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莞宁一同前去姚家,早在太夫人意料之中。太孙竟然也亲至,分明是冲着顾莞宁的颜面。
很快,太孙顾莞宁夫妇进了内堂。
太孙今年十九岁,身上青涩之气尽去,举手投足间已有了青年男子特有的成熟优雅从容,英俊的脸孔温和雍容。
顾莞宁今年十七岁,正是一个女子最美丽最耀目最有风韵的韶华之龄。犹如盛开的牡丹,容色倾城,风姿无双。
夫妻两人并肩而来,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风采夺人。
众人还没来得及行礼,太孙便含笑道:“今日我是以顾家孙婿的身份一起前往姚家,大家都随意些,不必讲究虚礼。”
太夫人笑了起来:“殿下有此心意,我代姚家谢过殿下。”
姚家是太夫人的娘家,太孙这般抬举姚家,太夫人自是面上有光。
顾莞宁笑着走到太夫人身边,亲昵地扶住太夫人的胳膊:“祖母,我陪你一起去姚家。”
看着熟悉的如花俏颜,太夫人心中涌起阵阵暖意:“好。”
……
出嫁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这一日,新娘少不得有些紧张忐忑。
姚若竹穿着嫁衣,顶着盖头,坐在阔别了几年的闺房里。
屋子里有许多姚氏族人女眷,还有前来道喜的官宦女眷,其实颇为热闹。
可对离家已有多年的姚若竹而言,这些脸孔都很陌生。她有些惶惑,似浮在半空中,飘飘悠悠不知归处。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竹姐儿。”
是太夫人的声音。
姚若竹鼻子微微一酸,张口喊了一声:“姑祖母。”
从八岁起,姚若竹就到了太夫人身边。这些年,太夫人一直对她照顾有加,教导她行事做人。对她来说,太夫人是世上最亲近的人。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也在耳畔响了起来:“姚表妹,我也在这儿陪着你。”
是顾莞宁的声音。
姚若竹惶惑不安的心彻底落了下来。
顾莞宁身份尊贵,自不用说。太夫人也是当朝一品诰命。众女眷见了,少不得要来行礼。
顾莞宁温声道:“今日是姚表妹出嫁之日,我和祖母前来贺喜,也想陪伴姚表妹片刻。大家就不必行礼了。”
姚氏族人中不乏伶俐之人,立刻笑着应道:“既是如此,我等就暂避片刻。”
屋子里很快清净了许多。
姚若竹也松了口气,小声道:“谢谢宁表姐。”她生性喜静,身边围绕着这么多陌生脸孔,只觉得格外慌乱。
顾莞宁抿唇一笑,扶着太夫人坐到床榻边,自己坐了另外一侧,轻声道:“所有女子都要经过出嫁这一遭,你别怕,我和祖母会一直在这儿陪着你。你安安心心地坐着,等着罗大哥来娶你。”
姚若竹心中溢满了感动,轻轻嗯了一声。
有太夫人和顾莞宁在身边,她的心异常踏实。
她恋慕了多年的那个人,就要来娶她了。
她悄悄做了多年的美梦,终于成真。
顾莞宁虽未看见姚若竹的脸庞,却也猜得出她心中在想着什么,低声笑道:“过了今日,以后再见面,我就得叫你一声罗家嫂子了。”
姚若竹又羞又喜,低低地说道:“你就别打趣我了。不管到了何时何日,我都是你的姚表妹。”
第六百五十八章 良缘(二)
太夫人听着她们两个低声细语,不由得笑着叹了口气:“你们一个接着一个出嫁,以后我身边是愈发冷清了。”
两人立刻异口同声地应道:“这怎么会。”
姚若竹身为新娘,不便多言。
顾莞宁没什么顾忌,笑着说了下去:“我以后会时常回府看望祖母,姚表妹嫁到罗家,紧邻侯府,走动也十分方便。还有俊哥儿陪在祖母身边呢!”
提起曾孙,太夫人那点唏嘘之意顿时消失不见:“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女子出嫁到了夫家,到底要以夫家为重,不必整日惦记我这个老婆子。”
顾莞宁故意酸溜溜地说道:“一提起俊哥儿,祖母立刻就忘了我们两个。到底是曾孙更要紧些。”
太夫人被逗得开怀一笑。
姚若竹听着身畔熟悉的说笑声,心里只觉得分外温暖。
直到迎亲的人到了屋外,姚若竹的心跳陡然快了起来,双手颤个不停。
顾莞宁没有说话,只伸出手,握住姚若竹的手。
姚若竹深呼吸一口气,躁动不安的心慢慢平复。
姚家儿郎并未过分刁难新郎官,不到半个时辰,穿着红色喜袍的罗霆便进了屋子里。
……
罗霆生得一副好相貌,浓眉大眼,十分俊朗。今日穿着大红喜袍,格外有神采。
罗霆显然早已料到顾莞宁也会在,踏进屋子的刹那,目光迅疾掠过顾莞宁微笑的脸庞,然后落在姚若竹的身上。
昔日的恋慕,已经成了过去。
顾莞宁早已嫁为人妇,而他,今日也将迎娶姚若竹过门。从今以后,他的心中将放着自己的妻子。
顾莞宁也在遥遥地注视着罗霆。
前世,罗霆为了她一直未曾娶妻,独身一人。
这一生,她和他依旧没有缘分。
她有了深爱自己的丈夫,还有一双儿女,生活得幸福安宁。她也盼着他能有属于自己的良缘,不再黯然神伤形影单只。
两人的目光有刹那的交汇,很快便各自移开。
……
一个时辰后,姚若竹坐上花轿,离开姚家。
接下来,拜堂成亲热热闹闹的是罗家。姚家这一边,众客人吃了喜宴便各自散去。
太夫人一直在姚家坐镇,直到众宾客散去,才回了定北侯府。
顾莞宁也随太孙一起回了太子府。
忙了大半日,顾莞宁也有些倦意,回了梧桐居,便在床榻上小憩了片刻。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太孙坐在床榻边,正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深幽。
顾莞宁先是一惊,很快张口嗔怪:“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太孙微微笑道:“我见你眉间尽是倦意,想让你多睡会儿,便没叫你。”说完,又用那种深沉又专注的目光继续盯着她的脸。
顾莞宁:“……”
他这样看着她做什么?!
