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韵忙笑着应下了。
顾莞宁少不得要露出一个受宠若惊的表情,一脸感激地谢了恩:“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软烟罗十分珍贵少有,价格高昂,一匹软烟罗就要百两金子。
每年宫中的贡品也不算多,只有位份高又得宠的嫔妃才有资格分到一两匹。位分低的,就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了。
王皇后一张口就赏出几匹软烟罗,几位年轻的嫔妃心中俱都不是滋味。
身段玲珑面容妩媚的郑婕妤按捺不住了,张口笑道:“皇后娘娘今日真是慷慨,一张口就赏出几匹软烟罗。臣妾看着,都觉得眼热了。”
郑婕妤只有二十多岁,既年轻又有风情,进宫几年,一直颇得元祐帝宠爱。
王皇后目光扫过郑婕妤年轻娇媚的脸庞,扯了扯唇角,淡淡说道:“不过是几匹衣料,你也觉得眼热。好在皇上不在,不然,听了这等话,怕是会以为本宫平日薄待了你。”
郑婕妤城府不够深,被王皇后敲打几句,顿时一阵心慌意乱,忙起身请罪:“臣妾刚才只是随口说笑,绝没有半点别的意思,皇后娘娘千万别误会。”
王皇后淡淡道:“本宫也是随口说笑罢了,郑婕妤既不心虚,又何必紧张。”
郑婕妤语塞了片刻,才陪笑道:“说来说去,都是臣妾口舌愚笨,扰了娘娘兴致。”
“你还不算笨,知道扰了本宫兴致。”王皇后笑容一敛,凤眸一扫,流露出令人屏息的威严:“不会说话,就老老实实坐着,听别人说就是了。”
郑婕妤被呵斥得灰头土脸,坐下之后,再也没脸吭声了。
其他嫔妃也各自收敛了几分笑意。
顾莞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好一个心思深沉威风赫赫的王皇后!
明着是在训斥郑婕妤,其实是有意杀鸡儆猴,变相地敲打孙贤妃几句。
孙贤妃倒是神色如常,宠辱不惊,微笑着坐在一旁。仿佛没察觉到王皇后是冲着她来的。
椒房殿里稍稍安静了片刻,很快,窦淑妃便又笑着打破沉默:“皇后娘娘今日特意召了顾二小姐进宫来,不知皇上是否知晓?”
王皇后目光一闪,看似随意地笑道:“本宫特意向皇上提起过,皇上自是知晓。说不定,皇上散了朝,也会到椒房殿来。”
顾莞宁被召进宫来的目的,众人都很清楚。
元祐帝竟肯亲自到椒房殿来,足可见元祐帝对太孙亲事的慎重。
窦淑妃眼中闪过一丝嫉色。
元祐帝共有六子两女,两位公主都安然长大。五皇子年幼夭折,大皇子成亲后病逝,如今剩下的是太子齐王魏王韩王。
太子有两子三女,齐王有三子四女,魏王韩王子嗣也颇为兴旺。算起来,这一辈的皇孙和皇孙女加起来也有二十多个。
太子的两子都住在宫中,齐王魏王韩王只留下了长子,其余的子嗣都带到了藩地。这么算来,长期住在宫中陪伴元祐帝的皇孙,一共是五个。
齐王世子文武双全,魏王世子勤勉用功,韩王世子聪颖好学,安平郡王聪明伶俐。元祐帝对他们几个也都颇为喜爱。
可和太孙的圣眷一比,就都黯然失色了。
元佑帝对太孙的偏爱,宫中内外,无人不知。
上元节的宫宴上,元佑帝匆匆吃了两口,就提前离开,直到宫宴将散才回来。当时没人敢多嘴询问,到了第二日,众人才得知元佑帝特意去了太子府探望太孙。
这份恩宠,实在令人艳羡。
今日王皇后召顾莞宁进宫,显然也是出自元佑帝授意。元佑帝还要亲自到椒房殿来看顾莞宁
以后轮到韩王世子的亲事,元佑帝也会这般上心吗?
