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诩心生唏嘘感慨,忽地将顾莞宁搂进怀里。
顾莞宁略略一惊,倒也没挣扎,只嗔道:“好端端地说着话,你这是抽的什么风。”
“阿宁,我为阿言高兴,更为自己庆幸。”
萧诩轻声道:“我庆幸这一生早早娶你为妻,庆幸可以名正言顺地伴在你身边。这一世,不弃不离,白首同心。”
顾莞宁心中一颤,抬起头,他温热的唇已覆了过来。
所有的苦难,都已过去。
等待他们的,是岁月静好。
朝夕相守,日夜相对,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
定北侯府。
顾海在这一日,也接到了边关来信。
沈谨言当然没胆子写信给他,顾莞琪暂时也没这份勇气。写信来的是顾谨行。
“三叔,见信安好。”
“四妹已安然到边关。随行带来的粮食药材,解了边关之危。多谢三叔和四妹的慷慨大方。”
“我已将四妹安置在主将府中。四妹这些年来走南闯北,出海远游,见识气度远胜普通闺阁女子。我和她秉烛夜谈,十分投机,心中颇为四妹高兴。”
“她不再是养在内宅的娇贵鲜花笼中鸟雀,而是展翅高飞的鹰。三叔当以她为傲。”
“只是有件颇为尴尬的小事,不得不提。因我对四妹格外亲切友好之故,竟有人生了误会,胡乱传言我欲纳她为二房。流言纷扰,令我备受困扰……”
心事沉重的顾海,看到这儿颇有些哭笑不得。
一堆吃饱了闲着没事干的混账!竟传出这等不着四六的谣言来!
“……我只担心阿瑶听说这等谣言,心生误会,烦请三叔替我解释一二。”
夫妻两个吵架,他才不管!谁让顾谨行心善,非要多管这份闲事!顾海心中冷哼一声,继续看了下去。
只见信中又写道:“四妹已打算长留此地,她不愿每日闲闲无事,打算在边关经商。初步计划是做些药材生意。日后少不得会和边军有往来……”
天底下生意这么多,特地要做什么药材生意,还不是为了沈谨言那个混账小子!
顾海阴沉着脸,心情持续阴霾。
“三叔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四妹。阿言对四妹痴情一片,定然会全心待她。四妹孤身一人多年,如今身边终于有懂她惜她的人相伴。想来是上苍被他们的情意感动……”
感动个屁!
要不是他一连写了数十封信回来,扰得他头痛,他怎么会一时心烦意乱让了步?
顾海黑着脸将信看完,然后将信纸扔进炭盆里,烧得一干二净。灰烬也被融入炭火中。
……
半个时辰后。
方氏推开书房的门时,惊愕地发现顾海双目微微泛红,眼角湿润。
“老爷,你怎么忽然哭了?”方氏急急上前,满脸关切。
顾海迅速用衣袖擦眼角,镇定地说道:“刚才风沙入眼,刺痛不已,现在没事了。”
方氏:“……”
书房里哪来的风沙?
他一定是有事瞒着她!
好在方氏心宽,顾海不说,她也不多问,转而絮叨起了儿孙之事。
顾海漫不经心地听着,心里却又想起了远在边关的女儿顾莞琪。
莞琪,希望你苦尽甘来,平安幸福。
沈谨言敢待你有半分不好,我亲自去边关打断他的腿!
