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两个对视一笑。
话既然说开了,顾莞宁索性又提醒了顾谨行几句:“大哥,祖母有意为你挑一门好亲事。你日后还是和吴表姐撇清距离的好。”
顾谨行顿时红了脸,期期艾艾地说道:“我和吴表妹就是表兄妹而已,我对她……从没有非分之想。”
“你是没有非分之想,可人家就未必了。”顾莞宁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打趣和调笑:“大哥生的一表人才,情窦初开的姑娘家和你时常见面,岂有不动心的道理。”
顾谨行脸嫩,被打趣几句,一张俊脸红得像块红布:“二妹,你就别开玩笑了。我真的从未想过这些。”
吴莲香十岁时被送到吴氏身边来,那个时候,吴莲香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顾谨行看在她是表妹的情分上,对她一直颇为和善。
吴莲香相貌不算特别出挑,心眼却格外的小,爱记仇,又爱生口舌是非。
顾谨行虽然到了方慕少艾的年龄,对她也生不出半点遐思恋慕来。
顾莞宁的目光掠过顾谨行的脸孔,一眼就看出顾谨行说的都是实话,并未作伪,这才放了心。
顾谨行和当年的顾湛又自不同。
顾湛一出生就是嫡出,太夫人一直尽心竭力地教养儿子长大。顾湛十二岁就开始上战场领兵打仗,立下战功。他想娶沈氏,太夫人虽然觉得沈家家世低微了一些,也还是点头应了亲事。
顾谨行却是庶出,这么多年一直待在侯府里,声名不显。外人只知顾家有长房长孙,只怕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想扶持顾谨行继承爵位和家业,得给他挑一门好亲事。有一个得力的岳家,对顾谨行的前途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更重要的是,太夫人被沈氏这个儿媳伤透了心,又看不上吴氏这个长媳,到了挑长孙媳,当然得仔细地挑一个聪慧贤良能干的。
顾莞宁低声道:“大伯母已经有意将吴表姐年前就送回吴家去。吴表姐在侯府也住不了多久了。总之,这段时日,大哥还是仔细提防多加小心为好,千万别被有心人算计了去。”
顾谨行一愣,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吴表妹绝不会是那等轻浮之人!”
顾莞宁淡淡一笑:“我也只是随口提醒大哥几句而已。人心隔着肚皮,大哥又怎么敢肯定她心里没有盘算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凡事还是小心谨慎一些才是。”
顾谨行心中不以为然,口中却应道:“二妹说的也有道理,我会小心的。”
……
和顾莞宁长谈了许久后,顾谨行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想到顾莞宁说的那些话,顾谨行心情有些澎湃,有些激动,有些振奋,还有些忐忑和茫然。
他真的能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吗?
他真的能支撑起家业,成为侯府的继承人吗?
顾莞宁的鼓励和期待,对他来说,既是肯定,更是鞭策。他在高兴之余,免不了又有些惶惑难安。
小厮顾顺走了进来。
顾顺今年二十二岁,是管家顾松的长子,也是顾福的兄长。
兄弟两个各有所长。顾福头脑灵活身手过人,顾顺年长几岁,性子沉稳,做事周全。顾顺自十四岁起被挑到顾谨行身边伺候,颇得顾谨行信任器重。
顾顺恭敬地禀报:“启禀大少爷,吴表小姐来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谨行(三)
吴莲香来了?
顾谨行略略一怔,然后说道:“请表小姐到外间候着,我很快就过去。”
话音刚落,吴莲香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
“谨行表哥,”吴莲香俏生生地走了进来,眼角眉梢俱是盈盈笑意,看着他的目光里带着几分不自觉的娇羞和殷切。
她皮肤略黑,今日用上好的脂粉细细敷了一层,倒是显得白皙了不少。容貌生的也算俏丽,穿着鲜亮的鹅黄色衣裙,更添了几分娇俏。
换在往日,顾谨行或许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今日刚被顾莞宁提醒过,再看吴莲香的言行举止,就觉得不太妥当了。
这里是他的书房,吴莲香没等他允许,就擅自走了进来。换成妹妹顾莞华,当然无所谓。可她毕竟是借住在顾家的表小姐,这般行径太过随意了。
而且,她进来之后,便走到他面前……靠的也太近了!
顾谨行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和吴莲香拉远距离:“吴表妹怎么忽然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就不能来找表哥了吗?”吴莲香轻轻跺了跺脚,语气中满是娇嗔。
……顾谨行不自觉地又退后一步,然后正色道:“我们是表兄妹,不是外人。表妹想来找我说话,自是无妨。不过,我们两个如今年龄都大了,瓜田李下,总得避嫌才是。”
“以后表妹再来,还是到外间说话吧!”
吴莲香一腔热情,被这一盆冷水浇下来,颇有些委屈:“表哥是在嫌我进了你的书房么?可是,往日我也是这般进来的。”
是啊!往日她就这般随意。
而他,竟然从没察觉到这样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顾谨行心中暗暗汗颜,神色愈发正经:“往日我们都还小,不拘礼数。现在却不一样,表妹也该注意些言行举止才是。”
这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桩子!
