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回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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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回巢- 第4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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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氏到了黄泉之下和萧启重聚,不知萧启会是何等愤怒!他临死前最大的愿望,便是留下子嗣。可惜于氏不够坚强,也无勇气面对这一切和未来的生活……

    门口响起闵太后匆忙的脚步声。

    “莞宁,”闵太后快步走上前来,先迅速扫了气绝身亡的于氏一眼,忍不住皱了眉头,恨恨地说道:“这个于氏,竟在宫中寻死自尽。这要是传出去,只怕那些无事生非的小人,又要在背地里乱嚼舌根了。”

    安平王和丹阳公主一死,顾莞宁这个中宫皇后的名声已经大大受损。现在于氏又是一尸两命,不知要传出多少不利顾莞宁的谣言。

    顾莞宁倒是颇为镇定坦然:“我问心无愧,别人说什么,与我何干。”

    闵太后紧紧拧起的眉头,稍稍舒展:“罢了,死都死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让人好生将她安葬了吧!”

    死了也好。原本不忍对一个孕妇动手,才留了于氏性命。

    她自己寻死,也怪不得别人。

    ……

    不出所料,于氏的死讯一传出宫外,顿时又引起一阵非议猜测。

    在众人看来,这定然是顾皇后斩草除根。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动手,委实太过狠毒。

    之前死的是女婿,于御史忍气吞声不敢出头。现在死的是他嫡亲的女儿,他总该义愤上奏折了吧!

    众人翘首期盼,等着看热闹。却未想到,于御史直接告了病,根本未曾露面见人,更不用说上什么奏折了。

    简直是胆都被吓破了!真是个怂得不能再怂的怂货!

    众人一边鄙夷不屑,一边继续等着看热闹。

    可等来等去,根本就没人吭声。宫内也是一片风平浪静。

    倒是闵太后召普济寺高僧慧平大师进宫做法事一事,又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慧平大师精通佛法,又擅于医术,后来做了普济寺的方丈,声名远播。京城里有许多信奉佛法的贵族女眷,都是慧平大师的信徒。

    闵太后近年来信佛之心颇为虔诚,宫中又不太平,屡屡出人命。让慧平大师做法事,倒也合乎情理。

    也有不少人在暗中猜测,闵太后此举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借着做法事的名义宣召慧平大师进宫,实则是为了替天子看诊。

    天子病症到底如何,就连朝中重臣们也不清楚。也怪不得众人议论纷纷。

    ……

    闵太后确实存了这份心。

    慧平大师耗费三日之功,才做完法事。

    闵太后颇为慷慨,给普济寺捐赠了万两银子的香油钱,又请托慧平大师为皇上看诊:“哀家早就听闻大师医术高深,皇上病了也有些时日,一直不见好转。还请慧平大师为皇上诊一诊脉,或许能对皇上的病症有所助益。”

    慧平大师自不会推辞,一口应了下来。

    闵太后亲自陪着慧平大师去了福宁殿。

    萧诩依旧在熟睡,顾莞宁陪在床榻边。徐沧和钱大夫俱在一旁。

    慧平大师一来,便连顾莞宁也亲自起身相迎:“数年未见,慧平大师别来无恙?”

    慈眉善目的慧平大师双手合十:“皇后娘娘风采更胜往昔!”

    这倒不全是恭维之词。

    当年将沈谨言送进普济寺时,顾莞宁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女,总有几分青涩。而如今,她已是凤仪天下的顾皇后,美丽明艳灼灼其华,那份夺目的风采,令人不敢直视。

    稍稍寒暄几句,慧平大师坐到床榻边。

    萧诩未曾醒来,慧平大师先仔细打量他的脸色,然后闭目诊脉片刻,又低声问徐沧:“徐太医,皇上除了整日嗜睡之外,可还有别的症状?”

