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色。 在赵国的传统中,从来没有哪个身为文臣的主帅,会真正地亲冒矢石,所谓的上战场,通常都 已定之后,到胜利的战场上转个圈罢了。如今定远▋|已定之后,到胜利的战场上转个圈罢了。如今定远▋|已定之后,到胜利的战场上转个圈罢了。如今定远▋|已定之后,到胜利的战场上转个圈罢了。如今定远▋|已定之后,到胜利的战场上转个圈罢了。如今定远▋|已定之后,到胜利的战场上转个圈罢了。如今定远▋真正得站在沙场最前最危险的位置,和所有人并肩作战,这的确大大激发了士气,别说陈军并不比赵军人多多少,就是真占了很大的优势,主帅如此勇战不退,士卒也必无惜命惧死之心。 风劲节听了这话,却只在心头苦笑,在任何时候,主帅守在战斗的第一线,永远都是最能激励士气的,但也往往是最危险的,史书上的确常有一些名将英主,一生英雄,却因在战场上的一点小失误而受伤致死。 这是卢东篱的初阵,以卢东篱的性情,必不肯龟缩于后,只是,在如此危险的时候,自己居然不能在他身旁保护, 这样残败的身体,别说上战场助阵,即使想提出任何有益的建议都无法做到。 “卢帅……安危……” 他的声音越发微弱,短短四个字也说得断断续续。小刀会意,疾道:“将军你放心,李将军和王将军一直守在大帅身旁,大宝他们那些亲卫们,也无不拼了性命保护大帅,断不至让大帅有失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已经快步走来两名军医,想是这几日大战,所有军医都日以继夜得工作,所以这两个神容都显得憔悴而疲惫,身上还带着从许多伤兵身上染来的血迹。不过,在看到风劲节醒来时,他们眼神里都露出欢喜之色,一起过来为风劲节诊视。 原本风劲节伤重几乎无法治疗,能否活转,只看他能不能再次醒过来,只是,他即已醒来,就意味着生机重现,军医替他诊脉,看视之后,为他开了调养宁神的药方,嘱咐小刀,一定要让他静养,此时此刻,倒不是要醒,反是要多睡睡,多休息,倒更好些。 其实就算军医不叮咛,风劲节那痛楚不绝的身体也不断让精神受极大的伤害,恨不得早日睡去,或晕倒,来逃避这样的伤痛。 然而风劲节,却始终不肯睡。 这是卢东篱的第一战,这是关系无数士兵和百姓生死安危的一场战争,他不愿就这样无知无觉地沉沉睡过,然后在醒来时面对已成定局的一切。 纵然什么也不能做,他也想醒着,等着,守着,看着。纵然不能同那人并肩做战,他也不愿在这一刻逃入深寂的黑暗中。 所以,他以自己的意志不断和软弱的身体做战,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在呻吟呼唤着沉眠,他却偏偏要一直睁着眼,一直清醒地感受着,每一点每一滴地痛。 他固执地命令小刀派亲兵探查战局,不断对他解说最新的战况。即使耳朵嗡嗡作响,想要听清身边人的话,都无比辛苦,即使眼睛望去,很多人影都是模糊而朦胧的,他依然,那样努力地睁大眼,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很自然地向门口望去。 一直,一直,卢东篱都没有出现。 他什么也没有说,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等待的是谁。 到最后连小刀都按捺不住,站起来说:“将军,我去找大帅,求他过来看看吧……” 风劲节微微笑笑,有些艰难地摇摇头,他是在等待卢东篱,但他不是希望卢东篱来看望他,只是因为,当卢东篱出现的时候,就意味着,这一战已经胜了,至不济,战局也不再危险了。 就意味着,卢东篱安全了,定远关安全了,就意味着,他可以安心地闭上眼,让这么久以来,倍受煎熬的心灵和神智,沉眠于宁静的黑暗中。 