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千思万想也没想到,相中他为婿的,是大秦帝后。
更准确地说,是大秦最尊贵的未嫁少女阿娇公主相中了他!
身为男子,他理当骄傲。
他也绝不愿错过天赐良机!
他已下定决心,要彻底打动阿娇芳心,做她的驸马!
只是,四目相对的这一刻,他忽然对自己生出了些许怀疑,没了信心和底气……他真的配得上眼前这个骄傲自信美丽夺目的少女吗?
“周状元,”阿娇声音和普通少女不同,不娇不脆,舒朗利落:“你昨日布置阿奕他们写策论,为何只布置我们几个作诗?”
语气不善,竟是一副诘问的架势!
和昨日的谦逊好学判若两人。
周梁迅速回过神来,淡淡应道:“读书科考,需钻研策论。太子殿下是大秦储君,应多学策论,几位公子也应多下功夫。”
“至于公主殿下,日后无需临朝听政。不妨多写诗练字,抚琴作画。既陶冶情操,又有雅趣。在下以为,策论不写也罢。”
阿娇:“……”
阿娇显然未料到周梁会这般直言戳她的心窝!
是啊!
她再聪慧再出众,也是女子。储君之位是阿奕的,日后大秦天下也是阿奕的。她这个长公主,只要安分守己地享自己一世荣华富贵就好……
平日阿奕处处让着她这个长姐,父皇母后都更偏疼她几分。想来都是觉得对她有些亏欠之故。
阿娇沉默片刻,略一点头:“周状元言之有理!”
然后,不再看周梁,转身坐了下来。
顺手拿起书本,遮住了自己昨晚因不甘写就的策论。
……
周梁在原地站了片刻,俊脸一片静默。
他想讨她欢心,本该顺着她的心意说话。然后取过她写好的策论,先大肆赞美,哄得她心花怒放。再从中挑出一两点写得不够透彻之处稍加点拨,顺便展露自己的博学……
可不知为何,他没有那么做。而是顺着自己的本心直言无忌。
她一定对他很失望吧!
她是大秦公主,身边从不缺追捧之人。便如罗府的公子罗谦,生得俊俏,说话诙谐风趣,一定会哄得她笑颜如花。
僵硬的气氛只维持了片刻。
很快,蕙姐儿三人便说笑着走了进来,打破了沉默,也打破了尴尬。
三个少女一起喊了一声“周状元”。
周梁收敛心神,开始上课。
阿娇也如昨日一般,听得颇为认真。遇到不解之处,便会张口发问,或是质疑出声。只是,她不再用那双明亮得令人心慌的眼眸看他。
……
散学后,蕙姐儿孙柔收拾桌子,低声说笑。
坐在阿娇身侧的姐儿,悄然打量阿娇一眼,轻声说道:“阿娇堂妹,你今日心情似不太好。莫非是有人惹你不快了?”
阿娇掩饰地笑了一笑:“没有的事,你别胡乱猜疑。”
阿娇从来不擅长隐藏自己的心思。高兴的时候,眼眸如明珠般熠熠闪亮。不高兴的时候,双眸含着气闷,没了光彩。
姐儿没有揭穿阿娇,顺着她的话音笑道:“没有便好。”
蕙姐儿也了过来,笑着问道:“阿娇姐姐,你昨晚写好的策论,为何不拿给周状元看上一看?”
往日太傅授课的时候,给阿娇布置的课业和阿奕相同。
周梁不知就里,昨日竟区别对待。阿娇心中焉能不气闷?特意写了一篇策论,便是为了让周梁低头赔礼。
所以,她们三人之前才会特意避开。也存了让他们独处片刻培养感情之意。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和她们意料中的完全不同。
周梁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令阿娇这般气闷?
阿娇略略低头,避开蕙姐儿好奇探询的目光:“没什么,就是不想给他看了。不说这些了,我们今日不是说好了要去会宁殿么?快些走吧!”
