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哥们,讲义气!
谦哥儿心中暗喜,满面期盼地看向阿娇。
阿娇利落豪爽,立刻笑着应道:“好,想要什么彩头,只管直说。”
众人兴致勃勃地竖长了耳朵。
谦哥儿没有犹豫,很快说道:“我想为阿娇表姐作画一幅,阿娇表姐可愿意?”
阿娇有些意外地笑了起来:“你赢了我,还要替我作画,岂不是太不划算了?”
谦哥儿凝视着阿娇,轻声道:“我作画速度慢,至少也需十日。”
阿娇:“……”
原本多单纯的孩子,如今竟也学会用言语撩拨姑娘了。
阿娇没觉得羞怯,只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
谦哥儿进宫已有八年,整日跟在自己身后,阿娇表姐长阿娇表姐短。在她眼中,谦哥儿就如亲弟弟一般八年的姐弟情意,区区十日又能改变什么?
阿娇正欲张口拒绝。
谦哥儿似窥出了阿娇的心意,目中多了一丝哀求:“阿娇表姐,你就答应我这一回吧!”
让我努力一回。看我是否能在十日之内打动你的芳心。
或许,你会发现,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我,才是你真正的良人。
面对谦哥儿灼热恳求的目光,阿娇拒绝的话到底说不出口。
阿奕目光一闪,打起圆场:“阿娇,你既是输了,便给谦表弟一个机会。”
十日之内。
要么选定周梁,让谦哥儿彻底死心。
要么选定谦哥儿,别再让周梁露面。
阿娇心里一颤,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
番外之闵达(一)
半个时辰后,闵太后来了椒房殿。
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令闵太后舒心惬意,脸颊丰润,气色颇佳。此时,闵太后拧着眉头,显然正为什么事烦心。
顾莞宁心中了然,低声问道:“母后可是为了达哥儿之事闹心?”
“可不是吗?”
闵太后重重叹了一声,在顾莞宁面前没有半分遮掩,忧心忡忡的说道:“达哥儿虽说淘气了些,也是个讨喜的孩子。自小出入宫廷,在哀家面前长大。哀家自盼着他能结一门好亲事。”
“承恩公夫人想让达哥儿做驸马,此事哀家绝不搭理。不过,以达哥儿的家世身份,娶一个门当户对的贵女总没问题。哀家看着,孙家的柔丫头就很不错。生的标致,又机灵活泼。正打算过几日召佳阳进宫,探一探她口风。”
怎么也没料到,闵达竟属意瑜姐儿,还做出了当众送珠钗的蠢事!
少年心思,已明明白白地袒露出来。
便是闵太后,也不能当做不知,再去和佳阳县主提及亲事。
也不知承恩公夫妇知悉此事后,会气成什么样子!
闵太后越想越闹心:“这个达哥儿,总是这般不省心。”
顾莞宁温和地安抚:“母后先别着急。少年郎情窦初开,一时意动,也不算什么。或许过些日子,便抛在脑后了。”
闵太后长叹一声:“但愿如此。”
顿了顿,又不无遗憾地说道:“瑜姐儿相貌才情,无一不出众。若魏王府还在,达哥儿便是高攀了。”
可现在,魏王府被封,魏王世子被关在天牢里,瑜姐儿母女也被软禁宫中。闵家避之尚且不及,如何肯容闵达娶瑜姐儿?
顾莞宁没有多言。
闵太后唏嘘感叹一番,才回了慈宁宫。
……
唏嘘感慨的,当然不止闵太后。
傅妍临窗而坐,手中捧着书,目光却游移不定。
左手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巧的盒子。正是闵达当众执意送给瑜姐儿的木盒,里面放着一支珠钗。
珠钗不算贵重,做工却颇为精巧,正适宜十几岁的少女佩戴。
闵达这个小子,平日看着粗枝大叶傻头傻脑,倒也有细心的一面。
傅妍目光定定落在木盒上,心中阵阵怅然阴郁。
如果魏王府未曾出事,瑜姐儿还是魏王府的郡主。她绝不可能相中闵达做女婿。而如今,却是瑜姐儿配不上承恩公府出身的闵达了……
门咿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娘,”瑜姐儿熟悉的声音响起:“你特意叫我来做什么?”
