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看出,他时刻都是将你们姐弟放在第一位的。我出声低,没有自己正经的娘家,嫁妆也不算丰厚,若是没有孩子傍身,到老来会是什么处境,你能想象得到吗?依照常理,依照你的逻辑,我是不是应该恨你们姐弟入骨?可我有迁怒有报复过你们姐弟吗?没有!”
在过了这么些日子后再重提此事,孔琉玥的心境已经能做到很平静,只是她的拳头依然不自觉的握紧了,“你只是因为你爹爹忘记了你娘亲的忌日,就要迁怒于我,那我受了那样大的伤害,岂非更要迁怒于你们姐弟了?更何况,你爹爹从未忘记过你娘亲的忌日,事实上,你昨晚上就去祠堂祭奠过你娘亲了,你若不信,大可亲去祠堂瞧瞧可有祭奠过的痕迹!”
彼时初华正处在极大的震撼中。
她的确从未想过孔琉玥是否就愿意做永定侯夫人,做他们姐弟的母亲,她更没有想过她心里原来也有这么多的为难和委屈!
而这还不是最让她意外的,最让她意外的,还是孔琉玥那句‘当初你爹爹为了能保障镕哥儿的安危和未来,自我一进门之初,就给我下了药,让我至少在镕哥儿被封为世子之前,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她没有想到当初父亲口中那件‘无法挽回的错事’,竟会是这样的残酷,她已经不是意外,而是震惊了!
初华震正惊得无以复加,冷不防又听得孔琉玥说傅城恒并不曾忘记过她娘亲的忌日,早在昨儿个夜里就已去过祠堂祭奠,也就是说,她今日这一番闹腾,实实是无理取闹?
念头闪过,她听见自己结结巴巴的声音:“爹爹他、他真的从未忘、忘记过我娘亲的忌日?”虽是用的问句,心里却已清楚分明的指导答案定是肯定的了。
果然就听得孔琉玥反问:“你觉得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初华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因后悔而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好半晌方红着眼圈近乎梦呓的说道:“那爹爹怎么不告诉我呢?他怎么不叫了我一块儿去祭奠娘呢?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想娘,我也想娘,我也想啊……我还以为他眼根儿就忘记了,我……”说着,已是哽咽得说不下去。
孔琉玥见她已是泪流满面,衬着犹自高高肿着的左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到底不忍心,因起身走到她面前,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她,方才又越发放缓了语气说道:“你怀念记挂你娘,想让大家都跟你一样永远记得她,是人之常情,可你有没有想过镕哥儿的感受?自己的生辰,便是母亲的忌日,母亲是因为自己才丢了性命的,你让镕哥儿情何以堪?你难道忘记了去年他还因此大病了一场之事吗?死者虽为大,生者却更重要,你难道想让镕哥儿再病一场?还是想让他背负这个巨大的心理包袱过一辈子?你爹爹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会独自去祭奠你娘的。真正怀念一 鋈耍静恍枰以谧焐希灰窃谛睦锛纯桑嘈拍隳镌谔熘椋膊换峁帜愕换峁帜忝墙愕艿模忝靼茁穑俊
对弟弟的生辰,初华向来都比对自己的生辰更要伤心一百倍,每年傅镕的生辰,她都恨不能将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他,就是为了能让他开心,却从没想过,弟弟在生辰那天,其实从来都是不开心的!
她的思绪渐渐变得凌乱起来,父亲的生气、继母的委屈、弟弟的不开心、还有娘亲已经模糊了的容颜……重重画面交替在她眼前晃过,让她只觉头疼欲裂,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孔琉玥将她怔怔的表情看在眼里,知道她一时半会儿间消化不了这么多事,毕竟才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让她一夕间便要学会像大人那般去想事情,的确是太为难她了。
因放柔了声音说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想必你也累了,让丫鬟们服侍她梳洗了,就早些歇着吧。至于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你不妨待躺到床上去后,回过头再好生想想,看我说的可有道理。才我来之前,你爹爹本来是打算等我回去后,也过来瞧瞧的,现在看来,还是别让他再过来打扰你的好。你也知道你爹爹明儿一早便又要去西山别宫,你如果想通了,明儿一早就过去正房给他送行,好吗?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先回去了!”说完不待她有所反应,已不疾不徐的走了出去。
孔琉玥走出初华的房间,才发现卢嬷嬷不知何时已过来了,正与璎珞并初华的奶娘等人一道,面色凝重的侯在台几之下。
瞧得孔琉玥出来,卢嬷嬷忙上前一步屈膝行礼:“见过大夫人!”