    徐沧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说实话,抬头看了顾莞宁一眼。

    顾莞宁略一点头。

    徐沧这才放下心来,低声将萧诩的真实病症道来:“……皇上除了嗜睡之外,并无其余不妥之处。每日清醒约莫两回,每次不超过一个时辰。清醒的时候,胃口尚算不错。”

    当然,对巫术之说绝口未提。

    慧平大师深深地看了徐沧一眼,忽地语出惊人:“其实,我在二十年前,曾遇到过一个和皇上相同病症的人。”

    众人皆是一惊。

第一千零六十章 起色

    顾莞宁霍然动容,猛地起身:“慧平大师此言可是真的?”

    慧平大师肯定地点点头:“千真万确。”

    “因为这种病症实在太过罕见,给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那个病患是异域番邦之人,因仰慕大秦繁华富庶,远行来了大秦京城。却未想到,患上了怪病,整日嗜睡不起。”

    “贫僧当年也算薄有微名,这个病患的仆从求到了贫僧面前。”

    “贫僧收容了这个病患,让他住进了贫僧开设的善堂里,替他诊病医治。”

    顾莞宁目光骤然亮了起来,隐含着希冀:“后来如何?慧平大师是否将这个病患治好?”

    徐沧和钱大夫也情难自禁地激动起来。

    身为医者,最大的愿望莫过于治病救人。

    他们两个俱是痴迷医术之人,遇到自己力所不逮的病症,既焦虑又满心急切。现在听闻慧平大师治过相同病症的病患,不激动才是怪事。

    闵太后最是激动,不顾仪态地抓住慧平大师的衣袖:“你能治好皇上的病症?”

    慧平大师倒是颇为镇定,温和应道:“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耐心些,听贫僧说完。”

    闵太后这才惊觉自己失态,有些讪讪地松了手。

    慧平大师继续说了下去:“贫僧为病患治了数月之久。严格说来,贫僧并未治好这个病患。不过,贫僧照料他许久,他的病症颇有起色。一年之后,他坚持回番邦。说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贫僧心生好奇,不免追问几句。他这才告诉贫僧,他是吐蕃国里的勋贵之后,和兄长争夺家业失败,其兄长心胸狭窄,一怒之下,花了许多金银,买动吐蕃国师对他下了巫术。”

    巫术?

    闵太后脸色陡然变了。

    顾莞宁面色也稍稍一变。

    萧诩中了巫术之事,她一直瞒着闵太后。徐沧和钱大夫口风也都极紧,闵太后对这一切浑然不知。却未想到,猝不及防之下,慧平大师竟将这个秘密说穿了。

    闵太后震惊恐慌不已,下意识地看向顾莞宁:“莞宁,慧平大师说得可是真的?阿诩真的中了什么巫术?”

    顾莞宁神色镇定如常,温和地安抚惊恐慌乱的闵太后:“当然不是。巫术是吐蕃邪术。皇上整日待在宫中,从未去过什么吐蕃。怎么会中巫术。一定是慧平大师记错了病症。”

    慧平大师:“……”

    能做到普济寺方丈之位,慧平大师绝不是蠢人。

    相反,慧平大师反应迅捷,十分机敏。又是皱眉又做思忖犹豫之色:“时隔久远,贫僧可能是记错了。”

    闵太后:“……”

    闵太后看了看神色冷静的顾莞宁,又看了一脸歉然的慧平大师一眼,脑海中一片混乱。

    ……

    顾莞宁好言宽慰许久,才将闵太后哄着回了慈宁宫。

    慧平大师自然被留在了福宁殿里。

    慧平大师治过同样的病症,虽未治好,到底有经验。徐沧和钱大夫所开的药方,被调整了几味药。

    短短数日,萧诩的病症便有了起色,嗜睡的症状有了明显好转。每日清醒的时间延长了许多,一日醒三四回,加起来约有三个多时辰。

    萧诩好转之后,特意宣召重臣们觐见。臣子们见天子有了好转,各自振奋。

    原本心存疑虑的闵太后,更是满心欢喜,将心里所有的疑惑都扔到了脑后。

    顾莞宁日夜悬着的一颗心,也悄悄舒缓了一些。

    病症有起色,总是个好消息。

    更好的消息是,边军又打了一个大胜仗,再取回一座边城。杀敌一万,俘虏敌军近两千。一场大胜仗,极大地鼓舞了群臣和百姓。

    顾谨行亲自写了战报,为麾下众将领请功。

    其中,却无季同的名字。

    ……

    “启禀娘娘,这是世子从边关送来的家书。”

