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添盆时收到的礼物,也多得让人眼花缭乱,瞧也瞧不过来就是了。
“……我才瞧着添盆的盆儿都装不下了,我们罡儿,可真是个有福气的!”毕竟放心不下韩青瑶,孔琉玥只在前厅待到坐席时,便在与庆王妃打过招呼后,悄悄躲回了她房中,抱着小宝宝陪韩青瑶说话儿。
说完因见四下里没人,遂压低了声音小声抱怨:“不过罡儿这个名字可真是有够难听就是了,咋一听跟个神棍似的,也不知道破皇帝怎么想的!”
原来小宝宝出生的第二日,皇上便亲自赐了名下来,唤作“赵允罡”,故大家都依照这个名字,“罡儿罡儿”的唤起了小家伙儿来。
韩青瑶脸色苍白的倚在床头,对孔琉玥这番话深以为然,“我和子纲早在宝宝出生之前,便想了不知道多少个名字备用,男宝宝女宝宝的都有,谁知道咱们当爹妈的辛苦一场,到头来竟连给宝宝起名儿的权利都没有,真是气死人了!”她经过这两日的将养,又有老华太医给开的保命汤和孔琉玥的悉心护理,总算是好了一些,瞧着气色虽仍不好,好歹比刚生产完那日强得多,只是终究伤了元气,不调养个三五个月的,只怕是轻易下不得床去不得室外。
姐儿两个说了一回闲话儿,就有香如领着两个小丫头子抬了一桌子菜进来,屈膝行礼后笑道:“王妃娘娘说大姑奶奶既不耐烦去前面坐席,在世子妃屋里吃也是一样,还清静。”
孔琉玥点点头,命香如端了给韩青瑶煨着的当归鸽子汤来,先服侍她吃毕了,自己才坐到桌前,端了小碗不紧不慢的吃起饭来。
洗三礼过后,瞧着韩青瑶的伤口已渐渐在愈合,身下的恶露也逐日在减少后,孔琉玥放下心来,但仍再四嘱咐了一番她房里众伺候之人该如何服侍之后,方同着早已等得不耐烦,对着赵天朗发了不知道多少次根傅城恒,回了自家去。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想你都快想疯了,你倒好,连面都不肯出来与我一见,你是想气死我呢?”甫一上得马车,傅城恒便手脚并用的将孔琉玥抱了个满怀,显示惩罚性的恨恨咬了她的唇畔一下,又咬了她的耳朵一下,才没好气又不乏委屈的在她耳边抱怨。
孔琉玥想着连日来因这照顾韩青瑶,的确有好几次在他使人来请时,都未出去与他相见,便有几分愧疚,是以一直乖乖儿的窝在他怀里,任他为所欲为够了,才搂了他的脖子,仰头撒娇道:“人家也不是有意的嘛,谁让瑶瑶此番大伤元气,旁人伺候我都不放心,可不就只能自己顶上了?你别生气了,大不了回去之后,人家好生给你赔个不是就是了嘛……”
对她的撒娇,傅城恒还是很受用的,不过,受用归受用,却显然还不够,因挑眉道:“只是赔不是就算完了?”说话间,眸色渐渐变得暗沉起来,他可是“饿”了一个多月了!
孔琉玥只看他的眼睛,便知道接下来要糟糕了,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就算明知说下去要糟糕,也只能硬着头皮问道:“那你还想怎么样嘛?”
傅城恒就勾唇一笑,低头凑到孔琉玥耳边说了一句话。
只是话还没说完,已被孔琉玥红着脸没好气的啐断:“你想得倒挺美!我是绝不会再叫你如愿的了!”当初为了让他答应她娶庆王府暂住,她不得已才出了那个下策,如今事情都已办完了,他还想旧梦重温,简直就是做梦!
“那要不,我先还了你上次的,我们再商量这次的?”傅城恒的眸色因她红着脸的娇俏模样而越发的暗沉,声音也变得低哑起来,一边说着话,一边已将手沿着她美好的曲线,在缓缓往下滑了。
想着他们这会儿是在马车上,声音稍微大一些,指不定外面跟车得人便能听得一清二楚,孔琉玥不由大为羞窘,一把捉住他不老实的手丢开后,才越发压低了声音恨恨道:“谁要你还!”
