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两个女眷立刻奉承道:“承恩公夫人说的是。”
“便是皇后娘娘不为夫人撑腰,还有太后娘娘在。太后娘娘最是嘴硬心软,刚才看夫人这般狼狈,不知何等心疼。”
“是啊,夫人无需担心。太后娘娘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夫人挨罚!”
承恩公夫人口中不说,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
顾莞宁并未急着处置高阳公主,也未过问承恩公夫人等三人。只命人严加看守,衣食不得苛待。
一晃就是两日过去。
高阳公主承恩公夫人并未被放出来,依旧被关在屋子里。
跪灵的女眷们,一开始心里还暗暗嘀咕,眼见着毫无动静,也不再琢磨了。
反正以顾莞宁的性子,绝不会轻饶过这几人。她们等着看热闹就是了!
这一日上午,顾莞宁领着众诰命跪灵之际,玲珑悄然走了进来,然后凑到顾莞宁耳边低语数句。
众人下意识地竖长耳朵。
灵堂里太过安静,一点点声音,也格外醒目。
玲珑虽然竭力压低声音,不过,靠得近的耳尖之人,总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只字片语。
高阳公主……癫狂……叫嚷……
短短几个词,足以令人浮想联翩。
很快,顾莞宁冷凝的声音响起:“本宫这就过去。”
然后,顾莞宁转身对着闵太后低声道:“母后,儿媳去看一看高阳。”
闵太后皱了皱眉,声音中含着几分怒气:“她也是个不省心的主。若是胡乱闹腾,你只管处置,不必有什么顾忌。”
顾莞宁应了一声,站起身来。
身边人诸如玲珑琳琅陈月娘等,立刻尾随在身后。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余波(二)
这两日,高阳公主一直都被关在景阳宫最偏僻的屋子里。门外有六个宫女守着,一个个神色戒备,不敢掉以轻心。
眼尖的宫女看到顾莞宁的身影,立刻低声提醒:“皇后娘娘来了。”
宫女们顿时打起精神,上前来行礼。
顾莞宁面沉如水,淡淡说道:“免礼,去开门。”
其中一个宫女鼓起勇气应道:“启禀皇后娘娘,高阳公主一直在里面吵闹不休,屋子里能摔的东西都被摔碎了。还总嚷一些不利于娘娘的话。奴婢们轮番进去劝慰过公主,公主根本听不进去,动辄打骂。”
“娘娘此时若进去,只怕公主会忽然躁怒伤人。”
顾莞宁目光一扫,果然见到几个宫女面上都有青肿淤痕。
另一个宫女也大着胆子说道:“今日公主闹着要出来,一直在踹门。好在门板结实,一时半会儿倒是未被踹坏。奴婢们不知如何是好,这才禀报给玲珑姑娘。”
话音刚落,门内又有了动静。
“快些开门!你们这些贱婢,竟敢将我锁在屋内!”
高阳公主喊了两日,声音早已嘶哑不堪,听着如砂砾磨过耳朵,分外刺耳:“顾莞宁你这个毒妇,你杀了萧启和丹阳,接着是太皇贤太妃,现在竟敢对我祖母下毒手。”
“你心肠如此狠辣,如何配做中宫皇后!皇上也是被你迷昏了头,竟任由你称霸后宫为所欲为。他日到了地下,你们夫妻有何脸去见黄泉之下的皇祖父?如何敢面对无辜枉死的祖母?”
“你自以为能一手遮天,指鹿为马。实则人人心中都清楚,就是你杀害了我祖母!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毒妇……”
愤怒的叫嚷怒骂声越来越亢奋激动!
然后,又响起了踹门声。
厚实的门板被踹得嘭嘭作响,那一声声“毒妇”“杀人”,更听得人心慌意乱。
顾莞宁眼眸微微眯起,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
门外的宫女们垂着头,额上俱都冒出了冷汗,无人敢抬头看顾莞宁此时的面色如何。
陈月娘等人俱是满眼愤怒,尤以琳琅为最。琳琅沉着脸说道:“谁手中有钥匙,现在开门。”
玲珑和陈月娘各自戒备地上前,将顾莞宁护在身后。
门锁被打开,那个宫女尚未来得及开门,里面便有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迎面撞来。门被猛地撞开,宫女被撞中了额头,踉跄着摔倒。
然后,高阳公主如疯子一般冲了出来。
好在陈月娘和玲珑早有防备,两人一起出手,一人拧住高阳公主的一边胳膊。
高阳公主顿觉双臂一阵剧痛,再也动弹不得。
她愤怒地盯着两人,咬牙切齿地怒骂:“你们两个贱婢,竟敢对本公主动手!本公主饶不了你们,定要取你们的狗命!”