番外之竹马(一)
来年春日,顾莞宁的三十生辰即将到来。
对一个女子来说,三十岁是一个颇为微妙的年龄。
三十岁之前,是妻子是母亲。过了三十岁,大多开始操心儿女亲事。或是做祖母,或是做外祖母。
总之,人生进入另一个阶段。
顾莞宁也未能免俗。
萧诩盘算着要如何为她庆贺生辰,顾莞宁却在思虑着阿娇及笄一事。
“还有四个月阿娇就及笄了。”顾莞宁自言自语道:“她的及笄礼,可得办得慎重些。到时候该请谁做正宾谁做攒者?及笄礼服也该提前准备了……”
萧诩哭笑不得地打断顾莞宁:“还有半个月就是你生辰。阿娇及笄礼还早得很,不必这般着急。我们先讨论如何为你庆贺生辰。”
顾莞宁白了他一眼,嗔道:“我的生辰每年都过,没什么要紧。自是阿娇的及笄礼重要。”
女子做了母亲之后,孩子在心中总是占据第一位。
萧诩挑眉一笑,深情款款地说道:“在我心中,还是你的生辰最重要。”
顾莞宁笑着啐了他一口。
萧诩笑嘻嘻地将她搂进怀里,在她额上吻了一口。顾莞宁略一挣扎,萧诩手下用力,搂得更紧。
老夫老妻肉麻起来,依旧黏黏糊糊,恩爱如初。
笑闹一番过后,顾莞宁才轻叹道:“只一转眼的功夫,我竟已三十了。”
十三岁重生而回,屈指一算,十七年过去了。
韶华易逝,谁也不能例外。
萧诩听出顾莞宁语气中的一丝唏嘘感叹,低声调笑:“在我眼中,你永远年轻美丽。便如当日我和你初见时一般。”
“油嘴滑舌!”顾莞宁明知他是哄自己高兴,还是抿唇笑了起来:
“阿娇阿奕都已十五,再有一两年,阿奕便该成亲娶妻,阿娇也该招驸马了。或许再过两年,我们就要做祖父祖母。想不服老也不行。”
萧诩立刻道:“阿奕早些娶媳妇无妨,阿娇二十岁再招驸马!”
顾莞宁:“……”
顾莞宁瞪了过去。
萧诩识趣地改口:“二十岁稍大了一些,十八岁成亲正好。”
顾莞宁神色略一和缓:“十八岁成亲可以,亲事却得早些定下。”
阿奕的亲事,夫妻两人并未商榷。儿媳妇自小就养在眼前,知书达理,温柔可爱。只待蕙姐儿及笄,便可以娶进宫来。
阿娇的亲事,却得仔细斟酌。
“俊哥儿不错,相貌俊秀,好学上进,谦逊有礼。”萧诩显然早思虑过此事:“定北侯世子的身份,也配得上阿娇了。”
顾谨行去年上奏折,为长子顾怀俊请封世子。
现在想来,顾谨行也是个聪明人。显然是在为自己的儿子增添“筹码”。
顾莞宁有些犹豫:“俊哥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性情脾气没什么可挑剔的。只是,他是定北侯府世子,日后需领兵上阵。若阿娇招他为驸马,日后总有夫妻分别天各一方之日。”
这倒也是。
萧诩略一思忖笑道:“若真有意这门亲事,此事也不难解决。让俊哥儿安心留在京城,做阿娇的驸马。顾家儿孙多的是,再另挑一个年轻有为的去边军就是了。”
“不妥!”顾莞宁想也不想地出言反对:“定北侯爵位世代相传,全凭军功而来。从没有这等坐享其成的先例。此例一开,顾家日后何以立足?”
“万万不可!”
萧诩见顾莞宁态度坚决,徐徐笑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俊哥儿若不合适,虎头和谦哥儿也都是极好的。”
谦哥儿肖似其父罗霆,聪慧活泼开朗。
虎头生得略黑些,也是个心思爽朗的俊俏少年郎。
顾莞宁想了想道:“找个机会,先探一探阿娇的口风再说。”
萧诩点了点头,威武霸气地说道:“一切但凭阿娇心意。”
这天底下,也只有天子才有资格这般娇宠着自己的女儿了。
……
半个月后,宫中设宴为顾皇后庆贺生辰。
一众有品级的诰命夫人,各自携着精心准备的贺礼进宫。
这一日,椒房殿里欢歌笑语不绝,送进库房里的贺礼堆积如山。
阿奕身为储君,亲自来替母亲贺寿。只是,各夫人看着他的热切目光委实令他吃不消,宫宴后便悄然溜走。
阿娇一直伴在顾莞宁身边。
即将及笄的阿娇,自然是众人眼中的焦点。
十五岁的阿娇,骄傲自信的气度和顾莞宁如出一辙。
这个年龄的少女,正是最鲜嫩美丽的时候。阿娇不是最顶尖的美人,却相貌清秀,英气勃勃,举止利落大方,自有动人之处。
谁不知阿娇是帝后的心头宝?