孔琉玥忙虚扶了她一把,笑道:“都这么晚了,嬷嬷怎么还没歇下?”心里却已明了了卢嬷嬷的来意。
卢嬷嬷笑了笑,倒也直言不讳:“老奴原本正要歇下,恍惚闻得人说大姑娘惹侯爷生气了,因此才过来瞧一瞧的。”
说着皱起了眉头,“老奴才闻得大姑娘的奶娘说,侯爷大了大姑娘,敢问大夫人,是否真有此事?咱们这样人家,别说主子姑娘们历来娇养,就连丫头们也是轻易不弹一指甲的,大夫人也该劝着些侯爷才是!”
虽说自己如今已是“总经理”了,但“董事长特助”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孔琉玥笑容不变,“嬷嬷可能有所误会,不过这里并非说话之地,不如我们去到前面的笑话听,一边吃茶,一边容我与嬷嬷细细道来?”
说完不待卢嬷嬷有所反应,已经自转头吩咐起初华的奶娘来:“着人打了热水,伺候大姑娘洗漱去。另外,去取一些冰块儿来,待会儿隔了丝帕与大姑娘冷敷!”
那奶娘虽自持是奶姑娘的,与旁人不一样,却也并非不识时务之辈,闻得孔琉玥吩咐,忙屈膝应了:“请夫人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领着初华屋里的丫鬟们分头忙活儿去了。
这里孔琉玥与卢嬷嬷一道,回了正房去。
“……事情就是这样的,惊扰了嬷嬷休息,都是我的不是,我在这里给嬷嬷赔不是了!”孔琉玥将事情的经过大略与卢嬷嬷说了一遍,末了起身盈盈便要拜下去。
卢嬷嬷如何敢受她的礼?忙起身接住,又将人送回榻上坐了,方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是我想岔了……说来牙齿与嘴唇再要好,还有咬到的时候呢,大姑娘一时不察,误会了侯爷也不是什么大事,父女之间又哪来的隔夜仇?把话说开了,自然也就好了,只是辛苦大夫人您了。您也别放在心上,如今大姑娘还小呢,再过上几年,她自然明白您的好!”
孔琉玥无奈一笑,半真半假的说道:“我也不奢望大姑娘,乃至三少爷四姑娘日后能记得我的好,我只求所作所为,无愧于心即可。”
卢嬷嬷笑道:“大夫人这些日子以来待三位小主子的好,老奴都是看在眼里的,正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相信假以时日,三位小主子也都能完完全全感受到的,大夫人还请放宽心!”
“如此就承嬷嬷吉言了。”孔琉玥笑回,心里却不敢那么乐观。
老少主仆二人又闲话了一回,卢嬷嬷起身告辞,“……时辰已不早了,就不打扰大夫人歇息了。”
孔琉玥忙命珊瑚送了出去,随即又使了璎珞去东厢房,瞧初华这会子怎么样了?
璎珞应声而去,稍后回来禀道:“说是洗了澡敷了脸,这会子已经歇下了。”
孔琉玥闻言,方松了一口气,带着满身的疲惫回了卧室。
不出所料,傅城恒还没有歇下,一瞧得她进来,便急急迎了上来:“初姐儿怎么样了?”
孔琉玥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哈欠,“已经睡下了。我劝了她那么久,她向来懂事,应该是听进去了,你就放心吧。”
傅城恒紧绷着的身子这才放松了几分,“那就好,那就好……”话音未落,注意到孔琉玥满脸的疲惫,不由有些心疼,“玥儿,辛苦你了!”
