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太孙妃器重,季同如今统领数百侍卫,他身手好,为人也算能干。太孙妃若是点头应允这门亲事,奴婢向太孙妃担保,季同一定会对珊瑚好。奴婢也会善待珊瑚。”
顾莞宁默然不语。
玲珑和琳琅的亲事俱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可珊瑚和季同……
她若就这么点了头,对珊瑚未免不太公平。
陈月娘颇为敏锐细心,见顾莞宁沉吟不语,便猜出了顾莞宁的顾忌,很快又道:“亲事需你情我愿。太孙妃若有顾虑,不妨亲自问一问珊瑚。她若不愿意,奴婢焉敢强求。”
这倒也是。
成与不成,总得问过珊瑚才知道。
顾莞宁很快做了决定:“好,等我问过珊瑚再说。”
……
陈月娘退下后,顾莞宁便唤了珊瑚进来。
“太孙妃召奴婢前来,不知为了何事?”珊瑚目光清亮,态度恭敬。
顾莞宁略一迟疑,忽然有了不知该如何张口的感觉。
珊瑚颇沉得住气,顾莞宁没张口,她便一直安静地等着。
过了许久,顾莞宁才问道:“夫子为季同提亲,想求娶你为妻,不知你可愿意?”
珊瑚:“……”
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一句话,饶是珊瑚冷静镇定,也被吓了一跳。还未及细想,一张俏脸便已嫣红一片。
很显然,珊瑚对季同也是有好感的。
否则,听到这样的消息,绝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顾莞宁心中暗叹一声,温声道:“终身大事,非同儿戏。你回去仔细想上几日再给我回音。”
珊瑚咬了咬嘴唇,忽地说道:“不用想了,奴婢愿意。”
顾莞宁:“……”
“说句不知羞的话,奴婢一直对季同有些好感。”珊瑚脸颊微红,声音倒是平静如常:“以后总要嫁人,奴婢自然愿意嫁一个喜欢的人。”
顾莞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季同对她的心意,珊瑚可知晓?
如果日后察觉,会不会对她心生怨怼?
偏偏这些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珊瑚等了片刻,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了神色复杂的主子一眼:“太孙妃心中的顾虑,奴婢也能猜到一二。这门亲事是奴婢心甘情愿点头答应的。以后不管如何,奴婢都不会心生怨怼。”
顾莞宁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你想明白就好。”
……
温暖的烛火下,顾莞宁侧身而坐,神色静默。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顾莞宁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你今日倒是回来得早。”
“宫中无事,我便早些回来了。”
太孙笑着走了过来,略略打量顾莞宁一眼,眉头忽地皱了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这么明显吗?
顾莞宁哑然,下意识地问了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太孙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我的心都在你身上,你稍稍蹙眉,我便心中慌乱。不用看也知道。”
顾莞宁忍俊不禁,笑着啐了他一口:“肉麻!”
太孙挑了挑眉,笑了起来:“我说的都是实话,哪里肉麻了。”
夫妻亲昵地调笑几句,才又回归正题。
“……珊瑚已经点头应了亲事。”顾莞宁三言两语将事情道来:“这本是件喜事。可我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隐隐地有愧对珊瑚的感觉。
第七百四十八章 归否(一)
太孙听出她的话中之意,不以为意地说道:“你看着冷硬,实则最是心软。”
“这桩亲事,是陈夫子亲自张口相求,季同点了头,珊瑚也满心欢喜。横看竖看都是一桩大好姻缘。”
“你在此耿耿于怀,岂不是庸人自扰?”
顾莞宁略略蹙眉:“我是担心珊瑚日后察觉到季同的心思,心生怨恨,对我这个主子也会心怀不满。”
太孙挑了挑眉:“说不定珊瑚早就知晓,只是装着不知道罢了。”
顾莞宁哑然。
“行了,你别想这么多了。”太孙故意摆出拈酸吃醋的嘴脸:“我巴不得季同早日成亲,心里别再胡乱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顾莞宁白了他一眼:“胡言乱语!”
