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寒衣和惑夔相处五百年，自然了解他说一不二的脾气，隐忍了半天，才妥协道：“第一条，我答应。第二条。人家天庭的公主，怎么肯下嫁给我？我做不到。”
“没关系，我不逼你。”惑夔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微笑，“你什么时候做到这两条，我什么时候告诉你——反正那丫头也不是今夜就死，有那两个师父护驾，好歹能再活半年。”
“你！”寒衣暴怒，正要跟惑夔反驳，黑雾合拢，挡住了青黑色的脸孔，下一刻便咻然不见。
*** ***
舞空正更灵玉天尊和女娲娘娘坐在书房里说话，就见寒衣失神落魄的走了进来。
看他的神色，就知道没问到，舞空虽然失望，却也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装作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一样跑到寒衣身边，环住他的胳膊：“你回来了？刚才，我把几个在凡间看见的新鲜菜式告诉兮兮了，让她中午做给咱们和两位师父吃。以兮兮的手艺，一定做得更加美味。”
寒衣看着舞空的笑脸，心疼如刀绞。
他推开舞空的手掌，走到灵玉天尊和女娲娘娘面前，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女娲娘娘连忙起身去扶：“寒衣，不必如此。”
寒衣却小心的躲开，给灵玉天尊叩头道：“师父，弟子年少无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师父不要跟寒衣计较。”
灵玉天尊目光温和如水，淡淡的看着寒衣，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女娲见他如此，看了舞空一眼，也收回双手。
寒衣继续说道：“那炼制之法，我要不回来，那人只说，他求来的那法子，是为了让我恰到好处的孵化出来，自然而然的在炼丹炉里炼成仙丹的摸样。在放在洗仙池旁化形的。师父您是三界中的炼丹泰斗，一定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灵玉天尊的嘴角泛起一抹笑容，却苦涩无比：“你可听过，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我就算知道个大概，又怎么敢随便试验？只要有一点偏差，舞空就会变成一粒真正的仙丹，甚至是废丹了。这么多年来，我炼制过的材料无数，却从来不曾炼制过魔龙卵，当日把你拿回来，本想好好研究一番，谁知……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所扰，耽误了下来，后来竟丢失了。”
舞空知道，灵玉天尊所说的各种各样的事儿，就包括准备和紫衫的婚事，再听说紫衫原本是订过婚的，再争吵之后把紫衫丢进寒冰洞受罚……当然，还有安抚魔界之乱。
那样的情形之下，他怎么可能有时间和精力去研究一颗偶然捡回来的魔龙卵？
舞空见寒衣执着不起，连忙过去扶他：“寒衣，别逼师父，师父只要有一分办法，又怎会瞒着不用？”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去看灵玉天尊那一头白发，难过的几乎流下泪来。
寒衣却看了个正着，心里立刻酸意浓浓，恨不得把眼前能看见的所有东西砸个稀巴烂才舒服！
从灵玉天尊忽然在窗外喊他们开始，他就一直压抑难受的要死。
他本来还在跟心上人兴致勃勃的研究某本图册，忽然听说舞空的状况，又急急的去找惑夔，才发现那团黑雾竟是想法设法从冥界逃出来教导自己的老爹，然后就是老爹开出的那两个条件！
娶别人为妻？
寒衣从来不曾想过，甚至从来不曾好好看过别的女子一眼。
那女子是天庭公主又怎样？那不过是魔界和天界互相牵制的砝码！
而现在，舞空看向灵玉天尊那心疼的一眼，成了压在他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
