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问:“两位公子谁先来?”
谦哥儿虎头毫不犹豫地应道:“我们三人一起答题。”
三人?
掌柜一愣,还未追问,谦哥儿已伸手一指周梁:“周公子,我们三人一起用笔答题如何?”
周梁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
谦哥儿虎头俱是俊俏少年,周梁稍长几岁,相貌更是俊美。三人一起登台,顿时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阿奕迅速瞥了镇定的阿娇一眼,低声笑问:“阿娇,你觉得谁能赢?”
阿娇淡淡一笑:“论身手,虎头表弟更佳。论文采,谦表弟比虎头表弟略胜一筹。今日擂台赛是文试,自是谦表弟占优。”
“至于周公子,萍水相逢,深浅不知,不便做定论。”
阿奕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周公子身手之佳,更胜你我。若是文才胜过谦表弟,倒是算得上文武全才了。”
阿娇睥睨一眼:“胜过你是肯定的,胜过我就未必了。”
阿奕:“……”
罢了罢了!
芳心初动的少女最是不可理喻。他才懒得和她计较。
……
三人一起登台,第一关猜字谜,全部猜中。第二关对对子,也未难倒他们。
台下众人看得兴致勃勃,台上两位举子也颇觉惊诧。之前过两关的一个都没有,现在一来就是三个!
“三位公子俱过了前两关,要分出高下,便要看诗做的如何了。”其中一位举子笑着说道:“请三位以上元节灯会为题,各作诗一首。”
周梁微微一笑,略一思忖,便提笔写诗。
谦哥儿虎头心中暗惊,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绞尽脑汁地想了起来。待两人提笔,周梁作诗已成。
写得快,未必诗做得好!
谦哥儿心中冷哼一声,提笔落字。
虎头自知作诗水平不及谦哥儿,写得快慢都无妨。一边慢腾腾地写,一边在心中暗自琢磨。
这个周梁是金陵人,进京参加会试。会试十中取一,很难考中。只要落了榜,就要回金陵去。根本没机会成为他们两人的情敌……
萍水相逢,便是偶尔博得阿娇表姐的注意力,也无需太过介怀。
虎头自我安慰半天,在看到两位举子对着周梁所做的诗大为惊叹连连道好时,顿时心气难平。
呸!去他的无需介怀!
今日若不压下周梁一头,他们两个还有何颜面面对阿娇?
……
谦哥儿和虎头面色不愉地回了位置。
周梁的诗作被点评为目前最佳,被留在台上。若下面无人能胜过周梁,今晚的七彩花灯便要被周梁赢走了。
诗写在纸上,只有两位评判知晓。他们两人未曾得见,心中颇为不服气。
满腹同情的阿奕安抚两位表弟:“你们两个稍等片刻,我现在便上台。”
谦哥儿低声道:“表哥一定要赢了周梁。”
阿奕傲然挑眉:“那是当然!”
虎头忿忿一握拳:“若赢不过他,我们便联手揍他一顿,将花灯抢走!”
阿奕:“……”
阿娇毫不客气地用折扇敲虎头的脑门:“赢不过就要抢,你当自己是土匪吗?”
自小到大,虎头被阿娇敲过好多次脑门。唯有这一次最觉得委屈。这才见第一回,阿娇就向着周梁了。
日后若再有见面机会,那还得了?
虎头满心纷乱,和谦哥儿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露出不忿之意。
阿奕站起身来,信心百倍地准备上台。
阿娇忽地也起了身:“阿奕,我和你一起去。”
阿奕一愣,脱口而出道:“你去做什么?”
“你能去,我为何不能去?”阿娇似笑非笑地扯起嘴角:“莫非是担心我写诗胜过你,赢走花灯?”
阿奕:“……”
姐弟两个自小一起读书习武。阿娇处处比他胜了一筹。尤其这两三年,他要上朝听政学着处理政事,在课业上更不及阿娇……
所以,写诗这种事,根本不用担心。
他肯定赢不过阿娇!
