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的凤旨到孙家的那一日,他躲在书房里哭了一回。再之后,父母另为他择了亲事,去岁末便娶了媳妇进门。
他心里那点念头,也彻底熄灭。
今日孙柔成亲,他身为孙柔表哥,自然要来。还要找机会“提点”萧天朗几句!也让萧天朗知道,孙柔也是有兄长撑腰的。
……
喜堂设在正堂里。
满目皆红,十分喜庆。
孙武和佳阳县主也各自穿了鲜亮的衣服,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孙柔穿着精致的大红嫁衣,顶着红盖头,站在丰神俊朗的朗哥儿身边。
孙柔生得小巧玲珑,朗哥儿身材修长。并肩站在一起,十分悦目。两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待到夫妻对拜时,朗哥儿着意弯腰,行礼和孙柔平头。
只从这一个小小的细节,便能看出朗哥儿的细心体贴。
孙武看在眼里,微微点头。
佳阳县主更是满心欢喜。
礼成后,一对新人被送入洞房。
亲事在孙家操办,来的俱是孙家亲眷好友。不过,当朝储君亲自来了,身为新郎的朗哥儿也得露面才是。
孙武并未存着弹压女婿的心思,主动打发人去叫了朗哥儿出来招呼宾客。
朗哥儿年少时性情急躁,这几年幽禁在会宁殿中,性子被磨炼得沉稳许多。跟在孙武身后,举止从容,毫无半丝身为赘婿的不甘或怯懦。
阿奕咧咧嘴,冲朗哥儿眨眼。
今日的表现,实在无可挑剔!
朗哥儿回了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
人心都是肉长的。岳父岳母处处为他着想,他岂能不感激于心?自要表现出最佳的风度仪态,为岳家长脸。
……
阿奕等人一直留至晚上的喜宴结束,才各自散去。
朗哥儿亲自送了几人出府,然后回转。
他今日喝了几杯酒,此时酒意微熏。想到即将到来的洞房花烛夜,一颗心更是火热。恨不得立刻飞奔到孙柔身边。
没想到,在新房外,被一个青年男子拦下了。
“妹夫,请借一步说话。”
是萧天振!
按理来说,两人是远堂兄弟,见了面怎么也该称呼一声堂弟才对。萧天振张口喊妹夫,分明是故意提醒他的赘婿身份,也有为孙柔撑腰之意。
朗哥儿早已不是往日动辄翻脸生气的脾气,笑着应了一声,和萧天振走到廊檐下:“不知表舅兄有何指教?”
萧天振:“……”
萧天振被不软不硬地噎了一回,心中窝着一股莫名的闷气,声音也有些冷硬:“你既是入赘孙家,便该谨记自己的身份。若你有半分对不住柔表妹,或是待姑母姑父,我绝不会坐视不理。我们荣安王府,也不会坐视不管。”
朗哥儿淡淡应了回去:“孙家之事,就不劳表舅兄操心了。日后我自会一心待妻子,奉养岳父岳母。”
没等萧天振出言,又说道:“表舅兄去岁成亲,我未能亲自道喜,委实对不住。改日我一定补上这份贺礼。”
朗哥儿心头也憋着一股气!
这个萧天振,是孙柔嫡亲的表哥。差一点就成了孙柔的夫婿。万幸岳父岳母疼爱女儿,知道孙柔心意后便打消了和荣安王府结亲的念头。否则,今日黯然失落的人就是他了。
对着昔日情敌,哪还有什么好声气!
萧天振和朗哥儿对视片刻,终于败下阵来:“希望你记得今日所说之言。他日若违背承诺,我饶不了你。”
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转身离开。
……
这个插曲,并未影响到朗哥儿的心情。
朗哥儿推开新房的门时,心跳加速,身体发热。
挑开盖头,看到孙柔含羞带怯的如花俏脸时,更是心尖发热。眼中只有自己的新婚娇妻,哪里还记得什么萧天振。
喜娘丫鬟们都退了出去。
朗哥儿坐到床榻上,伸手将孙柔搂进怀中。
活泼大胆的孙柔,此时羞得不敢睁眼,略略挣扎一下,反而被朗哥儿搂得更紧了。
朗哥儿将头凑到孙柔耳边,低声笑道:“我们今日已经成亲了。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夫婿。我抱着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可羞的。”
孙柔脸上红晕未退,嘴角却扬了起来,靠着他的胸膛,小声说道:“我饿了!”
