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
只有菲菲。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主人只有跟寒衣公子在一块儿时才高兴，哪怕没事儿在那儿坐着，什么都不做，也会咧嘴偷笑。现在……虽然天尊大人对您好，可您一点儿都不高兴。”菲菲皱着眉头。说得煞有介事。
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舞空不安的摸着自己的脸。
“菲菲，你胡说什么？！”小莫领着几个小仙娥抬热水进来，伺候舞空洗澡，正好听到菲菲的话，气得脸色都变了，“姑娘和天尊大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这是人人都交口称赞的事儿，你竟在这儿跟姑娘胡言乱语？！别说外人了，就是你我，难道看不出来天尊大人对姑娘有多疼爱？身为女儿家，若能嫁给一个这样的夫君，夫复何求？！”
菲菲自然知道小莫对灵玉天尊的死忠，撇了撇嘴巴，再不说话。
小莫命小仙娥把浴桶里的水温调好，撒好花瓣精油，等她们退出去又关好门，才一边伺候舞空入浴一边轻声对菲菲说道：“再说了，寒衣公子娶了四公主，做了天帝的女婿，难道还能纳妾不成？你给姑娘指这样一条没有结果的路，真是糊涂透顶！”虽然是冲着菲菲说。每一个字却都是说给舞空听的。
舞空也不说话，只是苦笑着没入水中，任她们搓洗，草草的洗完了，便让她们各自回去休息，自己钻进了柔软舒适的被子里。
小莫和菲菲各怀心事的清理了浴房，出来一看舞空好像已经安静的睡着，更是闭紧了嘴巴，小心的走了出去，帮她关好房门。
其实，菲菲的话已经像一颗小石子一样投进了舞空的心湖，让本来就不是十分平静的心泛起无数涟漪，又哪里睡得着。
她把前因后果努力回想了一遍，从师父出现在自己和寒衣的窗外开始，到师父提醒寒衣该找谁去要炼制之法，到寒衣毫不迟疑的去再满怀失落的回来，到他忽然回魔界，变得冷漠无比，再到自己一觉醒来，寒衣已经娶妻生女，不关心自己的生死……
寒衣，就算是下半身动物，受不了自己不能跟他在一起，也不至于冷漠至此吧？
尤其是“她要死便死，要活便活，跟我毫无关系”的话，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从寒衣嘴里说出来的。
就算他和四公主如今再恩爱，就算他再害怕失去天庭的助力。也不会比蒙白更害怕吧？自己差点杀了七公主身边贴身伺候的仙娥，蒙白都知道替自己说情，以寒衣的性格，又怎么会说自己要死便死，要活便活？！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虽然夜色渐浓，却毫无睡意。
她翻了个身，正好看见那面像一面墙一样宽大的镜子——啊！！
镜子里，一个若隐若现的女子，正悬在半空，低头看着自己！
舞空打了个哆嗦，几乎叫出声来，嗓子里却好像卡着什么东西，根本喊不出来。
鬼？
自己是仙啊，修为还那么高，还怕一只孤魂野鬼不成？！
可是，师父明明说过，天界已经加强守卫，灵玉宫外也布上了防御，就算真的有厉害的鬼魂从冥界跑上来，也不会好巧不巧的进了自己的房间吧？
舞空的心怦怦直跳，连忙加了几分明目咒，仔细观察悬在自己上方的那名女子。
不看则已。看清楚了，舞空更加害怕，尖叫声终于冲破了嗓子，却被那女子疾速飞扑在她身上，捂紧了她的嘴巴。
近在咫尺。
舞空看得更加清楚。
没错，是她！
紫衫！
虽然自己从前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可是从那眼眸里，舞空却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不是自己，是紫衫！
