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回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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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回巢- 第4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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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亲数年,两人的感情并未变淡,随着岁月的流逝愈发深厚。

    她生了蕙姐儿之后,一直没再怀上子嗣,是个不大不小的遗憾。婆婆徐氏明里暗里地暗示过多回,傅卓都不为所动。

    有夫如此,更复何求。

    ……

    “祖父脸色这般难看,莫非是朝中出了什么事?”祖孙见面,无需多余的客套话。傅卓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口。

    傅阁老皱着眉头将福宁殿发生的事情道来:“……皇上独宠顾皇后,纵容妻弟这般羞辱安平王。我和崔尚书仗义执言,也为天子所忌。此事实在令人心凉。”

    傅卓定定地看着傅阁老,没有说话。

    傅阁老被看的有一丝羞恼成怒,板着脸孔呵斥:“你目光放肆,成何体统!”

    傅卓淡淡说道:“祖父叫孙儿过来,若只说这些,孙儿实在无话可说。现在便告退,祖父也落得耳根清净。”

    说完,便拱手告退。

    傅阁老脸孔发黑:“混账!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没学过孝道二字吗?就是这么和自己祖父说话的?”

    傅卓无奈地站直身体:“话不投机。孙儿不知该和祖父说什么。”

    在傅阁老翻脸发作之前,傅卓迅速张口说了下去:“当日我就曾劝过祖父,后宫之事,不宜插手。帝后情深,妄图挑唆离间,俱会为帝后忌惮。其中道理,祖父不可能不知道。”

    “今晚之事,摆明了是安平王出言羞辱顾皇后而起。祖父本该袖手旁观。却为了一己私心出言相助安平王。皇上何等睿智,岂能看不出来?心中焉有不忌惮之理?之后出言警告,也是理所当然。”

    顿了顿,又淡淡说道:“祖父应该庆幸,皇上当时便发作了出来。若皇上一言不发,才是真的糟糕。”

    那就意味着皇上心中生了疙瘩,不知何时会出手对付傅阁老。

    傅阁老听了这番话,神色未见好转,反而愈发深沉。

    傅卓看在眼里,忍不住长叹一声:“孙儿言尽于此,请祖父好好想一想孙儿说过的话。”

    身为一朝首辅,傅阁老位极人臣,在朝中极有威望。就连天子也对他颇为敬重。

    大概是一帆风顺的日子过久了,或许是权势两字太过迷惑人心。精明如傅阁老,竟也犯了糊涂,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

    傅卓步履轻快地出去,回来时,神色沉重,步履也同样沉滞。

    罗芷萱已哄着蕙姐儿睡下了,含笑起身相迎。待看清傅卓脸上的凝重,罗芷萱心里一个咯噔,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傅卓伸手,将罗芷萱搂进怀中。

    夫妻情深,彼此坦诚。他有什么心事,从不曾瞒过罗芷萱。今日,他却犹豫了片刻。

    罗芷萱聪慧敏锐,立刻猜出了几分:“可是和宫中的帝后有关?”

    傅卓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罗芷萱没有追问,只轻声道:“祖父身为百官之首,在朝中极有威望,又得皇上器重。你这个傅家长孙,也是皇上心腹。傅家如今门庭显赫,堪称大秦之首。便是定北侯府,也压不过傅家的风头。”

    “莫非祖父心中还不知足?”

    傅卓苦笑一声,伸手轻抚罗芷萱垂在身后的柔软青丝:“知足二字,说来简单。想做到何其不易。”

    “祖父在官场浸淫数十年,精明世故老练,却也为权势迷花了眼。堂妹进宫为妃,对傅家来说,委实是祸福难料!”

    罗芷萱沉默片刻,低声道:“你的意思是,祖父心中有了贪念?”

    生出贪念的,又何止是祖父一个?