其实,她今日已吃了两顿。只是过了午时,佳阳县主便不准她再进食。此时已近子时,肚子又饿了起来。
听着孙柔撒娇,朗哥儿心中甜丝丝的,笑了起来:“桌上放着点心,我去拿。”
果然起身去拿了一块糕点来,递到孙柔嘴边,喂着她吃。一次只掰一点,又细心地端来茶杯。喂一口糕点,再喂一口清茶。
孙柔一开始被看得不好意思,待糕点进了口中,便将那点羞涩抛到脑后。吃完一块糕点,喝了半杯清茶,孙柔还觉得没饱,又扯了扯朗哥儿的袖子:“我还想吃!”
孙柔自小被娇养到大,在一众伴读里年龄最小,也最喜撒娇。这一扯衣袖,朗哥儿只觉心旌摇曳全身发热,忍不住俯头,将唇覆在孙柔的唇上。
孙柔先是一怔,然后脸颊通红。
朗哥儿略略抬头,无奈又好笑地说道:“你先闭上眼。”
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看着他,让他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孙柔听话地乖乖闭眼,顺便抬起下巴噘起小嘴。
朗哥儿:“……”
番外之赘婿(二)
隔日清晨,新婚小夫妻一起来敬茶。
新妇过门要敬公婆一杯茶,改口认人。到了朗哥儿这儿,自是应该他行礼敬茶。
“小婿见过岳父,见过岳母。”朗哥儿躬身行礼,然后亲手奉茶。
孙武和佳阳县主各自接了茶,笑吟吟地喝了一口。佳阳县主和颜悦色地笑道:“天朗,以后你便安心住下吧!我们如何待柔儿,便如何待你。”
朗哥儿心中感动,轻声应下。
夫妻两个各自准备了丰厚的见面礼。朗哥儿接了之后,竟跪了下来。
孙武夫妻两人俱是一惊。
佳阳县主急忙说道:“好好地怎么就跪下了?快些起身!”
孙武也道:“有什么话站着说也无妨!”
朗哥儿却执意跪着,抬起头来,目光清明而坚定:“没有岳父岳母的宽容,也没有小婿进孙家之日。请岳父岳母放心,小婿以后定会对柔妹妹一心一意,和柔妹妹一起孝敬岳父岳母。”
说完,用力磕了三个头。
孙武心中动容,面上还能稳得住。
佳阳县主却已感动得眼眶湿润,张口便道:“柔儿,快些扶天朗起身。”
孙柔应了一声,走到新婚夫婿身边,俯身扯他的衣袖。
朗哥儿这才站起身来。
长身玉立面容英俊的朗哥儿,和身段玲珑娇俏妩媚的孙柔并肩而立,俨然一对璧人。
佳阳县主越看越是欣喜。
……
新婚第三日,小夫妻进宫请安。
闵太后和顾莞宁各有赏赐。
朗哥儿心中惦记着亲娘,孙柔也要拜见婆婆。小夫妻出了椒房殿,便携进了会宁殿。
林茹雪早已等候多时。
这一年多来,林茹雪面上如常,心中却常焦虑忧思朗哥儿入赘之事。口中说得再从容,也担心朗哥儿在孙家受委屈。
这两晚,林茹雪一直未曾合眼。
直至此时此刻,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朗哥儿意气风发,满面喜悦,可见这两日过的很好。
朗哥儿是入赘孙家,孙柔见了婆婆无需敬茶。林茹雪早有心理准备。没想到,孙柔主动上前行礼:“烦请婆婆让人备茶,儿媳给婆婆敬茶。”
林茹雪身子微微一颤,红了眼眶。
一旁的宫女颇为伶俐,很快端了茶水过来。
孙柔端端正正地跪下,捧了一杯茶至林茹雪面前:“儿媳敬婆婆喝茶。”
林茹雪颤抖着伸手接了茶,递至嘴边喝了一口。眼中泪水一并滑落至口中。清香的茶水,混合着咸涩的泪水。心里却是甜的。
这是她这一生喝过的最好地一杯茶。
……
林茹雪一桩心头事就此放下。
情绪起落过度,最是伤身。
当天夜里,林茹雪便全身发热。身边伺候的宫女用温水替她擦拭全身,温度稍退。没想到,第二日又发起热来。
顾莞宁得知此事后,立刻打发太医来看诊。
太医开了清心败火的药方。
林茹雪头脑昏沉之际,耳畔响起傅妍熟悉的声音,勉力睁眼,冲傅妍笑了一笑:“不用担心,我能撑得住。”
最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眼下这点小病,算的了什么?