他嘶哑着嗓子低吼了一声，飞出了灵玉宫。
第025章 魔王惑凉
从那天开始，舞空再没见过寒衣。
她天上地下的找。也求过师父灵玉天尊和女师父女娲娘娘，他们却只是说，这是命数。
命数……
“女师父，我敌不过命数，还不能在我最后的这一点日子里，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块儿吗？”舞空知道女娲心软，便用这样的话去磨她。
三日五日，八日十日，女娲终于抵挡不住：“他来自哪儿，便回了哪儿。”
“魔界？”舞空一跳三尺高，急急的狂奔出去。
女娲连忙追出去：“慢点！就你那点修为，怎能独自渡过魔雾？”
*** ***
师徒两个站在魔王殿的大门外，听着妖孽男柳宫躲躲闪闪的解释：“……魔王殿下近日忙碌得不行，早吩咐过谁也不见……娘娘，舞空姑娘，要不等过几日再来？过几日……柳宫再没理由拦着二位。”
舞空以为是寒衣的托词，正要说话，却被女娲按住了手掌。
女娲对着柳宫浅笑：“柳长老，魔王殿下在忙些什么？”
柳宫的桃花杏眼瞥了舞空一眼，见舞空正直直的看着他，连忙躲开。半晌才道：“过几日，是魔王殿下的大喜之日。”
“大喜之日？什么意思？！”舞空连忙抓住柳宫的胳膊。
柳宫知道早晚都躲不过，索性说道：“腊月初八，魔王殿下将迎娶天庭四公主……”他努力躲开舞空如刀的目光，“届时，舞空姑娘若来道贺，柳宫自然不会阻拦。”
迎娶天庭四公主……
舞空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了一声，身子一晃，几乎跌倒。
寒衣，我是将死之人，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你……竟然不再多等几日吗？
女娲连忙扶住舞空，对柳宫也冷了脸：“柳长老，魔王年幼，谁不知道魔界一直都是你们三位长老在打理？不想让我们见……”
“娘娘噤声！娘娘噤声！”柳宫听女娲一说，浑身上下都打了个激灵，连忙前后左右的看看，确认没被别人听到才脸色苍白的冲女娲频频拱手，“今时不同往日，柳宫好容易苟活下来，娘娘莫要害我！”
舞空冷眼看他，倒不似作伪，好像寒衣真的是一个特别可怕的人物一般。
她想了半晌，故意放低了姿态哀求道：“柳长老，无论如何，求长老帮我通禀一声。左右我今日来了，有些话总要跟魔王殿下说个明白。你若让我等腊月初八再来，到时候，我一时控制不住情绪，闹将起来，又不小心说出是柳长老告诉的我婚期，不是对你我，对魔王和四公主的婚事都不好？”
柳宫女人般粉嫩的嘴巴张得可以放进一枚鸡蛋，伸手指着舞空：“你……你这刁蛮丫头！你以为别人会信你不成？！”
“好啊，那咱们等着瞧。”舞空说完，拉起女娲的手便走。
“……”柳宫连忙拦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犹豫了半晌才吩咐一旁的守卫，“去禀告魔王殿下。”
“是。”守卫领命而去，留下柳宫跟舞空、女娲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没过多久，守卫走了出来，低声对柳宫说了句什么，柳宫才长出了一口气，侧身站到一边，说道：“二位请跟我来。”
魔王殿的一切，舞空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
她在这儿生活了几个月，对殿内的情形自然是熟悉的，陌生的是气氛。
不一样的气氛。
她还没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便被柳宫带进后殿旁的东暖阁，看见了正在批阅奏章的寒衣。
没错，是寒衣的眉眼，是寒衣的身形。
可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却似乎无比陌生？
寒衣听见他们三人进来，抬起了墨绿色的眼眸，看向舞空。
当初，寒衣从思过园出来后便失踪了，直到在无相山，舞空被娆娆攻击时，才忽然出现。
那时候，寒衣周身上下都透着冰冷，眼神更是冷漠得要死，但至少，还有一丝少年人的纯净。
此时此刻，寒衣的冷意更甚，更连那抹纯净都不见了。
“娘娘，六师姐。”寒衣起身，冲二人拱了拱手。
六师姐？
