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儿孙绕膝的场景,太夫人顿时眉开眼笑。
虎头一本正经地插嘴:“未来舅母长的美不美?”
谦哥儿也好奇地睁圆了眼睛。
俊哥儿见过方云秀一回,不过,也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印象早已模糊,想了想说道:“眼睛很大,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很好看。”
虎头追问:“有没有阿娇表姐好看?”
“是啊,有阿娇表姐好看吗?”谦哥儿好奇地附和。
俊哥儿有些为难:“我也记不清了。等舅母过门那一天,你们都过来看看好了。”
虎头谦哥儿一起点头。
众人被孩子们的童言童语逗得笑声不断。
所谓方慕少艾,便是七八岁的孩童,也是如此。
……
有几个孩子在,这一顿晚饭也吃得格外热闹。
晚饭后,顾海主动留了下来。
太夫人心中顿时了然,让所有丫鬟都退了出去:“老三,你是否有心事?”
顾海收敛笑意,神色慎重:“是,儿子今日提前回府,确实有一桩要事和母亲商议。”这是顾海多年来的习惯。只要遇到重要事情,总要回府问过太夫人的意见。
太夫人挑眉相询:“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顾海未曾犹豫,立刻低声将原委道来。
“崔尚书入阁之后,吏部尚书之位空悬。吏部左右两位侍郎对尚书之位志在必得,工部李尚书这些时日动作频频,显然也有意于此。”
“皇上一直未下旨,众臣摸不清皇上的心意,一时也未敢轻举妄动。”
“今日,皇上将我宣至福宁殿,询问我的意见。”
太夫人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皇上是想问顾家支持谁做吏部尚书?”
五位阁臣之后,便是六部尚书。吏部尚书是尚书之首,位置重之又重。众人心思浮动,也是难免。只不知皇上到底属意于谁了。
顾海的目光微妙起来,定定地看着太夫人没说话。
太夫人先是一怔,旋即意会过来,惊愕不已:“皇上……莫非有意提你上任?”
顾海缓缓点头。
太夫人:“……”
也怪不得太夫人这般震惊!
定北侯府有世袭罔替的爵位,世代镇守边关,兵权在握,堪称大秦第一将门。如今又出了一位中宫皇后,可谓风光无二。
若再出一个吏部尚书……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太夫人喃喃自语:“极盛之后,又当如何?”
道理谁都懂。
可送上门来的圣眷,谁能推辞?谁又敢推辞?
顾海无奈地笑了一笑:“儿子不敢瞒母亲。其实,皇上和我直言此事的时候,我也分外震惊,当时便推托未曾领旨。只是……”
天子已经下了决心,自然不容他推辞。
萧诩亲自走过来,亲手扶起顾海,温和俊美的脸孔上满是真挚和诚恳:“三叔,你不必忐忑紧张。吏部尚书人选一事,我已琢磨许久,思来想去,才选定了你。”
“我不是只看阿宁的颜面,也不是因为四妹之事心生愧意想要补偿。”
“三叔做了多年的兵部侍郎,行事有度,人缘极佳。想来一定能胜任吏部尚书之位。”
“对我而言,吏部尚书的位置十分重要,一定要选一个有能力我又信得过的人。除了三叔之外,我实在想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请三叔接下旨意,全力助我!”
……
第九百七十八章 尚书(二)
太夫人沉默下来。
顾海说完了之后,也未再吭声。
母子相对许久,太夫人才悠然叹息:“罢了,皇上已经这么说了,你便应下好了。”
顾海当然优秀出众。不过,若没有顾莞宁,若不是因为顾莞琪,萧诩也不会这么快将他提至吏部尚书的位置。
这一点,顾海也是心知肚明。
所以,天子放下身段掏心置腹,更显得难能可贵。
说到底,升官是一桩大喜事。别人求也求不来,到了顾海这儿,什么也没做,皇上便直接下旨任命。这话传出去,不知有多少人要艳羡嫉恨。
“我已经答应皇上了。”顾海目中闪出灼热的光芒:“母亲,我也想试试,看自己是否能做好这个吏部尚书。”
男儿在世,对功名利禄都有渴求之心。
他顾海也是俗人,对这样的机遇焉能不动心?
太夫人看着顾海,目光柔和起来:“老三,我知道这些年是委屈你了。你是庶出,上面有两个兄长压着。阿湛过世,爵位给了老大,你只能憋憋屈屈地留在京城,做着兵部侍郎。顾家已经太过显赫风光,我只能压着你一些。”
“若不是因为顾家,你的前程当不止于此。”
“现在既是皇上青睐于你,我也不会再拦着你了。你只管放手一搏,做皇上手中的利刃,为皇上肃清朝堂。”
“皇上心地仁厚,绝不是卸磨杀驴之人。再者,我们顾家对大秦忠心耿耿,绝不会因为位至人臣就得意忘形。傅家先例在前,我们当谨之慎之。”
顾海敛容,拱手应道:“母亲说的是,儿子行事,自当小心。”
……
椒房殿。
“你说什么?”顾莞宁一惊,霍然从床榻上坐直,看向萧诩。
只着中衣的萧意态悠闲地靠在床边,仿佛刚才说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我今日已经和三叔说过了,明日上朝,我便会正式下旨。”
顾莞宁:“……”
饶是顾莞宁冷静自制,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皱着眉头瞪了过去:“你为何要这样做?”