若自己的儿孙子侄中有人能得了阿娇的青睐,被招为驸马,日后何愁没有好前程好日子?
众人心思浮动,看向定北侯夫人崔瑶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微妙的敌意。
近水楼台先得月!
定北侯府世子顾怀俊,自少便进宫读书,和阿娇公主青梅竹马……
崔瑶似未察觉到众人隐含嫉恨的目光,微笑着和身畔的顾莞华姚若竹低声细语。
她们三个这时候和睦的很,不知日后会否因招驸马一事心生嫌隙。
众人心头不约而同地掠过同一个念头。
……
众人心思活络,却耐着性子,按兵未动。
总得等阿娇公主过了及笄礼再行谋划。
承恩公夫人却没这份耐性,仗着自己是闵太后的娘家长嫂,几日后进慈宁宫请安之际,便委婉地提起了阿娇的亲事。
“阿娇也快及笄了!便是皇上娘娘舍不得她早日成亲,也该先给她定下亲事才是。”
闵太后抬了抬眼皮,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
承恩公夫人豁出一张老脸,陪笑道:“太后娘娘是看着达哥儿长大的。达哥儿自小是淘气了些,好在这些年一直在宫中读书,性子比少时沉稳了许多。他和阿娇青梅竹马,彼此熟络,感情甚佳。”
“若太后肯促成他们两个,也是美事一桩……”
承恩公夫人的滔滔不绝,被闵太后黑着脸打断:“你给哀家住口!”
番外之竹马(二)
“启禀皇后娘娘,承恩公夫人去慈宁宫请安,不知说了什么,触怒太后娘娘。被太后娘娘轰出了慈宁宫。”
玲珑低声禀报:“太后娘娘下令,日后承恩公夫人无诏不得进宫!”
闵太后对娘家长嫂素来优容几分,是什么事令闵太后大发雷霆?
顾莞宁目光一闪,嘴角扯出一抹讥削的冷笑:“皇上因母后之故,对承恩公府颇为优厚。承恩公平庸无能,却安享一等公爵位,荣华富贵。”
“人心不足。他们夫妻两个,这是惦记着想将闵家的富贵延续下一辈了。”
玲珑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娘娘的意思是,承恩公夫人惦记上阿娇公主的亲事了?”
闵家的嫡孙闵达也是储君伴读,自少时在宫中读书,和阿娇公主也算青梅竹马。
承恩公夫人动这个心思,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
闵达和俊哥儿虎头谦哥儿一比,不免就逊色多了。以皇上和娘娘对阿娇公主的疼爱,定要为她挑一个最优秀的驸马,自然看不上闵达。
顾莞宁淡淡说道:“达哥儿自幼不喜读书,更喜学武。阿奕曾和我提起过,达哥儿愿做他的贴身侍卫统领。”
身为储君伴读,不愁没有好前程。
贴身侍卫统领,说起来似乎不太好听,实则不然。
每日贴身随行,和储君朝夕相伴。日后储君登基,便能顺理成章地成为禁军统领……
不知这是闵达自己的心意,抑或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
隔日,顾莞宁去慈宁宫见闵太后。
闵太后丝毫未曾隐瞒,将承恩公夫人进宫始末细细说了一遍:“……亏得她有脸求娶阿娇!达哥儿什么性子脾气,哀家岂能不知?便是再照拂娘家,哀家也断然不会应下这门亲事。”
“昨日哀家一气之下,索性命人将她轰了出去!待阿娇亲事定下,再允她进宫说话。省得她整日在哀家耳边絮叨,听得哀家心烦意乱。”
闵太后提起昨天的事,颇觉闹心。
娘家人一如既往地扯后腿丢脸!