莫非是她的脸上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是她的头发乱了?
顾莞宁莫名其妙地回视。
夫妻两个对视片刻。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顾莞宁终于张口打破沉默。
太孙不肯明言,左顾言他道:“你睡了这么久,独自一定饿了。我这就让人备晚饭。”
顾莞宁看了他片刻,冷不丁地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今日见了罗霆,触景生情,心情阴郁?”
太孙本想否认,在看到顾莞宁明亮夺人的眼眸时,忽然不想掩饰了:“若不是因此,你为何如此困倦无力?”
顾莞宁白了大醋缸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昨夜被两个孩子闹到半夜才睡,今天一大早就起床,哪有不困的道理。真没见过像你这般爱吃醋的人。”
原来如此。
太孙心情骤然好转,张口为自己辩驳:“我不是爱吃醋,而是在意你。”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反正,一提起罗霆,他就满心泛酸。
顾莞宁哭笑不得,伸手刮了刮太孙的鼻子:“你呀,怎么这般信不过我。从嫁给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如今我连孩子都为你生了,你怎么还是胡思乱想。”
顾莞宁从不爱说什么甜言蜜语。
这样的话,已经是她所能表达的极致了。
太孙听的心头一热,立刻将她搂进怀中,用力地深深一吻。直到彼此都透不过气来,才抬起头。
顾莞宁脸颊一片嫣红,眼睛如星辰般闪亮。
太孙咧嘴一笑:“阿宁,我们去吃饭。”
顾莞宁笑着嗯了一声。
太孙又道:“人家今晚洞房花烛夜,我也要。”
顾莞宁:“……”
……
罗府。
今日是罗霆拜堂成亲的好日子,罗府今日宾客盈门,煞是热闹。一直到了子时,客人才全部散去。
被灌了不少酒的新郎官,也终于进了新房。
盖头挑落,露出一张含羞带怯的俏脸。
罗霆定定地看了过去。
他和姚若竹也相识多年,只是以前很少说话罢了。他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光芒耀目的顾莞宁,极少留意到顾莞宁身边的姚若竹。
在他的印象中,姚若竹文静清秀,内敛斯文,不喜多言。
两人最近一次的交集,还是在三年前。顾莞宁出嫁的那一日,他不慎踩中了她的脚。两人说了几句话。
此刻仔细地打量她,他才发现,原来她也是个眉清目秀的美人。
姚若竹等了许久,也没等来罗霆张口说话,心中颇有些紧张,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正巧迎上罗霆微微含着笑意的目光。
姚若竹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脸颊耳后都热了起来。
“若竹,”罗霆轻轻唤着她的闺名:“你一日没吃东西了吧!厨房备了饭菜,我这就让人送些过来。”
姚若竹确实有些饿了,略有些腼腆地嗯了一声。
很快,便有丫鬟送了饭菜进来。
当着罗霆的面,姚若竹颇有些羞涩,迟迟未动筷子。
罗霆也不催促,只微笑坐在一旁,耐心地陪着她。
姚若竹咬了咬嘴唇,轻轻说道:“罗大哥,你这样看着我,我实在吃不下去。”
罗霆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轻声笑道:“我就这么令你食难下咽吗?”
