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别的,只要夸一夸阿娇阿奕姐弟几个,再说一回顾皇后肚中尚未出世的小五,闵太后便乐呵呵地合不拢嘴。
崔瑶是顾莞宁娘家长嫂,进宫格外得了颜面,得以进寝室见了顾莞宁。
待踏进寝室,却见有人比自己来得更早。
正是平西侯世子夫人顾莞华。
崔瑶和顾莞华是嫡亲的姑嫂,平日来往密切,相处融洽。今日在这里碰了面,彼此都知是怎么回事,不由得相视一笑。
顾莞华也是来为虎头请旨赐婚的。
“你们两个今日莫非是约好的?”顾莞宁笑着打趣。
她怀胎已有八个月,肚子比之前大了许多。还是清瘦的模样,精神却不错。
此时寝室中没外人,崔瑶也不必拘谨,拿出娘家长嫂的架势来:“侄儿要定亲,少不得要劳烦姑母一回。”
顾莞宁被逗得开怀一笑。
顾莞华也笑道:“我倒是和大嫂想到一起去了。过了年,虎头也有十六了。我想早日给他定下亲事,早些成亲,定一定他的性子。”
“有娘娘凤旨赐婚,亲事也好看些。”
崔瑶含笑接了话茬:“我也是这般想的。”
俊哥儿和虎头都在顾莞宁眼前长大。她对这两个侄儿也颇为疼爱,尤其是俊哥儿,是顾家嫡曾孙,顾莞宁格外看重几分。闻言笑道:“便是你们不说,我也要下凤旨赐婚。”
又问及两人相中了哪一家的女儿。
崔瑶早就和顾莞宁透过口风,坦然应道:“是我三哥的嫡女晴姐儿。”
便是顾莞华,也未半分惊讶,笑着恭贺:“恭喜大嫂。”
顾莞宁微微一笑,又问顾莞华:“大姐相中的是哪一家的姑娘?”
顾莞华笑着叹口气:“这儿既没外人,我便说几句掏心窝的话。其实,我原本相中的是柔姐儿。”
“没曾想,虎头千不肯万不肯。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柔姐儿和朗哥儿竟是一对。幸好我多问了虎头一句,不然,冒然来求指婚,可就没法子收场了。”
顾莞宁哑然失笑。
崔瑶也笑了起来:“儿女都是前世债。为孩子总有操不尽的心。我们当娘的,只能尽力求全。”
崔瑶有感而发,顾莞华心中也唏嘘一回。
她最中意的当然是阿娇。
不过,阿娇心有所属,选了周梁做驸马。此时这等话绝不能再提。
顾莞华露出笑容:“我中意的是孟尚书府上的嫡长孙女。也私下请人探了口风,孟家上下也愿意结亲。这才请娘娘下凤旨,来个锦上添花。”
孟尚书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和顾海当年被人戏称“京城双娇”。孟家的孙女也个个好相貌。
顾莞华口中的孟大小姐,更是生得秀丽。单论容貌,倒是将阿娇比了下去。
顾莞宁含笑道:“上元节是个好日子。”
崔瑶和顾莞华一起谢恩。
……
上元节,定北侯府和平西伯府同时接到了赐婚的凤旨。
顾家和崔家本就是姻亲,如今亲上加亲,登门道贺的亲友如云,差点挤破门槛。
丁家声势不及顾家,却也是天子心腹。孟家也是诗书传家的京城望族。和丁家结亲的消息传开后,也颇令人羡慕。
虎头是丁家嫡长孙,日后平西伯的爵位迟早是他的。孟家的孙女嫁到平西伯府,实在是一门好亲事。
阿娇阿奕等人也亲自登门道喜。
俊哥儿少年老成,沉稳持重,并未将喜气露于脸上。
虎头却又是另一番模样,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嘴角高高扬起。一看便知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
阿奕笑着打趣:“莫非是悄悄见过孟大小姐了?”
虎头面上泛红,被说了个正着。
还真是见过了!
