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关键时候,容不得他心软,更容不得行步差池,
顾莞宁淡淡一笑:“我相信三叔,绝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
定北侯府。
太夫人眉头紧皱,张口问道:“老三,这个元主事,平日为人如何?是否和你结过怨?”
顾海虽然心情不佳,倒没失了平日的冷静镇定:“元主事和我并未结过怨,平日私交还算不错。时有来往。”
也因此,当他得知元主事上奏折弹劾自己时,颇为震惊。
“没想到,元主事竟是齐王的人。”顾海沉声说道:“齐王在暗中经营多年,势力庞大,不容小觑。此次明着弹劾我,实则是冲着太孙殿下去的。殿下到底年轻了些,万万不能感情用事。”
“是啊!我也在担心此事。”太夫人眉头深锁,长叹一声:“自沈氏之事后,皇上本就对我们顾家颇多不满。如果太孙因为宁姐儿对你格外宽厚容情,只怕皇上对殿下会心生失望。”
后宫干政,一直是皇室大忌。太孙对顾莞宁的一往情深,放在未来的天子身上,就显得不太合适了。
顾海挑眉,提出解决之道:“我这就暗中让人送信给殿下,让他秉公处理,无需徇私。反正我清者自清,经得住盘问审查。”
太夫人却道:“这倒不用。你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在这等时候,你还是少和殿下联系为好。免得有人兴风作浪,无事生非。我相信,宁姐儿自会提醒殿下注意避嫌。”
这倒也是。
顾海素来信服太夫人的判断,很快点了点头。
太夫人思忖片刻,才正色问道:“老三,我问你,那份名单上的,到底有多少是你的人?”
顾海咳嗽一声,低声答道:“这些年,我确实培养了一些亲信,在兵部各司和各地驻军安排了一些人手。不过,绝没有名单上那么多,最多只有一半而已。”
太夫人:“……”
所以,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
顾海当然并无反意,只是出于自保和巩固顾家在军中的地位,安插亲信的事确实做了。就算名单上只有一半是真的,也不算少了。
这等事情,私下做了无妨,一旦被揭露出来,在天子眼中,就是结党营私。
太夫人当机立断,很快说道:“先保住其中位置最要紧的几个,其他大半,都主动交代出来。”
舍车保帅。
齐王既已出了手,一定还有后招。想全身而退,只怕不易。少不得要倒霉晦气一回,至少先保住顾海本人再说。
顾海点点头。
……
十日过后,未满半个月,太孙便将顾海“结党营私”一事调查清楚,禀明元佑帝。
“……顾侍郎在兵部多年,交游广阔,也有不少门生亲信。安插亲信之事确实有,名单孙儿也都查明了,都列在奏折上。不过,元主事所言的结党营私暗中掌控兵部,实在有些危言耸听。”
“孙儿审问顾侍郎时,也已问明原委。顾侍郎坦然招认安插人手之事,不过,这只是自保之道,并无谋逆之意。”
“顾家世代忠良,一直忠心耿耿。顾家儿郎也大多为保护大秦江山百姓而死。孙儿以为,不该令忠臣良将寒心,小惩无妨,重罚就不必了。”
元佑帝目光落在奏折上,神色深沉,不置可否。
元主事呈送上来的奏折,和今日太孙呈上来的奏折并排放在一起。名单很明显地缩水了大半。
太孙拱手,肃然说道:
“这个元主事,身为兵部主事,竟能查探出顾侍郎所有隐秘,还就此捏造出这么多名单,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孙儿恳请皇祖父,将此事追查到底。找出幕后主谋,还顾侍郎一个清白,也还顾家一个清白。”
第八百一十一章 阴谋(二)
元佑帝定定地看着太孙,似在审视他的话意真假。
太孙坦然回视:“皇祖父若信不过儿臣,可以让三皇伯或四皇伯六皇伯主持此事,孙儿到底是顾家的孙女婿,还是避嫌为好。”
过了许久,元佑帝才张口:“阿诩,你可知道,朕为何坚持让你审查顾海?”
太孙神色镇定:“皇祖父想看看孙儿是否会为感情左右,偏向顾家。”
元佑帝被说穿了心思,并不恼怒,神色中反而有一丝欣慰。
此事到底是什么回事,所图为何,自然瞒不过他。否则,他也枉为天子了。
齐王出手对付太孙,他正好顺水推舟,看看太孙如何应对困境。好在,太孙并未令他失望。
“阿诩,你知道朕的苦心便好。”
元佑帝注视着太孙,缓缓说道:“朕欲立你为储君。身为储君,当以国事朝事为重,当以江山社稷为重,个人的感情倒在其次。”
“你是顾家的孙女婿,更是朕的长孙,是大秦未来的储君,日后还会是大秦天子。朕要你记着,以后不得让顾氏干政。”
“顾家是大秦第一将门,顾家男儿世代驻守边关,掌握十万边军。若顾家生出异心,大秦早已岌岌可危。朕知道顾家忠心,但是,也需不时敲打一二。日后顾家再为后族,在朝中势力会更加庞大。若不及时遏制,以后必成后患。借着此次机会,剪除顾海耳目,也是势在必行。”
太孙敛容应是。
元佑帝说完这番话,又想起了齐王,不由得长叹一声。
若无太孙,他必会选齐王。
只是,如今他更中意长孙为储君,便只能舍下儿子了。
齐王小动作频频,他只做不知。也是想让太孙借此机会磨炼一番。
……
元佑帝的心思,齐王也隐约猜到一二。正是如此,他心中愈发恼恨怨怼。
当年立太子为储,他比太子小了几个月,满心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如今太子死了,竟还轮不到他。让他心中如何不恨?
