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震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直接来了一个示范动作。杨震提起手铐,轻轻的敲了几下墙壁。杨震敲的声音不大,日军看守即便在走廊中也不会听得到。不过杨震虽然可以肯定自己敲击的力度发出的声音,在走廊中的日军看守不会听到,但他也不敢肯定隔壁能不能听到。
日军的这栋楼修的极为结实,这年头又没有后世那种这边做点什么,隔壁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偷工减料的豆腐渣工程一说。看着厚重的墙体,对于究竟用多少力度即不能引起走廊中的日军看守注意,又可以让隔壁听到,杨震还需要一点点的尝试。
看到杨震的举动,郭邴勋眼睛一亮。而随后隔壁传来的回应声,更是让他惊喜不已,彻底的明白了杨震的意思。郭邴勋有些兴奋的道:“我刚入川军的时候,在通讯处任过一年多的通讯参谋。对这密电码,虽不能说是专家级别的,但自认也差不太多。”
听到郭邴勋居然承认自己精通电台业务,杨震不由得有些吃惊的抬头看了看他。两天的接触下来,杨震发现他对参谋业务极为精通。现在又闻知他居然还懂得电讯,杨震多少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眼前这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的家伙,居然是还是全才。这样的人才搁在那里都会极为重视,他怎么会当了俘虏?
看到杨震有些狐疑的目光,郭邴勋有些了然的笑道:“我在圣西尔军校学习的时候,我的意味教官曾经对我说过,作为一个合格的作战参谋,一定要明白在战争中通讯安全与否对战争成败的重要性。”
“现代战争,决定双方胜负的原因很多。但绝对不是单纯的兵力与装备上的因素。通讯联络的是否畅通,能否有效的组织部队,所传送的命令安全与否也是很关键的原因之一。在现代战争之中,电台已经取代原来的信鸽、人力通讯成为军队,尤其是战役级别军队的主要通讯手段。”
“甚至在不远的将来,电台通讯还会取代军号以及旗语这样的一些战术通讯手段。所以通讯安全与否可以决定一场战斗甚至战役的成败。”
“很多军事行动的失败,就是因为通讯的过程中的泄密,就像你的通讯密码被对手破译,那么你的整体部署在面对对手的时候便无密可保。这样就算你在战斗中再尽力,但也很难取胜。”
“在他的鼓励之下,我利用课余的时间学习了不少的电讯知识。几年下来,虽不能说大成,但至少收发报,破译一些简单的密码也是不成问题的。因为我学过这些,所以进川军的时候一直在通讯处,后来因为出川抗战,才被调到参谋处做作战参谋,干起了本行。”
说道这里,郭邴勋看了杨震一眼,才又道:“至于真正让我对通讯感兴趣的,并下了一番苦心研究的,是我到川军之后听到的贵军的一些传言。”
“在贵军所谓的长征过程中,无论中央军还是各地方派系对贵军的堵截屡屡失利。尤其在湘江之战后,贵军就好像总能够未卜先知一样,总是能轻易的避开**得包围圈。”
“我听到这些的时候就知道,这其中肯定有问题。贵党虽说一贯以渗透能力见长,想必在各派系军队之中皆有不少你们的人。但消息得知的如此及时准确,单单依靠那些间谍却是有些不太可能。”
“中央军倒也罢了,毕竟你们曾经共事多年,早已经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这种相互渗透,不是单单依靠屠杀的手段能够彻底解决的。就算咱们这位最高当局在怎么努力,恐怕也无法彻底清除中央军中的贵党势力。想必这中央军中你们的人应该不少吧?”
