
她其实老早就想大哭一场了。
沉睡后醒来，寒衣被闭关；差点被无稽神君吃掉；被灵玉天尊关禁闭；寒衣失踪；偶然听到灵玉天尊说五百年后会把自己和寒衣合炼成十全大补丹，逃到人界又差点被青衣掐死……被妖王抓；为了活命小心讨好蒙白；好不容易和寒衣重逢，寒衣却根本不理她……
她真的老早就觉得委屈了，却因为独自一人，潜意识告诉自己要坚强……
原来，坚强的根本，只是因为没人可以信任和依靠。
现在，她已经相信寒衣的改变只是因为长大了，因为青春期的叛逆，心防瞬间决堤——好吧，我本来就不是女强人，让我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
寒衣的两只手仍旧撑在身侧地上，被舞空压得有些微微向后倾斜，这样的姿势虽然难受，他却一动也不敢动，只怕破坏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虽然喜欢这样被依靠着哭泣的感觉，男人的虚荣也仿佛一瞬间得到了满足，但他终归还是有些心慌——自己不理她，她难受死了，所以才哭得这样厉害？那他此刻应该怎么做？
他从来没有任何经验，更没有任何人教过他。
刚刚化形时，也许还可以凭着本性和心意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但短短的两个多月便开始了漫长的独处，除了修炼，只有那短短却甜甜的记忆。
他用了四百七十多年的时间，把那两个多月的一分一秒慢慢回忆，虽然大部分时间只有两个人，教导自己的二师兄洱苍和一化形便感觉熟悉无比的舞空。
似乎，已经相处了几百年那么久的舞空。
所以，当他顺利的走出灵玉天尊的禁制，除了去拜谢闭关时也不忘传声教导自己修炼的二师兄，他最想做的就是去看看舞空，那个他想念了四百七十多年的人。
第002章 打……打……打劫！
舞空哭够了，才发觉寒衣的身体僵硬极了，以为自己吓坏了他，不好意思的起身坐好，尴尬的抻了抻衣角，暗暗告诫自己，寒衣长大了，再不要这样鲁莽。
她却不知道，此刻寒衣的心里一阵失落，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不着痕迹的活动着僵硬的后背，缓缓的坐直身体。
寒衣不愿意说，出关那天，他满怀热情的疾飞到紫苑之外，正好看到舞空和灵玉天尊并排坐在屋子门口，舞空满脸幸福的把头靠在灵玉天尊的肩膀上，灵玉天尊也温柔的望着舞空，宠溺之情四溢。
……
他暴怒而去，无意中遇上重伤的魔界战神噬天，噬天看出他是仙丹化形，便想吃了他来疗伤。
寒衣却看出此人非同寻常，以为是厉害之极的妖，想取噬天的内丹来吃，便迎了上去，丝毫不曾躲避。
舞空想强大，他何尝不想？
从舞空被青衣甩在洗仙池的岸边，他就想变强，至少比青衣强，否则，也不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灵玉天尊拜在他的门下为徒。
他虽然别的地方懵懂，修炼之事的敏锐和能力，却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他和噬天那一仗，因修为远远不及噬天，即便噬天重伤，自己也斗得伤痕累累，只是死扛着不肯离开。好在二师兄洱苍及时赶来，出手帮忙，他才得以一剑刺死噬天，吃了他的魔元。
……
寒衣曾经对自己说，再也不要理会舞空，根本不要见她，却在听说舞空被抓的那一瞬间忘了一切，毫不迟疑的四处寻找。
他可以偷偷跟舞空生气，自己跟自己发脾气，却永远没有办法潇洒的转身而去。
……
