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也猜到了。”顾莞宁哂然一笑,说道:“父王想护着安平郡王,怎么会容云墨继续活下去。”
太子出手也好,省得脏了她的手。
翡翠垂下头,掩住眼中的震惊和畏惧。
这位太孙妃,年轻虽轻,心计却深不可测。那双深幽的眼眸异常明亮犀利,仿佛能洞悉人心。
第四百零六章 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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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云墨的尸体就被送出府,裹了一张草席,扔到了乱葬岗里。
第二日清晨,太子妃也知道了云墨被处死的事,半点没觉得愤慨,反而颇为解气。
这个贱婢,让她多活了几日,算是便宜她了!
“娘娘,太孙妃来给您请安了。”宫女秋雁笑着来禀报。
像往日一样,每天卯时正,准时来请安。
这也是顾莞宁值得称道之处。明面上的礼数处处周全,绝不会让人挑出不是。太子妃神色顿时和缓:“快些让她进来。”
顾莞宁很快走了进来,给太子妃行礼问安:“儿媳给母妃请安。母妃今日晨起,身体可还好?”
太子妃不无自嘲地笑了笑:“昨日晚上,我和殿下争执几句。这一夜没怎么睡好,到现在还有些昏沉。”
眼下的青影如此明显,就是用脂粉也遮掩不住,想瞒也瞒不过去。
太子妃说完,又打量顾莞宁一眼:“你今日气色似乎也不如往日,莫非昨夜也没睡好?”
顾莞宁脸颊微热,故作镇定地说道:“母妃眼力颇佳。儿媳也是到了半夜才入眠。”
和太孙同床共枕半个多月,昨夜独自入眠,竟有些冷清孤寂。许久才合眼。
太子妃很快会意过来,不由得暗暗好笑。不过,她并未出言打趣,很快扯开话题:“有件事只怕你还不知道。云墨昨天夜里,就被殿下处死,尸体被扔到了乱葬岗。”
此事,她比太子妃还早知道一步。
顾莞宁适时地流露出些许讶然:“父王竟处死了云墨?那安平郡王呢,父王打算如何处置?”
昨天晚上的醒悟和反抗,仿佛给太子妃多年来的隐忍憋屈打出了缺口,言语之间也没了以前的小心翼翼,冷笑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殿下当然是要护着自己的儿子。否则,也不会急着要了她的性命!”
顾莞宁轻声道:“母妃不必生气。其实,这也是早有预料的事。于侧妃被赐死,父王已经颇为痛惜,哪里舍得再将安平郡王折进去。”
不过,这也由不得太子。
当流言铺天盖地而来,连元祐帝也惊动的时候,太子想装聋作哑也不可能了。
正说着话,太子来了。
……
“儿媳见过父王。”
顾莞宁弯腰行礼,姿势优雅好看。
不过,太子根本无心欣赏,冷着一张脸道:“顾氏,你来的正好。孤有话要问你!”
顾莞宁一脸坦然镇定:“不知父王有何事相询?”
装模作样!
太子冷哼一声:“孤有什么事要问,你岂能不知道?何必装糊涂!云墨的事,是不是你从中唆使的?”
没等顾莞宁吭声,太子妃便抢着说道:“殿下,臣妾昨天晚上就说过了,此事顾氏根本不知情。一切都是臣妾所为。殿下要怪,就怪臣妾好了。”
太子聚集了一整夜的怒气,立刻就冲着太子妃来了:“你给孤闭嘴!孤问的是顾氏,你在一旁听着,不得插言!”
太子妃上前一步,据理力争:“殿下这哪里是询问,一张口就是叱责,分明是已经下了定论。既是如此,何必还要再问。”
太子看着一脸义正辞严的太子妃,心里忽然觉得荒谬。
这还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闵氏吗?
为何一夕之间,她就像变了个模样?神色间,竟隐隐和顾莞宁有几分相似……哼!一定是顾莞宁在背后怂恿唆使,闵氏的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
再这样下去,那还了得!
简直是要反了天了!
太子沉下脸:“闵氏,孤不想和你计较。绝不是怕了你。你给孤让开!”
多年积习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彻底改过来的。
看着太子阴云密布的脸孔,太子妃头脑一滞,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身后响起顾莞宁清亮悦耳的声音:“父王既是要亲自问儿媳,母妃就稍稍让一让吧!”
太子妃下意识地让了开来。
太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说的话竟不及顾莞宁有用了?
……
比起太子妃强自硬撑的坚强,顾莞宁就显得镇定从容多了。走上前两步,和太子相对而立。
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势,几乎瞬间就将太子压了下去:“父王为了云墨一事愤怒,质问儿媳。只是,此事儿媳之前确实不知情。”
太子吐出三个字:“孤不信。”
顾莞宁一脸遗憾:“父王不信,儿媳也没办法。”
太子:“……”
太子妃看着太子被堵得一口气上不来的脸,心中无比快意。
还是顾莞宁口舌犀利,只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堵得太子哑口无言。
是啊!反正都是上下嘴皮子一碰,毫无证据的事。相不相信,又能如何?