“我没事儿,”孔琉玥摆摆手,“倒是你,明儿一早又要去西山,还是早些歇了吧。你也别担心初姐儿了,我跟她说了,若是想通了,明儿一早就过来给你送行,你只看明儿一早她过不过来,就知道她还有没有在生你的气。”
傅城恒想了想,唯今之计,也只有等了,又见孔琉玥是真累了,便熄了灯,拥着她睡下了。
但只他又如何睡得着?虽说他已尽量不发出生息了,依然累得孔琉玥也睡不着,一直到三更将近,方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
丑时初刻,傅城恒和孔琉玥便起了。
更衣梳洗时,孔琉玥有留意到傅城恒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定,情知他实在等初华,也不点破,只命人盛了熬了一夜的冬虫夏草鸡汤给他喝。
心不在焉的接过丫鬟奉上的汤,傅城恒方要喝,就有小丫鬟来禀:“大姑娘来了。”
傅城恒蹙着的眉头一下子就舒展了开来。
孔琉玥悬了一夜的心也终于落回了原地。
167
孔琉玥正在花厅里听管事妈妈们回事,初华则站在一旁看她如何行事,——傅城恒离开的第二日,孔琉玥便使人请了初华过来,把傅城恒要她跟着自己学管家的事大略说了一遍,让她回去后准备准备。
许是因着前日之事,初华在面对她是很不自然,几次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估摸着是想为之前的事做一番解释。却都被孔琉玥有意无意岔开了话题,这些事情,过了也就过了,犯不着再纠结,横竖只要她知道初华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也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事,就要看她以后的行动了。
就有小丫鬟进来行礼禀道:“夫人,梁妈妈回来了!”
孔琉玥听说,忙三言两语给正议的事拍了板,打发了管事妈妈,又命初华先回房后,方命小丫鬟:“让梁妈妈进来吧!”
今儿个是七月初七,夏若淳在现代时的生日,孔琉玥本来是打算亲自去一趟伏威将军府的,偏因洁华日前不慎染了风寒,被她接来了正房跟着自己住,小丫头又依赖她得紧,因此不得一去,遂使了梁妈妈去送礼物。
梁妈妈很快进来了,手上不出所料拿了一个不小的包袱。她将包袱递给迎了上前的璎珞后,方屈膝给孔琉玥行礼:“夫人!”
孔琉玥笑着点了点头,“妈妈起来吧。对了,韩小姐都说什么了?将军府今儿个可热闹不热闹?”话落,方想起夏若淳的生日虽是今日,韩青瑶的生辰却是在十一月,将军府今儿个又怎么可能有多热闹?不由自失一笑。
梁妈妈却未听出她话里的异常来,只当她是在问有关伏威将军府为韩青瑶准备嫁妆的事,笑着点头道:“热闹得紧呢!听韩小姐身边的沈嬷嬷说,这份热闹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了,几乎每天都有相熟的夫人奶奶们上门给韩小姐添妆。夫人您是没瞧见韩老夫人为韩小姐准备的嫁妆,怕是只恨不能将将军府给搬空了,就是唯恐委屈了韩小姐,还有韩二夫人和韩少夫人,也是一得了好东西便往韩小姐屋里送,韩小姐的栖梧居都快要堆不下了……”
话没说完,忽然想起当初孔琉玥出嫁时的情形和尹大太太为她准备嫁妆,自觉失言,忙笑着岔开话题:“对了夫人,韩小姐还再四问我,您打算什么时候上门给她添妆呢,说是有好多话想当面儿与您说!”
孔琉玥自是没错过梁妈妈眼里的懊恼,约莫能猜到她的心思,却一点不觉得失落或是伤心,她比谁都希望韩青瑶能幸福快乐,看见有这么多人对她好,她为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觉得失落伤心?