这是寒衣对自己的称呼吗？！
“寒衣……”舞空顾不得柳宫和女娲在场，嗓音沙哑的叫了一声。
“本王惑凉，”寒衣的面貌、眼神、声音，无一不冷到了极致，“魔王惑凉，六师姐，惑凉是本王的本名，下次不要再叫错了。”
“……”
有那么一瞬。舞空甚至在想，这是寒衣吗？也许他真的不是寒衣，只是跟寒衣长得一模一样？
心里这么想着，嘴里不由自主的念道：“冰映长空伴君舞……”
寒衣的眉头几不可见的动了一动，瞬间便恢复了常态：“六师姐，好文采。”
“我要你说下句。”舞空直视寒衣，马上接口道。
寒衣犹豫了半秒：“花落薄衣弄月寒。”
“寒衣，你……”
“六师姐，寒衣已死，站在师姐面前的，是魔王惑凉。”寒衣立刻冷冷的提醒。
舞空怔在那儿，半晌才露出无奈的苦笑：“你既然记得我是你的师姐，可还记得神女峰上，你拜我为师的事儿？”
寒衣垂下了眼睑，却依旧冷着脸，脸上一丝变化都没有。
“我明白了，魔王殿下。”舞空的嘴角闪过一抹嘲弄，“舞空失礼了。只是，魔王殿下真的不必视你的六师姐为洪水猛兽，这本是我早就想要的结局——只是来得早些罢了。”舞空边说边对着寒衣福了一福，“祝魔王殿下和四公主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她本想傲然转身，飘然离去。没想刚一扭头，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
这几天昏得尤其厉害，值不值当的就昏。
寒衣早做打算，原也怨不得他，只是，何必做得这样绝情？
寒衣，你真的连这最后几天都等不了吗？
……
舞空昏昏沉沉的醒来，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她仿佛又回到了化形前的日子，睡了醒，醒了睡……
某次醒来。周围又是熊熊燃烧的炉火。
我又穿越了？
又穿越到炼丹炉里，变成一粒连植物都不如的药丸？
还不曾想明白，舞空便再次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周围一片漆黑——怎么这么像？难道我真的再一次穿成了药丸？
那寒衣在不在？
舞空努力扭脸看向身边，身边空空荡荡，连个药渣都没有。
失望，一颗心用锤子砸一样的疼，昏睡……
……
舞空完全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
一睁眼，仍旧是紫苑，仍旧是灵玉天尊绝世无双的美色。
灵玉天尊仍旧身着玄衣，绝色倾城，温和如玉，和舞空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只有当年的一头青丝，变成了万千银发。
“师父……”舞空所有的委屈和不甘涌上心头，挣扎着，被灵玉天尊和小莫扶着坐起来，扑进灵玉天尊的怀里大哭起来。
她很久不曾这样哭过了。
更何况，灵玉天尊的怀里这样温暖，还有淡淡的清新。
灵玉天尊微笑着轻拍舞空的后背，柔声说道：“舞空，你已经好了。你所说的吸星大法，已经练成了。”
“啊？！”灵玉天尊一句话，顿时赶走了舞空的悲春伤秋，连忙盘膝坐好，试着运行体内的真气——
天啊，这是自己吗？！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的脉搏有多细，真气就像溪流一般，现在，为什么真气流就像一条破涛汹涌的大河？！
河里的水本来在平静的流淌，自己稍一运气，那河流一点点的增加流速，最后竟如开闸的洪水一般！
偏偏，这样运气时，自己全身舒畅无比，仿佛那河流不会给自己一丝压力。反而自然而然的吸收着身边的灵气，空气里的灵气团仿佛被自己体内的河流吸引一般，毫不犹豫的扑入自己的身体，钻进脉搏，汇入河流！
她手掌一伸，心念只是一动，连运气都没，手掌上便跳起了蓝色的火焰，仿佛一群身着蓝色衣裙的美貌女子，正在翩翩起舞。
而她随意的一握拳，那蓝焰竟然毫无声息的熄灭，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师父，师父！”舞空兴奋得尖叫。
灵玉天尊只是笑，忽然单掌一挥功向舞空，舞空不由自主的轻轻一挡——