    已生下一子的玲珑,出了月子之后,立刻到了顾莞宁身边。生了孩子之后,玲珑稍稍丰腴了一些,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琳琅生女稍迟了几日,也和玲珑一样,孩子满月便回了顾莞宁身边伺候。

    她们两人一回来,顾莞宁顿觉轻松许多。

    顾莞宁从玲珑手中接了书信,迅速拆开看了起来,看完之后,目中的笑意悄然隐没。

    玲珑和琳琅迅速对视一眼。

    她们两人俱是顾莞宁最信任的人,回来没几日,便知道萧诩真正的病症。自然也清楚萧诩暗中下的密旨。

    顾谨行身为主将,无暇分身,便将追查萧睿和吐蕃国师下落之事交给了季同。

    季同领着数百顾家暗卫,各自易容装扮,潜入被敌军攻占的边城打探消息。

    顾莞宁此时这等反应,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毫无消息,要么就是不利的消息……

    “娘娘,世子那边可有消息?”琳琅轻声问道。

    顾莞宁沉默片刻,才道:“有消息了。”

    只是,不是好消息。

    边军刚打了一场大胜仗,收回了一座边城。吐蕃和突厥所占的边城只余三座。照此情形下去,收回所有边城将敌军赶出关外,不过是时间问题。

    潜入敌军所占边城的顾家暗卫们,确实追踪到了萧睿的下落。可惜刺杀活捉萧睿未成,反而折损了近一半人手。

    他们大多是顾家的家将侍卫的后人,或是边军将士的遗孤。顾家耗费无数金银心力,花费数年之功,才培养出了两千暗卫。

    此次因边关战事紧急,顾家倾尽全力,不敢有半分保留。家将们齐赴战场,所有暗卫也都被召至边关。

    季同带走的,是顾家暗卫中的精锐。一共八百多个暗卫,现在只余四百多人了。

    几百条性命,就这么没了……

    顾莞宁攥着信纸的手微微轻颤不已,嘴角抿得极紧。

    琳琅看在眼底,心如刀绞一般,轻声安抚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娘娘何必这般自责!”

    玲珑也张口道:“是啊,那座边城已经被吐蕃人占据。萧睿身边防备又极其森严,想行刺已是极难,更遑论要将活捉带回京城。此次虽折损了许多人手,萧睿身边的人手损伤更多。”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愧意

    顾莞宁目光微垂,落在手中的信纸上。

    字如其人,顾谨行的字端正清隽,十分沉稳。

    信纸上写着:“……吐蕃国师和萧睿居于一处。季同追查到他们下落之后,趁夜袭击。这一战,暗卫折损三百余人,萧睿身边的侍卫死伤两倍有余。季同受了轻伤,命人送信回来,不捉到萧睿和吐蕃国师,誓不回营……”

    墨黑的字迹里,似泛起了无边的血光,令人心弦颤栗。

    琳琅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娘娘,季同受伤之事,可要告诉夫子和珊瑚一声?”

    顾莞宁回过神来:“当然要告诉她们。”顿了顿又道:“你现在去叫她们过来,我亲自和她们两人说。”

    琳琅想说什么,却又未吭声,领命退了出去。

    过了片刻,陈月娘和珊瑚来了。

    她们两人,都是季同在世上最亲近的人。一个是亲娘,一个是结发妻子。

    她们也都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珊瑚是她的贴身丫鬟,朝夕相伴多年。陈月娘则是她的夫子,也是值得敬重令人乐于亲近的长辈。

    如果季同出事……

    她该如何向她们交代?