太孙咧嘴一笑,缠了过来。
顾莞宁也没更多心思琢磨此事了。
珊瑚和季同的亲事,就此定了下来,婚期便定在年底。
丫鬟们轮番去恭喜珊瑚,珊瑚羞红着一张脸,垂着头不吭声。
陈月娘平日也在顾莞宁身边当差,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心头的一块大石也就此落了下来。
顾莞宁笑着打趣陈月娘:“珊瑚是我身边的人,夫子以后做了婆婆,就是看在我的颜面上,也要多包容一二。”
陈月娘立刻笑道:“太孙妃放心,奴婢一定将珊瑚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
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珊瑚心中俱是甜意。
顾莞宁目光一扫,将珊瑚的娇羞欢喜尽收眼底,心中终于释然。
正如太孙所言,既是珊瑚心甘情愿,这门亲事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
隔日,顾莞宁去了罗府道贺。
一个月前,姚若竹生下了一个白胖可爱的儿子。罗府添丁进口,自是一桩喜事。今日是孩子满月,顾莞宁自是不能缺席。
前来罗家道贺的宾客着实不少,举凡京城有头脸的女眷都来了。
顾莞宁一露面,众人的目光立刻都看了过来。
这大半年来,顾莞宁深居简出,平日在府中照顾一双儿女,很少在人前露面。众人私下议论纷纷,当着顾莞宁的面,却无人敢露出端倪。
王家人的教训历历在目,荣耀光鲜的后族也被顾莞宁拉下了马,谁还敢对顾莞宁有半点不敬?
哪怕元佑帝态度冷淡,顾莞宁到底还是回了京城,依旧安稳地做着太孙妃。但凡有些脑子,也不会轻易开罪顾莞宁。
顾莞宁对众人或敬畏或惊疑或含着嘲讽奚落的目光一律视若未见,神态自若地和罗夫人寒暄。
昔日恩怨,早已成了过去。罗夫人如今有了宝贝孙子,整日喜笑颜开,对着顾莞宁也格外亲热:“淳哥儿还在睡觉,阿萱陪着若竹在屋子里说话,太孙妃若嫌这里人多口杂,不妨也去屋子里,和她们姑嫂说说话。”
顾莞宁含笑点头。
正要迈步,耳畔忽地有人低语:“快看,傅家也来人了。”
顾莞宁略一回头。
来人可不正是郁氏和徐氏婆媳两人么?
郁氏身为傅阁老的正妻,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除了顾莞宁之外,在场的女眷无人能及。罗夫人对傅家纵有不满,也不敢怠慢,忙含笑上前招呼。
郁氏和罗夫人打了招呼,然后上前来给顾莞宁行礼。
顾莞宁虽厌恶徐氏,对郁氏却无恶感,微笑着说道:“傅夫人快些免礼起身。”很自然地忽略了一旁的徐氏。
徐氏这一年多来,日子过得十分气闷,老实地站在郁氏身后。
“太孙妃是想去看谦哥儿吧!”年过五旬的郁氏笑着说道:“老身这把年纪了,也最是喜欢孩子。老身便陪太孙妃一同前去如何?”