满面笑容的瑜姐儿,在走近看到桌子上的木盒时,顿时笑不出来了,迅速将头扭到一旁。闷闷地说道:“娘看这个做什么?”
傅妍凝视着女儿。
十五岁的瑜姐儿,身姿窈窕,身量修长,宛如一株娉婷的芙蓉,美丽婀娜。
这般明媚娇艳的少女,整日幽居在冷清的会宁殿里,不见天日。
“瑜儿,闵达心悦于你。”傅妍轻声道:“你对他可有同样的心意?若你也中意他,为娘豁出这张脸,去求一求你皇伯母。或许,她心软之下,会成全你和闵达这桩亲事……”
“娘,你在胡说什么!”
瑜姐儿霍然转头,一张美丽的脸庞涨得通红,不知是气是羞是恼:“我这辈子,谁也不嫁。只愿一直留在娘身边。”
傅妍笑得有些苦涩:“瑜儿,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明白。你是怕闵家不应亲事,出言羞辱魏王府或是羞辱我和你父亲。”
“只是,在我眼中,什么都不及你的终身幸福重要。”
说完,傅妍起身,走到瑜姐儿身侧,轻抚瑜姐儿黑亮柔顺的青丝:“你和朗哥儿不同。朗哥儿到底是男子,他娶了媳妇,生了子嗣,韩王府血脉便延续下去。你皇伯父皇伯母再大度,也不能容。”
“你是女儿身,嫁人生子,和魏王府也无关联。”
“所以,你和闵达并非全无可能。”
“我只问你一句,你可中意他?”
瑜姐儿倔强地抿着嘴唇不说话。
任凭傅妍如何追问,瑜姐儿愣是不张口。
这副沉默不语的犟脾气,和她亲爹真是一模一样。
想起丈夫,傅妍心中酸楚难当。没了兴致再追根问底,黯然叹道:“罢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了。闵家态度如何,明日就能知晓了。”
……
闵达在会宁殿里所做之事,并未避着任何人。
在顾莞宁有意无意地默许之下,当天下午,此事便传进承恩公夫妇耳中。
承恩公夫妇快气疯了!
“这个混账东西!”承恩公咬牙切齿地怒骂:“等他回府,我便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怎么跑进宫惹祸!”
承恩公夫人也是满面恼怒:“简直吃了猪油蒙了心!喜欢谁不好,竟中意瑜姐儿!”
瑜姐儿相貌生的好,又聪慧伶俐。魏王府若还在,倒是一门好亲事。
如今落到这步田地,闵家如何能沾这等晦气!
不行!
万万不行!
一想到此事会迅速传开,闵家会成为众人口中的笑谈,承恩公夫妇恨不得立刻进宫,将往日引以为傲的嫡孙痛揍一顿!让他彻底清醒!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
闵达今日心情极好,吹着响亮的口哨,步伐轻快地回了府。
可惜,等待他的,却是满面怒容的祖父祖母,还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爹娘。外加两位兄长嫂子和一脸看好戏的庶弟。
“孽障!”承恩公怒喝一声:“给我跪下!”
闵达瞬间明白过来。
他送瑜姐儿珠钗的事,家人都知道了。
闵达扑通一声跪下,抬起头,朗声道:“祖父,祖母,爹,娘,你们既已知道,我也不遮遮掩掩了。我自小就喜欢瑜妹妹。如今我已十六岁,她也即将及笄。我想娶她过门……”
话还没说完,便惨呼一声。
闵大爷黑着脸,手中握着又粗又结实的木棍,狠狠一棍砸中闵达后背。
含怒出手,毫不留情!
闵达被揍倒在地,鼻子磕中坚硬的地面,顿时鼻血长流。
承恩公阴沉着脸怒骂:“你给我趁早死了这份心!”