阿奕略略苦着脸,压低声音道:“阿娇,我要赢了七彩花灯送给蕙妹妹。你就别捣乱了。”
阿娇白了他一眼:“你自信能胜过周梁?我上台是为了帮你!这都看不出来!”
是想帮他,还是想和周梁较劲争锋?
阿奕聪明地没将心里话说出来,奉承道:“果然还是你最护着亲弟弟!”
两人一边说笑斗嘴,一边上了台。
……
周梁看着迎面而来的一双少年,心中那个隐约的猜测越来越清晰。
单看“大表哥”,无疑是一个翩翩美少年,比普通少年更英气利落,没什么破绽。
“兄弟”两人并肩同行,便能窥出几分微妙来。
“大表哥”皮肤细腻光洁,腰肢格外纤细,走起路来也格外风姿曼妙……仔细留心之下,女扮男装的真相跃然于眼前。
也不知是哪一家的闺秀,竟这般肆意胆大……而且身手过人!
阿娇浑然不知自己已露了馅,上台后,略略抬头,冲周梁挑眉一笑:“周公子诗才俱佳,今日我便也写上一首,和周公子一较高下。”
明亮的灯光下,阿娇骄傲自信的脸庞无比明媚。
天底下哪有这般明媚夺目的少年郎?
周梁既知对方是少女,便不愿多看唐突,将目光略略移开。
阿娇却以为周梁是轻蔑小瞧自己,心中好胜之意顿起,轻哼一声。快步走到掌柜面前:“掌柜,纸笔在何处?”
番外之相遇(六)
阿娇一张口,尊贵傲人的气度毕露无疑。
状元楼是京城颇有名气的酒楼,掌柜很有眼力,顿时窥出阿娇身份不同寻常。哪里敢怠慢半分,立刻亲自捧了纸笔来。
阿娇阿奕各自执笔,略一思忖便落了笔,运笔如游龙。
周梁本不想多看,奈何阿娇阿奕这一对双生姐弟一亮相,便如人中龙凤,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站得最近,一味回避,倒显得着了痕迹。
周梁索性正大光明地看了过去。
明亮的灯光撒落在阿娇脸上,那张英气勃勃的俏脸似明珠般熠熠生辉。
不到盏茶功夫,阿娇已写完,将手中的纸筏给了其中一位举子。然后,不无挑衅地看了周梁一眼。
周梁暗暗哑然失笑。
这般意气争锋,这般骄傲自信,这般光华毕露。
真不知是京城哪一位贵人,竟养出这样不同寻常的闺秀!
两位举子刚接过纸筏,眼前便觉一亮。
“好字!”
字迹清隽有力,漂亮之极。
再一细看诗句,忍不住又赞道:“好诗!”
过了片刻,阿奕的诗也写好了。同样得了两句夸赞:“好字!好诗!”
阿奕有些耐不住,张口催促道:“和周公子相比如何?”
两位举子对视一眼,同时清了清嗓子:“请容我们再细看商榷片刻。”
话音刚落,周梁的声音响起:“不必商榷了。在下认输!”
阿奕:“……”
阿娇目光霍然一冷:“你这是何意?莫非是认定了我们兄弟诗才不及你,故意拱手相让?我们兄弟输赢无碍,绝不受这等羞辱!”
周梁:“……”
这位姑娘气性可真是不小!
周梁自觉年长几岁,不欲和一个姑娘家较劲争锋,温和解释道:“在下并无羞辱之意。今日我们萍水相逢,也算缘分。何必在此相争!便算我退让一步吧!”
说完,拱一拱手,竟就此迈步离开。
这一举动,着实令人始料未及。
阿娇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喂,周梁!你为何不问我们兄弟姓甚名谁?”
周梁脚步一顿,淡淡一笑:“若有缘,自会再见。待下次相见,再问姓名不迟。”
若无缘分,问姓名又是何必?