然而,他一直,一直没有等到。时间一点点过去,是一个时辰,一天,还是一生,那样漫长而无止境,别说是重伤垂死,就算是一个健康的人,也无法一直不睡觉地等着。 何况风劲节此时,几乎完全没有体力,虚弱到极点,到最后,他终于还是睡了过去,又或者可以说是晕过去了。 然而,每每闭目,神智陷入沉迷,在很短的时间内,又会倏然惊醒,本能地向门外望去,因为看不到期待的人,略略有些失望,却也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只是无神地张着视线迷朦的眼,努力地等待着,等着下一次,因为支撑不住而无意识地闭目睡去,不多久之后,又猛得惊醒过来。 他一直不肯睡,就算偶尔支持不住睡过去,也是浅眠,总是很快会醒过来。 小刀一直以为,他是伤得太重,痛得太厉害,所以睡不着觉,却不知道,是心里的一片期望,一份焦略,一种等待,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即使是在失去神智的时候,也会感到那种期盼,也会因为那心深处的无声呐喊,而一再地醒来,一再地张望。 到最后,小刀那样一个少年悍勇的汉子都忍不住哭出声来了:“将军,你睡一会吧,要怎么样,你才能好好睡一觉。” 风劲节却只能报以宁静却也略有无奈的眸光,其实,他也痛得厉害,他也很累很累,他也盼着好好地睡一觉,只是,他做不到,只是纵然他想,心深处的呼唤,脑海深处的等待,依旧让他无法做到。
第四部《风中劲节》第五十四章相守
“劲节!”第几次倏然而醒时,听到这轻柔的呼唤。 并不响亮的声音,总是轰鸣不断的耳朵,但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眸光望处,依然是模糊的视线,可是,那人的面容神情,那人的关切眸光,却又似乎清晰分明。 风劲节微微一笑,长久的伤痛以来,第一次如此轻松如此随意地一笑。光影黯淡的房间里,分分明明,有什么灿然的光辉,在他脸上眸间炫亮起来。 然而,他在一笑之后,却只是安然闭目。真的,真的,太累了,他真的真的需要好好地睡一觉了。 在那长长久久,仿佛有一百年那么安然悠长的沉眠中,他一直,一直不曾做过梦。永远地沉寂在黑暗而宁静的世界里,不再有伤痛,不再有焦虑,不再有等待,不再有担忧。心头宁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直到在不知多久以后,他再一次没有征兆地睁开眼眸。 这一睡,到底已过多久,天地间一片寂静,再听不到一丝城池攻防战所引发的喧闹。房间里一片安宁,连守护他的亲兵和军医都看不到,只有案前烛光盈盈。灯下床旁,有个人影,不知已在他身旁守候了多少时光,终究倦极累极,倚着床柱,沉沉睡去。 风劲节只静静地看着他,身上的衣裳依旧带着斑斑的血迹,右臂上被白布包了好几圈。额上也略有擦伤。不过,看起来,伤得都不甚重,应该没有大碍。 想来自战事安定之后,他就来到自己身旁,也不知道到底守候了多久,但肯定一直没有离开过,一直不曾休息过。以至于连身上地衣裳都还没有换。 风劲节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不知道卢东篱到底在这里守候了他多久,只是心头一片宁静。 这么安静的夜晚,这么柔和的烛影,他只静静望望那眉宇间有着深深疲惫和担忧的人,即不动弹。也不试图呼唤他。 他有多久没有睡,才会倦极入眠,他有多久不曾休息,才会倚柱而寐,也许在下一刻,他也会如自己一般,因着心头的牵挂而倏然惊醒,但在这一刻,能让他多睡一会,便是一会吧。 在这个大战之后的宁静夜晚。在那一点淡淡的烛火下,疲惫而焦虑的卢东篱一直守护着因为伤重而沉睡不醒地风劲节。而堪堪醒来的风劲节,却又静静守候着卢东篱那极短极短的一次小睡。 