顾莞宁目光微闪,随口应了声好。
罗夫人自然也要一同相陪。
……
从内堂到姚若竹的寝室,只有盏茶十分的路程。
郁氏深谙示弱之道,笑着叹道:“说来不怕太孙妃笑话。老身这样的年纪,最期盼的是儿孙绕膝,一享天伦。自打阿卓陪着罗氏回娘家小住,老身时常思念长孙,也甚为想念蕙姐儿。今日登门,一来是贺喜,二来是想借机看看蕙姐儿。”
瞧瞧这话说得多委婉。
回娘家小住……一住就是一年多。就是罗夫人,此时也不免有些尴尬。
顾莞宁微微一笑:“傅夫人说的是。”
然后便没了下文。
徐氏听着气闷,正想张口,郁氏已经警告地扫了一眼过来。
徐氏立刻闭了嘴。
郁氏继续叹道:“老身也不知还能再活几年,如今只盼着家中和睦。罗夫人,过去的事,确实是徐氏的错,老身代她向你陪个不是。”
“阿卓如今不肯听别人相劝,还请罗夫人劝一劝他。到底是傅家子孙,总这么住在罗家,我们傅家被人耻笑不说,罗家也会被人拿来说嘴。”
“只要罗夫人张口,阿卓和罗氏肯领着蕙姐儿回傅家去,老身向罗夫人保证,日后一定会善待罗氏母女,不会让她们受半点委屈。”
姜还是老的辣。
郁氏一张口,便令人难以回绝。
罗夫人憋的那口气,一年多来也散得差不多了。此时也犹豫起来。
是啊!他们一家三口一直在罗家住着,也确实不太妥当……
顾莞宁见罗夫人神色松动,赶在罗夫人说话之前,接过了话茬:“这是傅罗两家之事,我本不该多嘴。不过,罗姐姐和我情同姐妹,傅卓是太孙殿下的伴读,他们夫妻和我们十分亲近。我少不得要冒昧多嘴几句。”
“此事别人不便做主,还是由傅卓和罗姐姐自己拿主意才是。”
罗夫人此时反应过来,立刻点头道:“太孙妃说的是。还是先问过他们夫妻的心意再说吧!”
郁氏不知心中所何想,面上却毫无异样:“也好。”
顾莞宁心中微哂。郁氏说话行事可比徐氏老辣难应付多了。
一行人进了屋子里。
姚若竹和罗芷萱正头靠着头说话,听到脚步声,一起抬起头来。
罗芷萱脸上的笑容还未展开,一看到郁氏徐氏,笑容顿了一顿,很快上前来行礼。一抬头,迎上顾莞宁微笑含笑的目光,微微躁动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第七百四十九章 归否(二)
刚满月的淳哥儿还在床榻上酣睡。
已有一岁多的蕙姐儿坐在床榻上,秀气白净的小脸红扑扑地,乖乖地坐在淳哥儿身边,看着既乖巧又讨喜。
郁氏笑着冲蕙姐儿招手:“蕙姐儿,到曾祖母这儿来。”
蕙姐儿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好奇地看了郁氏一眼,然后看向罗芷萱,叫了一声娘。
孩子还小,会说的话不多,不过,对郁氏的陌生排斥却表露得很明显。
这也难怪。
蕙姐儿从满月之后就到了罗家。这一年多来,傅家时常派人送东西来,却不便登门。蕙姐儿到了认人的年纪,只认识亲爹亲娘和罗家众人,对傅家人却很陌生。
郁氏没觉得尴尬,又笑着喊了声蕙姐儿。
罗芷萱定定神,抱起蕙姐儿,柔声哄道:“蕙姐儿,叫曾祖母和祖母。”
蕙姐儿正是懵懂之龄,性子倒是乖巧听话,依言喊人。
郁氏想抱的时候,蕙姐儿却不乐意,将头往罗芷萱的怀里躲。
罗芷萱只得笑着解释:“蕙姐儿还小,平日只肯认我。别人想抱她,她是不要的。”
话刚说完,蕙姐儿已经扭过身子,巴巴地探向顾莞宁的方向,扬着小嘴笑得十分可爱。顾莞宁笑盈盈地伸手,将蕙姐儿抱进怀中。
郁氏:“……”
罗芷萱:“……”
顾莞宁可不管郁氏婆媳的面色是否好看,笑着将蕙姐儿抱到床榻边,打量淳哥儿一眼,笑着夸赞:“淳哥儿真是壮实。”
可不是么?不过刚满月,一张小脸就如馒头一般,白白胖胖,着实可爱。
姚若竹生了孩子之后,人较之往日稍稍丰腴了一些,眉宇间也多了成熟的风韵,闻言轻笑一声:“他出生就有八斤,胃口好的很,两个奶娘的奶水才够他吃。”
罗夫人一脸骄傲自豪地看着淳哥儿:“吃得多才长得壮实。”
蕙姐儿奶声奶气地喊着弟弟。
罗夫人温柔慈爱地看了过来:“蕙姐儿真乖。”
顾莞宁笑着说道:“是啊,蕙姐儿可比阿娇乖巧多了。若是换了阿娇在这儿,早就到处闹腾吵翻天了。”
罗芷萱立刻插嘴道:“阿娇天资聪慧,蕙姐儿哪里比得了。”
众人有说有笑,无形中将郁氏徐氏婆媳晾在了一旁。
徐氏心中忿忿不平,正欲张口,郁氏警告地看了过来。徐氏只得立刻闭上嘴。
因着傅卓携妻女住在罗家之事,徐氏时常被数落训斥。今日郁氏亲自前来罗家,是为了将傅卓一家三口带回傅家去。
……
郁氏的来意,不必诉之于口,众人都是心知肚明。
罗夫人客气有礼地将郁氏和徐氏请出去说话。罗芷萱并未释然,反而长长地叹息一声。
顾莞宁心中了然,低声问道:“你准备回傅家了?”