    ……

    陈月娘和珊瑚一起行了礼,两人起身时,看到神色凝重而复杂的顾莞宁,俱是一愣。

    陈月娘最是敏锐,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心里倏忽一沉:“娘娘特意叫奴婢和珊瑚来,可是季同出了事?”

    珊瑚面色悄然泛白,呼吸一顿。

    顾莞宁定定神,低声道:“他在执行一桩十分要紧的任务,颇为凶险。此次他受了些轻伤,并无性命之碍。”

    珊瑚先是松了口气,再一细想,一颗心又被揪起。

    要紧又凶险的任务!

    这一回只是轻伤,没有性命之忧,那下一回呢,又会怎么样?

    陈月娘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面上却未显露出来,郑重地行了一礼说道:“季同身为暗卫,理当听令行事。顾家精心栽培他多年,他若是完不成任务,根本没脸回京来见娘娘。”

    顿了片刻,又道:“如果他在当差时受伤,或是出了意外,娘娘也无需愧疚。他自加入暗卫的那一天起,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就如当年,他的父亲去战场之前,便对奴婢说。若他死在战场上,奴婢也不必太过悲伤难过。打仗没有不死人的。就连两位侯爷,也先后战死。”

    “季同执意要陪沈公子去边关的时候,奴婢便已做好所有准备。”

    陈月娘目光坚定,身影挺得笔直。

    珊瑚目中盈盈泪珠,也被逼了回去。她目光也变得同样坚定:“说的对。奴婢也同样有心里准备。不管发生任何事,奴婢都能撑得住。娘娘不用为奴婢担心。”

    顾莞宁鼻子有些泛酸,面上却未流露出来。

    她定定地看着陈月娘珊瑚婆媳两人,郑重许诺:“此次事了,我便召季同回京。”

    回京总比待在边军里安全得多。也只有顾莞宁,能召季同回京。

    陈月娘和珊瑚一起谢了恩典。

    ……

    退出寝宫后,珊瑚眼眶一红,悄然落了泪。

    陈月娘心中同样焦虑担忧,却未像珊瑚这般落泪哭泣,反而沉声叮嘱:“你在我面前哭上一回无妨。以后在娘娘面前,切不可露出痕迹。”

    “娘娘今日亲自将此事告诉我们,可见娘娘心中已生愧意。”

    “只是,娘娘真正信任可用之人,便是季同。此时此刻,季同绝无畏怯的道理,也绝不会退缩。”

    珊瑚用袖子擦了眼泪,红着眼点点头:“我知道了。放心,以后我绝不会再哭了。”

    陈月娘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早知今日,当日我倒不该让季同娶你过门了。嫁给顾家暗卫,少不得要跟着提心吊胆。”

    陈月娘当然知道这样的滋味是何等的煎熬。

    珊瑚却道:“我宁愿担惊受怕。”

    陈月娘微微一怔,看向珊瑚。

    对这个沉默又细心的儿媳,她当然满意。不过,若说特别喜欢,也实在谈不上。婆媳两人都在顾莞宁身边当差,平日时常接触,却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她更喜欢活泼的珍珠机灵的玲珑细心敏锐的琳琅,便是琉璃璎珞也比珊瑚活络得多。

    珊瑚太过沉默少言,存在感稀薄。

    此时此刻,陈月娘忽地对珊瑚生出了亲近之心。原本不想说的话,很自然地说了出口:“珊瑚,若是季同出了事,你一定要撑住。”

    就像当年的我一样。

    听闻丈夫战死的噩耗,哭了一场之后,便不再哭泣。一心抚养儿子长大成人。

    珊瑚目中露出坚毅之色:“我会的。”

    陈月娘的目光温柔起来,主动拉起了珊瑚的手:“季同的眼光果然极好。”

    珊瑚笑了一笑,想到远在边关的丈夫,心中又是一阵酸涩。

    ……

    在这之后,一直都没有季同的消息。

    每打一回胜仗,顾谨行总要写一封信来。

    之后的一个月里,顾谨行一共写了三封信到京城。这三封信里,都未提及季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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