陈月娘和玲珑虽是奴婢身份,却是顾莞宁心腹亲信,在宫中地位颇高。便是闵太后对她们也颇为礼遇客气。
高阳公主一口一个贱婢,听得人心火直冒。
陈月娘尚且按捺得住,玲珑受不了这等羞辱闲气,立刻反唇相讥:“奴婢犯错,自有皇后娘娘责罚,就不劳公主操心了。公主还是想想,该如何为自己的口出妄言向娘娘请罪才是。”
高阳公主狠狠地呸了一声,目光凶狠得要吃人一般。
顾莞宁冷冷道:“玲珑,无需和她嗦,先点了她的哑穴。”
高阳公主霍然转头,正欲破口怒骂,玲珑已运指如飞,点中了她的哑穴。高阳公主不停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不由得双目倏张,满是惊恐骇然。
顾莞宁目光一扫,沉声吩咐:“你们都退下。”
几个伺候的宫女低着头退下。
……
顾莞宁这才看向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死死地盯着顾莞宁,目中满是彻骨的憎恨怨怼。
“太皇静太妃安享天年,寿终正寝,是她的福气。”顾莞宁冷然说道:“我未曾对她动过杀心。”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没有就是没有,我无需向你证明,也无需立毒誓向众人证明。”
“我想杀她,根本无需等这么久。几年前我就可以动手!根本没人会追根问底,也没人理会你的胡言乱语。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你大闹灵堂,又胡乱叫嚷,将这盆污水泼到我身上,无非是心中过于悲恸,这才迁怒于我。”
“你自幼在太皇静太妃身边长大,对她感情颇深。她离世,于你而言,确实是莫大的痛苦。我本不欲和你计较。只是,你不该将我的宽容当成了懦弱忍让。”
最后一句话,说得冰冷刺骨。
高阳公主眼中的怨毒愤怒,渐渐变成了惊恐。
顾莞宁要做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顾莞宁冷然道:“只是,一个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
“你这般伤心难过,便好好地尽一尽孝心。太皇静太妃数日后在皇陵下葬,你身为太皇静太妃嫡亲的孙女,为她结庐守墓也是应有之义。待守孝三年再回京城!”
在皇陵守孝三年!
高阳公主脸色陡然惨白,拼命扭动身子想挣脱开来,嘴唇迅速张合。
可惜,陈月娘玲珑两人的手如铁铸一般坚实有力,她用尽全力也未能挣脱。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顾莞宁已不再看她,淡淡吩咐一声:“夫子,点她昏穴,再将她的双手双脚都捆住。太皇静太妃丧礼未过,每日给她点两次哑穴,免得她胡乱叫嚷扰了死者清静。”
你不能这样对我!
高阳公主的眼睛几乎快瞪出眼眶。
顾莞宁冷冷地扯起唇角:“你若再不老实,就永远都别想张口说话了。”
此话一入耳,高阳公主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
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
遇到心狠手狠毫不留情的顾莞宁,她既无破釜沉舟两败俱伤的勇气,又没有死撑到底的骨气。
就如一只膨胀的皮球,稍稍一戳,便漏了气。
陈月娘运指,高阳公主昏了过去。
顾莞宁呼出胸口的浊气。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余波(三)
顾莞宁的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
任谁遇到这等糟心事,心情都好不起来。
太皇静太妃一直是个厉害又难缠的人物,活着的时候没少给人添堵,死了也不消停。不偏不巧挑了一个最坏的时机。令她无端背上谋害太皇静太妃的恶名。
更可恼的是,这等事无从解释,也不宜分辨。
否则,便是越描越黑,也成了做贼心虚。
她心情本就不佳,高阳公主又不知死活的闹腾,不给高阳公主一个教训,实在难消心头这口恶气。
顾莞宁定定神道:“让人好生看着高阳公主!”
玲珑立刻敛容领命。
顾莞宁又沉声道:“既是来了,索性一并处置承恩公夫人她们三人。”
……
连着被关了两天的承恩公夫人,一开始自信满满,以为很快就会被放出去。结果两天过来,依旧毫无动静。
承恩公夫人心里开始暗暗发慌。
另外两个勋贵女眷,更是满心焦虑急切,不时低声窃语。
“不知皇后娘娘会如何发落我们。”
“皇后娘娘虽然性子严厉,却处事公正。我们只犯了口舌之错,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重罪。总不会要了我们的命。”
“你说得有理。我们不必着急。想来娘娘很快就会让人放我们出去了。”
两人拼命安慰彼此,却掩不住彼此眼中的惊惶。
承恩公夫人满心烦闷,听她们两人小声嘀咕,愈发烦躁:“行了,你们两个别再嘀嘀咕咕的,听着让人头痛。”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撇撇嘴。
她们两个一直捧着承恩公夫人,无非是看在闵太后的份上,想跟着沾沾光。
可惜,心软的闵太后这次硬是狠下心肠,果然没理会承恩公夫人。连带着她们两个也被关在屋子里……
两人眼中的嘲弄和轻蔑,承恩公夫人如何能看不出来?
事实上,她心里也憋着一团闷气。
闵太后是出了名的嘴硬心软。这一回却对她不管不问。落到心狠手辣的顾莞宁手上,想安然脱身,怕是不易……
咔擦!
开锁的声音骤然响起。
承恩公夫人一惊,脱口而出道:“是谁?”
另两个女眷也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起身看了过去。
一张熟悉的美丽脸庞映入眼帘。
一身素白的衣裳,未能减弱她半分容光,依旧艳光灼灼,明媚照人。凤面含威,唇边毫无笑意,冷然的目光令人心惊。
是顾皇后来了!