姚若竹红着脸,飞快地解释:“不是食难下咽,是我有些紧张……”话未说完,她的手便被握住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 良缘(三)
罗霆的手,结实有力,十分温暖。
姚若竹心中既甜又羞,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一缩,却被罗霆牢牢地稳稳地握住,动弹不得。双手交握的温度,迅速从掌心蔓延开来。
姚若竹脸颊红得似火烧一般。
罗霆的声音里含着几分笑意:“你我已经是夫妻了。在我面前,你想做什么都无妨。你不好意思动筷子,我来喂你吃。”
姚若竹红着脸道:“我自己吃就行了。”
罗霆笑着说了声好,却未松手。
姚若竹鼓起勇气,迅速抬头看了罗霆一眼:“你不松手,我怎么吃饭。”
罗霆这才松开手。
有了这个插曲,姚若竹紧张的心情总算平复下来。拿起筷子,迅速吃了起来。罗霆也不再多言,等着姚若竹吃饱了,又命人收拾干净。
再然后,屋子里又只剩两个人了。
姚若竹想到即将到来的同床共枕,俏脸又开始发烫。
罗霆显然看出了她的紧张,并未急着洞房,拉着姚若竹的手坐到床榻边,陪着她轻声说话。
姚若竹心中涌起丝丝甜意。
她心中明白,罗霆这是怕她紧张,才这般细心地安抚她。
红彤彤的烛火下,罗霆的俊脸也显得比平日更柔和了几分。
姚若竹忽地抬起头说道:“罗大哥,其实,我倾慕你已久。”
罗霆略略一惊。
姚若竹清秀的脸孔满是红晕,眼眸也格外清亮动人:“我知道这么说很不知羞。可是,我想将我的心意都告诉你。”
“罗大哥,我很早就喜欢你了。”
“我十二岁那一年,放了你送来的风筝。后来风筝被刮到了树上,你爬上树,将风筝取下还了给我。还冲着我笑了一笑。”
“从那之后,我心里就有了你的影子。”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宁表姐,我也自知配不上你。所以,从不敢表露心中的情意。后来你定了亲,未婚妻又病故,你要为杨家小姐守上三年。那时候,我心里就在想,我要等上三年。哪怕等成老姑娘,哪怕你永远不知道我的心意,我也心甘情愿。”
“罗家登门来提亲,我欢喜得几夜都没睡。能嫁给你,我这辈子再无遗憾。”
罗霆听得楞住了。
姚若竹看着斯文内敛,没想到,竟有这般热情似火的一面。
如此灼烫**的表白,就是铁石心肠,也很难不动容吧!
“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有宁表姐。我不求你像我喜欢你一般喜欢我,只要你肯视我为妻,我便心满意足。”
姚若竹将深藏在心底的话说出口,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脸上的红晕却未褪去。在红烛下,更显得娇艳了几分。
罗霆深呼吸口气,喊了一声:“若竹。”
姚若竹轻轻嗯了一声。
“娶了你,是我一生幸事。”罗霆认真地说道:“你放心,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我如今娶你为妻,便回一心一意待你好。”
姚若竹心弦一颤,抬起眼,凝视着罗霆。
罗霆的眼睛又黑又亮,仿佛磁铁一般,将她的目光牢牢吸住,再也无法移开。
然后,罗霆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
新婚三朝回门,罗霆陪着姚若竹先回了姚家,待到下午,又特意去了定北侯府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见姚若竹眉目间俱是喜意和娇羞,心中也颇为高兴,笑着询问了几句:“新婚这几日,你在罗家可还适应?公婆待你还好吧!”
姚若竹笑着应道:“姑祖母放心,没什么不适应之处。公公婆婆也都是和善之人,未曾刁难过我。”
罗尚书和罗夫人确实不是刻薄之人。
太夫人笑着叮嘱道:“你如今嫁到罗家,就是罗家妇,以后要好好孝敬公婆,照顾夫婿。早日为罗家开枝散叶,才算站稳脚跟。”
姚若竹柔顺地应了声是。
太夫人又看向罗霆,笑着说道:“罗家就在隔壁,以后你常领着竹姐儿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
“是,姑祖母。”罗霆随着姚若竹一起改了口,叫得颇为亲热:“我如今在刑部当差,颇为忙碌,连休沐日也常有差事。若是无暇相陪,就让若竹独自回来陪姑祖母说话。”
太夫人一高兴,便留着夫妻两个说了半天的话。
直到傍晚,新婚小夫妻才告退回罗家。
罗家就在侯府隔壁,两人就是慢悠悠地走回去,也不过是两盏茶的功夫。
眼看着就要走出侯府大门,忽然有一个人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姚若竹看着来人,下意识地蹙了蹙眉,然后喊了一声“吴姨娘”。
来人正是吴莲香。
吴莲香听到这一声吴姨娘,顿时红了眼眶:“姚表妹,我们两个也算一起长大的玩伴。难道你也瞧不起我么?”
想让人瞧得起,为什么还要嫁来做妾?
做了妾室,为什么还奢望着别人瞧得起?
姚若竹笑容淡了一淡:“吴姨娘特意拦下我,不知有什么话要说。天色已经不早了,我还得早点回去给公婆请安。有话不妨明言。”
吴莲香一脸委屈之色:“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和你聊聊天说说话。我整日在内宅里待着,也没个知心的朋友,每日闷的很。姚表妹,你就住在隔壁,我以后可否去找你说话?”
吴莲香一脸祈求之色。
姚若竹收敛笑意,正色道:“我要伺候公婆,要照顾夫婿,只怕没有闲话的时间。”
竟然直截了当地张口拒绝。
吴莲香碰了一鼻子灰,脸上闪过羞恼之色。碍着罗霆也在一旁,不便口出恶言,目光却有些不善。
罗霆略略皱眉,张口说道:“若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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