借着做客的机会,匆匆见了一回。面容姣美眼中含笑的美丽少女,立刻便烙印进了心里。顾莞华提起亲事的时候,虎头立刻便点头应了。
阿娇看在眼里,欣慰之余,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少年情深,来去如风。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虎头,也彻底将她放下,另外有了意中人。
番外之定亲(三)
顾家丁家一片欢腾热闹。
宫中的碧瑶宫,依然冷清幽静。
吴妈妈一整日心神不宁,手中的绣花针已戳了十几回手指。
“嘶!”
又戳中了!
十指连心,小小的绣花针,戳进手指里,只冒了个血珠,却疼得钻心。吴妈妈不敢发出声音,唯恐惊扰了正练字的姐儿。
姐儿早已听见了,搁下笔,走了过来。握起吴妈妈的手指看了一回,轻声嗔怪:“吴妈妈也不小心些,手指都快被戳烂了。”
吴妈妈讪讪一笑,想缩回手。却被姐儿抓住手指,从匣子里取出上好的药膏,细细地涂抹了一遍。又寻了干净的纱布来,将手指裹好。
半点都没嫌弃她年迈眼花。
便如女儿待亲娘一般,细心体贴周到。
吴妈妈感动的红了眼眶:“郡主,奴婢何德何能,哪里值得郡主这般对待。”
姐儿抬起眼,轻声说道:“我自出生之日起,便是吴妈妈精心照料。这些年来,也只有你一直伴在我身边。我们虽是主仆,在我心里,一直将你当成亲娘一般。”
“我说过会为你养老送终,自会好生待你。”
吴妈妈哪里还忍得住,立刻搂着姐儿哭了起来。
姐儿年幼时便胆小爱哭,经的事多了,性子倒是慢慢改了。已很少在人前落泪。
见吴妈妈哭得起劲,姐儿伸手轻拍吴妈妈后背,柔声安慰:“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安逸舒适,还有什么可哭的?”
吴妈妈哽咽道:“今日是上元节。皇后娘娘下了凤旨为定北侯世子赐婚……郡主,这里没有别人,只有奴婢陪着你。你想哭便哭一回吧!别总憋在心里。奴婢看着,心里实在难受。”
姐儿沉默片刻,才淡淡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笔尖停顿片刻,坏了一张字。之后,很快恢复平静,继续练字。
倒是吴妈妈,一心为她不平,这一日做绣活不知戳了多少遍手指。
吴妈妈边哭边道:“眼见着一个个都定了亲事,便是明瑜郡主也有了归宿。等上一两年便能出嫁。你是年龄最大的一个,比阿娇公主还要大上一岁。过了年便有十八了。再不定亲,以后便是想嫁,也没有适龄的少年郎了……”
“郡主总说一辈子不嫁人,要永远留在宫中。可这碧瑶宫里这般冷清,待奴婢老了走了,谁还能陪着郡主?”
“奴婢求求郡主了,趁着此时年华正好,去椒房殿求娘娘挑一门亲事。早日嫁出宫吧!日后生个一儿半女的,陪在身边也好。”
这世上,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也只有吴妈妈了。
姐儿心中一阵酸楚,轻轻搂了吴妈妈。到底不忍再说什么终生不嫁之类的话伤吴妈妈的心,敷衍着应了一声。
吴妈妈却当了真,立刻不哭了,用袖子擦了眼泪:“郡主打算什么时候去椒房殿?”