她主动来看他,他不但没欢喜动容,反而摆出这副酸丁模样来。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吴莲香愈发觉得委屈了,哀怨地看了顾谨行一眼:“姑姑说了,让我年前就回吴家去。我在顾家住了四年,早已习惯在姑姑身边了。实在不想回去。我今天来,就是想求表哥,为我在姑姑面前说情。让我留在侯府里多住些日子,过了年再回吴家。”
不等顾谨行委婉推辞,便抽抽搭搭地抹起了眼泪。
顾谨行是端方君子,见吴莲香哭得如此可怜,心里有些不忍:“表妹,你先别哭了。”
吴莲香抬起泪眼,满含希冀地问道:“表哥是答应我了?”
想拒绝一个哀求乞怜的少女着实不是易事。更何况,眼前的少女是他嫡亲的表妹。他对她纵然没有男女之思,也是一直将她当成妹妹疼爱的。
可是,这件事他决不能答应。
一来会惹来祖母不满,二来也会造成吴莲香的“误会”。
顾谨行狠狠心道:“母亲这么做,自然有母亲的道理。表妹还是听母亲的话吧!”
吴莲香:“……”
吴莲香不敢置信地看着顾谨行,泪水哗哗地涌了出来。
顾谨行身上有帕子,也未掏出来,依旧站在原地说道:“你别哭了。让人见了,生出误会就不好了。”
顾谨行的态度表露得如此明显,吴莲香脸皮再厚,到底还是一个闺阁少女,哪里还有脸再待下去。用手捂着脸,扭身跑了出去。
顾谨行想张口喊住她,话到嘴边,硬是忍了回去。
原本跑的很慢的吴莲香,既羞臊又难堪,立刻加快步伐。
这次,是真的跑了出去。
……
吴莲香走了之后,顾谨行的心情也有些郁闷,在书房里坐了许久。
很快,天黑了下来,到了该用晚饭的时辰。
顾顺来催促了三回,顾谨行才收拾心情,打起精神去了吴氏的院子里。
长房人丁兴旺,除了吴氏所生的顾谨行顾莞华之外,还有庶出的顾莞敏顾谨知,再加上表小姐吴莲香,一共五个少年男女。
每日早晚,长房的儿女们都聚在吴氏这里一起吃饭,有说有笑,颇为热闹。
今天,气氛却有些怪异。
素来活跃爱说话的吴莲香,今天一直垂着头不吭声。眼睛还有些微红肿,显然是狠狠哭过一场。
顾谨行进来之后,也不看吴莲香,只和顾莞华顾莞敏打了个招呼。
顾莞华心细如尘,早已看出了不对劲,却并不多问。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和顾莞敏低声说话。
无形中将吴莲香晾在了一旁。
吴莲香原本就满肚子的委屈闷气,到了此刻,就更尴尬难受了。
吴氏吩咐一声,饭菜很快送了上来。
自从吴氏当家理事之后,各院子的吃穿用度都被缩减了三成。原本每顿饭有十六道菜肴,如今减成了十二道。四道冷盘四个热炒,还有四道清炖红烧之类的菜肴。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吴莲香心情郁郁,只吃了两口就搁了筷子。
吴氏看了过来,关切地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胃口不好么?”
她的胃口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吴莲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下午吃了些点心,现在肚子还不饿。有劳姑姑操心了。”
吴氏便没再多问。
吴莲香低着头,满心的不是滋味。
往日,吴氏待她比顾莞敏还要好上几分。她稍微有些不适,吴氏就嘘寒问暖问长问短。现在打定主意要送她回吴家,吴氏对她的态度大不如前。
晚饭后,吴莲香神色怏怏地离开了。
吴氏特意留了顾谨行说话。
“谨行,今天莲香情绪低落,连句话都没说,是不是和你有关?”
顾谨行有些气闷地嗯了一声。
吴氏皱起了眉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来给我听听!”
顾谨行便将下午在书房里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她一张口就求我向母亲求情,让她留在府里,说是舍不得我们,不想回吴家。可她到底是吴家的女儿,一直住在我们顾家算怎么回事?再留下,岂不是延误耽搁了她的终身大事?”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甘
吴氏听的面色一变。
这个吴莲香!心可真是不小!实在是留不得了!
“她不想回也得回去!”吴氏当机立断地说道:“也别等年底了,我明日就打发人给你舅母送个信,让你舅母来接莲香回去。”
吴氏再疼娘家侄女,也越不过自己的儿子。
更何况,顾谨行以后是要继承爵位执掌家业的,当然得娶一个有助力的好妻子才行。现在的吴家,哪里还配得上定北侯府!
吴氏这么一说,顾谨行倒有些不忍了:“母亲,这么做是不是太不顾表妹的颜面了?之前说好了要让她在年前回去,现在急匆匆地让她走,倒像是迫不及待地要撵她走似的。”
这倒也是。
姑娘家脸皮薄,若是真的这么做了,以后吴莲香还有什么脸来侯府走动?