不想傅城恒却立刻打蛇随棍上,“既然不要我还上次的,那我们就来商量这次的罢!”
孔琉玥就欲哭无泪了,她早该知道,以某人的脸皮厚度,将口活儿教给了他,早晚也会作茧自缚的,呜呜呜,当初她脑子是被门压了吗?
好在傅城恒闹归闹,好歹依然还有一丝理智,只耍了几回花枪后,便没有再对孔琉玥动手动脚,只是抱了她斯斯文文的说话儿,方让她暂时送了一口气。
回到永定公府,梁妈妈等人早已侯在垂花门外了,一瞧得二人下车,便忙迎上前屈膝见礼,齐称:“恭迎国公爷和夫人回府!”
被簇拥着回到芜香院后,孔琉玥顾不得吃茶,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去晋王府接三个孩子回来,“……都快一个月没见三个孩子了,只怕他们又长高了好些罢?”
梁妈妈:“老奴前儿个去王府给王妃娘娘请安时,还见过三位小主子,的确都长高了好些,尤其是三少爷,更是瞧着都快及上王妃娘娘了!”
傅镕即使傅城恒的儿子,自然继承到了他生得高大的基因,况他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一直有坚持骑马练武,说是一天一个样儿也不为过,更何况如今都一个月过去了?孔琉玥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使人去三位小主子屋里洒扫一番,待他们回来后,便可以直接入住了。”
梁妈妈应了,“夫人放心,一直有安排人日日洒扫。”
孔琉玥便又问过了一些府里的情况,见过了众管事妈妈后,才与傅城恒一道用了午饭。
饭后,傅城恒知道孔琉玥连日来累了,远的不说,只说方才在回来的路上,就那么一点路程,她便很快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了,就更不要说她眼脸下那么明显的青影了,显然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睡好过了。
遂没有闹她,自去了外书房见凌总管,问连日来府里都有哪些事,好让她好生睡上一觉。
于是孔琉玥得以一觉安睡到傍晚,待醒来时,自然是神清气爽,只觉连日来的疲惫也一扫而光了。
方穿好衣衫,正坐在镜台前梳妆,随着一声兴奋的“母亲”传来,便见洁华先冲了进来,一边跑一边还叫道:“母亲,洁姐儿好想您,洁姐儿好想您……”
后面则跟着同样满脸是喜悦,只没有像洁华那样大呼小叫的初华和傅镕。
孔琉玥见洁华跑进来,便转身将她抱了个满怀,又拿着帕子拭了拭她发间的汗,才嗔道:“跑得这么快,万一摔着了,可怎么样?大呼小叫的,半点大家小姐的体统都没有,也不知道多早晚才能学到你姐姐一丝半点的沉稳!”
洁华就红着脸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道:“洁姐儿也是太想母亲了!”说着起身端端正正给她见了礼。
后面初华与傅镕见状,忙也忍笑上前给孔琉玥见了礼,“给母亲请安。”
孔琉玥就一手拉了初华,一手拉了傅镕,细细打量了一番,方笑道:“的确长高了好些,瞧着越发像大姑娘到小伙儿了!”
母子四人正自说笑间,傅城恒回来了,三个孩子又忙起身给傅城恒见了礼,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晚饭,又吃着茶和水果说笑了一会,——当然,主要是孔琉玥和孩子们在说,三个孩子才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是夜,对旷了一个多月的某狼来讲,如今一块上好的肉就摆在自己眼前了,自然不会放过,翻过来覆过去的怎么吃也吃不够,以致第二日孔琉玥一直睡到将近午时才起身时,仍觉连走路两条路都在打颤。至于期间二人有没有进行某项一个念念不忘,一个后悔不来的活儿,就只有他们彼此才知道了!