姐儿:“……”
姐儿哭笑不得,无奈之下,随口忽悠:“皇伯母即将临盆,现在我哪有脸去求亲事。总得等皇伯母生了孩子做完月子,再去不迟。”
吴妈妈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
隔日,姐儿在书房外又遇见了俊哥儿。
姐儿隔着三米远,福了一福:“听闻崔小姐才貌双全,恭喜俊表弟,和崔小姐定下亲事。”
俊哥儿心头一阵涩意,拱手应道:“多谢表姐。”
然后,两人再无别的话,各自转身进了上书房。
有缘之人,被月老牵了红线,携手白头。
如瑜姐儿闵达,又如朗哥儿孙柔。
无缘之人,偶有交集,很快背道而驰,愈行愈远。
便如俊哥儿姐儿。
还有的人,心上人别有怀抱,心中黯然神伤,偏偏不肯表露出来。硬是装着若无其事,每日谈笑风生。
便如谦哥儿。
……
虎头定了亲事之后,心情欢快。
他和谦哥儿素来交好,私下独处时,少不得要说起自己的未婚妻:“……定了亲之后,我悄悄写了信,买了一支发钗,派人送到孟家去。”
“孟妹妹没有回信,却亲手做了一双袜子,让人送给我。”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脚,语气中满是炫耀和骄傲:“我今日便穿上了。”
谦哥儿:“……”
谦哥儿忍着心酸和揍人的冲动,张口应道:“未来表嫂倒是心灵手巧。”
名门闺秀们琴棋书画样样出众,擅长女红的却少见。阿娇更是从不沾针线。
“可不是么?”虎头越说越起劲:“往日我最喜欢阿娇表姐。觉得她聪慧能干,又霸气又威风。现在才知道,我对阿娇表姐是钦佩爱戴,和喜欢一个女孩子的心情不一样。”
“我见了孟妹妹第一回,便牵肠挂肚,整日想着她。”
“这才是喜欢。”
谦哥儿搓一搓手臂,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得了,你的一片真心,留着表嫂过门后慢慢和她说吧!就别告诉我了。”
虎头被取笑了也不恼,看着谦哥儿,认真地说道:“谦表弟,我知道你一直没放下阿娇表姐。”
“只是,阿娇表姐和周梁情投意合,早已定下亲事。只等着明年出嫁。”
“你也该将这一层心思放下了。”
谦哥儿:“……”
他一直以为自己伪装得极好,无人能窥破。
原来,虎头一直都知道。只是体贴地没拆穿他而已。
虎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还真以为自己装得天衣无缝不成!不止是我,便是俊表哥和阿奕表哥,也都清楚。大概也只有闵达那个棒槌没看出来了。”
谦哥儿:“……”
正在会宁殿和瑜姐儿说话的闵达骤然打了个喷嚏。
是谁胆敢背后骂我?!
谦哥儿哑然片刻,才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虎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要是真知道,就该听你娘的话,早日定下亲事。”
谦哥儿闭上嘴,不吭声了。
虎头劝了一会儿,也只得闭了嘴。
有些事,别人说的再多也没用。自己真正想开才行。
番外之小五(一)
初春二月,柳枝抽绿。
天气渐渐转暖,宫女们脱了丝袄,换上鲜亮的春裳。
顾莞宁临盆在即,琳琅玲珑每日搀扶着她在寝宫里走上一圈。产房早已备好,宫中几个接生嬷嬷也都在椒房殿里住下。
萧诩也没了心思处理政事。每日朝会一散,便来椒房殿。将所有琐碎的政事都扔给阿奕。美其名曰“锻炼储君”。
任劳任怨的储君老老实实地接了所有奏折,每晚至少要忙到子时。
十指不沾阳春的阿娇,时常亲手做了宵夜送去,陪着阿奕一起熬夜。
顾莞宁心疼儿子,少不得要嗔怪萧诩几句:“我还没发动,你天天守着我做什么?那一堆奏折,都扔给阿奕。他哪里吃得消!”
任她怎么数落,萧诩一律受着,人却是一动未动:“你生阿淳小四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我没能陪你。轮到小五出世,我总得陪在你身边。”
“再者,阿奕已经十七岁,上朝听政已有几年。也常随着我批阅奏折,不会出什么乱子。”
顾莞宁又瞪萧诩一眼,还未说话,面色忽地一变。
萧诩时刻留意着她的神色变化,精神顿时紧绷起来,立刻伸手扶住顾莞宁:“阿宁,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痛要发作了?”
顾莞宁忍着疼痛,点了点头。
短短片刻,额上已渗了一层冷汗。
萧诩心中焦急,立刻张口喊了一声:“快来人!去叫接生嬷嬷来!”