不等蕙姐儿答应,便迈步走了出去。
蕙姐儿和姐儿面面相觑。
机灵的孙柔也凑了过来,小声嘀咕道:“定是周梁口舌笨拙,惹恼了阿娇姐姐。我们还是别多问了。”
蕙姐儿姐儿一起点头。
番外之探望(一)
众人约好了一起去会宁殿。
散学后,先在书房外碰头,照例彼此寒暄热闹一番。
谦哥儿像往常一般,凑到阿娇身边。亲昵地喊了一声阿娇表姐。
虎头下意识地也要跟过去,转而想到自己已放弃了竞争驸马之位,心中一阵绞痛,默默地停下脚步。
既已放弃,便该忍痛斩断情丝。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虎头反复在心中告诫自己,逼着自己别抬头。
管得住眼睛,管不住耳朵。
谦哥儿和阿娇说话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中。
“阿娇表姐,昨日你可写了策论?”
阿娇略略顿了片刻,才应道:“没写。周状元给我们布置的课业是以春日为题作诗一首。我绞尽脑汁,才写了一首满意的。”
谦哥儿笑道:“阿娇表姐诗才最是出众。春日为题,又最是普通。何须绞尽脑汁。待会儿阿娇表姐可得将写好的诗给我看上一看。让我偷师一回。”
谦哥儿性子活泼,说话讨喜。
阿娇便是心情欠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惯会哄我高兴。我哪里算得上诗才出众。”
至少不及周梁。
一想到周梁,阿娇又是一阵气闷,俏脸上的笑容很快淡去。
谦哥儿十分细心,观察力敏锐,立刻察觉出异样,轻声道:“是不是有人惹阿娇表姐不高兴了?”
阿娇自不肯承认:“没有。”
谦哥儿似看出了什么,却未追问,反而哀叹一声:“我今日写的策论,被周状元点出了几处不足。怕是要重写。”
阿娇被谦哥儿故作愁眉苦脸的模样逗乐了,轻声笑了起来。
虎头满心酸意,故意走得最慢,远远地落在后面。
闵达正要招呼虎头,被俊哥儿拦了下来:“虎头表弟这两日心情不佳,你别去闹他。”
闵达一愣,反射性地追问:“是为了周状元来讲学之事不高兴吗?”
闵达天生大嗓门,这一张口,众人都听见了。
阿娇脸上的笑意,很快消退。
俊哥儿恨不得将闵达的嘴缝上。
……
会宁殿离得不远,不到盏茶功夫便到了。
朗哥儿瑜姐儿被软禁在会宁殿里,这几年来,几乎没踏出过会宁殿。众少年们一个月来上一两回。
这也成了朗哥儿瑜姐儿最期盼最高兴的时候。
今日也不例外。
宫女禀报过后,朗哥儿瑜姐儿几乎同时快步走了出来。
朗哥儿个头窜高了一截,脸孔愈发俊俏好看,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瑜姐儿也出落得更加美丽,如一朵芙蓉,娉婷婀娜。
只是,两人的眉宇间多了一丝徘徊不去的沉寂和落寞,令人看着心怜心痛……
心怜心痛的那个人,当然非闵达莫属。
“一个月未见,瑜妹妹出落得更美丽更动人了。”
闵达不喜欢委婉含蓄那一套,哄人高兴也习惯了直来直去:“我前几日偶尔经过珍宝斋的时候,正巧看到了一支珠钗,上面雕着兰花,颇为精巧。我一想,这珠钗你戴着一定好看,便顺手买了下来。”
说着,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放着的正是“偶尔”“顺手”买下的珠钗。
瑜姐儿:“……”
众人:“……”
真是个傻小子!
就算要送礼物讨好姑娘家,也得私下送吧!哪有当着众人的面大喇喇就拿出来的?
闵达浑然不觉自己的言行举止有何不妥之处,眼巴巴地看着瑜姐儿。
瑜姐儿很快回过神来,委婉地推辞:“多谢你一番美意。只是,我平日住在会宁殿里,衣食用度一应不缺。这根珠钗,你还是留着送给别的姑娘吧!”