罗芷萱无奈地笑了一笑:“我总不能真的在娘家住一辈子。傅家能容我领着蕙姐儿在娘家住一年多,已经算是颇有耐心了。今儿个祖母既是亲自登了门,只怕我是躲不过去了。”
顿了顿又道:“顾妹妹,你不必替我担心。如今我已经想明白了,无论什么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事,我总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顾莞宁舒展眉头,微微一笑:“你能想通这一点就好。”
“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宁可玉碎,不为瓦全。让别人受气憋屈无妨,自己还是过得痛快恣意些才好。”
“你既是决定回傅家,也不用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待会儿主动去和傅夫人说起回府的事,让彼此的颜面好看些。”
罗芷萱用力地点了点头。
姚若竹一直没有出声,直到此刻,才轻声道:“妹妹此次再回傅家,想来无人再敢令你受委屈。有什么事,只管命人回来送信。我和你兄长就去傅家接你回来。”
娘家嫂子这么说,算是给罗芷萱撑足了腰。
罗芷萱心中感动不已:“多谢大嫂。”
姚若竹抿唇一笑:“自家人谢来谢去的,岂不是太见外了。”
就在此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三人一起回头,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
走在最前面的,竟是太孙。
罗霆傅卓两人,紧随其后。
“你今日怎么也来了。”顾莞宁有些意外,目中漾起温软的笑意:“之前怎么也没和我说一声。”
太孙眨眨眼,扬起嘴角:“我故意没出声,想给你一个惊喜。”
很自然地走上前来,本想拉起顾莞宁的手。因为顾莞宁手中还抱着蕙姐儿,只得退而求其次,轻轻揽住了顾莞宁的肩膀。
罗霆夫妇傅卓夫妇:“……”
成亲几年,孩子都快三岁了,还这么黏黏糊糊的。真是让人晃眼!
罗霆走到床榻边看儿子,傅卓则厚颜上前,半是揶揄半是打趣:“还是将蕙姐儿给我吧!殿下和太孙妃可以到一旁慢慢闲话。”
太孙立刻从顾莞宁手中接过孩子,然后送到傅卓的手中。
傅卓:“……”
傅卓抽了抽嘴角,众人都知晓太孙爱吃醋的脾气,各自笑了起来。
太孙脸皮雄厚,丝毫不以为意。
顾莞宁脸皮稍薄一些,嗔怪地瞪了太孙一眼。
罗芷萱略一犹豫,走到傅卓身边,耳语几句。
傅卓听闻祖母和母亲都来了,显然猜出了是怎么回事,低声道:“阿萱,你若不想回傅家,我们便不回。”
短短一句话,便令罗芷萱感动得泪水盈然。
他是傅家嫡长孙,一直深受长辈器重疼爱。却为了她和父母争吵,落了忤逆长辈的名声,硬是陪着她回了娘家,一住就是一年多。期间不知被叫回了傅家多少回,挨了多少次训斥。在宫中行走,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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