……
生产之痛,顾莞宁又经历了一回。
过程之艰辛,不必细述。
她今年已有三十二岁,此时生孩子已算高龄。自小四之后又隔了好几年。身体大不如前。好在有徐沧坐镇,宫中的几个接生嬷嬷接生经验十分丰富。
熬了一夜,有惊无险地生了小五。
这一夜,萧诩一直陪在她身边。用毛巾为她擦拭汗珠,在她耳边不时轻声抚慰,喂她喝参汤。
她筋疲力竭地生下小五。孩子的啼哭声响起的那一刻,疼痛疲惫至极的顾莞宁忽地落了泪。
萧诩眼眶也有些湿润,俯下头,在她失了血色的干涩嘴唇上落下轻吻。
“阿宁,我们又有一个女儿了。”
顾莞宁哽咽着嗯了一声。
萧诩小心翼翼地抱了皱巴巴红通通的婴儿放到顾莞宁眼前:“阿宁,你睁眼看一看,这是我们的小五,我们的女儿。”
顾莞宁睁开眼,透过迷蒙的水汽,看到一张嗷嗷哭喊的小脸。
刚出世的孩子,像个没毛的小猴子一般,半点看不出美丑。可在她眼中,眼前的小小女婴生得美丽可爱,举世无双,谁也不及。
顾莞宁无力伸手抚摸孩子脸孔,轻声道:“将小五放在我枕边。”
萧诩笑着应了一声,动作轻柔至极。
小小的婴儿靠在枕边,顾莞宁略略侧头,在那张嫩软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蕴着笑意昏睡过去。
……
再次醒来,已是下午。
产房里血气重,收拾得再妥帖,也有些隐隐的血腥气。
顾莞宁还未睁眼,便喊了一声:“小五呢?”
耳边响起的,却是女儿阿娇熟悉的声音:“小五一出生,母后的心里就没我这个长女的位置了。一张口便喊小五!”
半真半假的玩笑里,透出些许酸意。
顾莞宁忍俊不禁,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正是阿娇美丽英气的脸孔。
阿奕可算是逮着机会取笑阿娇了,伸手刮了刮脸:“羞也不羞!十七岁的大姑娘了,还和妹妹争风吃醋!”
阿淳立刻接了话茬:“姐姐也不必愁父皇母后舍不得你出嫁了。有了小五妹妹,父皇母后哪里还会惦记姐姐。”
小四也一本正经地点头附和:“三哥说的有理!”
阿娇:“……”
姐弟四个,阿娇占了长,又是唯一的女儿。萧诩顾莞宁自是最疼她。平日三个弟弟都敬爱自己的姐姐。不过,被欺压得久了,总有些闷气。今日可算是逮着机会“报仇”了。
顾莞宁为阿娇撑腰:“阿娇,你别听他们三个胡说。便是有了小五,母后心里最着紧在意的也是你。”
阿娇又神采飞扬起来,骄傲地冲弟弟们哼了一声。
抱着小五的萧诩走了进来,正好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和顾莞宁相视一笑。
“父皇,我来抱一抱妹妹。”
阿娇早将心里那点吃味抛到了九霄云外,兴冲冲地凑了过来。阿奕不甘示弱,也凑上前来抢着抱小五。
萧诩压根舍不得松手:“你们两个毛手毛脚的,哪里会抱孩子。都一边去!”
阿娇:“……”
阿奕:“……”
一起失宠的姐弟两个,心有戚戚焉地对视一眼。
顾莞宁嘴角的笑意一直未停。
萧诩像捧着宝贝一般,将小五捧了过来:“今儿个早上小五刚出生,你还没看清她的模样。现在快些仔细看看。”
顾莞宁笑着嗯了一声,细细打量起小五来。
小小一张脸,还不及拳头大。小鼻子小嘴,眼睛倒是生得大。奶娘刚喂了奶,小五吃得饱,又被抱得舒适,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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