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怒目瞪向齐王世子:“孽障!事已至此,你还不老老实实地招来。再这么执迷不悟,谁也救不了你!”
齐王的话中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这是要让齐王世子将沈青岚一事“交代”清楚。
不管编出什么理由应对,总之,绝不能被扯到谋害储君这般重大的罪名上。
……
齐王世子俊脸一片苍白,却未再迟疑,用力地磕了三个响头,张口道:“沈青岚当年来京城,借住在定北侯府。孙儿当年时常出入顾家,和沈青岚确实有过几面之缘。不过,从无私情。因为孙儿的心中一直都只有顾莞宁……”
“萧睿!”太孙怒而打断齐王世子:“你休要胡言乱语,败坏阿宁的清名。你和阿宁只是表兄妹,她从未对你倾心!”
事已至此,齐王世子也豁出去了,抬起头,冷笑一声:“萧诩!你明知我和顾莞宁情意相投,却横刀夺爱。你是太孙,皇祖父最偏疼你,我确实不及你。顾莞宁选了你,我心中自然不服气。”
“我将沈青岚带进府中,是因为我当日心中愤怒,故意将她最厌恶的人放在身边,想令她心生嫉恨。”
“我从头至尾,都未碰过沈青岚半根手指。和她更无半点私情。”
“后来顾莞宁嫁了给你,成了太孙妃。我心中恨你无兄弟情义,更恨顾莞宁背信弃义。我宁愿毁了她,也不甘心看着你们两人双宿双栖。”
“所以,我暗中将沈青岚安排到二皇伯身边。等二皇伯带着沈青岚进京,便揭露定北侯府的家丑。令顾莞宁身陷困境,无力挣扎。”
“没想到,二皇伯竟会因纵情女色力竭身亡。”
“这些日子,我也时常后悔自责,悔不该一怒之下,做出这等冲动之举。”
“可我从头至尾也没想过谋害二皇伯。皇祖父若不信,我现在就对天发誓。我萧睿刚才所说的话,句句是真。若有半字虚假,就让我萧睿横死,不得善终!”
最后一句,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一个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不难分辨。
不过,世上也有大奸大恶之人。做了再肮脏龌蹉的事,也能摆出正气凛然的模样。
元佑帝目光沉沉地盯着齐王世子。
太孙震怒之极,生平第一次在殿前失仪,伸出腿,用力地踹向齐王世子的胸口。
齐王世子猝不及防,躲之不及,胸口被结结实实地踹了一脚,顿时一阵剧痛。一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齐王的脸色也变了,唯恐齐王世子一怒之下起身和太孙动手,更不愿坐视儿子吃亏,立刻上前几步,拦住怒不可遏的太孙:“阿诩!有话但说无妨!先别动手!”
太孙抬起头,目中满是腾腾杀气:“萧睿颠倒黑白信口雌黄肆意污蔑贬低我和阿宁,我若忍下这口气,枉为男子。三皇叔!请你让开!”
齐王动也未动:“阿睿刚才所说,应该都是实话,何来颠倒黑白信口雌黄之说!”
然后,一脸恳切地对元佑帝说道:“阿睿他只是被嫉恨冲昏了头脑,才铸成大错。请父皇网开一面,饶过阿睿这条性命。”
没等元佑帝张口,太孙已冷冷说道:“萧睿利用沈青岚,谋害父王,罪大恶极,岂可饶恕!刚才那番话,不过是萧睿的狡辩之词罢了。”
“三皇叔对此事心知肚明,现在这般惺惺作态,莫非以为这样就能瞒得过英明睿智的皇祖父?真是可笑之极!”
齐王心头火起,寒声道:“事情还未查明,你一口一个谋害,分明是想置阿睿于死地。你身为兄长,又是大秦太孙,心胸狭窄,如此恶毒,令人齿冷!”
