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么?还有明郡主,顾家也是百般不愿。”
“这岂能混为一谈。顾家和齐王府可是有着血海深仇。俊公子的亲爹就是死在齐王世子手里……”
“快些住口!这些闲话岂能乱说。传到椒房殿那边可就遭了!”
几个闲言碎嘴的宫女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闭口不语。
……
迟到的闵达进了上书房后,被太傅无情地痛斥一顿,又罚站至散学。
膝盖痛,腿痛,头都痛!
这还不算惨。
更惨的是,还要接受众人怜悯同情的目光和好意的安慰。
尤其是俊哥儿,颇有过来人的唏嘘感叹:“一个人,哪里拧得过家中所有人。终身大事,终究要听长辈的。否则,便是勉强成了亲,以后也是矛盾重重。你也别太固执倔强了……”
“不!”
闵达硬邦邦地打断俊哥儿:“你是你,我是我。你怎么选择,是你的事,我怎么做,是我的事!”
俊哥儿被噎了一回,倒也没动气。依旧好言宽慰:“你误会了。我不是劝你放弃。只是,这等横冲直撞,只会越闹越僵。你若是真有意坚持,不妨换个法子试一试。”
闵达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一时心烦意乱出言讥讽俊哥儿,此时也正后悔。闻言低声道:“对不起,我刚才说话语气太冲了。你别往心里去。”
俊哥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拍了拍闵达的肩膀:“别泄气!”
闵达重重点了点头,目中闪过一丝坚决。
满怀决心的闵达,傍晚时分出宫回府,又迎来了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他在慈宁宫里跪了一个多时辰的事,自然瞒不过承恩公府众人。
承恩公气得脸孔煞白。
闵大爷阴沉着脸,又去找木棍!
番外之风波(一)
闵达一开始还谨记着俊哥儿叮嘱的“切勿心急徐徐图之”之类的话,挨骂不吭声不还嘴。便是闵大爷拿了木棍来,对着他虎视眈眈,他也忍了。
承恩公见闵达没顶嘴,心气稍平,骂了几句觉得口干舌燥,喝茶去了。
然后,换了承恩公夫人上场:“我替你相中了一门亲事,是户部周尚书府上的嫡出孙女!”
闵达像被针戳了一般,浑身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祖母,我不娶周家小姐。”
承恩公夫人神色一沉,瞪了过去:“周尚书执掌户部,周家也是京城望族。周家四小姐是长房嫡出,性情端庄,配你绰绰有余!”
周四小姐样样都好,唯有一条,相貌普通了些。
不过,才貌都出众的闺秀,哪里还轮得到闵达?一个多月前闹了那么一出,京城有头脸的人家谁不知道?承恩公夫人私下托人说媒问媒,人家一听是闵达,连连摇头推辞。
便是周家,也未必肯应了亲事。
一想及此,承恩公夫人便满肚子闷气。
闵达是儿孙辈中最有出息的一个。有太子伴读的身份,和储君一同长大情分深厚,日后不难谋个好前程。若能再结一门好亲事,有个得力的岳家,便再好不过。
没曾想,这个孽障偏偏相中了魏王府的瑜姐儿。
闵大奶奶也走上前来,婉言相劝:“达哥儿,我见过周四小姐。她虽不及明瑜郡主美貌聪慧,却是个温良恭敬的姑娘。娶妻当娶贤……”
“如果她不姓周,不是周尚书的嫡出孙女,你们还会相中这门亲事吗?”闵达一句话便堵了回去。
什么娶妻当娶贤!分明是想和周家联姻!
他们相中的不是周四小姐,而是周尚书!
闵大奶奶哑然无语。
承恩公夫人眼中冒出火星,用力一拍桌子:“混账东西!这门亲事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总之,明日我就请人登门问媒。只要周家点头,立刻下聘定亲!你不想娶也由不得你!”
承恩公也看了过来:“达哥儿,你是闵家儿孙,亲事由不得你任性!”
闵大爷更是面色沉沉:“百善孝为先。你不应下,就是不孝!”
闵大奶奶红着眼圈,温软的劝慰:“达哥儿,你就应了吧!”
闵达紧紧地握紧拳头,目中满是愤怒,额上青筋毕露。
站在眼前的,是他最亲的家人,是素来疼爱他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
可此时此刻,他们却联手相逼。用孝道逼他放弃喜欢的姑娘,逼着他另娶!
在他们心中,他的终身幸福,根本不重要。他对瑜姐儿的恋慕,也无人在意。他们想要的亲事,必须对闵家有益……
闵达后退两步,然后跪了下来。
众人以为闵达终于退让,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没曾想,闵达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之后,便抬起头来说道:“祖父祖母,孙儿不孝。这门亲事,孙儿不愿意。孙儿喜欢的是瑜妹妹,要娶的也是她。你们逼我另娶,绝无可能。”
承恩公夫妇气得眼前一黑。
闵大爷挥起手中木棍,就要落下来。
闵达却不肯再跪着挨打了,就地滚了一圈,灵活地闪避过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跑。他人高腿长,跑起来像旋风一般,一边跑还一边嚷:“我这就走。反正还有大哥二哥四弟尽孝。就当闵家没我这个儿郎。”
几个呼吸间,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最后一句话,犹在空中飘荡。
留下面色铁青的闵家人,气得七窍快生了烟。
……
“什么?闵达跑了?”