窦淑妃心里暗暗泛酸,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还要挤出欢喜的笑容:“这可真是太好了。既是皇上也要来,臣妾今日就厚着脸皮多待上片刻。说起来,自上元节宫宴过后,臣妾就再也没见过皇上了。”
窦淑妃是韩王生母,位分高,年龄也大了,早在数年前就不承宠了。说起这些话来,也没什么可忸怩害臊的。
王皇后分明看出了窦淑妃的口是心非,也没说穿,随口笑道:“别说你,就是本宫也有数日没见到皇上了。”
顿了顿,又瞄了年轻美貌风姿妖娆的几个年轻嫔妃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皇上平日忙于朝政,偶尔得了闲空,自是要找温柔可人的解语花陪伴。我们这几个年纪一把都快做祖母的,满脸都是皱纹,别说皇上,就是自己照镜子也看不下去。也怪不得皇上不乐意见了。”
此话一出,以郑婕妤为首的几个年轻嫔妃,少不得又要诚惶诚恐地起身请罪。
王皇后闲闲地一笑:“本宫不过是说笑几句,瞧瞧你们这副又惊又怕的样子。难道本宫是那种蛮不讲理胡乱迁怒的人吗?”
众嫔妃请罪不是,不请罪也不是,各自笑得僵硬尴尬。
性子最温和的孙贤妃今日也格外沉默,并未张口打圆场。
气氛陡然沉闷下来。
顾莞宁冷眼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冷笑一声。
宫中嫔妃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位号称“吃斋念佛”的王皇后,和慈祥仁厚也扯不上半点关系。
就在此刻,一个内侍恭敬地走了进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李公公来宣皇上口谕,散朝后,皇上就会驾临椒房殿。”
原本还战战兢兢的嫔妃们,心中俱是一喜,眼睛也各自亮了起来。
王皇后凤眸一扫,淡淡说道:“你们随本宫一起迎驾!”
第二百九十六章 面圣(一)
王皇后领着一众嫔妃出了椒房殿的正殿,恭迎元佑帝圣驾。
宫中最重规矩,迎驾时站的顺序按着位分高低排开,。
王皇后为首,孙贤妃和窦淑妃各自站在王皇后的身后,再后面,是几个年龄较大位分较高的嫔妃,郑婕妤等年轻嫔妃,只能站在最后面。
至于顾莞宁,自是落在众人身后,远远地站在不惹眼的角落处。
不过,众人都清楚她才是今日真正的主角,元佑帝就是为了看她这个未来孙媳才特地驾临椒房殿。
等了约莫盏茶功夫,元佑帝终于来了。
朝会刚散,元佑帝依旧穿着龙袍,面容严肃,不怒自威。龙目一扫,无人敢和他对视,俱都俯下身子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在这一片“臣妾”声中,唯一的一个少女声音就显得格外惹眼了:“顾氏莞宁,见过皇上。”
元佑帝目光一闪,不着痕迹地看了过去:“都平身吧!”
王皇后率先应下,随后站直了身子。其余嫔妃,才跟着一一起身。
顾莞宁熟知宫中礼仪,耐心地等了片刻,等众人都站好,才不疾不徐地站直了身子。
元佑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不愧是定北侯府的嫡女,礼数周全,挑不出半点错处。
离得远,又隔着这么多人,元佑帝年龄大了,眼神也不算好,一时看不清顾莞宁的面容。元佑帝半点都不急。先冲王皇后笑了一笑:“朕今日要在椒房殿里用膳。”
王皇后立刻应道:“臣妾这就命人去御膳房吩咐一声,准备几道皇上喜欢吃的菜肴。”
身后的嫔妃们都眼巴巴地看着,王皇后场面功夫也做的好看,不等元佑帝发话,又笑道:“难得今日皇上有空,诸位妹妹也都留下一起陪皇上用膳吧!人多也热闹些。”
众嫔妃哪有不乐意的,立刻一一笑着应下了。
王皇后看向元佑帝,含笑道:“朝会刚散,皇上便赶着过来了,一定累的很了。先进殿内坐着歇会儿吧!”
