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莞宁含笑道:“上元节当晚我便猜到了。”
阿娇:“……”
阿娇又红了脸。
怀春少女的娇羞喜悦,是世上最美的画面。
顾莞宁目光一柔,笑着说道:“隔日我便命人去查周梁的生平底细。他若科举不中,永无可能站在我和你父皇面前。如今中了状元,勉强有了做驸马的资格。今日你父皇下了圣旨,明日他便要进宫。”
“他是状元之才,进宫讲学数月也不算太扎眼。你也趁着接下来的时日,仔细想上一想。待清楚自己的心意了,再告诉母后。”
这是特意给她机会和周梁相处,让她看清周梁的为人品性。也是让她看清自己的心意!
这世上,再无父母会这般宠溺自己的女儿了吧!
阿娇心中感动之极,眼中闪出水光:“母后,你待我真好。”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顾莞宁笑道:“我是你亲娘,自是全心为你打算。”
顿了顿,又笑着提醒:“你父皇心里正闹别扭,在他面前,你可万万别露出欢喜来。装着什么事也没有。”
阿娇失笑一声,欢快地点头应了。
原本沉甸甸压在心头的百转千回,在瞬间烟消云散。
……
定北侯府。
顾海踏入寝室的时候,步伐略有些沉重,神色也有些奇异。
笑着迎上前来的方氏,见顾海神色微妙,不由得一愣:“这是出什么事了?为何老爷神色这般奇怪?”
顾海看了方氏一眼:“夫人要为方家做媒一事,怕是不成了。”
方氏反射性地皱了眉头:“为何不成?莫非有人抢先一步?还是周公子已有中意的姑娘了?”
顾海低声道:“今日皇上已下旨,命周状元进宫为储君和公主殿下讲学!”
方氏:“……”
得了!
确实得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了!
方氏想了想,忍不住又念叨几句:“俊哥儿不便为驸马,还有谦哥儿和虎头。皇上娘娘怎么忽然又中意周状元了?”
顾海却道:“我今日亲眼见了周状元,平心而论,比俊哥儿更胜一筹。年少才高,不卑不亢,无青涩稚嫩之气,冷静从容。便是出身不算高,也难掩光芒。他若为阿娇驸马,倒也相宜。”
顾海平日极少这般夸赞一个人。
看来,这位周状元着实优秀出众。
方氏又为阿娇欢喜起来:“既是如此,倒是喜事一桩。对了,此事要不要告诉婆婆一声,让她也高兴一回?”
顾海笑道:“暂且不急。皇上娘娘心意未定,否则,今日便直接圣旨赐婚了。待日后亲事定下,再告诉母亲不迟。”
……
隔壁的罗府,罗霆夫妻两个对坐,相顾无言。
半晌,姚若竹才长叹一声:“罢了!是谦哥儿无福!”语气中满意遗憾。
罗霆心里也不是滋味。
少年时对顾莞宁的恋慕早已成过去,也成了他心底永远的遗憾。他原本盼着,长子能娶阿娇为妻,也算圆了一桩憾事。
只可惜,世事难如人意!
怎么也没料到,半途会冒出一个周梁来!
帝后虽未下旨赐婚,却允许周梁进宫讲学,摆明了是制造机会让周梁和阿娇见面相处。心意昭然若揭!
“你早日为谦哥儿另寻亲事吧!”罗霆收敛纷乱的心思,张口说道。
姚若竹点点头,然后,又叹一声。
番外之讲学(一)
接了圣旨的周梁,既惊讶,又有些受宠若惊。
虽说今日被点中状元,可他能察觉到天子对他的格外挑剔和不善。已经暗暗做好了坐冷板凳的准备。
却未想到,有这么一桩意外和惊喜在等着他。
以聪慧过人闻名的公主,谦逊有礼好学上进的储君。
一对双生姐弟!
周梁的脑海中忽地浮过一双俊俏的脸孔……旋即又将这个猜想按捺下去。
明日就要进宫,一切自见分晓,多想无益!
赴宴归来已近子时。
周梁刚踏进租来的两进院子,便听到院子里传来呼朋唤友高声说笑的声音。其中叫嚷声最大最耳熟的,非堂弟周潇莫属!
“……大哥是天生的文曲星下凡,这个状元,非大哥莫属!”
周潇一口一个大哥,喊得十分亲热,语气中的骄傲之情,几乎让人以为中了状元的是他自己。
另外几个连连附和。
周梁目中闪过一丝了然的讥讽。
周潇往日对他直呼其名,如今他中了状元,立刻便兄友弟恭起来。
周潇在众人的奉承声中忘乎所以,说话愈发肆意:“大伯走得早,大伯母又一直生病。若不是我爹娘精心照顾,何来大哥今时今日。大哥中了状元,大半都得归功于我爹娘……”
呵!
