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事情我才不管!”
似乎是比什麽都要任性的少年清脆的声音,干脆地打断了少年王的话。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和我没有关系!”
“你是埃及的王弟。朕之後,唯一有资格统治埃及的人。”
少年王俊美的容颜已经回复了平静,他说,声音很低,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在生气。
“这是你身为埃及王室之人所必须承担的东西。”
“我不管──”依然是任性到极点的话,“我本来就是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长大,王家王家什麽的,那些东西和我没有关系!”
“我和王兄不一样,我从来没想过要做什麽法老王,我也不懂如何去统治埃及……所以你说的那些东西我不懂就是不懂!”
年少王弟的声调因为激动而越发尖锐。
“王兄的话我总是不懂,我的话王兄也从来都不明白……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只是把我必须要说的话清楚的说出来而已!”
“说多少次也行,解释多少遍也可以,直到王兄彻底明白为止!”
他说,目光坚定。
虽是仰著头注视著少年王。
虽然大半个身体都被对方抱著。
他说话的气势却一点也不输给年轻法老王凝视他的目光。
“王位也好,埃及也好,这些东西我一点都不在乎。”
“因为有王兄在这里,我才会来到这里。”
“这和王兄是不是法老王没有关系!”
他说,喉咙抖了一抖:“为什麽我们之间必须要牵扯到那些?……是的,或许对王兄来说,王位和埃及都是很重要的东西,比我要重要得多的东西。”
紫罗兰色调的双眼在主人近乎是竭尽全力的声音中再一次渗出了泪水。
“可是对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东西只有亚图姆……王兄而已!”
“所以如果王兄死掉的话,我也跟著去死──”
黑暗的房间是如此的寂静,仿佛只有那在一口气宣泄出自己所有心情之後力竭的年少王弟清脆的声音在回荡。
他浅紫色的瞳孔蓄满了泪水,却仍旧是倔强地、一眨不眨地盯著年轻的法老王。
夜空中的星不知何时隐在云中。
黑暗隐藏了年轻法老王此刻脸上的表情。
只看得见他那秀丽的唇抿著,呈现出雕刻般流畅的线条。
他的手轻轻地将他那爱哭的王弟的头按入怀中。
他沈默著,一言不发。
──从现在起,忘记你的名字。记住,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是法老王──
──法老王,以神的名义,我们将用生命守护您──
──埃及的法老王,埃及的神灵,埃及的人民将永远臣服在您的脚下──
黎明之前最後一点微弱的星光挣扎著透过云层照进了法老王的王宫。
抱著他那咬著下唇哽咽哭泣的王弟,年轻法老王侧身躺在床上。
他的手将对方的头紧紧地按在他的颈窝中,丝毫不肯放松,似乎是不想让对方抬头来与他对视。
他似乎是在防备他的王弟看到什麽。
──“这和你是不是法老王没有关系!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只是亚图姆而已!”──
金色的发鬓凌乱地掩住了他那俊美的脸,黑暗中让人越发看不清楚。
头被少年王紧紧按在颈侧的年少王弟更不可能看见……
年轻法老王那隐藏在那如黄金融化而成美丽的金色发丝下的,微微发红的浅褐色耳郭。
***
【你是因为害怕而哭泣?】
不是。
【那麽是因为痛苦,或者悲伤?】
不是。
【因为讨厌麽?】
也不是。
【我不明白。】
不明白也没关系。
硬要说的话,哭泣的原因,只是因为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只是因为知道那个自己在乎的人从来没有改变。
【你不怀疑?】
我一直在害怕。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一直都很害怕。
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因为太陌生。
所以,我对他产生了怀疑。
【结果?】
够了。
就算缺少那段时间的记忆,就算缺少三千年後那个人的成熟,就算有很多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可是,他的温柔却没有丝毫改变。
……这就够了。
【你觉得你会得到什麽结局?】
一本书,如果连结局都知道了,岂不是太无趣了?
【白痴。】
彼此彼此。
**
“你哭够了没有?”
