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自阿娇心意定下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他忍着心酸痛苦,装着若无其事。不愿让任何人窥见他的痛苦。
他一直装得极好,几乎连自己都快骗过自己。
直至今日,听到圣旨赐婚的那一刹那。
他的世界,瞬间便没了色彩!
“娘,你别担心,我没事。”谦哥儿红着眼睛说道:“周状元才貌双全,文韬武略过人,确实配得上阿娇表姐。我早有心里准备,我只是有一点点难过。过了今晚,我就会好起来。你别担心……”
姚若竹心疼地叹了口气:“你这傻孩子!在娘面前,还逞什么强!想哭便痛快哭一回。”
话一说完,谦哥儿便再也忍不住,泪水哗地涌了出来。
“娘,我知道应该祝福阿娇表姐。可是,我心里真的好难过。”
“我自小就喜欢阿娇表姐,一直盼着做她驸马。我费尽心思讨她欢心,事事都顺着她依着她。她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
“娘,我以后再不会喜欢别的女子了……”
姚若竹也红了眼眶,上前两步,轻轻搂住恸哭的谦哥儿。伸手轻拍谦哥儿的后背。
当年的罗霆,在知道自己永远和顾莞宁无缘时,也是这般痛苦难过吧!
好在所有痛苦都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淡却。
谦哥儿此时还小,不懂其中的道理。待日后,总会明白的。
……
平西伯府。
虎头也狠狠哭了一场。
不过,他早已放弃。此时的痛苦和谦哥儿相比,便要少了许多。
哭完之后,心底最后的遗憾和不甘,也悄然消散。
顾莞华一直守在长子身边,见他神色终于渐渐平静,微微松了口气。轻声道:“虎头,事已至此,你也别多想了。为娘已给你选定了亲事,过几日便让人登门去问媒。”
虎头没精打采的哦了一声。
顾莞华有意哄他高兴,笑着打趣:“你就不关心自己将要娶哪一家的姑娘吗?”
虎头打起精神道:“娘做主就行了。”
顾莞华笑着嗯了一声:“说起来,这个姑娘你也熟的很。”
虎头:“……”
虎头忽地生出不太美妙的预感:“娘,你说的是谁?”
还能有谁?
顾莞华嗔怪地看了傻乎乎的儿子一眼:“当然是孙家的姑娘。”
“孙家门第虽不显,柔姐儿却是个讨喜的姑娘。生得俏丽,性子也活泼。我早就相中她做儿媳。以我们丁家门第,去登门提亲,想来孙家不会拒绝。”
“你和柔姐儿一起在宫中读书,也是自小相识的青梅竹马……”
顾莞华越说越高兴。
虎头的俊脸越来越黑,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顾莞华:“娘,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我看她便如看自己的妹妹一般,怎么能娶她?再说了,她心中早有喜欢的人了。登门问媒一事,万万不可!”
顾莞华:“……”
母子两个对视片刻。
顾莞华笑不出来了,皱眉问道:“孙柔有意中人了?你如何知晓?”
虎头为自己的失言懊恼不已,立刻左顾言它:“你别多问了。总之,此事万万不行。”
娶谁也不能娶孙柔啊!
不然,日后他还有什么脸去会宁殿?
……
隔日,周梁去了吏部报到。被安排进了翰林院,直接授了六品官身。
宫中的上书房,自然不缺讲学的太傅。只是,习惯了年轻英俊的周状元讲学,乍然换回发须皆白面容严肃的林祭酒,众少年略有些不适。
不过,还有一桩令人高兴的事。
“哇哈哈,我又回来了!”闵达人未至声先至:“兄弟们,我一个多月都没来,是不是特别想我啊!”
阿奕和俊哥儿等人露出会心的笑容,不约而同地站起身相迎。
闵达神气活现地出现在众人眼前,咧嘴而笑:“怎么样?这一阵子是不是特别冷清?”
阿奕由衷地点头附和:“是啊,我们早就盼着你回来了。”
俊哥儿谦哥儿虎头一起点头。
以前总嫌弃闵达闹腾,可一旦少了他,便冷冷清清没滋没味。
闵达一来,上书房里又热闹起来。
闵达得意洋洋地挤眉弄眼:“我就猜到你们少不了我。本来徐太医让我再歇息几日,我耐不住,今日便来了。”
众人一起打量闵达。
露出外面的伤都养好了,只有额角留了一处疤痕。
“达表哥,你破相了。”俊哥儿颇为惋惜地提醒。
闵达毫不介意地挺胸:“男子汉大丈夫,留个疤怕什么!”
谦哥儿忽地轻声问道:“你以后还去会宁殿吗?”
……
番外之求援(一)
此言一出,众人皆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着闵达。
闵家态度鲜明,摆明了不会为闵达求娶瑜姐儿。闵达被揍得何等凄惨,众人也都一一亲眼目睹。
闵达会怎么做?
是听从闵家人之命,彻底放弃瑜姐儿。还是要坚持下去?