“天色已晚，咱们偷偷去前面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住着些什么样的人，再见机行事。”舞空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好在她的明目咒修炼的不错，加上内力大涨，这样的夜视完全不成问题。她远处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对寒衣说：“哪儿是个村庄，咱们隐了气息，偷偷过去看看。”
“你怎么不回灵玉宫？”寒衣执着的又问了一遍，墨绿色的目光闪烁不定。
舞空坦诚说道：“我怕师父把咱俩合炼成十全大补丹。”
话音未落，舞空忽然觉得手指上的凰灵戒滚滚的一烫。
这种感觉很诡异，和当初灵玉天尊在无相山把凰灵戒交给她，并嘱咐她时刻戴着时的感觉一摸一样。
她抬手看了看，灼热之感已经消失，凰灵戒还是一样的暗光浮动，一样火红的凤凰敛翅，好像刚才只是自己的幻觉一般。
舞空的心思都在凰灵戒身上，根本没注意，寒衣听了她的回答，嘴角微微扬了一扬，才微沉着脸，哑着嗓子说道：“那就去前面看看。”
两人掩了气息，跃上云头，悄悄进了村子。
街道上空无一人，他们为了看凡人的装束，免得奇装异服更加惹人注意，不知不觉驾云走出老远，才看见一个小镇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其中不乏一些年轻女子，只是都有人陪伴而已。
舞空自从穿成仙丹，还是第一次看见人间景象，虽然不是自己那个年代，还是觉得熟悉亲切，立刻把身上的霓裳变成普通的女装，并催着寒衣把黑色的劲装大氅换了。
寒衣看着脚下的老老少少，有些头大，舞空等不及，帮他把黑衣变成一身暗银纹暗青直裰，再帮他把用帛带系在身后的长发绾起，戴上了一块和衣服同色的逍遥巾。
这样一改头换面，寒衣身上的冷峻冰寒之气尽褪，完全是一个挺拔的翩翩公子形象，虽然神色冰冷，却掩不住他的丰神俊朗。
舞空满意的点头，带着寒衣瞬移到一个隐匿的所在，再大大方方的走出来，加入了人流。
寒衣忽然看见这么多奇异的男女，周身上下戒备的弹出一层淡淡的光晕，舞空连忙捏了捏他的手，低叫道：“这里都是凡人，快把护体真气掩了！”
“……”寒衣迟疑的掩了真气，虽然仍旧目光戒备，也不由得新鲜好奇。
舞空却一眼盯上前面的馄饨摊儿，略略透明的馄饨皮儿裹着里面暗红青翠夹杂的馅儿，香味扑鼻，诱人之极！
天啊，好香！
虽然灵玉宫兮兮的手艺很好，舞空也难抵诱惑，连忙拉着寒衣坐过去，笑嘻嘻的扬声说道：“老板，来两碗！”
“好嘞！”老板高声答应着，从一个硕大的铁桶里舀出一舀子熬好的鸡汤，分别倒在炉火上两个大碗大小的砂锅里，一边烧开鸡汤下入煮好的馄饨，一边备了粗瓷碗，放好紫菜、香菜、虾皮，煮熟了馄饨之后，又每个砂锅飞了一个鸡蛋花，再把煮好的鸡汤馄饨倒进碗里，手脚麻利的给舞空和寒衣端了上来。
舞空拼命忍住口水，一边吹一边吃了一个薄皮大馅儿的馄饨，对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寒衣美滋滋的赞叹道：“好吃，好吃！你快尝尝！”
寒衣自化形到现在，吃东西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从来不曾体验一具正常的身体对美食的热切，更不能理解舞空手上的凰灵戒为什么忽然一闪一闪……
“菲菲！”舞空连忙把凰灵戒藏在袖口里，左右一看，好在并没有人看向他们。
“它怎么了？”寒衣慢慢明白了什么是“凡人”，就是没有任何法力，自己一口吐沫就能把他们砸死的人。他本可以毫不在意，随心所欲，却发现舞空好像时时都怕吓坏了他们一般，也不自觉的小心起来。
“小馋鬼！”舞空既是解释给寒衣听，又骂着菲菲。
菲菲吃不到东西，本来就急得不行了，再被菲菲这样一骂，更觉得委屈万分，散发出来的红光更盛。
舞空眼看就要盖不住，正不知如何是好，寒衣轻轻一覆舞空带着凰灵戒的手掌，菲菲顿时没了光芒，连隐隐浮动的暗光都没了。