做不成儿媳,也是她嫡亲的侄女。在身边养了四年,总是有感情的。
吴氏气头一过,顿时冷静了不少,略一思忖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暂且再让她住在府里,等到了年底再送她回吴家。”
“不过,你平日可得多加留神,多远着她一些。别让人说出什么闲话来。”
顾谨行点点头应下了。
……
吴莲香回了院子后,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
屋子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哭泣声。
守在外面的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叫白兰的丫鬟,张口说道:“你们几个在这儿守着,我进去看看。”
白兰今年十六岁,相貌生得颇为出挑,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尽是妩媚。比起主子吴莲香,倒是更美上几分。
白兰是吴家的丫鬟,随着吴莲香到了顾家。其余几个都是顾家的丫鬟。论亲疏,自然远远及不上白兰。
白兰轻轻推门而入。
吴莲香正匍匐在床榻上,肩膀不停耸动,不时传来细碎的哭泣声。
白兰走上前,弯下腰,凑到吴莲香的耳边说道:“小姐,你还是别哭了。这里到底是顾家,外面那几个丫鬟都是顾家的人。小姐在屋子里哭成这样,传到姑奶奶和太夫人耳中,总是不太好。”
说到底,吴莲香是寄住在顾家的表小姐。往日吴氏对她处处偏爱,她举止肆意些也就罢了。现在眼看着吴氏对她也没了往日的疼惜,还是乖巧些的好。
吴莲香抽噎了片刻,终于停了哭泣,神色怏怏,颇为颓唐沮丧。
白兰最清楚她的心思,低声道:“别说小姐不甘心,就是奴婢看在眼里,也为小姐忿忿不平。”
“姑奶奶以前流露过结亲的意思。现在却因为太夫人几句话,就改了主意,一门心思地另外结亲。想将小姐送回吴家去。姑奶奶也太无情无义了!分明就是没拿小姐当回事,随意地耍弄。”
这番话,可是说进吴莲香的心坎里了。
吴莲香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鼻音重重地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没有姑姑撑腰,我还能怎么办。”
今天她倒是勇敢主动了一回,可顾谨行根本不解风情,对她冷冷淡淡一意保持距离。亲近不成,反倒成了自取其辱。
想到这些,吴莲香的眼里又泛出了水光。
白兰低声问道:“小姐难道甘心就这么回吴家去?”
吴莲香吸了吸鼻子:“我当然不甘心。可这种事情,又不是我能做主的。姑姑要送我回去,难道我能赖着不走吗?”
白兰目光一闪,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压得更低了:“小姐性子也太耿直了。既是不甘心,不想回吴家,总能想出法子的。”
想什么法子能留下?
吴莲香怔怔地看着贴身丫鬟,头脑一时没转过弯来:“白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反正屋子里也没别人,主仆两个说话也不必拐弯抹角的。
白兰眼珠转了转,在吴莲香耳边低语数句。
吴莲香听得倒抽一口凉气,瞬间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以!我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姑姑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姑奶奶生气是免不了的。”白兰低声道:“不过,小姐到底是姑奶奶的娘家侄女,姑奶奶再生气也不会不管小姐的。”
“想留在顾家,想做侯府的长孙媳,小姐总得狠下心肠冒些风险。”
吴莲香神色变幻不定。
白兰又接着说道:“二房不知出了什么事,连四少爷都被送出府了。现在太夫人对大少爷的亲事这般上心,这意味着什么,难道小姐看不出来吗?”
吴莲香怔怔了片刻,喃喃低语:“太夫人想让长房继承家业,谨行表哥是长房长子,日后定北侯的爵位自然也是要传给谨行表哥的。”
“十有**是这么回事。”白兰巧舌如簧,竭力怂恿:“小姐若是嫁给大少爷,以后可就是侯府的女主人了。”
吴莲香听的怦然心动。
在侯府里住了几年,她早已习惯了侯府里的生活。家道中落的吴家,根本无法和顾家相提并论。
如果回了吴家,以后最多就是嫁到一个普通官宦的家中做儿媳。到哪里去寻顾家这样的门第?又到哪里去寻像顾谨行这样的少年郎?
到底该不该孤注一掷铤而走险?
白兰见吴莲香皱眉不语,也不再多言,低下头,唇角微微扬了一扬。
……
吴莲香辗转难眠一夜未睡,隔日,便称了病,没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点小事并未惹来众人的注意。
吴氏听闻吴莲香病了,打发人去请了谢大夫。
谢大夫给吴莲香看诊后,开了副清火的药方,委婉地对吴氏说道:“表小姐大抵是忧思过度,所以才觉得疲累不适。”
吴氏也不是傻瓜,稍微一思忖,便猜出了是怎么回事。
吴莲香这病,有大半都是装出来的。
真是个不省心的!
吴氏憋了一肚子火气。按着她往日的脾气,早就去吴莲香的屋子里将她痛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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