眼前的紫衫并不真实，更像是一团白雾凝结出来的。却眉眼清晰，肤质通透，手指微香……
微香？
那香味，和自己方才洗浴时倒进水里的花瓣和精油的香味一模一样！
舞空不敢确信，甚至举起自己的手，想放在鼻端闻一闻，仿佛已经忘了，此刻的紫衫，正掩着她的口鼻。
紫衫好像知道她的想法，轻飘飘的抬手，轻飘飘的下落，坐在床尾。
舞空已经失去了大半智商，只是傻傻的抬起举到一般的手，把手背放在鼻端轻嗅。
果然……是一模一样的香味。
床尾的紫衫笑了起来，声音柔和好听：“我只是和你共用这一具身体的魂魄，我所有的味道都是你的，自然一样。”
共用一具身体？
师父不是说，按照那样的修炼之法，所有的草木妖都魂飞魄散了吗？
舞空这样想着，也不由自主的这样问出来。
“哼。”紫衫把脸扭到一边，留给舞空一个精致的侧脸。
“你告诉我。”舞空批上衣服，缓缓的坐起来。
紫衫只看着那面镜子，仿佛在自言自语：“我现在有点怀疑，他放这面镜子，根本就是故意的。我跟你在一具身体里共处五百多年，一直安分守己，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居然还是让他逼着现了形。”
舞空仔细咀嚼紫衫的话，半晌才问：“你的意思是，你一直在我的身体里？”
“是你一直在我的身体里，鸠占鹊巢，好不好？”紫衫冲她翻了个白眼，“不过，我不怨你，即便你不恰巧冲进来，我也不打算醒过来，那个伪君子……呃……”
紫衫说到一半。忽然被鱼刺卡住了一样捏住了自己的喉咙，一张粉脸变得俏白。
舞空连忙闪过去帮她轻拍后背：“你怎么了？！”
紫衫却根本说不出话来，白雾般的眼角甚至闪过一抹泪光，终于恨恨的呻吟了一声，迅速的化成一缕白眼，钻进舞空的嘴巴，消失不见。
舞空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按住自己的前胸，想努力感知紫衫钻进自己的身体里以后，究竟去了哪儿。
完全感觉不到，跟平日没有任何区别。
也许，有区别的是刚才，她的魂魄飞出来透气的时候，可惜那时候自己不是惊吓就是懵懂，根本忘了感知自己的身体。
她怎么说到一半，说不出来了？
舞空心念一闪，飞出窗外，幽空的院落，只有院子中间的那一池荷花摇曳生姿，再没有一点声息。
那个伪君子……
她说的是谁？
紫衫跟谁有仇？
慧心？
不至于吧。
师父？
她以为是师父恨她隐瞒已经跟蒙白订婚的事实，还要嫁给师父让他丢脸，才将她炼制成丹的？
可是，她不是一直在这具身体里吗？虽然毫无声息，却也该什么都知道吧？
为什么，她说了一半，忽然嗓子被卡住一般，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裹紧了睡裙，轻轻一跃，便跃进旁边的翠屏苑里。
书房的灯还亮着，师父这些日子一直陪着自己，公务都是留到晚上自己睡了才做。
舞空冲仙娥们摆摆手，示意不必打扰，走过去站在窗边的阴暗里，看着灵玉天尊认认真真的坐在书桌后面批改公文。
她冲小雪招了招手，轻声问道：“师父在里面多久了？”
小雪福道：“姑娘回紫苑后，大人就一直在书房里忙到现在……大概有一个时辰了。”
“一直没出去？”
“没有。”小雪有些不明所以，茫然摇头。
舞空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就听里面灵玉天尊喊道：“舞空吗？进来。”
第032章 无形的绳索
舞空呆了一呆，只好推门进去。走到灵玉天尊身后，轻轻的帮他按摩颈椎：“夙陌，你以后不用日日陪着我，却把公务留到半夜才做——你做完了再来找我，不是一样？”
灵玉天尊嘴角含笑，拉起舞空的素手放在唇边吻着：“心疼我了？”
“当然。”舞空只好点头，“你这样夜夜操劳，一个月之后你我大婚之日，却顶着一双熊猫眼，不是太丢人了吗？明明是三界第一的绝美，却在新婚之日打了折扣，我可太亏了。”