……
承恩公夫人不敢迟疑犹豫,忙上前行礼。
另两个女眷也一起行礼。
顾莞宁迈步而入,目光一扫,淡淡说道:“诸位免礼平身。”
“皇后娘娘凤驾亲临,妾身心中不胜惶恐。”
今日的承恩公夫人,态度显得格外恭敬谦卑:“这两日,妾身一直在反省当日所为,悔恨懊恼不已。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另两个女眷立刻齐声道:“请皇后娘娘责罚!”
认错态度良好,比起高阳公主来可要强多了。
顾莞宁心头闷气已出,无意再刁难三人,淡淡说道:“你们知错便好。在灵堂里出言不敬在先,之后又冒犯天家公主,本宫不罚你们,不足以服众。”
“谅在你们认错及时,本宫便罚你们接下来跪灵时不得张口,一日只吃一顿饭。另外,太皇静太妃下葬之时,你们也要一起去皇陵,在她墓前磕头认错。以告慰太皇静太妃在天之灵。”
这样的责罚,确实算不得重了。
不过是丢些颜面……反正丢人也丢得够多了,也不差这一桩。
承恩公夫人很擅长自我安慰,很快便躬身谢了恩典。
……
脸皮厚度堪比城墙的承恩公夫人,在一众异样的目光下再次进了灵堂,老老实实地跪下。
闵太后心中微微惊愕,低声问顾莞宁:“你如何处置她们三人?”
顾莞宁低声轻语几句。
闵太后眉头略略舒展,嗯了一声。
顾莞宁重拿轻放,并未重罚,显然是为了顾及她这个太后颜面。这份体贴,她心安理得地领受了。
闵太后又问起了高阳公主:“你打算如何处置高阳?”
不知有多少人听到这句话,着意竖长耳朵听顾莞宁如何作答。
顾莞宁淡淡应道:“高阳对太皇静太妃感情极深,所以才会这般失态。儿媳便让她去皇陵,为太皇静太妃守孝三年,也算全了她的心意。”
闵太后:“……”
众人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凉气。
在皇陵守孝三年,这一招可真够狠的。
不能穿华服美裳,不能离开皇陵半步,不得食荤腥,冷清度日……和坐三年苦牢也没什么区别。
这对喜好奢华享受的高阳公主来说,无疑是极重的处罚。
闵太后很快回过神来,点点头道:“你处置得甚是妥当。”
众人:“……”
在闵太后的心里,顾皇后做什么都是对的吧!
众人心里默默腹诽,却无人敢多嘴饶舌。
……
高阳公主被罚守陵一事,很快悄然传开。
宫中设了两处灵堂,女眷们在景阳宫的灵堂,外灵堂则设在另一处寝宫里。
天子龙体欠安,每日露一回面,象征性地跪上一时半刻。魏王世子韩王世子安庆王等人却是整日跪灵。
既是以太皇太后之礼操办丧事,皇室宗亲自然都被召至宫中跪灵。高阳公主的驸马王璋也未例外。
王璋已经很久未在人前露面,此次进宫跪灵,也格外沉默少言。
不过,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依旧很多。
王璋是太皇静太妃嫡亲的侄孙,是高阳公主的驸马,也是王家的嫡长子。俊美温润,才学出众,曾是京城中最出色的年轻俊彦。
只可惜,太皇静太妃被废了后位,王家也迅速败落。王璋的身上也没了往日的光鲜,无端地多了几分落魄的意味。
王璋这几年一直住在高阳公主府中,众人看着他的目光里,不免有几分怜悯。
当高阳公主大闹灵堂被罚守灵之事传来,众人就更同情王璋了。
娶了高阳公主,实在不算什么好运气。
王璋这辈子,算是毁在高阳公主手里了。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患难
王璋似未察觉到众人异样的目光,依旧低头跪灵。
他的俊脸曾受过伤,留下了一道伤疤。这几年来疤痕渐渐淡去,看着总算没那么碍眼。只是,总令人有些扼腕。
便如一件上好的白玉,偏偏摔了一道浅浅的裂缝。
中午有半个时辰吃饭休息的时间。
魏王世子颇为厚道地安慰王璋:“太皇静太妃生前对高阳堂姐最好,高阳堂姐为她守灵也是应该的。”
韩王世子说话就没那么含蓄了,冲王璋暧昧地挑了挑眉:“高阳堂姐一走就是三年。这三年里,驸马倒是能过些松快逍遥的日子。”
对着高阳公主这等跋扈蛮横易怒刻薄的妇人,日子不知怎生难熬。高阳公主去守灵,对王璋来说是个好消息才是。
王璋勉强扯了扯嘴角,并未吭声。
韩王世子没了趣味,也不再多说。
……
停灵满七日后,便要起棺去皇陵下葬。
帝后未能亲至,由魏王世子夫妇韩王世子夫妇代为前往皇陵。
被关了几日的高阳公主,也终于重见天日,在众人面前露了面。这三日里,她被捆住手脚不得动弹,又口不能言,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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