太孙冷冷地应了回去:“父王死了,三皇叔倒是活得好好的。我这个心胸狭窄的恶毒之人,可从未对三皇叔下过毒手!”
齐王:“……”
“都住嘴!”元佑帝沉声怒喝。
殿内顿时又安静下来。
……
太孙脸孔铁青。
齐王满脸愤怒。
齐王世子被踹得当心一脚,疼得额上直冒冷汗。
元佑帝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齐王世子的脸上:“萧睿,沈青岚之事,朕不想再多问。朕只问你,你和无为道长,又是何关系?”
无为道长?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人来了?
等等!
元佑帝该不是疑心无为道长也是他暗中安排指使的吧!
齐王世子心中一寒,不假思索地应道:“在无为道长进京之前,孙儿从不知世上有这个人。”
齐王深知其中利害,抢着应道:“父皇,阿睿胆子再大,也绝不敢谋害储君。到底是何人在父皇面前胡言乱语?”
沈青岚之事,还能用嫉恨之说敷衍过去。
若是扯上无为道长……这一项“谋害储君”的罪名,无论如何开脱不了了。
元佑帝冷冷道:“朕命人前去冀州,查来查去,查到了一个叫唐越的内侍身上。这个人,你们该不会不知道吧!”
唐越的名字一入耳,齐王世子全身一震。
齐王的脸色也是脸色一变。
唐越这个名字,他当然知道。
当年他还在京城的时候,曾在太子府里安插过眼线。这个唐越,便是其中一个。离开京城之后,这些暗线他都交给了长子。
这颗暗棋,埋了十余年,一直十分隐蔽。
为何现在竟曝露在元佑帝眼前?
难道,萧睿竟真的背着他对太子动了手?
第七百八十七章 祖孙(二)
顾莞宁一阵心疼,抬起头看着满面苍老头发花白的太夫人,喊了一声祖母,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
齐王府和太子府明争暗斗,和定北侯府也彻底决裂形同陌路。
齐王父子,祖母可以置之不理。齐王妃顾渝,却是祖母嫡亲的长女。她就这么扔下了自己年迈的母亲不管……祖母心里会是何等得难过?
太夫人看着顾莞宁眼底依稀的水光,挤出一丝笑容:“府里自有儿孙孝敬我,还有你这个大秦太孙妃处处敬着我孝顺我。我只当没生过没养过这个女儿。”
顾莞宁默然不语。
太夫人又低声道:“宁姐儿,日后……给她留一条生路。哪怕像齐王世子那样,一辈子都被关在天牢里也好。”
女儿不认亲娘,做亲娘的,却永远放不下自己的骨肉。
顾莞宁鼻子一酸,郑重地应下了。
祖孙两个,各自唏嘘,一时无言。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响。
顾莞宁耳力敏锐,顿时沉了脸:“是谁在门外?”
她和祖母单独说话,门外有陈月娘和玲珑两个人守着,不会放任何人靠近。这个偷溜到门外的人会是谁?