    崔尚书的心思分明也活络起来。

    天子独宠顾皇后,对其余三妃视若无物。傅家女崔家女在宫中清冷度日,傅阁老和崔尚书心中都有些不甘。他们不敢对天子有意见,对顾皇后心生不满却是难免。所以今晚才会出手试探……

    试探的结果不言而明。

第九百二十三章 隐忧(二)

    傅卓终于将心里的隐忧全部说了出来。

    “……今晚的事,只是一个引子。真正的根由还在新帝和老臣之间的纷争上。”

    “我自少时起便是皇上伴读,日日相对,对他的性情脾气知之甚深。若众人以为皇上性情温和手段温软,那就大错特错了。”

    “如今朝中重要官职,俱由先帝老臣担任。皇上登基时日尚短,提拔任用的一批年轻官员,暂时还未能担任高位。老臣们以祖父为首,虽未刻意结党,也有意无意地团结在一起。皇上的政令需通过他们来实施。不免有些牵掣之感。”

    “皇上现在还在忍耐。因为老臣们虽有私心,却对大秦颇为忠心,并无什么出格的举动。二来,皇上也是心地仁厚之人,并不刻薄。”

    “所以,皇上和老臣们之间的波涛暗涌,并未露于水面。”

    “这一点,祖父也是心知肚明。却听之任之,甚至暗中推波助澜……”

    说到这儿,傅卓又是一声长叹,神色中满是涩意:“我隐晦地提醒过祖父几回。祖父却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我也是无可奈何。”

    他是天子近臣,不能辜负圣恩,不能随意透露圣意。

    可他也是傅家长孙。眼睁睁地看着傅阁老行事和天子的心意背道而驰,心中焉能不急?

    罗芷萱见傅卓满脸忧色,张口宽慰道:“你也别太过忧心了。祖父身为首辅,行事老持沉重。不会轻易让自己陷于险境。”

    但愿如此!

    但愿他是杞人忧天!

    傅卓暗暗叹口气,心情依旧沉重。

    罗芷萱见傅卓眉头紧皱不曾展颜,心里颇为心疼,有意哄他开怀:“你每日晚归,今日难得回来得早一些,又被祖父叫去说话。我们两个好些日子未曾好好说话。你还对着我愁眉不展的,再这般冷落我,我以后可不理你了。”

    说完,故意侧过身子,做出生气的娇嗔模样来。

    傅卓失笑,像新婚时一般,特意转了个方向,依旧站在她面前,鞠躬作揖赔礼道歉:“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少奶奶大人大量,就别和我计较了。”

    罗芷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纤长的手指点了点傅卓的下巴:“罢了,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我就原谅你这一回。”

    夫妻调笑一番,很快将沉重的心思抛到一旁。

    ……

    崔府。

    崔尚书满脸凝重,皱眉不语。

    站在崔尚书面前的,正是崔家三兄弟。

    去年考中探花的崔三郎,如今也有了正经的官身,在翰林院里做了编纂。他才华出众,头脑聪颖,颇得圣心。也是崔家三兄弟最出色最有前途的一个。

    此时,崔三郎张口说道:“父亲今晚的举动委实有些冒失。安平王和沈公子闹意气纷争,和我们崔家毫无关系。父亲这一张口,不免令皇上生疑。万一皇上以为父亲在暗中捣鬼怂恿安平王进宫胡闹,可就不妙了。”

    崔尚书还未吭声,崔大郎便瞪了过来:“三弟,你怎么能这样和父亲说话?”

    崔三郎略一挑眉,眉宇间流露出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锐气:“正因为我是父亲的儿子,才会直言不讳。”

    “皇上去年下的恩旨,摆明了是给一众老臣下马威。让老臣们别倚老卖老。这才过了一年,一个个又开始故态复萌。仗着皇上年轻好脾气,处处想压皇上一头。皇上心中本就不痛快。父亲和傅阁老联手试探,皇上岂有不敲打的道理。父亲若再不醒悟,还不知皇上会如何对付父亲……”

    “住嘴!”崔大郎崔二郎一同色变:“不得胡言!”

    一直缄默不语的崔尚书,目中也露出厉色:“混账!这等话岂能随意出口!祸从口出的道理,难道你不懂?”