萧诩反问:“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
不等顾莞宁动气,又迅速说了下去:“提三叔为吏部尚书,确实有一部分是因为你的缘故,也是因为四妹之事,我想要弥补一二。不过,三叔若是平庸无能之辈,我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难道你信不过三叔的能耐?”
顾莞宁难得哑然。
顾海的能耐本事,她当然清楚,足以胜任这个吏部尚书。
“你信不过顾家的忠心?”
顾莞宁想也不想地反击:“顾家世代为国尽忠,纵然手握重权,也绝不会生出二心。”
萧诩笑了一笑:“这不就行了!”
“顾家忠心,三叔又有这个能耐,我为何要舍他而就别人?”
“三叔做吏部尚书,以后将是我一大助力,再有崔阁老罗尚书等人,我便能更好地驾驭百官掌控朝堂。”
“我思虑数日,才做了这个决定。之前未曾告诉你,就是怕你会从中阻拦。现在我已经和三叔说过了,三叔也已应下。你想不点头也不行了。”
说到最后几句,挑眉笑得十分得意,就像顽童一般。
顾莞宁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别的事也就罢了。以后这等事关定北侯府的大事,之前一定要知会我一声。”
萧诩立刻一本正经地应了下来。
顾莞宁瞄了他一眼,躺下侧过身子,以背对萧诩。
萧诩从背后缠了过来,一只大手正好揽在她的胸前,在她耳边低语笑道:“真生我气了?”
顾莞宁轻哼一声。
“是我不对,没和你商量就做了决定。”大丈夫能屈能屈,萧诩深谙哄人之道,将姿态放得极低:“我是怕你反对,所以才一直瞒着你。”
顾莞宁沉默片刻,才轻叹着说道:“你的心意,我当然知道,也绝不会疑心你有捧杀顾家的打算。可圣眷太浓,对顾家而言,未必全是好事。”
萧诩笑了起来,温热的呼吸轻拂在顾莞宁耳际:“原来,顾太后也会有这般瞻前顾后的时候。”
“我姓顾,身体中流淌着顾家的血液,事关顾家,我如何能不忧虑?”顾莞宁声音淡淡:“便是有朝一日我们两人恩断情绝,我舍你而去,也绝不会舍下顾家……”
话未说完,便被身后的萧某人强制霸道地翻过身来,用激烈的唇舌堵住她尚未出口的话。
顾莞宁几乎喘不过气来。
过了许久,萧诩才抬起头,目光亮得惊人,闪着平日没有的强硬冷厉:“阿宁,这样的话,以后永远不准再说。你上辈子是我的,这辈子是我的,就是下辈子,也不准嫁给别人。什么舍我而去,你想都休想。”
顾莞宁急促地呼吸几口气,激烈跳动的心终于缓缓平复。
她抬眼,落入一双执拗又火热的眼眸中。
她不应,他便一直盯着她。
顾莞宁心中泛起甜意,轻轻嗯了一声。
萧诩立刻俯下身来,轻纱帷帐落下,遮住了一榻的旖旎。
……
隔日的小朝会,天子下旨,正式任命顾海为吏部尚书。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顾海镇定地跪谢皇恩。
吏部两位侍郎目光复杂地对视一眼。两人斗来斗去,没想到,最终便宜了顾海……谁让人家有个做皇后的侄女?他们输得也不算冤枉!
工部李尚书更是错愕又愤怒。
他为官多年,论资历远胜顾海。论能力,他自认也不输任何人。论亲疏,他的儿媳可是天家公主,是当今天子的胞妹!并不逊于顾家。
再说人脉,他在朝中也结交了不少同僚。这些时日,他或攀交情或许以重利,拉拢了不少人。就等着皇上下旨廷推了……
没想到,皇上今日就下了圣旨!
没想到,皇上竟会选中年轻的顾海!
顾海比他整整小了十岁!以后机会多的是,也有时间等待。而他,错过这一回,几乎再无升官可能。
李尚书死死地盯着众人瞩目的新任吏部尚书顾海,一颗心几乎快泣血了。
第九百七十九章 尚书(三)
散朝后,众臣围拢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地出言道贺。犹如众星捧月一般。
顾海从不是低调的人。此时春风得意,俊美的脸孔上也如明月生辉,看着格外耀目。
“恭喜恭喜!”崔阁老率先张口,满脸笑容:“这等喜事,顾尚书总得摆上几桌酒宴,请我等同僚喝上一杯喜酒才是。”
崔顾两家是姻亲,自崔莹出宫后,关系愈发紧密。崔阁老能顺利入阁,顾家在背后出了不少力。
也因此,顾海升任吏部尚书,崔阁老的喜悦庆幸发自肺腑,绝无虚假。
顾海挑眉笑道:“这是理所当然。过几日,我便让人送请帖去崔府。”
再之后,便是王阁老等几位阁老纷纷道贺。
和顾海私交甚笃的刑部孟尚书也走上前来,笑着拍了拍顾海的肩膀:“只请一顿怎么行,至少也得连请三日才行。”
去年刑部尚书致仕后,原本任刑部侍郎的孟郊顺理成章地提任尚书一职。
兵部卢尚书心情略有些微妙,原本自己的下属,一跃升上来,以后上朝要站在他的前面……
朝堂站位问题,不仅关乎颜面,更关乎朝堂局势高下之分,谁能不在意?