太夫人也是一惊,抬头看了过去。
门依旧关着,门外的人却未说话。
顾莞宁瞬间明白过来,下意识地看了太夫人一眼。
太夫人何等精明睿智,立刻会意过来,心中涌起复杂难言的滋味。
站在门外的,除了沈谨言还能有谁?怪不得陈月娘和玲珑没有示警,放了他过来。想来是看他可怜,让他在门外站上片刻,悄悄听一听她的声音罢了。
……
站在门外的,正是沈谨言。
自顾莞宁张口,沈谨言便全身僵硬,俊秀的脸孔也紧绷着。眼中闪过希冀期盼畏怯紧张忐忑。
过了许久,门里才又重新响起了声音:“好好活着,别辜负了宁姐儿和殿下对你的回护之情。”
这个声音缓慢苍老,透着慈爱温和。
在他最深最美的梦里,时常出现。那个时候,他还是六七岁的孩童,缠在祖母身边,享受着祖母的呵护疼爱……
沈谨言泪水唰地涌了出来,嘴唇动了动,无声哽咽地喊了声祖母。
门内的人,仿佛知道他在哭泣一般,轻声叹了口气:“男儿在世,流血不流泪。动辄落泪,何时才能有出息。”
沈谨言泪如雨下。单薄的肩膀不停耸动,泪水不断滑落,滴落在衣襟上,很快湿润了一片。
站在不远处的陈月娘,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格外酸楚。
她还记得,当年沈谨言出世之时,太夫人是何等的高兴欢喜。那些年,太夫人几乎将沈谨言捧在了手心里疼爱,精心教养。
可惜,造化弄人。沈谨言不是顾家血脉,是顾家耻辱的证据。太夫人再心软,也不会让他再回顾家,甚至不会再见他。
此时隔着门叮嘱两句,已是太夫人心慈仁厚了。
沈谨言哭了许久,然后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走了。
……
“这个傻孩子,磕头声音这么响,怕是额头都被磕破了。”太夫人想说笑两句,目中却难以自制地闪出了水光。
伤心人,何止沈谨言一个。
这些年,她从不让自己沉溺在回忆中,不愿想起曾经疼如至宝的嫡孙。今日,隔着一道门板,她愿张口和他说话,已是极限了。
顾莞宁满心酸涩,握着太夫人的手轻声道:“祖母,当日皇祖父下令诛灭沈氏全族。是殿下亲自张口恳求,才保住了阿言的性命。我知道这么做对不起顾家,可是,阿言毕竟是我的胞弟。我曾经允诺过他,只要他安分守己,我便保他一生平安……”
太夫人深呼吸一口气,定定神打断了顾莞宁:“不必说了。”
“你早已出嫁,行事自有你的考虑和主张。我这个做祖母的,能在你困难时伸手帮你一把,余愿已足。其余的,我不会多管多问。”
祖母总是这般体贴,这般疼她。
顾莞宁鼻子一酸,重将头靠在太夫人的肩上:“祖母,你总是这么疼我。”
太夫人轻笑一声,亲昵地说了句“傻丫头”。
就在此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打断了祖孙依偎的宁静美好。
“小姐,殿下回府了。”琳琅满是喜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穆韬先让人回来送信,最多盏茶功夫,就会到府中。”
萧诩回来了!
顾莞宁所有的伤感一扫而空,心中瞬间涌起欢喜。
太夫人也笑了起来:“我今日倒是来的巧。索性也厚着脸,随你一起出去迎一迎殿下。”
……
太孙归来的喜讯,迅速传遍府中上下。宫女内侍侍卫们个个喜气洋洋。
太子一走,太子府人人心中惶惑难安,太孙立刻成了顶梁柱主心骨。太孙一回来,众人也跟着振奋不已。
正门处,太子妃满脸喜色地领着麒哥儿麟哥儿,丹阳郡主被李侧妃领了过来,安平郡王站在角落里,阿娇阿奕踮起脚尖往外张望。
太夫人低声笑道:“府里还是得有男子撑着。太孙回府,娘娘能松口气,你也不必再忧虑操心,可以安心养胎。”
顾莞宁笑着嗯了一声。
她素来坚强独立,曾经独自抚养儿子长大,打理朝政宫务,样样兼顾……这一世倒是懒惰悠闲了不少。
有夫婿撑着府邸,有婆婆打理琐事,她只要安心教养儿女顺便养胎,这样的生活,她竟也渐渐习惯了。
数十匹骏马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很快传进众人耳中。
先出现在眼前的,是太孙侍卫。紧接着,马车平稳和缓地驶来。
“爹!”