“呵呵呵……”灵玉天尊轻笑出声，把舞空拉到身前，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在揽进怀里，用额头蹭着舞空的脸颊，“我的舞空终于知道疼我了。”
“那是自然。”舞空感觉到灵玉天尊鼻息里呼出的热气恰到好处的喷到自己的脖子上，热热的，痒痒的，不自觉的躲开了一些，“你忙吧。我不烦你，早点忙完早点睡，明天可不许再这样了。”
“是，我的娘子大人。”灵玉天尊满口答应，却并不放手，柔软温热的嘴唇反而有意无意的蹭着舞空的脸颊。
舞空一边躲闪，一边努力微笑：“夙陌，别这样。”
“咱们还有一个月就要成亲了，是不是？”灵玉天尊哑着嗓子说道。
“是……你也说，还有一个月……你就再等一个月嘛。”
“不要。”灵玉天尊难得的撒起娇来。
“我也不要灵玉宫的人看轻我。”舞空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语调温和，却无比坚定的说道。
灵玉天尊的动作终于僵了一僵，慢慢从舞空的耳边抬起头，轻声叹息：“舞空，我该怎么办？我明明心里想极了，却不愿意对你多说一个不字……你说我该怎么办？”
舞空却只是笑：“什么怎么办，这样挺好啊？你继续发扬就对了。”
“调皮。”灵玉天尊宠溺的捏了捏舞空的小巧鼻尖，才放舞空起身，“快去睡吧——还有，下次多穿点再出来。”
舞空低头一看，自己洗了澡就钻进被子里，看见紫衫了也只披上一件睡衣，里面竟是中空的，忍不住红了脸，也不答话，狼狈的跑了出去。
逃回紫苑，急急的钻进被窝。舞空的心犹在怦怦直跳。
要是寒衣，自己穿成这样，他一定会疯了，师父却只是稍稍比平日兴奋些，到了最后才告诉自己勾引他兴奋的原因。
年龄大的人果然不一样。
舞空的脑子乱乱的，想着寒衣，想着灵玉天尊，想着紫衫，想着紫衫嘴里的伪君子，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
*** ***
“蟠桃盛会？！”菲菲一跳多高，“小莫，后天时蟠桃盛会？！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哎呀呀，我穿哪件衣服好？”
小莫掩口笑着：“你急什么？咱俩都没资格去的。灵玉宫能去的只有五个人，天尊大人，咱们舞空姑娘，还有大公子暖阳，三公子慕林，和四公子了尘。那蟠桃盛会六千年一次，别人哪有资格去？”
“六千年一次？！我的妈呀，谁知道下次我还有没有命看到？”菲菲夸张的跌坐在椅子上，悲痛欲绝。
“想有命去。就好好修炼。”舞空笑着瞥了她一眼，命令道。
“嗯嗯！我去！为了能参加下一次的蟠桃盛会！！”菲菲握拳鼓气，正要跑出去修炼，迎面碰上正要进门的灵玉天尊。
“菲菲，凤凰苑哪里不满意？”灵玉天尊微笑着问道。
菲菲的笑脸却立刻暗淡了下去：“大人……”
“要是没什么不满意，现在就搬过去吧。”也不等菲菲回应，便对小莫说道，“小莫，喊几个仙娥过来，帮菲菲搬家。”
“不用了。”菲菲泄气道，“我也没什么好搬的。”扭身回到屋内，冲正在挑衣服在蟠桃盛会上穿的舞空，微微一福，“主人，大人让我现在就搬到凤凰苑去。”
舞空诧异的看看菲菲，抬眼看了看正往里走，对自己笑容满面的灵玉天尊，知道自己不该反驳，便道：“去吧。好在都在灵玉宫里。”言外之意就是，你搬去凤凰苑，总比搬到灵玉宫外的凤凰阁要近得多吧？
菲菲多少年来都和舞空息息相通，自然明白舞空的意思，虽然不愿意，却也别无他法，只得离开。
“挑衣服？”灵玉天尊走到舞空身后，轻轻的环抱住她的腰身。
小莫则掩口笑着，对灵玉天尊深施一礼，掩上门退了出去。
“是啊，我早听说过蟠桃盛会。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去参加！”不知道是不是怕了灵玉天尊的读心术，舞空已经慢慢学会在灵玉天尊面前抛开负面情绪，兴奋的拉着那些衣服，“夙陌，你帮我出出主意。”