战争终于暂时结束了。卢东篱的初阵。想来还是以比较完美的方式做结的吧。静寂中,风劲节懒洋洋地想。原来不需要风劲节在旁保护,卢东篱也可以一直站在战场地最前方,原来不需要风劲节从旁筹谋,卢东篱,也可以独立应付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了。原来…… 原来,卢东篱的生活和事业里,其实并不是非要风劲节的帮助不可的…… 这个了悟让风劲节很郁闷得皱了皱眉头。这个,啊啊啊。教会了徒弟没师父啊,关于打仗的事,该教的已经全教给他了,自己为什么还会脑发晕,居然放弃了这么好一个脱离苦海,永远超生的机会呢。 赵国边境的定远关,刚刚经历了一次血与火的洗礼,在曾经地杀戮和喧嚣中,沉入一片寂静安宁,而万里关山外的京城里,一处平凡地宅院中,苏婉贞的生活却平静无波。 她自嫁给卢东篱之后,一直与他相伴,不论卢东篱地官职升迁来去,从来追随身旁,后因卢东篱调入朝廷为官,便与他一同入京。以往在地方上为官,有衙门可以住,如今在京城当个小官,却得自己解决住处。京中地价本就极贵,便是买下一处小宅院,也把夫妇历年积蓄用得尽了。 后来卢东篱又任职定远关主帅,军中不可带家眷,苏婉贞自然不能相随而去,只得留在京城等候。 好在军中的一切开支都算在军费中,不必另外花销,卢东篱的官俸,每个月都是苏婉贞差人直接去相关衙门领用。京城物价虽说颇贵,她俭省花用,倒也尽够。因要节省开支,她身旁只雇得一个支应门户,出外奔走的老苍头,和一个帮着做些粗伙的粗使丫头,其他细碎之事,倒素来是亲力亲为的。平日她大多时间闭门不出,京城多少繁华,她也只做不知。日日做些针指度日,或是为腹中娇儿做衣裳,便是替万里之外的夫君亲手缝衣,总想着边关苦寒之地,夫君又是不善照顾自己的性子,这山长水远地相隔,不免就日夕牵挂担忧。因着身子渐渐重了,人也渐渐易疲倦,精神不集中,时不时便会失手伤着自己,一件寒衣未做完,伸出手指来,斑斑点点,多是些针戮的印记。 丫环瞧了,总是劝她,怀孕地人,正当多休息才是,怎经得这般劳神,便是担心老爷的冷暖,这外头多少店铺,什么好衣裳买不着呢。 苏婉贞每每却只淡淡笑笑,复又低头牵针引线。她是他的妻,他的身量体形,她最清楚,他的喜好习惯,她最明白。便是外头有那锦衣华裘可售。她却必要自己亲自一针一线地缝制出来,才算是尽心,才能够放心。 平时每隔段日子,也会写信托人送往定远关。信中对京中孤寂岁月,清贫时光,一概不谈,自己偶尔的不适,寂寞伤怀,更不涉及,只是闲闲说几笔京中岁月安然平和,身旁有佳婢相伴,不虑寂寞,闲时玩赏京城,笑看繁华,更加热闹,再加上左邻右舍,颇结了些闺中朋友,平日时常走动,正可互助,日子更加安逸。 大多数的文字,则只是细问边城岁月可还安然,身上冷暖饥寒可曾在意,千千万万,万万千千,都是叮咛与担忧。 万里关山远,来往信件,历时悠长,且极为不便,至今也只盼回两封回信,亦不过是说些边城并不寒冷,将士们极为齐心,大家生活颇为安定,诸事皆无需忧虑的话。其后,倒是 忧她孤身在京,诸多不便,寂寞凄清之苦,信里反反无非是叮咛她多加照料自己。 那信她小心地收了,每逢夜深人静,拿出来细看,心头往往又是甜美,又是凄凉。 多少个夜晚,一个人孤单渡过,回思起往日岁月,总是守着那彻夜批阅公文的丈夫,或做针指,或整笔墨,纵然整夜彼此不说一句话,但只需抬头,看他烛光下的身影,心头,也是温柔而充实的。 但如今,长夜孤寂,凄清难度,身子越来越不方便了,总是整日头晕呕吐,身旁却没有丈夫相依相护。 她本就是个从未经过生育之事的女子,眼看着生产之期日近,身边竟连个商量请教的人都没有,就越发地心慌意乱起来。 这等凄凉无助,断然不肯在信纸飞鸿上透露一个字,只一个人苦思愁眉罢了。 