两人一看便知出身不凡,他只是一介赶考的举子,不愿落下攀附权贵之名。
说完,周梁头也不回地离开。
阿娇默然站在原地,目光尾随着周梁修长的身影,直至消逝不见。
……
那盏七彩花灯,最终被阿娇阿奕姐弟赢下,送到了蕙姐儿手上。
只是,就连蕙姐儿也无心再为此事雀跃欢喜,回程的路上和孙柔嘀咕着说道:“那位周公子,洒脱不凡,不同寻常。”
孙柔连连点头,赞叹不已:“是啊!周公子相貌俊美,为我生平仅见。才学满腹,却不恃才傲物,身手又好。”
说来说去,简直毫无缺点。
蕙姐儿瞄了孙柔一眼,有意无意地压低了声音:“依我看,阿娇姐姐似对周公子格外留心。”
孙柔也笑了起来。
阿娇今晚的异常十分明显,何止是蕙姐儿,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周梁走后,阿娇从掌柜手中索取周梁的诗筏,看过之后,沉默许久。别人想看,都被阿娇无情地拒绝,“随手”收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当时谦哥儿虎头失落黯然的面色,看在众人眼中,都觉于心不忍。
之后,众人都没了继续逛灯市的兴致,很快草草收藏,打道回府。
众人先送蕙姐儿回府。
阿奕一看到立在傅府门外的未来岳父傅卓,便有些发憷。定定心神,走上前拱手行礼:“天气寒冷,傅世叔何必在门外等候。”
傅卓淡淡应道:“儿女皆是父母的心头宝,一旦离了身边,为人爹娘的,心里委实牵挂。殿下年少,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待日后殿下娶妻生子了,自会明白。”
在金銮殿里对着众臣挥洒自如的大秦储君,此时没了半点锐气,老老实实地拱手应是。正欲作别,门口处忽地多了一个管事身影。
年过五旬的管事恭敬地说道:“老太爷命奴才来传话,殿下既已至傅府门口,不如进府小坐闲话片刻。”
这句话一入耳,傅卓面色陡然变了。
三年丁忧早已过去,朝堂上的天子却似完全忘了傅阁老这位劳苦功高的前任首辅。傅阁老没了官职,傅府上下皆称呼一声老太爷。
这位老太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令人难以招架。
阿奕身为傅家未来姑爷,此时傅阁老出言相邀,岂能拒绝?
可这一见面,又不知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阿奕也皱了皱眉,看向傅卓。
傅卓俊脸绷得颇紧,沉声道:“方管事,你去回禀祖父一声,就说殿下急着回宫,今日便作罢。”
方管事听到这个答案,丝毫不惊,应了一声,便走了。
傅卓目光一暗,面色愈发难看,也没了心思再挑剔未来女婿,简洁地说道:“府中有事,我就不留殿下了。”
阿奕拱拱手,领着众人离开。
……
阿奕早知傅家家宅不和,今晚亲眼目睹,沉浸于儿女私情的雀跃欣喜,被生生地浇了一盆冷水。
他喜欢的是蕙姐儿,要娶的也是蕙姐儿。傅卓罗芷萱夫妇,皆是通情达理的长辈,他自会敬重。
可蕙姐儿不止有父母,还有祖父祖母,还有一个曾野心勃勃试图压制皇权的前首辅曾祖父……
这就令人头痛了!
阿奕不其然地想起顾莞宁私下告诫过的那番话。
不要被儿女私情冲昏了头!一心待蕙姐儿无妨,却要提防傅家!否则,日后大秦必有后族之乱……
阿奕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喜欢一个人,单纯地娶她为妻该有多好。奈何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事,随之而来的,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烦恼!
阿奕有心事的时候,总习惯向阿娇倾诉商议。转过头,喊了一声阿娇。
阿娇骑着骏马,恍若未闻。
阿奕连着喊了几声,阿娇才回过神来:“你叫我做什么?”