好在顾海颇有分寸,一见到卢尚书,立刻像往日一般恭敬拱手:“过几日,我略备几杯水酒,卢尚书务必要赏光。”
在众人面前,给足了卢尚书颜面。
要不怎么说顾海会做人?
不管心里如何做想,对着恭敬一如以往的脸孔,卢尚书面上有光,心中也舒泰不少,笑着应下了。
众臣都道了贺,一动未动的李尚书便显得格外醒目。
顾海神色自若地主动上前,笑着说道:“几日后的酒宴,请李尚书一并赏脸莅临。”
李尚书笑得略有些僵硬:“这是当然,还没来得及恭喜顾尚书。”
顾海风度颇佳,优雅地拱了拱手:“多谢李尚书。”
属于胜利者的微笑,落入李尚书眼中,便如针刺一般。
李尚书勉强笑了一笑。
……
散朝后,李尚书未回李府,直接去了衡阳公主府。
李一鸣领的是实差,不过,平日公务不多,还算清闲。得了闲空便回府陪女儿。此时正好也在府中。
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参加小朝会的资格。李一鸣自然没这个资格,也因此,在见到面色颓丧的李尚书时,不由得一惊:“出了何事?为何父亲面色这般难看?”
李尚书憋了半天,都快憋出内伤来了,一时没心情说话。
李一鸣一看这架势,心中顿时一沉,试探着问道:“吏部尚书之位已经定下了?”
李尚书点点头。
“父亲失之交臂?”李一鸣继续猜测。
李尚书满目郁卒,继续点头。
李一鸣眉头皱了起来,沉声问道:“是谁?吏部两位侍郎,论资历官望都不及父亲,难道还有别人半路杀出来不成?”
可不就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吗?!
李尚书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顾海!”
李一鸣:“……”
父子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片刻。过了一会儿,李一鸣才面色复杂地张口劝道:“既是顾侍郎,那就算了吧!”
定北侯府,他们招惹不起。
顾皇后,他们更招惹不起啊!
李尚书瞪了儿子一眼。没等他说什么,衡阳公主便出来了。
随衡阳公主一起出来的,还有刚满半岁的敏姐儿。
敏姐儿生得白白胖胖,眉眼精致秀气。满肚子窝火的李尚书,见到宝贝孙女,总算有了几分笑意,小心翼翼地从乳母手中抱过孩子。
他虽有孙子孙女,和敏姐儿却不能相提并论。这可是有天家血脉的郡主!
一想到天家血脉,不免又想到失之交臂的吏部尚书一职。李尚书忍不住长叹一声。
衡阳公主早就察觉出不对劲了,试探着问道:“公公这般唉声叹气,是否遇到了不顺遂之事?”
李尚书苦笑一声,也未隐瞒:“皇上今日在朝上下了圣旨,任命顾海为吏部尚书。”
衡阳公主也是一惊,面色有些难看。
为了李尚书的事,她厚颜进宫请托闵太后。闵太后态度不冷不热,却也未一口拒绝。她还以为此事已经有了着落,一直在等着公公升官的好消息……
没想到,一转眼“惊喜”就来了。
衡阳公主心里的怒气蠢蠢欲动,低声道:“皇兄的眼里只有皇嫂。顾家已有定北侯的爵位,如今又染指文官之位。就不怕来日顾家生出异心吗?”
此言一出,李氏父子顿时为之色变,异口同声道:“公主请慎言!”
李尚书不便多说,李一鸣和衡阳公主夫妻感情颇佳,也没那么多顾忌,快速低语道:“公主万万不可口出怨言。这话一旦传进宫中,皇上和娘娘定会心生不满。”
瞧瞧这犯怂的样子。
衡阳公主悻悻地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
三日后,定北侯府设下酒宴。
顾海不欲铺张高调,只设了几席,请帖也只发了寥寥二十余份。除了阁老尚书们之外,便是姻亲好友。
接到请帖的大多携着家眷登门,也有通家之好的意思。
客人不算多,男女各设三席,中间以屏风相隔。前来做客的大多相熟,凑到一起闲聊说话,颇为热闹。
这是大秦最顶尖的交际圈。想跻身进来,着实不易。
譬如方家,若不是因为姻亲之故,哪有资格登门?
顾谨礼今日特意告了假,陪着顾海一起招呼来客。见了未来的岳父岳母,顾谨礼分外亲热,一口一个舅舅舅母。
方舅爷和方舅母悬在半空的心晃晃悠悠地落回原位。
这一日,出嫁的顾莞华顾莞敏也都回了府,隔邻的姚若竹来得稍迟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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