年轻的太孙,哪里及得上他?
元佑帝这是被偏心蒙蔽了双眼!
以为顾海此事已经结束了吗?
哼!怎么可能!
齐王阴沉着脸,暗中传令下去。
当天晚上,元主事被刺,死于家中。元家上下一共二十余口,皆被灭口。一门血案,令朝野俱惊。
自大秦建朝以来,官员大多荣休告老。犯下大错的,会被降职革职。真正死在任上的,少之又少。像元主事这般被行刺于府中的,更是前所未有。
这也让京中所有官员生出兔死狐悲的惶惑不安。
一时间,人心惶惶,奏折堆满了元佑帝的面前。俱是请求严查此事,追查出刺杀元主事的凶手。
元佑帝也大为震怒,将此事交给了刑部侍郎左正,严令左正迅速追查凶手。
左侍郎领着爱徒罗霆,一起去元家细查线索。
原本已自证清白的顾海顾侍郎,也成了此案最大的嫌疑人,被“请”进了刑部天牢。
……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陈月娘神色沉重,目中满是急切焦虑:“如今外面都在传言,顾侍郎怀恨在心,暗中指使顾家暗卫出手杀人灭口。”
三人成虎,留言纷飞之下,还有几个人肯信顾海是清白的?
顾家本就树大招风,这些年来,一直韬光养晦,不愿招惹是非。如今,却因为立储之事,被人当成了攻讦太孙的手段,一再被牵连。
顾海的亲信已经被剪除了大半,损失破重。现在,对方又直指顾家暗卫……
其实,身为武将世家,哪家不暗中养些死士暗卫?就连王家这样的外戚,暗中也豢养了许多死士。
众人心知肚明是一回事,曝露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件事和安插亲信不同,是万万不能承认的。不然,就真成有谋逆反意了。
好一个齐王!
手段阴狠,防不胜防。
顾莞宁神色不动,目中闪过一丝杀意:“我要回顾家一趟。”
陈月娘一惊,立刻劝道:“小姐身子日渐笨重,还是安心养胎才好。而且,此时风声正紧,小姐回侯府,只怕不妥。”
“有何不妥?”顾莞宁冷然反问:“我不回去,难道背地里就没人传言我这个太孙妃暗中指使三叔杀人灭口?”
陈月娘哑然片刻,才道:“这等消息,小姐怎么也知道了!”
她明明让玲珑和琳琅都不要说,免得小姐被气得动了胎气。
顾莞宁淡淡说道:“这等事情,想瞒也瞒不过我。我这就回侯府一趟,和祖母商议应对之策。”
陈月娘只得应了一声是。
……
顾莞宁要回侯府,自是要先告诉太子妃一声。
太子妃心知拦不住顾莞宁,关切地叮嘱:“你身孕还未满七个月,身子笨拙,不宜动气。回去看看无妨,千万别动怒。”
顾莞宁神色平静地应道:“母妃放心,我知道轻重,绝不会伤到自己的身子。”
太子妃嗯了一声,又道:“记得多带些侍卫随行。”
自元家灭门惨案之后,京城官员人人自危,连带着女眷出门,也要带足了侍卫才敢出行。
顾莞宁也未矫情,点点头应下了。
季同领着一百侍卫随行,她的身边还有陈月娘和玲珑,自己也带了弓箭。一路上平安无事,但是人人心情沉重,顾莞宁也没心思说话。
到了侯府,先去正和堂。
不仅有太夫人在,长房三房众人也都在。
接连出事,坚强如太夫人也有些撑不住了,神色间尽显憔悴。
顾谨行神色凝重,崔瑶眉心微蹙。方氏显然哭过一场,眼睛早已红肿。站在方氏身侧的顾莞琪,也哭红了一双眼。
见到顾莞宁,顾莞琪第一个冲了过来,一把握住顾莞宁的手,哽咽着说道:“二姐,我爹两日前就被关进刑部,一直都没回来。你求一求太孙殿下,想想法子,先将我爹救出来好不好。”
豆大的泪珠不停地掉落。
顾莞宁心中恻然,面上却颇为镇定,轻声道:“四妹别着急,三叔不会有事的。”
第八百一十二章 阴谋(三)
顾莞琪还待再说什么,方氏红着眼眶道:“莞琪,不要胡闹。这等大事,就是殿下也不能擅自做主。你别让莞宁为难。”
顾莞宁对太孙的影响力,顾家人当然都很清楚。
正因为如此,此时更不能由顾莞宁出面,免得落人口舌。更不能惹来元佑帝的猜忌。
顾莞琪扁扁嘴,用手擦了眼泪,不再吭声。
顾莞宁冲方氏笑了一笑:“三婶,这里又无外人,四妹说什么都无妨。”
方氏早已挤不出半点笑容,凄然说道:“合该是你三叔命中有此劫数。你三叔刚被元主事弹劾,元家就被灭了口,你三叔自是嫌疑最大。左侍郎行事公正,从不徇私,亲自来‘请’你三叔。他问心无愧,便去了刑部。”
刑部这种地方,进去容易,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元家被灭门一事,一日查不出证据是别人所为,顾海就得一日担着杀人灭口的嫌疑。
对方既有行凶杀人的手段,又岂会轻易被抓住把柄?