“但地方诸派系便不一样了。我虽是留学归来,但因家父的原因,投奔的便是地方部队。虽时间不算长,但我知道很多地方将领都喜欢通过自己亲族势力掌握部队,很多将领都是相互联系的,而军中各级参谋、副官这样的要害部门也多是其子侄担任。”
“你们固然可以渗透基层,但高层却不见得能渗透进去。须知很多地方实力派对军队的掌握程度,甚至要高于中央军。因为他们知道,有了军队便有了他们的一切,没有了军队他们便什么都不是。”
“所以我认为贵党、贵军能如此快的得到情报,最有可能的便是你们破译了我们的通讯系统。**各部虽然已经普及电台,但通讯手段,尤其是密码的设置与欧美比还是很落后。很多密码都浅显的很,破译起来并不难。”
“别说我们这些地方上的杂牌,便是中央军的密码设置也好不到那里去。你们背后有苏联的大力支援,想必手中在苏联受过训练的这种人才应该不少。”
“有苏联人的大力支援,你们破译起来我们的密码应该不算困难。另外,我一直在琢磨是不是苏联人给你们提供什么特殊的侦听设备,才使得你们在这方面的手段如此高超。因为很多时候我们在部署的时候,你们的部队都处在电台无法架设的行军状态,但却仍然可以准确的预料到我们的详细部署。这一点我一直无法理解。”
对于郭邴勋后边的那句背后有苏联**力支援的话,杨震很反感。但杨震知道这些是大多数**应该都是这个想法。都认为在同一个***祖宗之下,都是***,苏联***一定会给**不少的支援。
尽管杨震对郭邴勋的这个问题显得有些不快,但为了不给以后的合作产生隔阂,杨震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把话说的清楚一些。只是该说多少才不算泄密,却是让杨震犹豫了一下。
对于自己与这些难友们能否最终脱难,杨震不知道,更没有把握。现在的他还没有考虑到那么多。他现在想的最多的是寻找机会拼死一搏,就算是死也不能成为日军细菌战的实验品。至于最终能否成功,杨震现在还不敢想。毕竟他现在连一个哪怕是大略的计划都还没有。
尽管不知道自己这些人能否活着出去,但杨震仍然不想透露太多在后世已经是路人皆知,但在这个年代却还是绝密的事情。但杨震却也知道这些事情自己不能不回答。
他知道郭邴勋的这个问题与其是想探听秘密,还不如说是在想找一切机会解答心中的疑问的同时,也是试探自己会不会对其坦诚的一块试金石。
要知道现在的自己在被俘之前不过是一个小连长,就算在师部混过,也不过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敌工干事。这些机密的事情那里轮得到自己知晓。他从自己这里根本就不可能了解什么内幕。
若是这些绝密的事情便是自己这个小连长都知晓,那直到现在与**想比也是弱小的不成比例的**也早就被消灭了。还何苦打了十年也没有将人家消灭掉?**的保密手段可远不是头天下了决定,第二天便满城皆知的**可以相比的。
尽管对郭邴勋这种有些耍小聪明的试探手段有些反感,但杨震也知道在如今这种恶劣到极点的情况之下,这种谨慎还是必要的。哪怕你之前的一刻还对其欣赏有佳,但该慎重还是要慎重。因为这毕竟关系到几百人的生死。如果选择的合作对象互不信任,互相猜忌,那对所有人都将是灭顶之灾。
这还没有将两军十年内战造成的隔阂算在内。杨震曾经亲耳听过自己的通讯员小虎子称呼郭邴勋为白狗子,而在火车上的时候,杨震也听到过那些被俘的**士兵私下称呼自己为**。这种相互之间的不信任,不是短时间可以弥补的,也不一定是恶劣的环境可以改变的。杨震知道,在郭邴勋看来,相互坦诚便是双方合作的基础。所以杨震知道这个问题自己必须回答。
杨震略微琢磨了一下才道:“郭兄,你想错了。我们是在破译你们密码上有一些手段,但要说有苏联人的支援那就不现实了。与其说我们的人是苏联人给培训出来的,还不如说都是你们**给培训出来的。”
“我们那里有不少的人可都是你们**战俘转化过来的。他们这些人尤其是出自中央军的,与你们很多中央军部队的报务员都是同学关系,之间都很熟悉。”
“这么说吧,他们之间甚至熟悉到单单通过发报手法就知道对面的是自己那个同学,在你们那个部队服役。这样一来就可以大致摸清楚对面的是你们那支军队。我之前的部队就有几个报务员是你们**出身。这一点也是我在师部工作的时候了解到的。至于有没有其他的手段,便不是我这个级别可以知晓的了。”
说道这里,不想就这个问题谈下去的杨震道:“郭兄,你精通电台的事情,但我们隔壁的你那个手下他懂不懂得。他要是不懂,我们就算敲上天去,也是聋子听雷。”
“他一个混江湖的大盗,若说杀人放火的技巧倒是知道不少,但若说电台这种东西,他那里懂得。不过他虽然不懂,但与他同一间牢房的两人中却是有一人是在藤县一战被俘的原川军一二二师的报务员。只是这个报务员的背景有些复杂。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军统安插到川军的人。”
说这番话的时候,郭邴勋略微显得有些犹豫。很明显,他对军统的人在不信任的同时,也很反感,更多的还有提防。
听罢郭邴勋话里的犹豫,杨震微微一笑,这都什么时候,还军统不军统的。那些事情还是等到能出去以后再说吧。只是杨震刚想劝慰郭邴勋一下,让他暂时放弃这个成见的时候,他的话却被牢房门的打开而打断了。随着牢房门的被打开,一个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的人被几名日军看守推了进来。看着这个新来者,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话题。
第十一章 恶魔城堡七三一(6)
看着几乎是被日军看守扔在地上,遍身是伤的这个人,待日军看守退出之后,杨震与郭邴勋对望一眼,急忙上前将其搀扶起来,送到了做为床的榻榻米之上。一旁的小虎子也手脚麻利的为他端来了一碗水。