灵玉天尊体内温热的真气源源不断的涌入自己的身体，根本不用舞空用力，那股温热便流入舞空的四肢百骸，舒服而又温暖。
舞空吓了一跳，顾不得想太多，手掌急急的一收，那团气流顿时向被关闭了闸门一般，渐渐消失。
“师父……”舞空兴奋得不行，她当然知道，这预示着她体内的真气团已经被炼化，吸星大法已经炼成，而且能收放自如，自己可以再也不用担心会死，更不用担心谁会有胆子吃掉自己了！
舞空一把抱住灵玉天尊的脖子，大叫大笑起来。
自己，活了？！
可以长生不老的活着了？！
注意注意，不但长生，而且不老！
就像师父一样，活了十几万年，还是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绝美摸样？！
“没错，你不用担心自己会被人吃掉了，这种可能目前微乎其微；你也的确长生了，不老了，也的确……有了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绝美摸样。”灵玉天尊温柔的笑着。
舞空连忙松开灵玉天尊，端端正正的坐好，故意嘟起了嘴：“师父，我要学你的读心术！在学读心术之前，”她再也忍不住，再次大笑出声，“我要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第026章 丹色撩人
小莫一直守在一旁跟着舞空开心。听她这么一说，根本不用别人吩咐，立刻笑眯眯的递上一面梨花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梨花镜中的那个女子，是自己吗？
以前，舞空看过不少描写美貌女子的句子，舞空都觉得，那些只是夸张的罗列而已，什么碧水双盈，玉搔半亸，什么翠点蛾痕，分就双眉石黛，云堆蝉鬓，写来两颊胭脂，什么无语独徘徊，仿佛仙姝三岛内，凭栏闲伫立，分明西子五湖中，什么其美若高山琼雪，晶莹爽寒，其华若白雪映日。点点逼人……
带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些词句是真的，甚至只能描绘一个人美貌之万一。
就像师父灵玉天尊，你无论把什么样的好词用在他身上，都会觉得不够，所以，每次想描述师父的金形玉质，美貌绝伦时，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词汇就是倾国倾城。
现在，自己居然也能和师父站在一起，而不用被杯具的比下去了。
灵玉天尊见她诞着口水在梨花镜前自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温柔，干脆喊过小莫，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小莫笑呵呵的盈盈一拜，便提裙而去。
不多时，小莫领着几个仙娥进门，舞空从梨花镜里发现，仙娥们抬着一面比又高又宽的镜子走了进来，灵玉天尊亲自把它贴在小莫的卧室里，卧床旁边。
“师父！”舞空连忙跑过来，“我记得有人说过，卧床旁边最好别放镜子，尤其，这么大，像一整面墙，还就在卧床侧面！”
“哦？”灵玉天尊风骚的扬了扬眉。“这是为何？”
“半夜醒来，一眼看见镜子里躺着一个人，好可怕；还有，这样会看见不干不净的东西，比如鬼魂之类的……”舞空脑子里忽然闪过洱苍说过的那团黑雾，连带着想起寒衣，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灵玉天尊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装好了镜子，单手一挥，镜子前面便多了两道重重的垂帘，淡粉色的月锦，绣着若隐若现的羽毛，然后走到舞空身边，携起舞空冰凉的双手，捧在手心里暖着：“我早吩咐天兵天将加强防御，又在灵玉宫外加了防御，再厉害的鬼魂也进不来了。”
舞空点着头，为了不去想寒衣，指着镜子前的淡粉色垂帘和屋里深深浅浅的粉色问道：“师父，您怎么不用紫色了？”
“逝者已矣，我只想怜取眼前人。”灵玉天尊暖暖的看着舞空。嘴角噙着一丝微笑。
舞空却打了个寒战，连忙抽出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