顾莞宁见方氏这般模样,心里也有些沉重。口中少不得要安慰方氏几句:“左侍郎最擅查案断案,绝不会冤枉无辜。三叔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现在在刑部里暂住些时日,无人敢让三叔受气受罪。三婶不用担心。”
方氏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顾莞宁目光一扫,落到顾谨行的脸上:“大哥,三叔不在,府里的事,便得由你多多操心了。”
顾谨行如今蓄起了短须,比起往日少了稚嫩,多了成熟稳重,沉声应道:“二妹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祖母和三婶他们。”
一直没出声的太夫人,终于张了口:“你们先都回去,我有话要单独和宁姐儿说。”
……
长房三房的人都离开后,正和堂里便只剩太夫人和顾莞宁。
顾莞宁走上前,喊了声祖母。
太夫人打起精神,应了一声:“你身子要紧,不在府里好生养着,怎么跑回来了?以后可不能这般任性枉为了。”
顾莞宁也不辩驳,乖乖应下了。
太夫人默然片刻,才叹了口气:“真没想到,齐王这般心狠手辣。为了除掉顾家暗卫,竟下此毒手,灭了元家满门。”
顾海嫌疑最大,左侍郎自会严查顾家。顾家的数千暗卫,怕是瞒不了多久了。
顾莞宁冷笑一声:“齐王为了对付顾家和殿下,出手毫无顾忌,如此狠毒。只怕也令齐王麾下的官员心寒。”
“再者,这样的行径,也瞒不过皇祖父。他越是出手狠毒,皇祖父越会心生厌恶提防,立殿下为储的心也愈坚决。”
“齐王这是杀鸡取卵,自取灭亡。”
太夫人这两日心事重重,并未深想。被顾莞宁这么一说,倒是豁然开朗。
若以棋来喻,齐王这一招,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绝不是高明之举。
只要太孙能顺利成为储君,齐王的一切心思都是白费。
只是,顾家的暗卫该何去何从,也是一桩令人头痛的事。
顾莞宁目光微闪,压低了声音说道:“祖母,顾家暗卫,不宜再留在京城,先暗中让他们各自潜藏踪迹,退出京城。等日后风声过了,再秘密召回也不迟。”
太夫人点点头:“我和你倒是想到一处了。我这就传令下去,让顾柏暗中安排好一切。”
然后,又叹了口气:“你这太孙妃做得也不消停,每日待在府里,外面还有人胡乱传言。说你野心勃勃,一手掌控定北侯府,一手掌控太子府内宅。将来太孙为储君,你必会利用太孙干政,日后还会谋夺萧家天下,变成顾家天下云云。”
这些谣言,显然都是冲着顾莞宁来的。
元佑帝本就对顾莞宁心存芥蒂,听了这等传言,又会是什么反应?
顾莞宁倒是颇为镇定,甚至笑了一笑:“此事早在我和殿下意料之中。祖母不必忧心,皇祖父既是决意立殿下为储君,绝不会因为区区谣言就动摇心意。”
“傻丫头,我不是担心殿下,而是担心你。”
太夫人目中流露出忧色:“殿下地位无可撼动,可你呢?万一皇上听信谣言,心中不喜,为殿下另选名门贵女为侧妃,你又待如何?”
顾莞宁略略挑眉,毫不迟疑地应道:“殿下绝不会点头同意。”
“我知道殿下对你的情意。可是,圣命难违。圣旨一下,你就是再不愿意也无可奈何。”太夫人无奈地说道:“到那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前世太孙体弱,无人敢给太孙送美人。元佑帝也唯恐太孙耽于美色,损了身体,并未赐过侧妃。
这一世,太孙的身体却远胜前世,再无此困扰。元佑帝若是动了这一层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顾莞宁淡淡一笑:“殿下要为父王守孝三年,就是要赐侧妃,也是三年以后的事。到那时,殿下根基已稳,我也不是任人揉搓的主。祖母不用担心。”
三年以后的事,现在忧心确实为时过早。
最要紧的,还是先解决眼下的困境。
太夫人和顾莞宁低声商议数句。
不知顾莞宁说了什么,太夫人面露惊骇之色,很快又深呼吸口气,恢复冷静:“好,一切都听你的。”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
元家灭门惨案尚在追查,竟又有惊变。
顾海在天牢中,被人在食物中下毒,差点殒命。
刑部天牢本应是天底下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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