    崔三郎心不甘情不愿地住了嘴。

    崔尚书的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许久才叹了口气:“三郎的话,也不无道理。今晚之事,确实是我冒失了。”

    崔大郎崔二郎对视一眼,由崔大郎张口宽慰道:“父亲身为吏部尚书,位高权重。皇上处处倚重父亲,绝不会为了这一点小事心生忌惮。”

    崔尚书却叹了口气:“天子之威,不容挑衅。我今日和傅阁老只是稍加试探,皇上毫不留情,当场便发作,令我和傅阁老难堪。这何尝不是在警告我们,要收敛一二。”

    崔尚书说得这般明白,崔大郎倒是不便再吭声了。

    崔二郎低声道:“既已至此,不知父亲有何打算?”

    崔尚书沉吟不语。

    崔三郎忍不住了:“父亲莫非还打算跟着傅阁老的脚步?这天下是皇上的,父亲想在这高位上坐得长久,便该懂得取舍之道。”

    崔大郎崔二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

    “我们崔家历来对大秦忠心耿耿,谁坐龙椅,我们便对谁忠心。”崔三郎侃侃而谈:“皇上虽然年轻,却睿智冷静,勤勉朝政,是明君之相。有这样的明君,也是百官之福。”

    “父亲正值盛年,已做了吏部尚书。将来必有入阁之日。何苦和皇上拧着来,闹得皇上心里不痛快?”

    眼看着崔尚书沉默不语,崔三郎说得越发直白直接:“说句不中听的。傅阁老已经五十多岁了,也已位至人臣。他想以首辅身份压皇上一头,可惜皇上绝不是任人揉搓之辈。想将手伸进后宫,更是绝无可能。”

    “依我看,父亲也该好好思虑一番了。”

    崔尚书此次没有斥责崔三郎,而是点了点头:“我确实该好好思忖,做个决定了。”

    崔尚书的反应,令三个儿子都是一惊,异口同声地问道:“父亲要做何决定?”

    崔尚书目光一闪:“既是要向皇上表明诚意,就得有所行动。”

    什么行动?

    崔大郎崔二郎有点懵,崔三郎却迅疾反应过来:“父亲说的可是二妹?”

    崔三郎口中的二妹,正是进宫为妃的崔莹。

    崔尚书却不再多言:“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此事事关重大,我要好好想上一段时日。”

    ……

第九百二十四章 家事(一)

    椒房殿。

    顾莞宁沐浴过后,只着一身红色中衣,长发乌黑如瀑,皮肤光洁白皙,一双美目黑如点漆。坐在床榻边,抬头微微一笑,风情无限。

    萧诩心头一热,因繁琐政事和众臣斗智斗勇斗力而起的疲惫,也随之消散一空。

    “阿宁,”萧诩笑着上前坐到床榻边,将她搂进怀中。

    顾莞宁顺势依偎进他的怀中,轻声问道:“今日之事可曾解决了?”

    萧诩嗯了一声,将福宁殿里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顾莞宁倒是半点没动气,只当听故事一般,待萧诩说至傅阁老和崔尚书的时候,才皱了皱眉头,声音中透出冷意:“他们的心思,倒是越发大了。”

    萧诩略略苦笑一声:“说到底,还是我这个新帝登基时日尚浅,也未立下像样的功绩来。这才令一众老臣们生出了轻视之心。”

    天子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百官看似跪拜诚服,是否真的心服口服甘愿为天子驱使,就不好说了。

    傅阁老崔尚书俱是先帝提拔任用的肱骨重臣,对大秦的忠心不必怀疑。不过,这和诚服于新帝是两回事。

    前世齐王领兵夺宫,坐上龙椅后,傅阁老首当其冲,被齐王关进天牢,最后死在牢中。崔尚书则在齐王登基之日,便在家中自尽。

    这两位重臣,先后殒命。顾莞宁并未和他们打过交道,对他们的性情脾气并不熟悉。

    萧诩略有些低沉的声音传进顾莞宁耳中:“他们两个前世的死,你也一定记得。看在他们对皇祖父这般忠心的份上,我才一再忍了下来。”