番外之闵达(二)
后背真痛!
鼻子真疼!
祖父的怒喊声真聒噪!
闵达嘶了一声,挣扎着爬起来,重新跪好。
鼻血肆意流淌,满脸狼狈。
闵达用袖子擦了擦鼻血,坚定地再次重复:“祖父,我喜欢瑜妹妹。这辈子,除了她之外,我谁也不娶!”
斩钉截铁的宣言,换来的是承恩公暴跳如雷的怒吼:“混账东西,反了天了!婚姻大事,岂容你自己乱做主张!”
“魏王谋逆犯上,已被处死。魏王世子至今还被关在天牢里!瑜姐儿被软禁在宫中!这一潭泥沼,我们闵家躲还来不及。你倒好,竟然口口声声要娶瑜姐儿!”
“我今日便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此事绝无可能!”
“你给我趁早死了这个心!”
闵达满脸倔强:“我不死心!我就是要娶瑜妹妹!”
承恩公:“……”
承恩公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身体晃了一晃,差点昏厥过去。
承恩公夫人慌忙扶住承恩公。
闵大爷眼中冒着火星,用粗大结实的木棍指着闵达:“达哥儿,看看你将你祖父气成什么样子了?给我立刻向你祖父磕头道歉!”
闵达倒是听话,立刻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头:“对不住,祖父。我不是有意要气你。你老人家一把年纪了,可禁不起这般动怒!请祖父平心静气保重身体!”
这说得还像人话。
承恩公一口气慢悠悠地上来,可惜,不肖孙子又继续说了下去:“别的事我都听祖父的。唯有这一桩,我得依着自己的心意。自十岁起,我就决心要娶瑜妹妹为妻。魏王府的事,和瑜妹妹无关。她嫁到闵家,就是我们闵家的媳妇……”
承恩公全身哆嗦一下,眼前一黑,彻底气晕了。
承恩公夫人又气又急,嚷着让人请大夫。
……
闵大爷脸孔铁青,挥舞着木棍,劈头盖脸地揍了闵达一顿。
闵达既没闪躲,也不求饶,硬生生地挺直胸膛,挨了这一顿打。
全身不知有多少伤,头上脸上更是到处青淤红肿,鲜血横流,看着可恨可恼又可怜。偏偏闵达就这么犟着不肯低头认错,硬撑着跪在那儿。
儿子是亲娘身上掉下的肉,闵大爷还未解气,闵大奶奶却忍不住了,哭着为儿子求情:“……不能再打了!莫非今日要将他打死不成?”
闵达的两位兄长也一起张口求情。
闵大爷右胳膊又酸又麻,已经举不动木棍,色厉内荏地怒道:“慈母多败儿!达哥儿这般任性胡闹,都是你惯出来的!”
是谁时常夸耀达哥儿最聪明最能耐?
是谁整日在人前吹嘘闵家后继有人?
若论娇惯孩子,她哪里及得上公公婆婆?
闵大奶奶心中腹诽不已,口中却不反驳:“是是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娇惯着达哥儿!你先消消气。有什么话慢慢说。达哥儿又不是不知道好歹,总会听人劝的。”
话音刚落,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闵达又张了口:“谁劝也没用,我绝不会改变心意!”
闵大奶奶:“……”
闵大爷气急反笑:“好好好!你倒是个硬骨头!我今日便看看,到底是你的嘴硬,还是我手中的木棍更硬!”
……
第二天一大早,承恩公夫人递了帖子进宫,求见闵太后。
一见面,闵太后被吓了一跳:“这是出什么事了?”
承恩公夫人平日颇注重颜面,每回进宫都穿戴得十分体面。
今日素着一张老脸,没了脂粉的遮掩,额头眼角的皱纹格外惹眼,老态毕露。一双眼睛略略红肿,还泛着血丝,憔悴不堪。
闵太后一问,承恩公夫人便红了眼圈,一边用丝帕擦拭眼角,一边哽咽道:“还不是为了达哥儿这个孽障。”
闵太后顿时了然:“是为了瑜姐儿的事?”