元佑帝对结发妻子也颇为敬重,闻言徐徐一笑:“也好。”
然后,帝后携手,一起进了正殿。
窦淑妃抢先一步跟了上去。
孙贤妃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并未争抢,微笑着跟在窦淑妃的身后。
两人都高居四妃之位,也都育有皇子,论身份地位,本不分高下。不过,窦淑妃的儿子只是藩王,她却是太子生母。
母凭子贵,从这一点来说,她早已稳稳胜了窦淑妃一筹。
眼下王皇后犹在,一时显不到她。等太子继位了,又有谁能压得过她一头?
经过顾莞宁身边时,孙贤妃淡淡地瞄了一眼。
那一眼,看不出喜怒。不过,以孙贤妃平日“温柔”的性子来说,已经足以表示出不悦了。
顾莞宁神色不变。
就连元佑帝和王皇后,也没能令她动容。区区一个孙贤妃,妄图令她低头诚服示弱讨好,实在是可笑。
元佑帝一进来,众人坐的次序也随之有所变动。
王皇后将上首让给了元佑帝,自己坐在元佑帝的左侧,笑着询问:“臣妾也有几日未曾见过皇上了,不知近来皇上龙体如何?”
元佑帝笑着叹了口气:“朕如今是真的老了,批几本奏折也觉得疲累。这几日便没进后宫,批完奏折就在福宁殿里歇下了。”
平日朝会都在文德殿里,福宁殿离文德殿颇近,是元佑帝日常批阅奏折之处,里面也设有寝室。
王皇后关切地说道:“臣妾知道皇上日日为朝政操劳,十分辛苦。不过,皇上也得保重龙体,万万不可太过劳累,免得伤及龙体。得了空闲,不妨到后宫休息片刻,有人伺候皇上就寝,臣妾也能心安。”
年龄大一些的嫔妃,如窦淑妃孙贤妃,俱都不承宠了。平日元佑帝去了她们的寝宫,也不过是坐上片刻说说话罢了。
年轻的嫔妃们,眼中却都闪出了希冀的光芒。
尤其是郑婕妤,已经忍不住看向元佑帝,眼中闪着希冀,俏脸上也浮出了讨喜的甜笑。
元佑帝看在眼里,心里微微一动。
郑婕妤擅舞,腰肢纤软,极有风情。
王皇后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笑道:“云昭容最擅抚琴,皇上今日晚上不如去云昭容那儿,听上几曲解解乏。”
王皇后既是元佑帝的结发原配,又是统领六宫的皇后。安排嫔妃为皇上侍寝,也是皇后职责之一。
元佑帝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扫了王皇后颜面,略一点头:“皇后提议的甚是。朕确实很久没听云昭容抚琴了。”
王皇后含笑扫过郑婕妤错愕的俏脸,落在云昭容的脸上:“云昭容,你也听到皇上的话了,今儿个回去就好生准备着,别让皇上扫了兴致。”
郑婕妤:“”
郑婕妤又嫉又羡又暗暗咬牙。
云昭容就坐在郑婕妤的身侧。
比起郑婕妤的妩媚,云昭容的相貌略略逊色了一些,却也是身形苗条面容娇美风姿楚楚的美人,闻言忙起身谢了恩典:“多谢皇后娘娘提点,臣妾记下了。”
王皇后不动声色间,就已收拾了近来风头太盛恃宠生娇的郑婕妤。
其余嫔妃见识到了王皇后的手段,哪里还敢再出风头,各自垂了头。
元佑帝也无心再看嫔妃们这些眉眼官司。
对一朝天子来说,要打理繁琐的朝政已经足够耗费精神,哪里还有心思过问后宫这些小事。
年轻貌美的嫔妃们个个都会尽心伺候,召幸哪一个对他来说其实都没太大区别。
只有生下子嗣的嫔妃,元佑帝才会另眼相看。譬如孙贤妃和窦淑妃。
当然了,所有的嫔妃都无法和原配正妻相提并论。
宠妾灭妻此类事情,是内宅大忌,也是乱家根本。
元佑帝在这一点上看得格外清明。哪怕长子年纪轻轻就病逝,元佑帝也从未有过另立皇后的打算,对王皇后素来敬重有加。
元佑帝看向一直静默不语含笑而立的顾莞宁:“你走上前来,让朕看一看。”
第二百九十七章 面圣(二)
顾莞宁微微一笑,应了一声,不疾不徐地走上前。不等元祐帝张口,便略略抬头,正好和坐着的元祐帝平视。
元祐帝也终于看清了顾莞宁的脸庞,不由得眼前一亮。
好一个冷艳夺目的少女!