闵达执意道:“这是我特意买来送给你的,你若是不要,我便……”
便要怎么样?
立刻霸气地折了珠钗?还是大闹会宁殿,逼着瑜姐儿非收不可?
众人饶有兴味地看热闹。
就是瑜姐儿,也有些不自知的好奇。
闵达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今日我便不走了。”
切!闹了半天,感情也是个怂货!
平日天不怕地不怕,到了瑜姐儿面前,立刻就成了温顺的绵羊。
众少年鄙夷地看了闵达一眼。少女们感受又自不同,颇觉闵达有几分可怜。阿娇甚至主动张口为闵达说情。
“瑜堂姐,不过是根发钗罢了。我们都在一旁,算不得私相授受。你便是收下也不算什么。”
闵达感激地看了阿娇一眼,暗暗决定以后再不刁难周梁。
谦哥儿还不知闵达心里的念头,否则必会揪着闵达的衣襟怒吼一声,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兄弟情意!
瑜姐儿骑虎难下,只得让身边的宫女收了盒子。自己并未伸手碰触。
饶是如此,闵达也心满意足了,咧嘴笑个不停。
傻乎乎的样子,让人不忍直视。
……
朗哥儿看着这一幕,心中似有触动,飞速看了孙柔一眼。
孙柔的亲娘是佳阳县主,和朗哥儿的亲爹韩王世子是隔了几代的堂兄妹,彼此之间称呼一声表哥表妹,也是正理。自小一起长大,彼此熟稔。
孙柔上前两步,笑着喊了一声:“朗表哥,你近来可好?”
看着娇俏讨喜的少女脸庞,朗哥儿眉宇间的阴霾稍稍散去,笑着应道:“还是老样子。每日读书练字练箭。”
顾莞宁信守承诺,确实未曾苛待朗哥儿瑜姐儿。衣食用度样样上佳,每日都有太傅来给他们两人上课。
除了人身不得自由之外,他们在会宁殿里的生活安宁悠闲。
孙柔略略侧着头,格外俏皮可爱:“达表哥已练到百步穿杨,朗表哥也能么?”
朗哥儿和闵达往日是老对头,吵闹动手都是等闲小事。便是今时今日,朗哥儿也没熄了好胜之心,闻言立刻傲然应道:“当然没问题。若是一起比试,他绝不是我对手。”
耳尖的闵达立刻呸了一声:“大秦的牛都快被你一个人吹死了。”
朗哥儿瞪了闵达一眼:“不服气就来比一比!”
“比就比,我还能怕了你?”闵达满不在乎地卷起袖子:“先说好了,输了可别恼羞成怒!”
番外之探望(二)
好好的探望,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阿奕有些无语。
这当然不是第一回。
显然也不会是最后一回……
“奕表哥,你要不要下场比一比?”好胜的朗哥儿挑衅地看了过来。
阿奕立刻哼了一声:“比就比!”
阿娇:“……”
谁也拉不回如脱缰野马一般的热血冲动少年!
平日冷清的会宁殿,瞬间热闹起来。
……
玲珑匆匆进了寝室禀报:“启禀娘娘,太子殿下和闵公子他们正在会宁殿里比赛射箭!”
不是去探望朗哥儿瑜姐儿吗?
怎么又闹腾起来了?!
顾莞宁略略皱眉,无奈又好笑地嗔责:“他们几个,真是消停不了几日!罢了,随他们闹腾去。”
玲珑又道:“闵公子今日送了一支珠钗给明瑜郡主。”
顾莞宁:“……”
顾莞宁难得哑然片刻。
不等顾莞宁张口追问,玲珑已将此事细细道来。仿若亲眼所见一般,便连闵达的无赖和瑜姐儿无可奈何的模样也说得惟妙惟肖。
顾莞宁沉默片刻,才道:“让人将这个消息传进慈宁宫。”
事关闵达,总得让闵太后知晓。
后续到底如何,便得看闵家人态度如何了。
玲珑恭敬应下,然后退了出去。
……
半个时辰后。
“哈哈!果然还是我赢了!”