顾莞宁微笑着安抚:“区区小事,母后不必耿耿于怀。满京城盯着阿娇的女眷,又不止承恩公夫人一个。她是仗着母后好性子,这才敢在母后面前放肆。”
“阿娇的亲事,儿媳心中已有了打算。”
闵太后听得精神一振,立刻笑问:“你相中的可是俊哥儿?还是虎头谦哥儿?”
顾莞宁避重就轻地笑道:“儿媳先找时间探明阿娇心意。”
“也好,那就等一等再说。”闵太后笑道:“咱们的阿娇这般聪慧能干,定得挑一个合心意的驸马才是!”
……
承恩公夫人被撵出宫一事,很快悄然传开。
明眼人稍微一想,便能猜出几分这其中的缘故。少不得要在背地里取笑承恩公夫人一回。
承恩公夫人无颜出门见人,索性装病躲了几个月。直至阿娇公主的及笄礼,才厚着颜面进宫。
驸马什么的,承恩公夫人是提都不敢再提了,一味地在闵太后面前伏小做低。
闵太后也拿这个厚颜的娘家嫂子没办法,当着众人的面,总不能让承恩公夫人下不了台,神色淡淡地应了几句。
阿娇的及笄礼,由德高望重的崔夫人做了正宾,为阿娇做攒者的,是蕙姐儿。
光芒四射的阿娇是当仁不让的主角!
众目睽睽之下,阿娇神色泰然,从容镇定。
秀雅美丽的蕙姐儿,今日也大放光彩。甜美的笑容,十分讨喜。
顾莞宁端坐在上首,凝望着神采奕奕风采夺人的女儿,心中涌起无法言喻的骄傲和满足。
这是她精心教养了十五年的宝贝女儿,当之无愧的掌上明珠!
……
姐儿和孙柔今日也来观礼。
孙柔还未及笄,见到这等盛大的及笄礼,也跟着激动不已,羡慕不已地叹道:“阿娇表姐及笄礼如此风光隆重,轮到我的时候,有今日的一半热闹,我便心满意足了。”
姐儿抬头看了眉眼似放光的阿娇一眼。
有些人天生便是众人瞩目的焦点,风华灼灼,令人见之难忘,心生欢喜。
便如阿娇!
而有些人,一出生便注定了被人忽略遗忘,无人注目。
便如她自己!
她对阿娇,只有艳羡,从无嫉恨。
她永远记得,当年是阿娇选她做伴读,她才得以进宫住下,安然活至今时今日。这些年来,阿娇待她亲厚如亲姐妹。她由衷地盼着阿娇幸福顺遂。
孙柔忽地压低声音笑道:“听闻及笄礼后,皇舅舅和皇舅母就要为阿娇表姐定亲了。不知会选中谁做驸马?”
姐儿略略一怔,抬头看向孙柔。
孙柔狡黠地冲姐儿眨眨眼,暗喻意味十足:“你觉得会是谁?”
姐儿的脑海中迅疾闪过一张清俊的少年脸孔,心尖微微一颤,低头不语。
孙柔早习惯了姐儿的少言沉默,丝毫不以为意,笑着打趣道:“瞧瞧我这记性。你比阿娇表姐还大了一岁。要定亲,也该有个先后才是。”
姐儿扯了扯嘴角,心里默默地应了一句。
不,我不想成亲。
……
三日后。
姐儿被宣召至椒房殿。
姐儿心中有些忐忑,比平日拘谨了几分。行礼后,便束手而立。
顾莞宁温言道:“姐儿,我今日叫你来,是有件重要的事问你。”
姐儿显然已有预感,右手攥着衣袖,温柔清秀的脸庞因紧张微微泛白:“不知皇伯母要问儿什么?”
顾莞宁注视着神色紧张仓惶的姐儿,心中生出一丝怜惜,声音愈发和缓:“姐儿,你比阿娇年长一岁,今年虚岁十六。这个年龄,也该考虑成亲出嫁了……”
还没说完,姐儿便扑通一声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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