只静静地站在那儿,已如明珠灼灼,光华难掩。
家世出众,又有这等相貌气质,确实是世间难寻举世无双。
就连阅遍群芳的元祐帝,也有惊艳之感。
太孙果然好眼光!
元祐帝一见之下,心中颇为满意,眼里流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你就是已故定北侯顾湛的女儿?”
顾莞宁微笑恭敬地答道:“是,我父亲正是顾湛。”
“你和你父亲倒是生的颇为神似。”
回忆起顾湛,元祐帝也有几分唏嘘感慨:“朕还记得,当年顾湛去边关之前,还未到弱冠之年,站在金銮殿上向朕自动请缨。英姿勃勃,神采飞扬。这么多年,依然历历在目。”
“一转眼,顾湛的女儿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而顾湛,却已为国捐躯,长眠地下。
想到忠心耿耿善于领兵征战的顾湛,元祐帝对眼前的美丽少女更多了几分好感。
太子因为顾湛的原因,对她另眼相看。零九今日在椒房殿,元祐帝也因为英年早亡的父亲,对她格外和善。
想及此,顾莞宁心里涌起微妙难言的滋味。
因为沈氏,顾莞宁对已故的父亲顾湛一直有些怨怼。怨他识人不明,怨他太过糊涂。可身为顾湛的女儿,她分明又一直活在父亲的光环和福荫下。
哪怕顾湛去世已有几年,众人提起他来,依然满口都是赞誉。
太子如此,元祐帝也是这样。
“多谢皇上盛赞父亲。”顾莞宁听到自己清亮悦耳的声音在回答:“说来惭愧,父亲离开京城的时候,我还未及周岁,对父亲毫无印象。”
“四年前,父亲战死的噩耗传至京城,我才惊觉自己竟连父亲生得何等模样都不清楚,实在是枉为人女。”
“多亏三叔,特意画了一幅父亲的肖像给我。我看了之后,才知道我和父亲原来竟十分肖似。”
是啊!父女两个不但容貌相似,气质也颇有类似之处。
说话时略略扬头的从容自信模样,简直如出一辙。
元祐帝眼中闪过追忆之色,口中笑着叹道:“定北侯一走,朕痛失左膀右臂。大秦江山,也少了一个能征善战的猛将。”
现任的定北侯顾淙,虽然也是顾家儿郎,领兵打仗却远不及顾湛。
“你的闺名是莞宁,朕直呼你的闺名,你不会觉得唐突吧!”元祐帝的态度格外和气。
顾莞宁笑着应道:“皇上肯称呼一声莞宁,是莞宁的福气,怎么会唐突。”
宠辱不惊,不卑不亢。
看一个人顺眼时,总是越看越顺眼。此时的元祐帝,就是如此。
“好,那朕就叫你一声莞宁。”
元祐帝身为天子,说话行事从无顾忌,此时兴致又好,竟是直言不讳地说到了太孙:“朕去探望太孙,太孙在朕面前可是对你赞不绝口。”
换了脸皮薄的,现在怕是羞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莞宁也觉得脸颊隐隐发烫,表现得倒是磊落大方:“莞宁之前曾和太孙殿下有过几面之缘,也曾交谈过只字片语。没想到殿下竟对我赞誉有加。日后若有幸再见太孙殿下,我一定会当面对殿下致谢。”
……
元祐帝对顾莞宁的从容应答十分满意。
彼此都知道今日进宫是怎么回事,避而不提显得小家子气。顾莞宁这样就很好。虽未主动提起太孙,在他说到太孙的时候,也是落落大方的。
最疼爱的长孙娶顾湛的女儿为妻,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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