在众人的注目下,闵达露出惯有的大大咧咧的笑容:“这还用问。当然要去啊!”然后,半点不知羞臊地宣布:“我心悦瑜妹妹,这辈子非她不娶。”
众少年:“……”
俊哥儿一脸复杂地张口道:“这等话私下说说便是,切勿当众宣之于口。”
“是啊,我们几个自不会随便宣扬。换了别人听见,就未必了。”虎头语重心长地接了话茬:“一传十十传百,传得满城风雨,总是不好。”
谦哥儿也道:“亲事若能成也就罢了,日后会是一桩美谈。若不能成,谁家的闺秀还肯嫁给你?瑜表姐闺誉何存?”
最后,阿奕拍了拍闵达的肩膀,非常义气地说道:“日后你挨揍了,我带着徐太医去给你治伤敷药!”
闵达:“……”
看着一张张浮满关切的脸孔,闵达生生将心头那口闷气咽下,冲众人一笑:“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其实,我刚才这么说,是要告诉你们我娶瑜妹妹的决心。顾怀俊也就罢了,顾家门第显赫,他娘又有决断。亲事容不得他做主。”
“丁远征,罗谦,你们两个可别对瑜妹妹动什么心思!不然,兄弟没得做!”
众人:“……”
俊哥儿被戳中痛处,抽了抽嘴角。
谦哥儿和虎头对视一眼,各自杀气腾腾地卷起衣袖。
闵达被关在府中养了一个多月,早就憋得气闷难耐。见状没胆怯,反而得意洋洋地挑衅:“你们两个一起上!”
谦哥儿:“……”
虎头:“……”
到最后,众人也只是打打嘴仗,却未真的动手。
闵达伤势初愈,仍需慢慢调养。谦哥儿和虎头自不会和他动手过招,忍着闷气相让。不过,闵达那副自得不已的嘴脸,实在是太欠揍了,看得人实在手痒。
等他伤好了,一定要痛揍他一回!
……
闵达重新进宫读书,顾莞宁也格外关切,特意召了闵达进椒房殿。
自顾莞宁有了身孕之后,一直卧榻静养。一众伴读也是首次见到怀中的顾莞宁。
其中,尤以俊哥儿神色最是关切:“姑母的身体可好些了?昨日曾祖母还念叨起姑母,可惜曾祖母年迈体弱,不便进宫。不然,早就进宫探望姑母了。”
提起太夫人,顾莞宁目光顿时柔和下来,笑着说道:“你回去告诉曾祖母,姑母这几日已经好多了,不必牵挂惦记。”
俊哥儿默默看了看面容清瘦略显憔悴的顾莞宁,点点头应下了。
谦哥儿虎头也各自关切一番。
“姨母可得好好养着身子。”
“是啊,宫中诸事就别再管了。阿娇表姐聪慧能干,定能应付。”
顾莞宁心里暖融融的,一一笑着应了过去。然后,和颜悦色地冲闵达招手:“达哥儿,你上前来,给我瞧瞧伤好了没有。”
在少年们面前嘴硬的闵达,此时乖得像绵羊一样,走到床榻边,将额上的伤给顾莞宁看,一边委屈地诉苦:“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不能用力,稍一用力,还是很疼。我爹当时下手太狠了!我额上这道疤痕,大概也去不掉了。以后我就破相了!”
众人:“……”
这么大的人了,还学孩子撒娇,要不要脸?!
再说了,你又高又壮还养胖了一圈,气色好得令人嫉恨。就这样也好意思诉苦?!
一众少年男女心中腹诽不已。
闵达继续装可怜博同情:“以后怕是再没姑娘家会中意我了。娘娘可得为我做主!免得我打一辈子光棍。”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哪里是诉苦,分明是想找靠山!
就连姐儿也忍不住扭头笑了一笑。
阿奕阿娇对视,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闵达倒是个聪明人。知道闵家态度坚决,想娶瑜姐儿,必得有人给他撑腰才行。这就到椒房殿来抱大腿了。
闵达那点心思,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又如何瞒得过顾莞宁?
顾莞宁深深地看了闵达一眼,淡淡说道:“你是闵家儿郎,亲事本就该由长辈做主。我如何能为你做主!”
闵达心里一沉,目中露出失望。
好在顾莞宁又说道:“你受伤这些日子,母后不时念叨你。如今伤愈,也该去慈宁宫请安才是。”
是啊!
要寻求支援,最合适的人选应该是闵太后才对!闵家有今日风光,全仰仗闵太后。只要闵太后旗帜鲜明地站在他这一边,闵家上下岂能不让步?
闵达眼睛一亮,满脸欢喜地应了一声。
顾莞宁见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嘴角微微扬起。
她对闵家人从无好感。看在闵太后的份上容忍几分罢了。当年闵达进宫为伴读,她也不甚喜欢淘气跳脱的闵达。
便是小猫小狗养久了,也会生出感情。更何况,闵达自有讨人喜欢之处。
……
闵达很快又去了慈宁宫。
为了方便闵达“哭诉求援”,众伴读们很有默契地没有同行。
一路上,闵达默默酝酿,进了慈宁宫,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很顺利地挤出了眼泪,扑通一声跪下,喊了一声“姑祖母”。
闵太后一见红着眼眶满是水光的侄孙,十分心疼,亲自起身扶起闵达,一边叹道:“你这孩子,真是让哀家操碎了心。哀家听闻你被打得遍体鳞伤卧榻不起,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祖母进宫,哀家毫不客气地训斥了她一顿。便是你祖父进宫,哀家也照样说他。”
“你爹也是个心狠的。好好的孩子,怎么就下得了这样的手?若是真被打伤,可怎生是好?”