说起来,卢苏两家,都还有不少宗族亲人的,若在家乡,便是丈夫不在身旁,照料之人,时常走动的亲戚,都是少不了的。 可如今孤身在京,举目无援。要想还乡,她这样沉重的身子,更加不便。也曾提笔想向娘家亲人求救,一来,恐这寒门小宅,清冷景象,伤了丈夫颜面,叫家人轻看了丈夫,又生了怨怼之意,二来,她也是极自尊自警之人,更不愿因自家之事,开口累旁人受数百里奔波之苦。这几番犹豫之下。便总是迟迟不能落笔。只得这般日复一日,愈加不安起来。 这样地惶恐不安,寂寞冷清,在一个清晨,被一位忽如其来远客的喧哗热心给打散了。 “婉贞啊,你都是快生孩子的人了,怎么还凡事自己动手啊,这还了得。我带来两个婆子,两个丫头,你有什么事,随便吩咐就好,千万别跟我见外。” “我说婉贞啊,你都是快当娘的人了。可千万得照顾身子。我刚问过你那丫环了,每天吃那些东西怎么成,大人不吃,孩子也要补啊,从现在开始,两天一只鸡,天大的事,也不许改动。” “婉贞啊,瞧瞧你这倔性子啊,吃什么苦都不跟家里说。亏得你哥哥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在京城里等着生孩子,一月五六封信地催着我过来照应。否则要有个好歹的,叫我们怎么安得了心啊。” 那服饰华丽。虽已至中年,但眉眼间仍有年青时明艳风姿的女子,满厅转来转去,指手划脚,说这说那,语气里全是埋怨与不满,眼神里却分明满是热情与关心。 苏婉贞只含笑在旁陪着。她素来是个清淡少欲之人,但此时。却是由着自家大嫂指东说西地分派一切,她只安安份份地听着。虽说不怎么说话,但心里那种被亲人关怀的感动却如春水一般满溢胸间。 在她最孤清最无助地时候,出现在眼前的亲人,叫她几乎泪盈于睫。 苏夫人前前后后,转了四五圈,里里外外,吩咐了个遍,这才安心坐下,笑道:“瞧你,出嫁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苏婉贞低声道:“大嫂,劳你几百里奔波地为我跑这么一趟……” “真是个傻人儿。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劳不劳的……”苏夫人打断她的话,笑道“苏凌可是你亲兄长,他这做哥哥的,能不顾你这个亲妹子吗?如今他任了镇江府推官,不能随意走动来京,我这个做嫂子的,当然要替他尽心。” 一句话说完,看苏婉贞眸中那几欲落下地热泪,她满意地笑笑:“对了,妹夫在外头当大元帅,是否时时来信,可还顾念着你啊?” “他在边关,万里相隔,只来得两封信,信中对我自是关切的。” “他隔着山山水水,见不着你,当然揪心,你也该多写些信,讲讲近况,叫他宽心才是。” “这是自然。”苏婉贞笑而应道“大嫂,大哥近日可好,在任上可还万事顺意。” 苏夫人忽得眉锋一皱:“他啊,别的事,倒还不错,新官上任,诸事顺心,上司下属,都还不错,况且又时时要往定远关押运军资,与妹夫也常相见,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妹夫为人固执,和他的顶头上司,有了些冲撞,害他夹在两边颇难做人,不过,这倒也没有什么,最可恨那个叫风劲节的,为人骄狂狠毒,忌恨你大哥与东篱过于亲近,处心积虑想要害你大哥,你大哥有次去定远关公干,他乘着妹夫不在,把你大哥生生打了好几十军棍。” 苏婉贞低低惊呼一声,脸上原本的笑容全无,站起身来,失声道:“大哥挨打了?” “是啊……”苏夫人一说起丈夫被打,立时眼泪就滚了下来“可怜他啊,从小就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个罪,生生被打个半死,抬回去养了好久,到现在还不曾恢复如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