“啊！”舞空连忙把手从寒衣的的手心里抽出来，对着凰灵戒左检查右检查，还不放心的放在耳边听听，着急的问寒衣：“它没死吧？”
“没死，就是一时半会儿没知觉了而已。”寒衣失望的靠在椅子上，只觉得自己刚刚握过舞空的手掌有些微微发热，莹白的脸颊都稍稍红了些。
舞空这才放了心，催着寒衣吃完了馄饨，从心里对馄饨摊儿的老板说了无数声对不起，并暗暗保证将来有钱了一定偿还，才偷偷折了一小截筷子，用障眼法变成一点碎银子，心虚的给老板递过去。
老板稍稍一愣，扭脸看着自己的钱盒，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没有那么多钱找给姑娘……要不，姑娘下次来的时候一并给吧。”边说边把碎银子递还回来。
舞空连忙摆手，拉着寒衣落荒而逃。
“你给他的是什么？”眼看着都看不见馄饨摊儿了，也没人追过来，寒衣才问放缓了脚步的舞空。
舞空一边给寒衣恶补了一下人界生存常识，一边找了一家门面排场的酒楼给菲菲买了一份红油肉丝。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出了繁华地段，路上的行人越来越稀少。
寒衣偷偷示意舞空看看身后，舞空却笑嘻嘻的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没关系，不用你出手，我就能对付。”
话没说完，几个短衣襟的彪形大汉飞快的围住了舞空和寒衣两人，为首一个黝黑脸膛的低叫道：“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别让爷动手！否则……”
“嘿嘿嘿……”几个人猥琐的目光都落在舞空身上，上下打量。
第003章 初遇强敌
舞空微微一笑，正要小小的惩戒他们一番，身边的寒衣忽然衣衫一抖，那几个彪形大汉的眼睛忽的变成可怖的浅蓝色，所有人还没闹清发生了什么，十几只浅蓝色的眼球立即碎成冰渣，扑落落的掉了下来！
“啊！”舞空惊叫了一声，就见那些人的眼睛已经通通变成了黑洞！
更加可怕的是，刚才还喊叫着打劫的彪形大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略略有些慌张，其中一个还傻傻的问着：“怎么忽然黑了？”
话音未落，寒衣手腕一翻，刚刚失去眼睛的人全部冻成冰棍，脸上还留着茫然无知的傻愣表情！
“你干什么？！他们没有法力，你这样会要了他们的命的！”舞空哑着嗓子低吼着，浑身上下颤抖个不停。
他们的确可憎，但寒衣的做法好像更加残忍吧？！
寒衣却冷冷的毫无表情，仿佛刚才只不过冻住了几只蚂蚁，听舞空居然在埋怨自己，甩袖要走，舞空连忙飞扑过去，拉着他的胳膊低叫：“快给他们解了！他们不是娆娆，会死的！”
“他们该死。”寒衣冷着脸转向一边。
舞空的心跳几乎瞬间停止了。
她怔怔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寒衣，颤抖着松开手，扭脸看着那几个刚刚变成冰雕的人，忽然觉得浑身无力。
她想施法解开冰冻，却毫无办法，那层薄冰像是穿不透的铠甲，她的真气根本进不去。
她更不敢用自己的蓝焰把冰融化，只怕一旦真的那么做了，这些人会被烧得连渣都不剩。
寒衣看着她一脸的颓丧，心里不解，终归还是不忍心，袖子一甩，那几个被解了冰咒的人轰然倒地。
舞空的心跳立刻快了半拍，连忙过去探他们的鼻息——无一生还。
刚才还喊着打劫的几个人，现在通通变成了没有眼睛的冰冷尸体。
……
远处传来隐隐的人声，舞空惊醒过来，随手弹出几个火弹，几具尸体燃烧了几秒钟，化成灰烬，舞空才双足一点，腾空而去。
她本想在人界隐姓埋名的过一阵子，一边修炼一边享受一下世俗的生活，现在却忽然没了心思。
人仙殊途，她的存在只怕会害死他们，这次只是寒衣，下次若是遇到别人，也许更加无法收拾。