“事情已然至此,生气愤怒也无济于事。不如想一想,该如何收拾这个局面。”
顾莞宁从不废话,一张口就直指要害:“父王已经处死云墨,不知接下来还有何打算?”
提起处死云墨一事,太子神色漠然,毫不动容:“云墨这个贱婢,应该被千刀万剐。这样轻易地处死,简直是便宜她了。”
太子妃对云墨同样恨之入骨,闻言立刻道:“殿下应该将她交给臣妾,让她受尽酷刑而死,才能解了臣妾心头的恶气。”
云墨身受太子妃恩典,却忘恩负义,背叛主子,投向于侧妃母子,向太孙下毒。这等恶毒小人,该被凌迟处死才对。
太子妃和太子难得在一件事上意见一致,彼此对视一眼,气氛倒是和缓了不少。
“孤昨天晚上去问过阿启,他说对玉佩一事毫不知情。看来,是于侧妃为了拉拢云墨,曾经暗中许诺。”太子态度软化,也算是出言解释:“云墨这才心生误会。”
太子妃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傻子也不能信这样的说辞啊!
太子偏偏就信了!
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包庇安平郡王!
顾莞宁用眼神拦下了太子妃的愠怒,然后张口说道:“父王言之有理。不过,此事我们虽然知晓,到底不便四处去解释。接下来一段日子,就让二弟在院子里待着。等流言平息了再出来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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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流言
太子没料到顾莞宁这般好说话,颇有点一拳重重击出去,却打中了棉花的感觉太子有点难以置信地看了过去。
顾莞宁温和地说道:“儿媳想着,此事少不得要传到皇祖父耳中。以皇祖父的脾气,怕是又要动怒,对二弟生出疑心。到时候儿媳自请进宫,向皇祖父解释,免得皇祖父对二弟生出误会。不知父王意下如何?”
太子:“”
如此通情达理,如此深明大义,如此贤良儿媳,如此宽容长嫂。
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太子清了清嗓子,张口道:“你有这份心意就好。”
顾莞宁又微笑道:“父王还有别的吩咐吗?只要有用着儿媳之处,儿媳绝不会推脱。”
太子抽了抽嘴角,半晌才道:“有事孤自会吩咐你。”
然后,就没话了。
枯坐了片刻,有内侍来禀报:“启禀殿下,于御史递了名帖求见。”
于御史是当朝御史大夫,也是于侧妃同父异母的胞兄。素日和太子来往颇多,太子对精明能干的于御史颇为欣赏。相较之下,太子妃的娘家兄长可就差得远了。
太子一直偏爱于侧妃母子,和于家也不无关系。
于御史亲自登门赔礼,太子当然不能不见:“请于御史到书房稍候片刻,孤很快过去。”
内侍应了一声,迅速退下。
太子也顺势起身。
太子妃领着顾莞宁一起恭送太子。
待太子离开之后,太子妃立刻看向顾莞宁:“你真打算进宫为萧启辩驳?”
顾莞宁淡淡一笑:“有何不可?”不等太子妃追问,又说道:“皇祖父最是英明,一定会看出我的‘苦衷’。”
太子妃这才会意过来,越想越觉得此计极妙,笑着说道:“不知这流言要几日才能传开。”
顾莞宁眸光一闪,悠然笑道:“母妃放心吧!不出五日,流言必定会传遍京城。”
她为何说得这般笃定?
太子妃心里一动,下意识地看了顾莞宁一眼,想问出口,却又忍住了。
书房里。
年约四旬蓄着短短胡须的中年男子,一脸愧色地拱手道:“于侧妃犯下这等大逆不道的罪行,死有余辜。微臣实在无颜来面见殿下。”
这个男子,自然就是于御史了。
于侧妃是庶出,容貌承袭生母,美貌娇柔。于御史却肖似其父,其貌不扬,肤色略黑。兄妹两个乍一看,几乎毫无相似之处。
相差十岁,又是嫡庶之别,兄妹之间谈不上有多少感情。如果不是于侧妃嫁给了太子做侧室,于御史根本不会将这个妹妹放在心上。
这些年,于侧妃在太子府里风风光光。于家和太子府来往密切。前些日子太孙病得快不行了,于家不免也生出了些活络心思。
如果太孙病逝,太子膝下只有安平郡王这么一个儿子。少不得要改立太孙。到那个时候,于侧妃地位截然不同,于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没曾想,顾莞宁一过门,太孙的病竟又好了。于家等来的,是于侧妃被赐死的噩耗,还有一具冰冷的尸体。
于御史身为家主,当机立断,连停灵都免了,立刻命人将于侧妃草草下葬。然后亲自到太子府来赔礼。
“于御史快些请起。”
贪花好色性情平庸之外,太子也不是全无优点,对待心腹格外宽容亲切温和,亲自搀扶起了于御史:“于侧妃的事,就连孤也一无所察,被蒙在鼓里。你身在于家,又如何知晓。此事怪不得你。”
于御史既羞愧又感动:“微臣身为于家家主,于侧妃犯的错,微臣委实不敢推托责任。今日前来,一来是向殿下赔礼,二来,也是向殿下表明于家的忠心。于家上下,都忠于殿下,甘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一番慷慨陈词后,于御史略一踌躇,又提起了安平郡王:“微臣听闻了一些风言风语,是有关安平郡王的。微臣以为,这一切都是于侧妃所为,安平郡王只是一个没成年的少年郎。此事应该是不知情的。”
如果安平郡王再被牵连,于家也会大受影响。
于御史不得不挺身而出,为安平郡王说情。
好在太子也是这么想的,反过来安抚于御史一番:“那个胡乱嚼舌的宫女已经被处死,孤今日也会下严令,不准任何人议论此事。于御史不必担心,流言很快就会平息。”
但愿如此!