傅妍见她嘴硬,笑着叹了口气:“瞧瞧你,满面通红,说话都没半点力气。也别逞强了!快闭上眼,好生休息。”
林茹雪嗯了一声。
傅妍又低声道:“左右我也没事,我便留下陪你。”
瑜姐儿出嫁,朗哥儿入赘孙家。如今会宁殿中只剩下她们两人。倒有些相依为命的意味。
林茹雪也不和她推辞,低声道了谢,便合上眼。
……
林茹雪坚持瞒下生病一事。
孙家已十分厚道,帝后也对朗哥儿格外宽厚。正因如此,她才更应知情识趣。动辄让人叫朗哥儿回宫,实在不成样子。
朗哥儿一个月进宫请安一回。待到下个月进宫之际,养病月余的林茹雪已好得差不多了。
朗哥儿颇为自责:“母亲生病了,我竟不知道,未能进宫探望伺疾,枉为人子。”
孙柔更是满面愧色。
婆婆病了,身为儿媳丝毫不知,也未进宫探病。
林茹雪笑道:“我又不是病得不能起身,身边有宫女伺候,还有你伯娘一直照顾着。便没惊动你们两个。”
又拉起孙柔的手,轻声笑道:“你和朗哥儿两个安生过日子。你们过得好,比什么都令我高兴。若你早日有孕,我便更欢喜了。”
素来俏皮伶俐的孙柔竟红了脸。
林茹雪是过来人,顿时眼睛一亮:“莫非是有了喜讯?”
孙柔红着脸低声道:“成亲之前,我早已来过葵水。成亲后葵水一直未至。算来已迟了十日。”
孙柔一直藏着没说,便连朗哥儿也是此时才知晓。
朗哥儿又惊又喜,牢牢握住孙柔的手,连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有喜了吗?为何一直都没告诉我?”
孙柔见他这般高兴,心里满是甜意:“时日尚短,我哪里好意思说。便是我爹我娘也不知道呢!”
朗哥儿咧着嘴,一个劲地笑。
他要当爹了!
林茹雪也是满心欢喜,拖延了多日的病症不药而愈。
……
半个月后,佳阳县主进椒房殿请安。
佳阳县主喜形于色,说话声音也比平日响亮几分。
顾莞宁打量一眼,随口笑道:“你这般高兴,莫非是柔姐儿有喜了?”
“承娘娘吉言,柔儿确实有喜了。”佳阳县主眼中满是笑意:“请了大夫上门看诊,已确定是喜脉。按理来说,未满三个月,本不该宣扬。只是,妾身实在心中欢喜,这才特意进宫给娘娘报喜。”
一团孩子气的孙柔,竟也要做娘了。
顾莞宁不得不唏嘘一回光阴似箭,着意赏了厚礼。
这么一来,孙柔有喜的消息,便遮不住了。很快传了开来。亲眷好友各自登门贺喜。
往日俱是孙武和佳阳县主出面招呼亲眷,孙柔是闺阁少女,不宜时时露面。如今到了孙家,俱是朗哥儿出面,招呼亲眷安排宴席,事事妥当。
众人谁不称赞孙武夫妻有福气?