年轻的法老王低低地仿佛叹息的声音,多少带著一点斥责的意味。
“埃及王室的威严都快被你丢光了。”
“啊?呃,对、对不起。”
知道现在的另一个他非常讨厌自己哭,他急忙用手使劲擦著脸上的泪痕。
只是胡乱一抹,越发让他那张稚嫩的脸显得一塌糊涂。
年轻的法老王皱眉盯著他那手忙脚乱擦著自己眼泪的王弟半晌。
“算了。”
浅褐色的手抬起,指尖探入对方柔软的发中。
少年王将对方的头桎梏在自己的双手之中。
“看来这个问题你改不了。”
埃及年少王弟的头被他的王兄的手强迫性地抬起。
“要哭也可以。但是……”
笔直地互相凝视的双眼,面对面再也没有丝毫可以躲藏的角度。
他原本在擦拭眼泪的手下意识扶在那扭著他的头的浅褐色的双手上。
他那满是泪痕的脸无法逃避的暴露在那双如燃烧火焰般美丽的绯红瞳孔之下。
“绝对不准在朕以外的人面前哭泣。”
天亮了。
晨曦的微光从天窗落下来,恰巧落在埃及年轻的法老王那俊美的颊上。
他的指尖,轻拭去他的王弟那柔软的颊上的泪痕。
即使跨越三千年的时空,也不曾有任何褪色的温柔。
埃及年少的王弟睁大了眼。
他的呼吸有了短暂的静止。
他在那一瞬忘记了哭泣。
那是在伟大的太阳神拉的光辉之下
比什麽都要珍贵的
比什麽都要美丽的
法老王的微笑。
【第一部 法老王的微笑】
【完】
第一部 尾声
石头堆砌而成的坚固监牢是寂静的,只能偶尔听到水滴的声音。
然後,伴随著锁链晃动的声音,牢门开了。
将一个小包袱搭在肩後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的胸口严严实实地扎著绷带,男子却是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弯腰钻了进来。
“克雅,最近过得怎样。”
男子对监牢中的黑发青年打了声招呼,顺手将手中的小包袱丢在石牢左边简陋的矮桌上。
“你来这里试试?”
黑发的青年平静的问答。
男子哈哈一笑。
“算了吧,这种地方我这辈子都不想来。”
“王弟殿下好麽?”
“你每次见我都这麽一句话,累不累啊。”
男子一脸‘真是受不了你了’的神色,而得不到回答的黑发青年皱起眉。
“……王弟殿下的伤……恶化了?还是神官他们对殿下他……”
他小心翼翼地问,满脸担忧之色。
见他这副德行,塞西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别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王弟殿下可是好得很,有法老王那麽大个靠山宠著护著,别说跑出宫,就算做了翻天的事谁敢把他怎麽样。而且,王宫里的那些家夥一个比一个会看风向,明知王弟得宠,怎会有人敢当著法老王的面给王弟难看。”他顿了一顿继续回答,“至於王弟殿下的伤,也好了大半,我若说完全康复你大概也不信,不过被那堆医师们祭司们小心翼翼地照料著,不可能出什麽意外。”
得到回答的克雅明显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他倚著床头坐下,沈默了一会後又开了口。
“……塞西。”
“什麽?”
“一直没有向你道谢。”
“怎麽突然说起这个?”
“如果那个时候不是你拦著赛特神官大人不让他杀我的话,我也不可能还在这里和你说话。”
“你死不死我是无所谓。”塞西笑道,“我只是想到,以王弟殿下的个性,你要是死了他一定又会和法老王闹别扭,搞不好又再落跑一次,到时候法老王大发雷霆,头疼的还不是赛特大人。我不过是尽责协助赛特大人。埃及王室的和睦,可不仅仅是赛特大人一个人的希望,不是麽?”
听著对方那满不在乎的回答,克雅也笑了。
“不管怎样,我能活下来,可以继续陪伴在王弟殿下身边,都是多亏你。”
“得了得了,虽然是王弟殿下的命令,但是你救了我一命也是不争的事实,就当是一命还一命,抵消了。”塞西说著,突然想起了什麽,“啊……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时候明明是王弟殿下比较危险,你这个死忠王弟的家夥怎麽也不应该先救我吧?”
“因为那是王弟殿下的命令。”
塞西一怔。
“哈?”他疑惑地问道,“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明明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王弟吧?就算是他的命令你也应该……”
黑发的侍卫稍微沈默了一会儿,然後回答。
“只要是王弟殿下的话,我就会服从。”
“你这种忠诚还真是奇怪,如果换成我的话,就算违背赛特大人的话,我也绝对会放弃你去保护赛特大人。”
“我自己的想法并不重要,我只要服从就好。”
塞西皱眉,他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思考方式。
“如果王弟命令你下手杀了他,这种事情你也会服从?”
“…………”
“我靠,你还真在想啊?这根本是想都不用想吧!”
“……我不知道。”
“哈?!”
“没到那种时候我也不知道。或许要真的出现那种情况,我才能给你答案。”
“你这个死脑筋……”得到如此诡异的回答,塞西一时间只觉得哭笑不得,“算了,你还是一辈子都别给我答案比较好。”他一指他仍在矮桌上的包袱,“拿去,给你带的好东西,改善下天牢的夥食吧。就这样,我走了。”
“等一下,塞西!”