如此过了几日,老华太医使人送了他自庆王府回去后便着手亲自为孔琉玥配制的丸药来。
傅城恒早已自赵天朗之口,得知老华太医已给孔琉玥把过脉,说她还大有希望有孕之事了,之事孔琉玥不主动说起此事,他自觉没脸问罢了,是以一瞧得老华太医果真使人送了药来,自是大喜过望。
不过大喜过望之余,还是十分紧张和忐忑就是了,想了想,索性亲自跑了一趟华府,将老华太医请到了永定公府来,打算让老人家再细细给孔琉玥号一回脉,看他怎么说。
“……华爷爷都辛苦的亲自为我配了丸药了,还要有劳您亲自跑一趟,我心里委实过意不去!”给老华太医见过礼后,孔琉玥便接过丫鬟递上的茶,一边亲自奉给他,一边还不忘横一眼旁边面露讪色的傅城恒。
却不知老华太医早等着这一天了,因摆手笑眯眯的道:“不辛苦,不麻烦,为了瑶瑶那三个版本的《秋山行旅图》,老夫就是再辛苦再麻烦,也是值得的!”原来韩青瑶那日自听得他说有希望治好孔琉玥后,便即刻许诺要将自己嫁妆里的一副古画《秋山行旅图》,并韩老将军和她自己的临摹本,也就是所谓的‘三个版本’都送给他,那可是他肖想了十来年的了,也难怪他动心。
还有一个原因老华太医没说,那就是他早已自华灵素之口,得知此番孔琉玥保韩青瑶母子平安的详细过程了,对她的佩服和好奇也越发的浓了,因此巴巴的在家等着傅城恒了,若是傅城恒今儿个没去请他,他就要忍不住自己登门了!
孔琉玥就笑了起来,“用‘爱花成痴’这四个字儿来形容您老,可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老华太医闻言,捊须而笑:“旁的我不敢当,傅大夫人这个‘痴’字,我确实当仁不让的,想当年我……”竟摆开了一副要畅想当年的架势来,孔琉玥也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直瞧得一旁的傅城恒大急,他巴巴的请了老华太医来,可不是为了让他跟玥儿聊天的,因忙趁二人说话的空挡插言道:“老华太医您要跟内子聊天,也好歹等给她号过脉再聊也不迟啊!”
心急火燎的样子,直瞧得老华太医和孔琉玥都好笑不已,后还是老华太医想着等诊完了脉后,还有正事要说,方打住话题,正色凝神,细细为孔琉玥诊起脉来。
“……大夫人脉象比前日在庆王府时,又健旺了几分,想是这几日休息调养得当的缘故。”老华太医一边给孔琉玥诊着脉,一边跟她拉家常似的说着闲话儿,“老夫前儿个针对大夫人的体质,琢磨出了几个食补的方子,大夫人拿着,也不必每日吃,只隔个二三日的吃上一吃,也就够了。”轻松惬意的样子,不但让孔琉玥越发的放松,也让傅城恒的紧张和忐忑无形散去了几分。
老华太医细细诊完脉孔琉玥的左右手后,又倾身掀起她的眼皮看了看,随即还沉吟着伸出两跟手指,在她脖颈间探了许久,才收回手,缓缓说道:“到了今日,我也不瞒国公爷和大夫人了。以大夫人去年的身子,不要说生儿育女,就是能不能活过四十岁,都是两说的事……先天不足,体寒气虚,偏还心情积郁,长此以往,到了三十岁之后,体内生气渐弱,郁气结团,身子便只会更弱!”
说着见傅城恒脸色大变,忙话锋一转,笑道:“不过现在我看大夫人眉宇之间倒是多了几分开朗,脉象更是比以往有了得多,不再若断若续,阴柔无力,显然除了药力以外,还有心情开朗的功劳,可见老话说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并非是无的放矢,有时候远比药力更有效!兼之这一二年间大夫人阳气采益充足,只要适度,大夫人的元气便会越来越壮实,再配上我的丸药,生儿育女,指日可待也!”
一席先抑后扬的话,不但说的傅城恒脸色大变,便是孔琉玥,也犹如才坐了云霄飞车一般,深深尝到了大起大落的感觉。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平复心情,便听得老华太医那句‘这一二年间大夫人阳气采益充足’,饶是对方是个年近古稀、德高望重的老医家,话也说得足够隐晦,也足以让她不好意思了,因红着脸低垂下了头去。
傅城恒的脸皮就要厚得多了,几乎是立刻已喜不自禁的赶着老华太医问了起来:“老华太医此话当真?果真我们夫妇有了那一天,您老人家要什么,我都给您弄来!”