又问了几句韩青瑶的近况,孔琉玥便将包括梁妈妈在内的众人都打发了,拆开韩青瑶回送的包袱,先拆开面上的信看起来。
两人虽然又已是几月未见,通信却比之先前更频繁了一些,因此信写得并不长,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看完了。
看完信之后,孔琉玥原本是打算即刻回信的,想着再过几日她便要亲去将军府为韩青瑶添妆,到时候有什么话当面说不得?于是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回了正房去。
“四姑娘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一回到正房,孔琉玥便问迎上来的谢嬷嬷。
谢嬷嬷道:“之前吃药时一直吵着要夫人,还是暮秋几个哄着她吃了药,这会子已经睡下了。”说着奉上一盏温茶。
孔琉玥接过,喝了几口,方点头道:“已经吃了金太医的药三天,依然不见什么气色,明儿索性让人拿了侯爷的名帖请小华太医去。”据她看来,洁华的病症实在有些像是出花儿了,偏她并不精于妇儿科,不敢妄下结论,更不敢妄自用药,说不得还是只能请小华太医出马。
谢嬷嬷虽然不通医术,毕竟活了四十几载,经过见过的事多,也早就怀疑洁华是出花儿了,只是不敢说,闻得孔琉玥此言,忙不迭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小华太医医术高明,有他出马,定能药到病除。”万一四姑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夫人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母亲,我要母亲……”
主仆两个正说着,北次间忽然传来一阵细弱的哭声,不是别个,正是洁华的。
孔琉玥忙将茶盅递给一旁侍立着的小丫鬟,疾步走进了北次间。
就见洁华正靠在她奶娘的怀里,闭着眼睛在哭泣着,小脸因为发烧通红通红的,小小的身体也因为难受而无力的扭动着。
“让我来吧!”孔琉玥走到床前,示意奶娘起来后,自己随即坐到了奶娘方才坐的位子上,将洁华抱进了怀里。
“夫人……”一旁谢嬷嬷满脸的焦急,想要出言阻止孔琉玥,却被孔琉玥以眼神止住了,急得直恨不能上前将她给拉开,夫人长这么大,也不曾出过花儿,这万一要是染上了,可怎么得了?
孔琉玥就没有谢嬷嬷那么都顾虑了,在她看来,天花儿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并没有好值得特别忌讳的,因此不但将洁华抱进了怀里,还拿出手帕给她擦起汗来,又亲自喂她喝水。
直看得谢嬷嬷是心惊胆战,等不及明天再去请小华太医了,当下便去找到梁妈妈,把情况与她说明了,让她立刻使人去外院传话请小华太医去。
在关心孔琉玥的身体上,梁妈妈与谢嬷嬷从来都是一致的,听了谢嬷嬷的话,焦急之余,自是满口赞成,当下便使人去外院传话。
于是不到午时,小华太医已经出现在了芜香院,倒弄得孔琉玥吃惊不小,但随即便猜到这定是梁妈妈和谢嬷嬷的主意,虽有些不悦二人的自作主张,但人都已经来了,断没有让人白跑的道理,况她迟早也是要使人去请小华太医的,早一日晚一日,区别并不大,是以立刻使人请了小华太医进来。
这已是小华太医第二次见孔琉玥了,但乍一见到她,还是晃神了片刻,方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的拱手行礼道:“下官见过傅夫人!”又有些好奇永定侯不在府中,傅夫人怎么也不见回避?转念一想,傅夫人自己就是医者,医者之间,哪来的那么多繁文缛节?于是便释然了。
孔琉玥忙屈膝还了礼,“有劳小华太医了。皆因小女日前不慎染了风寒,吃了金太医三日药都不见多少成效,妾身担心她是……,所以才特特使人请了您来。”
小华太医笑道:“傅夫人客气了,原是下官职责所在。”说着坐到洁华榻前的杌子上,伸出二指探起脉来。
“夫人放心,小姐染的只是寻常风寒,等将体内的寒气发出来,自然也就打好了,并无大碍!”
小华太医此言一出,不止孔琉玥松了一口气,满屋子伺候的人尤其是谢嬷嬷和梁妈妈,就更是一脸的如释重负,小华太医可是整个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只要他说四姑娘没有大碍,那就一定是没有大碍,真是谢天谢地!
“有劳太医了!”孔琉玥对着小华太医再施一礼,命梁妈妈引着他去外间奉茶开方子。
梁妈妈却赔笑道:“夫人也好长时间没请平安脉了,这会子正好小华神医在,不如让神医给您也请请脉?”
谢嬷嬷闻言,忙附和道:“是呀夫人,连日来您操持家务,也够累的了,前儿个还说头晕呢,趁着今儿个神医在,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