贪心无度的婶娘,将属于他和幼妹的家资紧紧抓着不放。二叔视而不见,平日对他不闻不问。
若不是他年少才名远扬,二叔婶娘心有忌惮,行事会更过分。
他伏案苦读,为的就是考中功名扬眉吐气的这一天。
以后,他便能正大光明地留在京城,然后一并将妹妹也接到京城来。再不必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受窝囊气。
周梁进了屋子。
正口沫横飞的周潇先是一愣,很快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脸孔通红,满身酒气。口中喊着大哥。
周梁目光一扫:“天色已晚,不得喧哗吵闹,早些歇下。明日我还要进宫为储君殿下公主殿下讲学。”
周潇先被进宫两个字震住,想说什么,又在周梁冷然的目光下销声匿迹。
……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辗转难眠。
虎头眼下一片青影,神色萎靡。只想和同病相怜的谦哥儿抱头痛哭一回。等见到谦哥儿,却是一愣。
谦哥儿眼下同样有着淡淡青影,精神却不颓唐,穿戴得格外精神,目光也格外明亮。
“谦表弟,”虎头脱口而出道:“你该不是被刺激过度了吧!”
周梁中了状元,又被下旨进宫讲学。其中蕴含之意,略一思忖便知。他昨夜偷偷哭了两个时辰,直到今天早上眼还是肿的。
谦表弟为何比平日更有精神了?
谦哥儿目中闪过坚定:“赐婚圣旨一日未下,亲事便一日未定。便意味着我还有机会争取。哪怕只有一线可能,我也决不放弃!”
虎头:“……”
虎头默默地看了谦哥儿,才低声道:“谦表弟,我不如你。昨晚我爹娘和我说了,让我打消原来的念头,要为我另择一门亲事。我已经应下了。”
说到这儿,虎头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愧。
仿佛他先一步退让,便如不战而逃的士兵一样。
谦哥儿抿紧嘴角,低声说道:“我爹娘也和我说起此事,我已拒绝。阿娇表姐一日没出嫁,我便一日等着她。”
同是少年心思萌动。却因各人性格不同,有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说不上谁对谁错,只能说性格使然。
虎头一时无语。
……
就在此时,阿奕等人也一一进来了。
虎头和谦哥儿有默契地住了口。
阿奕和俊哥儿也没多言,免得言语不慎,刺激到两个失恋的少年郎。
没眼色的闵达却毫无顾忌,一张口便戳人心窝:“诶,真没想到,周梁竟中了状元。皇舅舅还让他来给我们讲学。我一想到那小子心中便有气。对了,你们说,为何皇舅舅要他进宫?莫非是知道他和我们有过节,故意让他进宫和我们碰面,让他悔不当初?”
闵达自觉猜测十分靠谱,兴致勃勃地看向众人。
众人:“……”
和棒槌实在无话可说!
“你们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做什么。”闵达一头雾水,然后又冒出一个猜想:“对了,周梁还要替阿娇表姐她们讲学。你说,他能不能认出阿娇表姐来?哈哈,到时候一定十分有趣……”
众人忍无可忍,一起怒瞪过去:“你闭嘴!”
闵达有些委屈地闭上嘴。
不说就不说嘛,凶什么凶。
过了片刻,一个内侍走了进来,恭敬地对阿奕禀报:“启禀殿下,周状元来了。”
众人如临大敌。
便是阿奕,也生出“给未来姐夫一点颜色瞧瞧”的心思,淡淡道:“请周状元进来!”
……
片刻后,周梁进了上书房。
迎接他的,是几张似曾相识的俊俏脸孔。
周梁:“……”
便是周梁再冷静镇定,骤见众人,此时也觉震惊错愕。
昨晚臆想成真!
上元节灯市偶遇的一众少年,果然来历非凡,为首的双生兄弟,正是大秦长公主和储君……
大秦储君此时负手而立,俊秀的脸孔一派淡然。
周梁定定神,上前拱手行礼:“周梁见过殿下。”
阿奕目光一扫,淡淡说道:“免礼平身。”
“谢殿下。”周梁站直身体,目光掠过谦哥儿等人,温和说道:“今日我奉旨来上书房讲学,诸位若有不懂不解之处,只管张口发问。”
众人:“……”
这就完了?
众人都知周梁身份,早有心理准备。可这个周梁,分明刚才才知道众人身份。竟未失态相让,也未心虚惊惶道歉赔礼……镇定平静得不像话!
既令人钦佩,又可气可恼!
闵达跃跃欲试想出言刁难。
门口忽地传来熟悉的少女声音:“这位便是新科周状元么?”
众人:“……”
闵达默默闭上嘴。
虎头无精打采,目露忧伤。
谦哥儿神色一暗,抿紧嘴角。
阿奕暗暗翻个白眼。
周梁转过身,和穿着一袭红色罗裳神采飞扬的阿娇公主相对,声音依旧温雅悦耳:“周梁见过公主殿下。”
番外之讲学(二)
上元节灯市时,她身着男装,是翩翩美少年。
今日的她,穿着一袭红色罗裳。鲜艳耀目的红色,映衬得她肤白胜雪,明眸皓齿。犹如一颗明珠,灼灼其华,璀璨夺目。
这便是大秦长公主萧明珠。
世间身份最矜贵的少女。
阿娇和周梁遥遥相对。
刹那间,不知是谁的心跳快了一拍。
四目对视片刻,阿娇挑眉而笑:“周状元见了本公主,似乎并不惊讶。莫非早已猜到了本公主的身份?”