孙武和佳阳县主笑着对视一眼。
称心如意,便是如此。
……
番外之喜讯
众伴读各自成家后,不再进宫读书,各自领了差事。
闵达如愿以偿,进了禁军做侍卫。
有闵太后在,帝后总要多看顾闵达几分。禁军侍卫们打定主意忍让几分。没曾想,闵达性情疏朗直率,既未仗势欺人,也不计较小气。和身边同僚相处十分融洽。进禁军没几个月,便被提了职。如今管着五十人的小队。
每日除了当值之外,闵达从不出去喝酒,一出宫便回府。将两个喜好喝酒玩乐的兄长和弟弟都比了下去。
承恩公私下叹道:“幸好当日我们退让一步,为他求娶了明瑜郡主回来。”
“可不是么?”承恩公夫人笑道:“达哥儿自小跳脱淘气,性子浮躁,时时打架惹祸。没想到,成了亲之后,性子倒磨炼得沉稳踏实多了。”
这其中,自有瑜姐儿的功劳。
瑜姐儿进门半年有余,每日晨昏定省,从不稍迟。琴棋书画样样出众,从不显摆,也极少出门,安分地待在内宅。每个月为长辈做一身新衣鞋袜。
对闵达也格外细心体贴。若是晚上闵达在宫中当差回来得迟了,瑜姐儿总会做好宵夜,一直等着。
人心都是肉长的。
时间久了,便是承恩公夫妇提起几个孙媳,也觉得瑜姐儿最顺心如意。
承恩公笑道:“我们闵家几代儿郎,都是平庸之辈。达哥儿已是孙辈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了。他今年十九,已在禁军里做了队长。只要他行步稳健,不出差池,日后定能成为储君亲信。”
承恩公夫人笑着接了话茬:“我现在只盼着,明瑜早日有孕,生下曾孙来。”
说起曾孙,就不得不羡慕孙武夫妻有福气。
孙柔成亲便有了喜讯,孕期三个月之后,肚子蹭蹭见长。佳阳县主唯恐不妥,请了太医来看诊。太医诊脉过后,便言是双胎之相。
孙武夫妻乐得合不拢嘴。
同一年成亲的尚未有喜讯,孙柔一怀便是两个,怎能不让人羡慕?
承恩公低声道:“当年孙武病得下不了床榻,大家都以为孙家会就此断了香火。没想到,孙家不但没凋零,反而有了兴盛之兆。”
可不是么?
唯一的女儿没嫁出去,招了朗哥儿进门。生下孩子姓孙,延续孙家香火。朗哥儿身份尴尬,不能进宫当差,索性专心打理庶务。孙家几个田庄和铺子,被朗哥儿打理得有声有色。
如今谁提起孙家,都要夸赞几声。
……
“启禀娘娘,公主殿下让人送了信来,说是身子不适,今日便不进宫请安了。”
玲珑一禀报,顾莞宁便略略蹙眉:“立刻让徐沧去一趟公主府。”
阿娇成亲后,和周梁琴瑟相得。不过,她白日无事,时常回宫。比起往日,陪伴顾莞宁的时间倒是更多。
原本说好今日回宫,忽然就不回来了。顾莞宁岂能不忧心?
一个时辰后,徐沧回来了。
“徐太医,阿娇身子如何?”顾莞宁难得露出焦虑忧色。
女儿再大,也是亲娘的心头宝。阿娇出嫁已近一年了,顾莞宁依旧事事放心不下。
徐沧笑了一笑:“时日尚短,待过上十日,我再去为公主请脉。”
顾莞宁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顿时满脸喜色:“阿娇可是有喜了?”
徐沧笑着应道:“脉相还浅,不过,应是喜讯。公主殿下自己拿不准,不敢再坐马车进宫。这才待在府中。”
顾莞宁已站起身来:“玲珑,让人备车。我要去公主府!”
皇后出宫,可不是小事。这边刚有动静,萧诩便得了消息。奈何朝会才开始不久,总不能抛下一众朝臣,只得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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