承恩公夫人点点头,低声将昨晚鸡飞狗跳的一幕说了出来:“……国公爷被气得当场昏倒,达哥儿被他爹狠狠打了一顿,后背皮开肉绽,全身血迹斑斑,被抬着进了屋子。被打成这样,他愣是不认错不低头不改口。”
“大夫已经替达哥儿看诊上了药,虽是皮外伤,也得养上一段时日。这些日子是不能进宫读书了。”
闵太后听得连连皱眉:“达哥儿正犯倔,你们也太性急了。缓上一些时日,慢慢劝着也就是了。哪有这么动手打孩子的!好好的孩子,万一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闵达每日进宫读书,时常来慈宁宫请安。时日久了,闵太后对大大咧咧跳脱淘气的娘家侄孙也颇是喜爱。一听闵达被打得下不了床榻,很是心疼。
承恩公夫人连连抹泪:“老大也是一时怒上心头,下手重了些。现在也后悔得紧。”
更后悔的是,这么一闹,这事想遮也遮不住了。
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这等消息,传得快的很。
到时候,还有谁肯将掌上明珠许给自家那个棒槌?
承恩公夫人越想越是后悔,越想越觉懊恼,很自然地迁怒到了瑜姐儿身上:“真不知瑜姐儿给达哥儿灌了什么**汤!迷得达哥儿昏了头……”
“住口!”
闵太后猛地一拍桌子,声色俱厉地呵斥:“瑜姐儿自小长在宫里,哀家亲眼看着她长大。她知礼懂礼,绝不会做出私相授受之事!”
“这等胡言乱语,若是传了出去,不但瑜姐儿声名受损。便是哀家,也无颜见人。”
闵太后一动怒,承恩公夫人立刻噤若寒蝉。
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这张嘴尽会惹祸!
瑜姐儿到底是皇家血脉,便是魏王府不在了,她也是大秦郡主。岂容这般言语羞辱!
闵太后余怒未消,瞪了承恩公夫人一眼:“不想结这门亲,就好好管教达哥儿。别让他再做出什么惹人瞩目的事来。”
“还有,便是管教,也得慢慢来。不得再随意动手!否则,哀家第一个饶不了闵家!”
倒霉的承恩公夫人,诉苦不成,反被呵斥了一顿。灰头土脸地应下,灰溜溜地出了慈宁宫。
……
番外之十日(一)
少了闵达,今日的上书房显得格外安静。
周梁讲学结束后,也特意问了一句:“闵公子今日为何没来?”
阿奕答道:“达表弟惹祸挨打,在家中养伤。得等痊愈了才能进宫读书。”
伤筋动骨一百天。
不知闵达伤势到底如何,要养上多久才能好。
平日众人都嫌闵达闹腾。闵达一受伤没露面,众人才惊觉闵达是何等的重要。少了他一个,冷清得不像话。
散学后,阿奕阿娇等人碰面,不免又说起闵达。
“真看不出,达表弟竟是性情中人。”阿娇忍不住叹了口气。
阿奕接过话茬:“可不是吗?为了送瑜堂妹一支珠钗,被打得下不了床榻。这等本事,也是少见罕有。”
虎头和谦哥儿对视一眼,各自心中唏嘘。
心思最复杂的,莫过于俊哥儿。
他忽地想起当日自己的情形……母亲再愤怒,也没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只将他关在屋子里几日,让他彻底冷静想清楚。
俊哥儿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姐儿一眼。
姐儿依旧如往日一般,默默地站在角落里。清秀温柔,少言少语。宛如一朵开在阴影里的花朵,没有阳光照耀,任凭风雨吹打。
俊哥儿心里狠狠地抽痛,眼角有些干涩,很快转过头。
是他懦弱无用,既已放弃,便再无资格多看她一眼。
“明日我们一起去承恩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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