老华太医就笑了起来:“果真?”他正愁找不到借口让孔琉玥教他那个剖腹取子,还能保母子平安的法子呢,毕竟那极有可能是人家师门的不传绝技,他就算人已如愿坐在她面前了,尝试了几次,终究还是觉得开不了那个口,如今既有了这个人情,异日要开起口来,应该就容易多了罢?
——不得不说,老华太医果然是小华太医的老子,父子两个求学若渴的性子都是一样的,为此甚至不惜赔上脸面耍赖皮,也就难怪父子两个会成为医学大家了!
傅城恒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然是真的,您老到时候就尽管开口罢!”
老华太医闻言,就越发笑眯了眼,还若有所思的看了孔琉玥一眼。
孔琉玥接触到他的目光,瞬间浮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深觉自己极有可能被老华太医给算计了。不过一想到老华太医什么都不缺,充其量也就是算计她那点微末的医术,指不定传了他父子手上,还能更发扬光大也未可知,也就很快释然了。
傅城恒便又问老华太医:“除了那些丸药和食补方子,可还要吃其他东西调养的?”
老华太医捊了捊胡须,摇头道:“以大夫人目前的脉象,人参、鹿茸、燕窝等大补之物已经需要慎用,免得过犹不及,反而造成虚火旺盛,况如今天气渐渐热了,还是以温补为主的好,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得尽量保持心情松快,如此一来,那些药吃下去后,自然就能事半功倍了!”
他说一句,傅城恒便应一句,待他说完之后,又喋喋不休赶着问了好些注意事项,譬如哪些水果蔬菜可以吃,哪些不能吃,晚间宜什么时辰睡觉……等等,不但问得孔琉玥甜蜜羞涩之余,都有些不耐烦了,亦连老华太医也有些受不了了之后,才终于住了口,好生送了老华太医出去。
待得折回屋里后,又一把抱起孔琉玥,兴奋的一边转圈,一边叫道:“玥儿,老华太医说我们生儿育女指日可待也,我好高兴,我真得好高兴!你高兴吗?”
直转得孔琉玥晕头转向,实在受不了伸拳捶起他的肩膀来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身体不好,经不起他这样转,因忙停下来,打横将她抱到榻上轻轻放下后,方不无歉意的说道:“玥儿,都是我不好,我太高兴了,忘记你身体不好了……”
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但凡孔琉玥要喝茶或是要去净房,甚至只是翻个身,都会让他紧张不已,也不要丫鬟来服侍,凡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直弄得孔琉玥是哭笑不得,因嗔道:“我又不是豆腐做的,你犯得着这样小心翼翼吗?”
傅城恒却是振振有词,“你虽不是豆腐做的,也没好到哪里去,弱不禁风的,好像出的气大了,便能把你吹倒似的,自你过门以来,我就从没见你胖过……”话没说完,猛地想起她自过门以来,还真没过过几日好日子,而不叫她过好日子最大的罪魁祸首还不是别个,正是他这个做夫君的,便一下子愧疚得说不出话来了。
孔琉玥只看他这副愧疚的样子,便知道他心里此刻正在想什么。
她知道自己有多么想要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却更知道他比她还要想她能有一个属于她和他的孩子,不仅仅是因为爱她,所以希望她能生下他们爱的结晶,更是因为他的那一份随着时间的推移,本该渐渐消散了却反倒越发清晰了的自责和愧疚。
他心里一直都有个结,一个害得她至今也没能生下孩子,在此之前,甚至极有可能永远都不可能拥有属于自己孩子的结,所以他才会在闻得韩青瑶有了身孕后,那般的紧张和忐忑;所以他才会百般阻止她,不让她去庆王府陪韩青瑶,皆是因为怕她触景伤情;也所以他方才才会那般的絮叨,絮叨到她都有些不耐烦,也有些……心酸了!
只是他却没想过,心结之所以能锁住人,能让人郁结五内,正是因为自己看不开,说穿了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