周梁微微一笑:“见到储君殿下,自能猜出公主身份。”顿了顿又道:“上元节灯市,我不知公主和殿下身份,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公主殿下多多见谅!”
阿娇不无矜持地应道:“不知者无罪!”
周梁正色拱手:“多谢公主殿下。”
阿奕:“……”
刚才对着他怎么没赔礼?
谦哥儿口中又酸又苦,被眼前这一幕几乎刺痛了双目。
阿娇故意绷着脸,眼中却如鲜花盛放,绽放出璀璨~逼~人的光芒。这样的光芒,往日他何曾见过?
谦哥儿定定心神,张口喊了声:“阿娇表姐,你怎么来了?”
阿娇总算看了过来,冲谦哥儿笑道:“我听闻周状元进宫来讲学,所以特意来见上一见。这便回去了。”
谦哥儿立刻道:“我送一送阿娇表姐吧!”
短短几步路,有什么可送的!
阿娇下意识地便要张口拒绝,一对上谦哥儿含着祈求的眼眸,陡然一阵心软:“也好。”
谦哥儿眼睛一亮,有意无意地瞟了周梁一眼。
周梁神色不动,温和说道:“即将上课,请快去快回。”
……
谦哥儿送阿娇到了书房里。
蕙姐儿和孙柔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心里各自嘀咕起来。
阿娇不是去看周状元么?怎么谦哥儿又来了?
谦哥儿站定,不肯离开,定定地看着阿娇,声音压低极低:“阿娇表姐,周状元要进宫讲学多久?”
阿娇面上有些发热,故作镇定地答道:“我也不清楚。此事由父皇母后定夺!”
谦哥儿轻声道:“周状元俊美不凡,文才过人。只是,总不及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阿娇表姐你说是不是?”
阿娇:“……”
偷听的蕙姐儿和孙柔:“……”
阿娇清了清嗓子,说道:“谦表弟,上课的时间快到了,你别在这儿磨磨蹭蹭的,快些回去,免得迟到。”
谦哥儿应了一声,深深看了阿娇一眼,然后离开。
阿娇在原地默立片刻,无声地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蕙姐儿将脸藏在书本后,悄悄冲孙柔使眼色。
瞧瞧这一团乱麻!
孙柔冲蕙姐儿眨眨眼。
这等事,你我都插不上手,端看阿娇表姐的心意了。
……
一众少年都对周梁怀着挑剔和敌意,便是阿奕,也有心给周梁一个下马威。
不能明着挑衅,做得太过火。
于是,一个个故意在课上提出难题,有意刁难。偏偏周梁学识渊博,对答如流。众人根本难不倒他。
更难得的是,周梁并未因众人的敌意而恼怒,一派从容。
面对如此冷静强大的情敌,谦哥儿没有生出退缩之意,反而生出了更强烈的斗志!
不到尘埃落定的一刻,他绝不会放弃。
一个时辰的讲学转眼即过。
接下来,周梁便该去给阿娇等人授课讲学了。
谦哥儿按捺住跟上去的冲动,坐在原位没动弹。
闵达倒是急得上蹿下跳,凑到谦哥儿身边急急说道:“你就这么任由他去见阿娇表姐吗?”
不然还能怎么办?
谦哥儿低声更正:“周状元是去讲学上课。”
闵达翻了个白眼:“你真当我是傻瓜吗?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进宫的目的绝不单纯!刚才阿娇表姐还特意来看他。十有**是想做阿娇表姐的驸马。你可得长点心,不然,阿娇表姐可就要被周梁抢走了。”
字字句句戳人心肺。
谦哥儿满心苦楚,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事涉阿娇表姐闺名清誉,你别胡言乱语。”
不等闵达继续张口,便转头看书去了。
闵达翻了个白眼,提醒一声:“你书拿倒了。”
谦哥儿:“……”
一旁的虎头,心里也没好受到哪儿去。
自小便恋慕的阿娇表姐另有了心上人,他的伤心难过,丝毫不弱于谦哥儿。虽被父母劝慰着决定退让放弃,心里的感情一时难以割舍。
阿奕看在眼里,忍不住暗叹一声。
感情之事,强求不得,无意也伤人。
好在他和蕙妹妹自小心心相印,无需这般坎坷折磨。
……
给阿奕等人上课时,周梁表面不动声色,实则打足了精神。以免思虑不全言语不慎,应答不出丢人。
到了给阿娇等少女们上课,便轻松多了。
不但没人刁难,四个学生也格外认真听话。
便是看来最骄傲桀骜的阿娇公主,在听课时也十分专注。
那双黑亮如宝石般的眼睛眨眼不眨地盯着他,若不是自制力过人,只怕会频频走神。
散学后,周梁正欲离开。
穿着宫装的女官出现在眼前,年约三旬,生得温婉秀丽:“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琳琅,奉娘娘之命,请周状元去椒房殿一叙。”
周梁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拱手应是。
琳琅瞥了面色微红的阿娇公主一眼,温声道:“娘娘说了,今日要招呼周状元,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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