她几步跃进一片树林里，无力的坐在地上，召出昏昏沉沉、刚刚醒来的菲菲，把红油肉丝摆在她面前，看着她欢欣跳跃的大快朵颐。
若是平时，菲菲这副饿死鬼投胎般的吃相总会让她笑出声来，今天却没有任何心情。
寒衣在她身边坐下，偷偷看了她几眼，解释道：“他们那么看你，我不高兴。”
舞空不说话。
“他们是恶人。”沉默了半天，寒衣又挤出一句。
舞空还是沉默。
寒衣主动跟她解释，她的心情其实好了很多，甚至告诉自己，他不懂嘛，慢慢教就是了；另一个声音却说，必须一次就让他记住，不能随便杀人。
尤其，是凡人。
寒衣偷看了舞空半天，见她只是沉着脸看菲菲吃东西，瞥都不瞥自己一眼，心里难受的要死。
他忽然想起舞空那句话，“你干嘛不理我，让我难受死了”，还有舞空用头抵在她的劲窝处大哭的温暖。
他终于理解了。
心里有个念头一闪，寒衣莹白的脸就有些绯红，好在舞空根本不看他，菲菲专心对付红油肉丝，这样黑漆漆的林子里没人看见。
他偷眼看了看舞空白皙细致的劲窝，终归还是觉得舞空做起来正常，自己一个大男人去做就太难堪了，扭捏了好久，才缓缓凑过去，伸手轻轻捏了捏舞空的脸颊：“别气了，我不再随便伤人就是。”
舞空知道，这虽然是她和寒衣从小特定的互相表达善意的动作，对长大的寒衣来说，做出来也属不易，应该见好就收，便轻轻叹息了一声，缓和了语气说道：“对咱们来说，杀一个凡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但也正因如此，咱们才不能随便伤害他们。我不会说师父说的那些大道理，只知道他们对于我来说，就像久不见面的亲人一样，不想吓着他们，更不想伤害他们。”
“他们不是善类，”寒衣看舞空态度缓和了，心里轻松了很多，连忙解释，“还那样看你。”
“那就惩戒一番，给他们些苦头尝尝，也不至于杀了他们。”舞空脑子里忽然闪过了锄强扶弱的大侠，暗笑自己还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居然开始想着替天行道了。
“你这个姐姐当得很是过瘾啊！”
舞空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寒衣已经闪身挡在自己身前，浑身上下蓝光一闪，迅速的膨出一个巨大的结界，把两人一鸟罩在当中。
一团尘雾渐渐凝结，却是蒙白。
蒙白衣袋一鼓，从里面跳出一只小小的狸猫，就地一滚，现出人形，原来是阿狸。
阿狸看见舞空和寒衣，高兴得一跃而起，冲着两人就直冲过来，毫无意外的撞在结界上，被重重的弹了出去，跌了一个大跤，双唇微扁，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阿狸，你怎么来了？”舞空连忙问道。
“战神是个好人，他知道我喜欢寒衣，带我来找他。”阿狸大方而得意，“舞空姐，你不知道吗，战神是金钱豹妖，最善追踪，只要你不回天界，他都有办法找到你们的。”
“好人……”舞空瞥了仰头喝酒的蒙白一眼，冷笑道，“他是个虚荣的‘好人’，连找老婆都好面子，为了不让人笑话他白等，宁愿找个空壳子！”
蒙白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却用手背抹掉，居然真的成功了，仿佛抹掉的只是一滴残酒：“寒衣，你那个结界能挡着谁，除了阿狸？”
舞空倒是第一次听说，蒙白原来是金钱豹妖。如果他善追踪，自己和寒衣又不能回灵玉宫，想甩掉他也许真的不容易。
也许，自己可以变废为宝，坏事变好事，找一个免费保镖，也许还能兼职教练。
她的善心只适用于凡人，绝不是那些也许会要他们性命的妖魔和道貌岸然的神仙。
“蒙白，寒衣从前贪玩儿，不爱修炼，进了一次炼丹炉居然跟从前不一样了，你不说鼓励鼓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