灵玉天尊的目光稍稍暗了一暗，笑容却从没退却：“你穿什么都美。不过，那蟠桃会实在没什么意思，人太多了，乱乱哄哄，个个虚情假意……我要是说，你干脆别去了，你会不会不高兴？”
舞空一愣。
六千年一次啊，灵玉天尊当然去过好多次了，觉得没意思，自己可从没去过啊。
灵玉天尊感知了她的心思，笑道：“我随口一说，你若喜欢，我就带你去转转，要是你觉得烦了，也不必顾忌什么，偷偷告诉我，我自会找个因由带你早点出来。”
舞空释然一笑，回身搂着灵玉天尊的腰：“你对我真好。”
“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边说边用下巴揉捻着舞空的头发，才揉了几下，便忽然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卧房。
“夙陌！夙陌！”舞空浑身的肌肉都紧张得有些虬结，眼看着自己被灵玉天尊放在床上，灵玉天尊坐在床沿上，身子趴过来吻自己的脖子。
“谁让你那天穿成那样坐进我怀里？我这两天的脑子里都是你那时的样子……舞空，让我亲近亲近，好不好~~~”灵玉天尊说着，竟已爬到舞空的身上，虽然隔着几层衣衫。仍可感觉到身体的微微发烫。
舞空半推着灵玉天尊的肩头，脑子里乱糟糟的。
灵玉天尊丰姿清华，倾国倾城，和这样的美男子亲热，又是自己的未婚夫婿，舞空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但是，她心里就是觉得紧张，十二万分的不舒服。
她脑子乱着，忽然觉得胸前一凉，才发现灵玉天尊已经用牙齿咬开了她的衣扣，正向着那团柔软吻去。
“夙陌！”舞空脑袋一空，不计后果的推开灵玉天尊，一边后退着坐起来，一边用右手抓紧微微敞开的衣衫，眼泪不知怎么竟然流了出来。
灵玉天尊一愣，连忙膝行过来，小心的把舞空搂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是迷了心窍了！”他安抚着轻拍舞空的脊背，又低头吻去舞空眼角的泪水，“别哭，别哭……你我大婚之前，我再不会侵犯你，好不好？”
这样的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柔声道歉，软语哀求，舞空怎么还可能怪他？更何况，若是别人，恐怕早已无比亲密了吧？
她环抱住灵玉天尊，却被紧张的灵玉天尊压住了鼻息，便把脸扭到一边……
那面如墙一样大的镜子里，映出了亲密拥抱的灵玉天尊和自己。
“夙陌。”舞空轻声叫道。
“嗯？”
“那镜子……”舞空用手指着那面镜子，不知为什么，她仿佛看见镜子里的人像是自己，又像是紫衫，又熟悉，又陌生。
灵玉天尊扭脸一看，后背忽然僵直。
“怎么了？”舞空连忙问道。
她觉得。她心里的疑问，灵玉天尊一定可以解答。
灵玉天尊看了看镜子，又看了看舞空，皱眉道：“不对啊，那样的炼制之法，早该把她炼得魂飞魄散了啊？”
“你说什么？”舞空想起那晚有着和自己相同体香的紫衫，用手捂住自己的口唇，说了两句话便钻回自己的身体里……
“你可记得，我一直都说，你就是紫衫，紫衫就是你？那时候，之所有那样坚持，就是因为在我眼里，你就是她，她的身体，装着她的魂魄。我以为，你不承认，只是因为你恨我关了你，或者忘了而已。可是，那天看到那炼制之法，我才知道紫衫真的不在了，才知道自己喜欢的一直都是你……把你当成紫衫来喜欢，只是我从前自欺欺人罢了。”
“现在呢？”舞空没听到重点，“那天晚上，我明明从镜子里看到紫衫了！她好像一团雾气，我却实实在在的看见了她，还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知道，那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