消息传进椒房殿时,顾莞宁也是一阵讶然:“到底是怎么回事?”
玲珑少不得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听闻闵公子跑了之后,承恩公又气昏了一回。闵家派出出去找,说来也奇怪,不知闵公子躲到哪里去了,竟未找到。”
闵达身体刚好,又闹腾起来了。
顾莞宁略略皱了皱眉:“将这个消息送至慈宁宫。”
玲珑应声而退。
闵太后知道此事后,也是气恼不已,立刻打发身边宫女去了承恩公府传口谕,当晚就召了承恩公夫人进宫。
待问明承恩公只是气昏并无大碍之后,闵太后松了口气,然后沉着脸道:“达哥儿是个好孩子。你们再这般逼着他,真想逼着他离开闵家不成?”
承恩公夫人哭道:“我们也是为了他着想……”
“这些场面话,说给别人听听就罢了。在哀家面前就不必再说了。”闵太后声音冷了下来:“这是闵家家事,哀家虽是太后,也不便插手过问。达哥儿今日跪了一个多时辰,哀家还是狠心将他撵走了。”
“不过,哀家是达哥儿的姑祖母。总得护着他几分。哀家今日把话放在这儿。不管如何,任何人不得再动达哥儿一根手指。便是他亲爹,也不准动手!否则,哀家饶不了闵家!”
承恩公夫人憋憋屈屈地应了下来。
……
闵达其实并未跑远。
他身上带了银子,找了一家客栈先躲了一夜。
隔日凌晨,闵达偷偷跑到周府门外。待周尚书乘着轿子出府,立刻冲上前去。
周尚书身边的护卫一惊之下,各自抽出宝刀长剑。
“晚辈闵达,求见周尚书一面,并无恶意。”闵达天生胆大,便是在宫中也从不畏怯。此时在周府门前一声嚷,震得周尚书耳膜疼。
周尚书头更疼。
闵家找人找了一夜,整个京城都知道闵达离家出走。谁曾想,竟一大早就出现在周府门口!
周尚书心中已有了不妙的预感,撩起轿帘说道:“你有何事?”
闵达三言两语道明来意:“晚辈相貌平平,资质愚钝,性子又浮躁,委实配不上贵府的四小姐。若今日闵家来登门问媒,周尚书可千万别应!”
周尚书:“……”
幸好这不是自家儿孙,不然,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闵达一脸希冀地看了过来:“周尚书瞧瞧我这等模样,一定舍不得将宝贝孙女嫁给我吧!”
周尚书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个字:“滚!”
番外之风波(二)
周尚书黑着一张脸进了宫。
今日是大朝会。文武百官俱在金銮殿外等候,其中便有承恩公。
周尚书冷冷地瞥了过去。
满心闷气的承恩公,看到目光冷飕飕的周尚书时,一头雾水。
闵家是有和周家结亲的打算,不过,尚未来得及登门问媒。周尚书此时还不知道闵家有这一层打算才对。为何一脸不善?
周尚书的异样,身边几个同僚都看在眼底。和周尚书交好的卢尚书,笑着问道:“周尚书今日面色不佳,不知为了何故?”
周尚书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句:“这就得问承恩公了。”
承恩公:“……”
承恩公心头飘过浓厚的阴云,一阵不妙的预感骤然涌来。
周尚书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我今日一出府,便遇到了闵家的三公子。一张口便恳请我不要答应闵家的亲事。”
“我们周家和闵家从无瓜葛,周家的孙女个个精心教养,从不愁人求娶。闵三公子倒是有趣,开玩笑开到我们周家门前了。卢尚书,你说好不好笑?”
卢尚书:“……”
卢尚书尴尬地打了个哈哈,正想扯开话题,眼角余光忽地瞄到摇摇欲坠的承恩公,顿时面色一变,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被气晕的承恩公。
……
承恩公这一昏倒,不仅惊动了百官,更惊动了临朝的天子。
到底是亲舅舅,在宫中昏倒,萧诩自是关心。立刻命人将承恩公安置,宣召太医急救。
承恩公一时气急攻心,两针下去,便醒了过来。只是,他再无颜面上朝面对众人。索性一直装昏,直至散朝。
萧诩亲自来探望:“承恩公现在可好些了?”
承恩公满面羞愧:“都是被达哥儿这个孽障气的。让皇上见笑了。”
周尚书今日一通怒气发作,闹得百官尽知。不知有多少人在看闵家的热闹笑话……事情闹到这一步,以后闵家还有什么脸面给闵达筹谋亲事?
就算厚着颜面去别家提亲,人家又怎么肯应?