    “可惜,我的忍让和宽容,却被他们视做软弱无能。”

    “所以,他们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想以众臣之力压我这个天子一头。”

    说到这儿,萧诩声音冷了下来:“我若继续听之任之,以后就会变成一个穿着龙袍的傀儡,任由他们操控。”

    天子和群臣之间的角力,历来有之。

    元佑帝执政数十年,手段刚硬,性情冷厉,群臣无不拜服。如今换了年轻的新帝,一众老臣的心思也随之活络起来。

    顾莞宁轻抚萧诩的手背,却未出言安慰。

    萧诩既已察觉到这个问题,必已想好了应对之策。这种时候,说宽慰的话,是对萧诩的侮辱。

    萧诩定定心神,冲顾莞宁笑了一笑:“我今日已经敲打过他们两人。他们若识趣,自会退让。若不识趣,也怪不得我心狠无情。”

    顾莞宁目光微闪,淡淡说道:“皇祖父当日留下遗旨,让傅家女崔家女进宫为妃,便是因傅阁老崔尚书之故。想以傅崔家族之力,平衡后宫。若皇祖父地下有知,看到傅阁老崔尚书因此生出更大的野心。不知是否会后悔。”

    顾莞宁极少出言指责元佑帝。

    在萧诩面前明明白白地说出这样的话,还是第一回。

    萧诩无奈苦笑:“想来皇祖父也未料到事情会发展到此地步。”

    ……

    帝后相对沉默片刻,很有默契地将此话题抛诸脑后。

    “萧启伤得重不重?”顾莞宁随口问道。

    萧诩答道:“看着凄惨,其实都是皮外伤。不然他哪有力气进宫闹腾。”

    顾莞宁嗯了一声,忽地又笑了起来:“我真未想到,阿言也有动手揍人的一天。”

    沈谨言样样都好,就是太过脆弱敏感。因为身世之故,一直自卑怯懦。如今竟也敢动手揍人了。

    萧诩也笑道:“阿言一心护着你这个姐姐,不准任何人出言羞辱你一言半语。萧启口出妄言,挨揍也是活该。”

    “我让他在府中禁足一年,正好明年出了孝期,为他配一门亲事。”

    顾莞宁点点头,又提起了萧麒萧麟两兄弟:“三弟四弟也都不小了,总不能一直随母后住在慈宁宫。”

    麒麟两兄弟自出生起便养在闵太后身边,进宫后顺理成章地住进了慈宁宫。眼下两人都已八岁,一直住在后宫确实不大合宜。

    萧诩略一思忖便道:“我明日便下旨,命人为他们和萧启挑址建府。待过个两三年,王府建好,他们正好住进自己的王府里。”

    ……

    隔日,顾莞宁去慈宁宫请安。

    闵太后已经知晓昨晚萧启打闹福宁殿的事,目中闪着怒火:“这个萧启,果然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当日真不该留他性命!”

    顾莞宁张口安抚闵太后数句,然后又提起萧麒萧麟出宫之事。

    闵太后有些不舍:“麒哥儿麟哥儿还小,此时建王府也太早了。让他们在我身边再待几年。待他们长大成人了,再出宫建府也不迟。”

    顾莞宁温和地应道:“儿媳知道母后舍不得三弟四弟。只是,宫中规矩历来如此。年过十岁,便要出宫开府。三弟四弟今年八岁,此时选址建府,少说也要两年以后。到时候,他们也不算小了。”

    闵太后闷了片刻,才叹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一想到他们要离开我身边,我心里便十分不舍。”

    “就如阿娇阿奕,此时都住在椒房殿。待过上三年,他们两个也有十岁。到时候你舍得让他们搬出椒房殿吗?”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中忍不住透露出一丝埋怨。

    闵太后生性如此,不善作伪。心中若有不快,也是半点藏不住。

    顾莞宁温言安抚:“我当然也是不舍的。只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宫中既有惯例,我们也不便打破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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