闵达的眼泪有**分都是挤出来的。
此时被闵太后这般怜惜地关怀,闵达压在心底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真的哭了起来。
番外之求援(二)
闵达比阿娇阿奕只小了几个月,今年也有十六岁。于一个少年而言,已算长大,到了可以成亲之龄。
闵达个头长得高,又生得壮实,看着更显大了几岁。平日淘气爱闹,胆子最大。
此时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童一般哇哇大哭。
“姑祖母,祖父祖母都不疼我,我爹也不疼我。我娘倒是心疼我,可她做不了主,只会在我面前哭泣落泪。”闵达边哭边说道:“我爹让我娘来劝我,我不听劝,她就一直哭。”
“我舍不得我娘这般难受。可是,我也舍不下瑜妹妹。”
“我早就喜欢瑜妹妹了。她长得美,又聪明伶俐,善解人意。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祖父他们都不喜欢?就因为瑜妹妹出身魏王府吗?父辈犯下的错,为什么要牵连到她身上?”
“姑祖母最是心善心软,又最疼我。我求求姑祖母,为我撑腰一回,替我做主定下亲事吧!侄孙给你磕头了!”
说完,又跪了下来,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闵太后反应过来的时候,闵达的额头已经磕红了。
“别磕了,快些起来。”闵太后嗔怪道:“有话好好说,这样做什么?莫非是逼着哀家应下不成?”
闵达用袖子擦了眼泪,低声道:“姑祖母,我实在没法子了,只能来求您。您若是不肯应下,我今日便跪在这儿不起来。”
闵太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还威胁起哀家来了。罢了,你想跪就先跪着。哀家不管你了。”
说完,竟真的走了。
跪在地上的闵达:“……”
说好的心疼侄孙呢?
说好的靠山呢?
闵达傻了眼。
下面该怎么办?是灰溜溜地起身回去?还是继续跪着?
闵达只犹豫片刻,便下了决心。
继续跪着!让姑祖母看到他的决心和诚心!
……
一个时辰后。
闵太后躺在床榻上,闭目假寐。一个宫女悄步到床榻边。闵太后睁开眼,低声问道:“达哥儿走了么?”
宫女答道:“没有。闵公子还跪着呢!”
闵太后哑然片刻,才道:“别管他。他想跪,就让他一直跪着。哀家今日倒要看看,他能跪到什么时候!”
宫女应了一声,又退了出去。
闵太后叹了口气,喃喃低语:“这个达哥儿,尽给哀家出难题。”
她是太后,身份尊荣。若她硬是要插手闵达的亲事,闵家人便是百般不愿,也不敢正面拂逆她的心意……
只是,她也是闵家女儿,是承恩公的亲妹妹。如何忍心这么做,伤了兄长和嫂子的心?
这么多年来,她对娘家一直颇为照顾提携。便是偶尔动怒生气,过不了几日便会心软。从未真正以身份逼迫过兄嫂低头。
达哥儿也是真的可怜可悯。
闵太后思来想去,一时拿不定主意。
又过了半个时辰,闵太后忍不住叫了人来问:“达哥儿走了没有?”
“回太后娘娘,闵公子还在跪着。”
闵太后:“……”
这个闵达!真看不出是这等倔强脾气!
她故意避而不见,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他竟这么跪上了!
闵太后颇觉头痛,一时心疼不舍,一时又恼闵达性子太犟:“他身子刚好,这么一直跪着,哪里禁得住。再说了,现在是上书房里上课的时间,他不去上课,一直在这儿赖着不走像什么话?去去去,撵他走!”
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宫女应声而退。
片刻后,宫女到了闵达面前,委婉地传达了太后娘娘的口谕:“太后娘娘有令,请闵公子即刻去书房上课。”
跪了一个多时辰膝盖又麻又痛的闵达:“……”
闵达委屈又无奈地应了一声,扶着一旁的椅子站起身。跪得久了,血液不畅,膝盖处也痛得厉害,伤势初愈的人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
闵达一瘸一拐地走了。
宫女们满目同情地目送闵达离开,然后凑在一起低语。
“真看不出,闵公子这般有情有义。”
“真是可惜,太后娘娘不肯为闵公子赐婚。”
“这是当然。闵公子再亲,也不及承恩公和太后娘娘的兄妹之情。太后娘娘岂会不顾承恩公的心意赐婚!”
“可惜了明瑜郡主,若不是魏王府出事,这般美貌聪慧多才,哪里轮的到闵家挑三拣四。”
“可不是么?还有明郡主,顾家也是百般不愿。”
“这岂能混为一谈。顾家和齐王府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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