会宁殿的练武场上,传来闵达洋洋自得的笑声。
忿忿不平的朗哥儿满心不服,瞪了闵达一眼:“我只输了你一箭而已。”
两人各射十箭,闵达箭箭中靶心。朗哥儿前面九箭都中了靶心,到了最后一箭时,手臂有些酸软,射得偏了一些。
“一箭也是输了!”闵达眉开眼笑的样子,实在太欠揍了。
朗哥儿气得咬牙切齿,双手发痒。
阿奕立刻说道:“下面该轮到我和俊表弟了。”
朗哥儿悻悻哼了一声,让出位置。
众少年正值热血之龄,比试射箭是常有之事。对彼此的射箭水平也都熟悉的很。闵达身手最出众,射箭最佳。朗哥儿虎头次之,俊哥儿谦哥儿又略略逊了一筹。
至于阿奕,发挥出色的时候,和朗哥儿也有一拼之力。遗憾的是,今日状态不佳,十箭有两箭都未中靶心。
朗哥儿稍稍扳回颜面,俊脸上又重新有了笑容。对身边的孙柔吹嘘道:“我早知道,奕堂兄射箭定不如我。”
“喂喂喂,你这么说可就过分了。”阿奕出言抗议:“刚才我是有意让一让你罢了。再给我射十箭,定然每箭都中。”
朗哥儿得意地睥睨一眼:“输了就是输了,哪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阿奕:“……”
孙柔掩嘴而笑。
众人也纷纷笑了起来。
什么谋逆,什么软禁,这些和此时的他们无关。一众少年男女的脸上,都洋溢着轻松愉悦的笑意。
便是满腹心思的阿娇,精神也振作起来,笑着说道:“我也来凑个热闹。”
谦哥儿立刻笑道:“我和阿娇表姐比试一场如何?”
虎头闵达俊哥儿立刻拍手道好。
自小一起长大,情分深厚,他们自是乐见谦哥儿做阿娇驸马。便连前情敌虎头,也将心中的黯然失落化作对谦哥儿的钦佩支持。
耀目的阳光下,谦哥儿俊秀的脸上浮着熟悉又温暖的笑意。
令人心安又踏实。
阿娇的脑海中又浮起周梁冷静得近乎冷酷的英俊脸孔。
一时间,百转千回,又酸又涩,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好!”阿娇微笑着张口:“谦表弟,我让你一箭。”
众少年里,谦哥儿武艺居末。平日百步外射箭,十箭能射中七八箭而已。阿娇让他一箭,他也未必能赢。
谦哥儿却道:“我不要你相让。今日,我一定要赢过你!”
阿娇:“……”
众人起哄,嗷嗷叫唤。
阿娇好气又好笑,瞪了众人一眼:“不准起哄!”
在众人欢笑声中,阿娇和谦哥儿并肩而立,各自拉弓射箭。
谦哥儿转过头,看着阿娇英气清秀的侧脸,心中涌起志在必得的豪气。今日,他一定要赢!
……
谁也没想到,谦哥儿真的赢了!
阿娇今日心神不宁,射偏了一箭。
谦哥儿专心致志,超常发挥,十箭全中!
阿娇有些遗憾地放下弓箭:“谦表弟,我输了。”
他居然真的赢了?!
谦哥儿半晌没回过神来,傻呵呵地笑了两声。然后,肩膀被用力地拍了一巴掌:“谦表弟,真是好样的!”
谦哥儿瞬间清醒,冲虎头咧嘴一笑。
虎头冲着谦哥儿眨眨眼,故意嚷道:“阿娇表姐,你难得输一回,总得输些彩头!”
好哥们,讲义气!
谦哥儿心中暗喜,满面期盼地看向阿娇。
阿娇利落豪爽,立刻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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