眼见塞西要离开,还有问题未得到解决的黑发侍卫急切地向前走了两步叫住对方。
“还有事?”
“我什麽时候可以回王弟殿下身边?”
塞西的表情在那一瞬僵了一僵。
然後,他叹了口气。
“这个啊,你暂时还是别想了。”他说,“估计短时间你出不了这监牢。反正都知道你是王弟的心腹,料想这里的看守也不敢对你怎样,暂时滋润的在这里养伤也不错啊。”
“为什麽?”
克雅皱起眉来。
就各种方面的意义来说,他实在是很想早日回到王弟殿下的身边。
“为什麽?你居然还问为什麽?”塞西没好气斜他一眼,“还能为什麽,你以为埃及比王弟殿下大的是谁啊?”
“……”
“我很早以前就一直跟著赛特大人,而赛特大人则是一直服侍著法老王,所以我也算是跟在法老王身边很多年。……别看法老王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这麽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麽单宠某个人。”
塞西说,倚在牢门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眉眼微微上扬。
“说句不好听的,王弟殿下做的那些事情,基本都算得上大逆不道……啧,别说是那麽多,就算只有一件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早被王碎尸万段了。”
他说,“老实说,法老王对王弟根本是已经到了溺爱的程度了,别说是赛特大人,我这个无关人士就算只是旁观也快受不了了。”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王弟殿下失宠的可能性只有一种,那就是他自己主动背叛法老王。”
“王弟殿下不是那种人!”
“别激动,你说的我知道。我只是打个比方说明王对王弟的宠信程度而已。”
“那些事情和我无关,我只是想早点回王弟殿下身边而已。”
“好吧,我想你必须更清楚认识到这一点──一个卑微低贱的侍卫竟敢将王弟撺掇出宫,还差点害死他……法老王怎麽可能会放过你?”
“虽然最後为了哄可爱的王弟高兴让他可以安心养伤,王默认了赛特大人对王命的违背不加以惩处,但是,王肯定还是觉得你早死早清净。”
塞西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
“再加上那个明明看起来很聪明但是在某方面却迟钝得要死的王弟居然还天天缠著王为你求情让王放你出来……自己最宠爱的王弟却天天在自己耳边念叨自己讨厌的看不上眼的家夥的名字……哼,克雅,你就慢慢等你出狱的日子吧。”
“我知道了。”
黑发的侍卫如此回答,不再多嘴。
他走到矮桌边打开包袱,随意取出食物开始食用。
一脸轻松。
只是,他是轻松了,一旁的塞西说著说著却越发头疼起来。
“这麽说的话,你的事情……以那个王弟的性格,还有法老王那越演越烈的溺爱程度来说……呜哇~赛特大人以後一定很辛苦。”
黑发的青年侍卫淡定而轻松的喝下一口冰凉的酒。
“我说你不要只顾著吃东西,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
“我的主人是王弟殿下不是神官大人。”
言下之意是,你家主人的事情我才懒得管。
“你这家夥~~~作为罪魁祸首,你不觉得自己也该做点什麽?”
“王弟殿下高兴就好。”
“……赛特大人要杀你的时候我就不该拦著!”
END
第三十一章
初生阳光透过天窗落下来,明晃晃地照在打著呵欠从大床上爬起身的埃及年少的王弟脸上。
跪坐在床上恍惚了一会儿,清晨的阳光很刺眼,他下意识揉了揉眼。
窗外翠绿色的枝叶迎风摇了一摇,清爽的晨风吹进来扬起他的额发。
晨风拂过耳际的清凉感触让他清醒了许多。
“噗哩~~”
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绒毛小球此刻正努力在床下蹦躂著,上下弹跳著,试图引起它的小主人的注意。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瞅著年少王弟,似乎是极想滚到小主人的身边。
但这个可爱的小魔物又似乎在害怕什麽一般不敢靠过来,只好在床下翻滚著,发出小小的“噗哩噗哩”叫声。
那副可爱的模样让年少的王弟忍不住笑起来。
他伸出双手,想要把栗子球抱上床。
一只浅褐色肤色的强健的手臂从後面伸出来。
突如其来搂在他腰间往後一个使劲。
指尖差一点就触摸到自己那个可爱的小魔物的年少王弟顿时整个身子一下子就向後跌进手臂主人的怀中。
正蒙头蒙脑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就觉得脑袋一重。
一个重物压在他的头上,还蹭了一蹭。
另一只手臂也随之伸过来,搭在他腰间。
他尝试著掰开那搂著他桎梏住他行动的手臂,反而让其缩得更紧。
他颇为无奈地任由那个人抱著自己。
反正也习惯了……
每次都这样。
另一个他根本是把他当做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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