阿奕:“……”
算了!回宫再说!
番外之相遇(七)
椒房殿。
阿娇阿奕一露面,便遭来阿淳的忿忿指控:“哥哥姐姐偷偷溜出宫游玩,也不带上我和小四,实在是太过分了。”
小四也绷着小脸:“我再不理你们了。”
阿娇心绪纷乱,无心哄两个弟弟。
阿奕凑上前,又是哄又是许诺,总算将两个弟弟哄得有了笑脸。
“对了,父皇母后呢?”阿奕问阿淳:“他们为何不在椒房殿?只有你们两个在这儿?”
阿淳一脸委屈:“父皇陪着母后看花灯。我和小四也想陪母后,被父皇撵回来了。”
阿奕:“……”
阿娇:“……”
父皇母后一把年纪了,还这般恩爱!
阿娇打起精神安抚阿淳:“父皇日日忙于政事,难得有空闲陪着母后。你和小四跟在后面,未免有些煞风景。待过几年,你自己娶一个美丽温柔的媳妇回来。就不用总黏着母后了。”
阿淳扁扁嘴:“我就要母后,不想娶媳妇。”
阿娇扑哧一声乐了:“好好好,你以后不成亲,就一直守在母后身边尽孝。”
阿奕也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被兄长姐姐一同取笑,阿淳脆弱的心灵大大受伤,转过头生闷气。
小四凑过去说道:“三哥别恼。以后我也不成亲,我们一起守在母后身边。这样就没人取笑你了。”
还是小四最讨人喜欢。
阿淳颇为感动的搂住弟弟,然后同仇敌忾地看向阿娇阿奕:“以后我们兄弟一起玩,不理你们了。”
阿娇阿奕各自忍住笑,连连赔礼。
……
正笑闹,萧诩顾莞宁相携回来了。
“阿宁,门槛高,小心些。”萧诩握着顾莞宁的手,低声笑着叮嘱。
顾莞宁好笑不已:“我每日出来进去数回,还会被门槛绊到不成?”
萧诩挑眉一笑:“总之小心些才好。”
阿娇姐弟:“……”
父皇母后黏糊起来,不但旁若无人,便连一堆儿女也视而不见了!
顾莞宁看了过来,张口笑问:“阿娇,阿奕,你们两个难得出宫一回,怎么不多转悠片刻,这么早就回来了?”
其中原因,实在一言难尽。
素来伶牙俐齿的阿娇今日一反常态地不吭声,阿奕便上前一步,三言两语将灯市上发生的事情道来……
打架那一段,自然被掠过不提。
奈何帝后心思敏锐,对视一眼,一起看了过来。
萧诩温声问道:“阿奕,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隐瞒未说?”
阿奕有些心虚地否认:“没有。”
顾莞宁敛去笑容,淡淡说道:“哦?真的没有?明日我便去问问谦哥儿虎头他们,想来总有人会对我说实话。”
阿奕:“……”
阿奕像霜打了的茄子,老实招认:“其实,今晚我们还动手了。”
顾莞宁神色一冷,目光扫过阿娇:“阿娇,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诩立刻咳嗽一声:“阿宁,你先别动气。阿娇阿奕都是懂事的孩子。若是动手,定是被逼无奈之举……”
顾莞宁瞪了萧诩一眼。
萧诩笑着退让:“好好好,我不说了。”
别人家里都是严父慈母。到了他们姐弟,正好相反。父皇脾气好,对他们也格外纵容宠溺。他们两人真正怕的人是顾莞宁。
顾莞宁一板着脸孔,阿娇只得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始末道来。
顾莞宁沉着脸听完,先训斥阿奕:“此事全因你而起。你微服出宫,别人不知你身份,自不会处处相让。”
“桌子已被别人定下,你一张口就要抢,稍微有些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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