这个人看来是口渴之极,接过小虎子端过来的水,连一声谢字都来不及说,便一口饮尽。只是这个人虚弱的很,再喝完水之后喘息了好大一会,才勉强点点头对着杨震与郭邴勋有些吃力的道:“谢谢各位了。”
正接过他手中的碗的杨震听到他这声谢意,交待小虎子再盛一些水来后才摇摇头道:“都是天涯沦落认人,何必如此见外?兄弟是什么人,怎么会被送到这里来?看你这一身的伤,想必没有少吃苦头吧。”
这个人听到杨震的问话,看了看虽然身上与他穿的是同样的囚服,但身上并未有与他一样拷打过得痕迹,刚刚还带着感激的语气马上便变了:“你们是什么人?若是狗腿子,便回去转告你们的日本主子,要杀便杀。我当初既然决定出来打鬼子就没有想过能活命。想让我和那些软骨头一样给你当狗,反过去在出卖自己的同志,帮你们杀自己人做梦。”
听到这个人的话,杨震知道他误会了,将自己当做汉奸或是特务了。这个人浑身都是拷打的伤痕,想必应该是被俘的抗联将士或是被日军逮捕的地下党这些所谓的反满抗日分子。不过听此人的语气倒有几分似被俘的抗联将士。
这里不是关押小偷、地痞流氓的伪满警察署,而是真真确确的日本人的监狱。所有看守都是正宗的日本人,不仅没有中国人,便是朝鲜人也没有一个。
能有幸进到这里的除了那些汉奸、特务之外,都是那些日军口中的所谓反满抗分子。而这些人到这里没有受到日军酷刑的优待,浑身上下连一点拷打过得样子都没有,除了叛徒与日军派过来的奸细还能有什么人?在时下东北人眼中,凡是进到日本宪兵队的人,就算不死,也得脱成皮。而这几个人身上完好无缺,不让人怀疑就怪了。
看着这个人一脸警惕的样子,杨震微微笑道:“我们即不是特务也不是汉奸,更不是你口中的叛徒。你应该知道此时日军侵华战争已经全面爆发,关内我军正与日军苦战的事情。我们这里都是关内被俘的中**人,被日军从北平战俘营押送过来的,不过我们也只是比早到了一天。”
“关内的战事你应该能知道一些,我想日军那些所谓大捷不会不在报纸上吹嘘,以向这个所谓的友邦炫耀自己的武力,威慑那些所谓的反满抗日分子。我想我这个解释你应该能明白?”
“你们是被俘的中**人?真的?”这个人听完杨震的话,刚刚还无神的双眼,忽然猛一亮。只是他这眼神的转变只是一瞬间,随即又转为怀疑的神色:“你们既然是被俘的中**人,为什么不去战俘营,而出现在这哈尔滨的日军宪兵队的监狱之中?”
对于这个人的警惕性如此之高,杨震到是满赞赏的。不过在赞赏归赞赏,杨震该问的还是要问的:“我们的确是被俘的中**人。这一点,你从口音中应该能分辨出来。我们要是特务的话,岂会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小鬼子总不该派一个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的人来执行任务吧?”
杨震说完这些话,突然感觉到自己说的这些话毛病很大。首先按照小虎子说的自己可是东北流亡学生出身,既然自己是东北流亡学生,又那里会说别的地方的口音?
而郭邴勋虽是川军出身,但自幼随父在东北生活多年,九一八之后才回的关内,口音中虽略带有一些四川口音,但主要还是以东北口音为主。口音这东西可不是想改就改的,很多人就算在外面呆一辈子,到老了口音都没有改变。自己让人家通过口音辨别身份,岂不是强人所难?
再者,日本人安排特务进监狱卧底套取情报,自然先会讲明目标的身份。但那些特务只要不是白痴,为了不暴露目标完成任务,虽然明知目标的身份,可也不会表现出来。
若是一上来便什么都不问只套近乎那样不是自己上赶着告诉人家自己是特务吗。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不用问就知道对方的底细,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里,杨震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亏得自己在后世还受过一些特工训练,虽说并不多,但对于其中的一些事情还是明白的。今儿居然会说出这么白痴的话,实在是有些羞愧。
杨震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两句之后,便挠挠头道:“我只记得我是在关内被俘的,倒是忘记了自己是东北流亡学生参的军。这一张嘴虽说东北口音已经不是那么明显了,但仔细听还是东北话。让你猜倒是有些为难你了。”
看到杨震的一脸尴尬,那个人眼中的防备逐渐松缓了下来,最后噗嗤一声乐了出来道:“我倒不是说你们肯定是特务,若是真的特务,我的身份也瞒不了你们。反正我的真实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至少对日本人来说,他们对我的身份清楚的很。”
“我是抗联三军四师一团副官彭定杰。前几日我们师长陈云升告诉我们下山有任务,却没有想到下山执行任务只是他的一个借口,他的真实意图是要投敌叛变。”
“我们一下山便被早已经埋伏好的日伪军包围,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部队已经被缴械。我们几个不甘心与他一起做叛徒的人被他捆了起来送给小鬼子做见面礼。本来小鬼子都已经将我们几个人拉到刑场,却没有想到他们不知道在行刑之前为什么突然刀下留人,将我们三个人又拉回了这里。”
听到此人居然是抗联三军的,杨震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在后世的时候杨震知道,抗联三军的活动范围就在黑龙江省,甚至包括现在所处的位置都是他的游击区。有了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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