阿娇阿奕兴奋地嚷了起来,若不是被乳母们紧紧拉着,早就跑出去了。
顾莞宁神色还算镇定,目光定定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唇角微微扬起。
马车停了下来,高大英俊地穆韬迅速翻身下马,打开车门。穿着素色孝服的青年男子,下了马车,温和俊美的脸孔浮着喜悦的光芒,目光急切地落在顾莞宁的脸上。
阿宁,我回来了。
第七百七十九章 父亲
齐王父子刹那间的震惊,自然瞒不过元佑帝的眼。
元佑帝心中一寒,神色狰狞扭曲,咬牙切齿地怒道:“好好好!你们父子两个好的很!朕往日真是小看你们了!”
“兄弟相残,毫无手足之情!朕还没死,你们两个便敢谋害太子。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连朕也一并除去,好早日坐上这张龙椅?”
齐王心中骇然!
元佑帝分明已经动了杀机!
绝不能坐以待毙!
齐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目中热泪长流:“父皇息怒,请听儿臣一言!”
“当年父皇立二哥为太子,儿臣心中委实不甘。二哥只比我大了几个月,排序在前,其余皆不及儿臣。”
“儿臣心中存了怨怼不甘,一怒之下,暗中在二哥身边安插了人手。这些年,其实并未动用。只是偶尔窥视太子府里动静罢了。”
“阿睿尚且年轻,行事冲动,竟背着儿臣铸成这等惊天大错。儿臣也委实难以预料。”
齐王世子看在跪在自己前方的身影,整个人如掉到了冰窖里,从里到外,再无半丝温度。血液像被冻结凝固了一般。
这就是他的父亲!
这就是他一直崇拜敬爱的父亲!
这就是那个口口声声要领着他夺得天下的父亲!
到了生死关头,立刻就将他抛下不理的父亲!
他甚至没问一句,自己是不是真的做过这些。只担心元佑帝一怒之下要降罪,便将所有事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子不教,父子过。阿睿做下的错事,儿臣愿意一力承担。请父皇降罪儿臣!儿臣绝无怨言!”
漂亮的场面话说完,齐王一跪到底。
……
齐王世子俊脸如白纸一般。
他想为自己辩解,那个无为道长和他毫无关系。他想告诉元佑帝,他从未指使过唐越接近无为道长。
可他的全身都像被冻僵凝固一般,根本无法动弹分毫。嘴动了动,却挤不出半个字来。
我没有做过!
真的没有!
为何你们没有人信我!
元佑帝阴沉冷厉的声音响起:“老三,此事你真的半点不知情?”
齐王掩面而哭:“儿臣确实嫉恨二哥,也曾想做些手脚,令二哥出丑难堪。可儿臣从未想过要置二哥于死地。”
“父皇昔日教导儿臣,兄友弟恭,兄弟如手足,打断骨头连着筋,万万不可手足相残。这些话,儿臣一直谨记于心,不敢有片刻或忘!这些事,儿臣确实不知。”
“只是,儿臣也有错。当年布下暗棋是错,将这颗暗棋交给阿睿,更是错上加错。这些年,儿臣远在藩地,对阿睿疏于教导,鞭长莫及。阿睿走到今天的地步,大半都是儿臣之错。”
“请父皇降罪!”
一个四旬的成年男子,哭起来当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齐王面容再英俊,气度再出众,此时涕泪交加声泪俱下,也让人生出荒唐可笑之感。
太孙冷眼看着齐王做戏,心中冷笑连连。
好一个齐王!
自以为到了生死关头,便连精心栽培了多年的长子也不顾了。冷血薄情,比起太子来也不遑多让。不愧是嫡亲的兄弟!
百口莫辩的齐王世子,此时心中又会是何等滋味?
……
齐王世子终于有了反应。
他双拳紧握,沙哑着声音说道:“皇祖父,父王,此事我没做过!”然后,陡然嘶喊起来:“我没做过!”
可惜,就连他的父亲也不信他。
齐王用痛心疾首又失望的目光看了过来:“阿睿,到了这等时候,你为何还要狡辩?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
父王,你就这么想让我死吗?
你明知道谋害储君是何等重罪!我若张口认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