承恩公怄得吐血的心都有,当着萧诩的面,却未敢多言。
舅甥本就不甚亲近,更何况,眼前的外甥是大秦天子。他根本摆不出半点舅舅应有的架势来。
萧诩倒是颇为温和:“达哥儿年少气盛,行事偶有不周,也不必过于介怀。周尚书也是宽厚之人,不会真因此事记恨闵家。”
周尚书也算宽厚之人?明明就是锱铢必较小鸡肚肠!这点小事,私下说几句便罢了,偏偏要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现在想遮也遮不住了。
承恩公心中腹诽不已,面上唯唯诺诺地应了。
萧诩扫了口不对心的承恩公一眼,不再多言。
……
闯了祸的闵达,颇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悍勇,一大早便进了上书房。
不等众人追问,便一股脑地将自己的所作所为说了出来:“……总之,我以后就在客栈住下。祖父他们一日不答应,我一日就不回去。”
又颇为自得地说道:“我早上故意去周府门口闹了一出。听闻周尚书最是小心眼,肯定会找祖父算账。到时候,人人都知道我心意。便是祖父他们想替我另谋亲事,也没人肯应了。”
众人:“……”
众少年除了拱手表示钦佩之意外,再无二话可说了。
阿奕颇为厚道地提醒一句:“你就不担心日后真得娶不到媳妇?”
闵达立刻挺直胸膛:“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娶瑜妹妹就行了。”
阿奕:“……”
算了,还是什么都别说了。
谦哥儿倒是很羡慕闵达的自信张扬敢作敢当。
如此不顾一切的执着,便连他也觉得动容。想来,会宁殿中的瑜姐儿知道了,也一定会感动吧!
……
谁也没料到,散学之际,瑜姐儿会亲自找了过来。
众少年踏出书房时,一眼便看到了美丽秀雅神色略有些阴郁的少女。
闵达最是激动,一个箭步冲上前,目光紧紧地盯着瑜姐儿:“瑜妹妹,你可是特意来找我的?”
瑜姐儿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闵达心花怒放,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下一瞬,飘至云端的闵达便被重重摔到了地上。
“闵达,”瑜姐儿第一次这般认真唤他的名字,神色更是认真:“以后你别再去会宁殿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闵达:“……”
五雷轰顶,不过如此!
闵达全身僵住,一张脸也僵硬得厉害,用力扯动也扯不出笑容:“为什么?”
为什么?
我做了这么多,只为了正大光明地娶你过门。难道你半点不感动?
瑜姐儿仿佛未看到闵达如遭雷击的可怜模样,淡淡说道:“你口口声声心悦于我,在家中闹腾着要娶我。焉知我就愿意嫁你?”
“别说闵家不情愿,百般阻挠。便是闵家愿意来提亲,我也不肯。”
“今日周尚书在金銮殿外讥讽承恩公,承恩公一怒之下,被气得昏厥。人人皆知是因我萧明瑜之故,你这个闵家儿郎才会这般忤逆不孝。”
“我萧明瑜担不起,也不愿承担这份罪过。”
“我今日来找你,便是要和你说个清楚明白。从今以后,你不得在人前提及我闺名,辱我闺誉。”
然后,看向阿奕:“奕堂兄,我无兄长,在我心中,你就像我嫡亲的兄长一般。烦请你疼惜我这一回,为我撑腰做主!闵达再有逾越之时,你便出手教训他!”
阿奕:“……”
阿奕看了看面如土色的闵达,再看了看神色决然的堂妹,只觉头痛无比!
事情怎么就闹到这一步了?
俊哥儿和姐儿之间的事,知晓的人寥寥无几,未起波澜。虎头早早退让,谦哥儿忍着悲伤,在人前从不失态失礼。
闵达和瑜姐儿竟闹至要反目的地步!
“堂兄!”瑜姐儿又轻声喊道:“你若觉得为难,便当我没说过。”
阿奕只得立刻应道:“好,我答应你。”
瑜姐儿略略舒展眉头,郑重行礼道谢,然后转身离开。
闵达:“……”
番外之成长(一)
瑜姐儿一走,闵达也如失了魂魄一般,
众人看着于心不忍。
尤其是身为过来人的俊哥儿谦哥儿,不约而同地张口安慰:“你别太难过了。”
话刚说完,就见闵达转过身哭了起来。
少女含泪,惹人怜惜。闵达哭起来却如闷声打雷一般,实在让人难以生出怜惜之意。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阿娇等人走了过来。一见闵达这副模样,都是一惊。
“出什么事了?”阿娇皱眉问道:“好端端地,为何闵表弟在这儿哭起来了?”
阿奕压低声音,迅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阿娇听了之后,也是一声无奈轻叹。然后上前安抚几句:“闵表弟,你先别哭了。这里人来人往,你在此地哭也太惹眼了。被人看在眼中,不免又要传出风言风语。瑜堂妹又要怪你了。”
闵达不哭了,用袖子擦了脸上的眼泪,沙哑着声音道:“嗯,我不哭了。”
然后,低声对阿奕道:“阿奕表哥,我要回家去。下午你替我向太傅告假吧!”
阿奕应了下来。
闵达冲众人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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