于家可禁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还有安平郡王,万万不能落下弑杀兄长的名声。否则,日后也没脸面再出面见人了。
于御史暗暗松口气。
很快,于御史就发现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太子府内宅里发生的事,不知为何在短短时间里就传了开来。于家女眷不敢出门做客,却架不住有人登门探询,明里暗里探听于家的反应。
于家儿郎就更不消停了,做官的也好,读书的也罢,走到哪儿都会遇到异样的目光。
安平郡王和于侧妃合谋毒害太孙一事,也迅速传遍街头巷尾。
酒楼茶馆里,市井百姓们见了面,少不得也会议论几句。还有说书人,将此事改头换面,变成了“说一说前朝皇家那些事”。据闻大受欢迎。
流言越传越烈,说得有鼻子有眼。
碍着于御史的颜面,一众御史们暂时按兵未动,并未在朝堂上启奏此事。然而,于御史已经尝到了“城门起火殃及池鱼”的滋味,真是有口难辨,有苦难言。
太子勃然大怒,暗中派遣太子府侍卫追查。
流言纷纷扰扰一直不曾停息,必然有人在暗中煽风点火。
查来查去,说书人抓了几个,传播流言的混混也逮了一些,却于事无补。流言不但没平息,反而又多出了新版本。
当今太子偏心幼子,明知安平郡王谋害长子,却只做不知,一力保下安平郡王。这是想废嫡立庶啊!
太子听到最新版本的流言,几乎要吐出一口老血。
其中到底有没有被说中心底隐秘心思的恼羞成怒,就不得而知了。
在一片流言声中,太孙妃顾莞宁主动进宫,求见王皇后。
第四百零八章 灵犀
椒房殿的正殿里。
王皇后高坐在凤椅上,顾莞宁恭敬地行了晚辈礼:“孙媳顾氏,给皇祖母请安。”
王皇后笑道:“平身,赐座。”
一声令下,立刻有宫女端了锦札来。
以顾莞宁的孙媳身份,在王皇后面前,绝无坐着说话的资格。王皇后今日特意赐座,显然心情颇佳。
顾莞宁微笑着谢了恩,然后安然坐下。
王皇后对她另眼相看,其实不难理解。一来是因为元佑帝的青睐,二来是因为她时时处处维持正妻的尊严地位,王皇后看她自然也就顺眼几分。
“你今日进宫求见,可是为了安平郡王一事而来?”王皇后问道。
顾莞宁答道:“是。孙媳想一并求见皇祖父,将此事在皇祖父皇祖母面前分说清楚。”
王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顾莞宁一眼:“这倒是巧的很。今天早上,阿诩也已主动求见皇上,为安平郡王辩驳求情。还求皇上彻查此事,还安平郡王一个清白。”
这对小夫妻,言行举止实在是惊人的默契。
还是,两人早就商量好了对策?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这对小夫妻都不容小觑。
顾莞宁看出王皇后眼底的一丝猜疑,只做不知,正色应道:“安平郡王痛失生母,如今又身陷流言困扰,孙媳身为长嫂,实在于心不忍。太孙殿下是安平郡王的兄长,心中自然更加焦虑。为安平郡王求情也是应有之义。”
一番应答,滴水不漏。
王皇后心中在想什么不得而知,口中却连连夸赞:“你能这么想,足见胸襟宽广。阿诩娶了你,确实有福气。”
闲话几句,王皇后很快便打发席公公去福宁殿送口信。
元佑帝很快便来了椒房殿。
一同前来的,竟还有太孙萧诩。
顾莞宁和太孙目光一触,几乎舍不得移开目光。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只分别六七日,却已像过了地久天长。
他比之前稍稍胖了一些,瘦削的脸孔丰润一些,面色好看多了。看来在宫中过的不错。顾莞宁心里暗暗想着。
她比之前稍稍清瘦了一些,看来他离开这几日,她一定是思念过度寝食难安。太孙心里暗暗想着。
元佑帝看在眼中,不由得暗暗好笑。太孙没了往日的持重沉稳,顾莞宁也失了矜持,当着他的面就这么眉来眼去
年轻真是好啊!他这一把年纪,没有这份缠绵的心情了。看到小辈夫妻恩爱,倒也觉得有趣。
元佑帝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顾莞宁略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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