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太太给孔琉玥校完手脸后,又取过煮熟的刻壳鸡蛋滚了一圈,见她的皮肤已经被弄得光溜溜的后,方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接过丫头递上的梳子,一边令令有词,“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一边麻溜的给她梳好了一个富贵吉样的牡开团譬,然后给她载上了令灿灿的凤冠口孔琉玥立刻有了一钟头重脚轻的感觉。
但新娘妆却显然还没有化完,接下来,齐大太太又往她脸上抹了一层不知道什么膏,凉凉的还括舒服,估计是类似补水霉的一钟,然后才开姑为她括眉画眼。
等到化完妆,再被搀扶着穿好大红色绣了底群端云目紊的圆领通袖喜服后,孔琉玥觉得自己至少重了十斤,但好在,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有小丫头来禀前面开席了。
尹大太太于是领着齐大太太往前面坐席去了。
孔琉玥端端正正坐着,表面看起来一片平静,实则心已经跳得快要跳出胸腔之外了,……两世为人,做新娘子却还是第一遭,她实在没办法做到让自己不紧张,尤其还是在未来一片茫然的情形之下。
“姑娘,您要不合一片参片?待会儿可还有的累呢……”白书的声音暂时中断了孔琉玥的紧张。
她拇了拇头:“不必了,这会子还不械。”从这会儿开始,便不能再吃任何东西了,以免上了花骄之后出丑;不但不能吃东西,连话都要少说,需等到吉时一到,把盖头遮在头上就可以出阁了。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渐渐大亮起来。
在外面的喧哗热闹声中,不时还有女眷进来看孔琉玥,也有她认得的,也有她不认得的,万幸都不需要她说话,她只要保持孙持合羞的撒笑就行。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外面有人高喊道:“吉时到了!”
然后便是一阵僻里啪啦,如雷贯耳的鞭饱声和锣鼓声。再然后,谢嫉塘小步跑了进来:“快换好盖头,出门了!”
孔琉玥的眼前便只剩下了红艳艳的一片,帷一能看见的,便是自己的脚尖。
被搀扶着走了几步,就听得身边的人齐声道:“大爷!”
孔琉玥知道是尹淮安背自已来了,紧张之余,又有几分纳罕,平日里尹老太太和尹大太太防他们见面跟防什么似的,今儿个如何“开了恩”?转令一想,反正她今儿个都要出闹了,以后他们再要见面,只怕也不容易了,何不面上做得好看一点?也就觉得不足为奇了。
思付间,脚下忽然一轻,等到孔琉玥回过神来,尹淮安已经背着她在往外走了,她的身体不由有些仔硬起来。
身下尹唯安自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说不请楚心里是什么斑味,片刻方用仅够彼此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一句:“以后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万死不辞!”
孔琉玥不知道该说什么,眼下也不敢更没有再多什么,于是一直保持沉默,直至被轻轻放进了八人抬的花轿里。
伴随着一阵沸反盈天的鞭炮锣鼓声,花骄被抬了起来,一颠一颠的,其实让人很不舒服,但孔琉玥却巴不得花轿能一辈子都别停下,那样她就可以一辈子都不用去面对那茫然未知的未来了!
第69章
然这仅仅只是她的希望罢了,不管她怎样紧张怎样害怕,花轿还是很快在一阵“到了,到了……”的嘈杂声和鞭炮声中,停在了永定侯府的大门外。
紧接着,孔琉玥感觉到有人掀起了外面一层轿帘,然后是三声箭响,随即便听得周围的起哄笑道:“新娘子下轿咯!”
孔琉玥由喜娘搀扶着下了轿,在吟唱声中先稳稳当当跨过了预示婚后生活红红火火的火盆,接着又跨过了预未婚后生活平平安安的马鞍,然后在手里被塞了一节绸缎之后,才慢慢走进了正房。
接着便是拜天地,敬高堂,因为始终搭着盖头,孔琉玥自然看不到傅城恒的样子,只从余光中看见一身同样喜庆的大红袍服,仿佛整个世界除了红,还是红。再加上周围人声不断,一直吵吵闹闹的,等到进了新房,方才稍微清净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仅仅才只安静了片刻,便听得有女子带笑的声音:“侯爷,快挑了盖头,让我们瞧瞧新娘子!”
孔琉玥还有些懵懂,头上的喜帖已经悄无声息的滑落了下去。
她顿觉眼前一亮,又微微有些不适应,快速眨了一下眼睛,才看见屋子里围了好几圏的人,几乎就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只能尽量镇静尽量自然的含着微笑任人打量,但眼睛的余光却看向了床边穿大红吉服的男人。
男人很高,凤眼斜挑,修眉入鬓,俊朗之间带着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浑身上下更是若有似散发着一种威仪,远非尹准安那等清俊温雅的公子哥儿可比,显然正是永定侯傅城恒,她的丈夫,如无意外她将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了!
许是察觉到孔琉玥在看他,傅城恒忽然转过了头,两人的视线便在空中交汇了。他的眼睛很深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明,让人在对上这双眼睛时,无端便会生出几分无所遁形的感觉来。
被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抓包了她偷看他的事,孔琉玥的心猛地一跳,忙忙低垂下了头去,心里却反倒平静了下来。
说她以貌取人也好,说她是外貌协会的也罢,总之傅城恒还算赏心悦目的外貌,的确让她紧张的心平定了不少,虽然他看起来有些不太好相处,但她又不求什么浓情蜜意,只希望能与他互相尊重,应该不会太难罢?
在人们此起彼伏的赞美声中,喜娘捧了酒上前,对着傅城恒和孔琉玥笑道:“请侯爷和夫人饮合巹酒!”
傅城恒便矮身跟孔琉玥并肩坐了,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孔琉玥见状,也将手里的酒杯送到嘴边,一口气喝掉里面的酒,顿时她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火辣辣起来,饶是她再怎么强忍,也不由得皱起了脸来,若不是考虑到屋子里还有很多人在,她甚至想把舌头伸出嘴外了。
傅城恒看在眼里,眸底不由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吩咐一旁的丫鬟道:“给夫人倒杯茶来”
周围的人便都起哄笑道:“瞧瞧咱们的新郎官儿,生怕把新娘子呛坏了。”
又有人笑道:“宾客们还等着侯爷换了衣衫好去敬酒呢,我们还是到花厅里去坐罢!”
除了屋里伺候的丫鬟们,其余众人包括喜娘在内,便都笑着鱼贯退了出去。
等到众人都走光之后,傅城恒忽然沉声道:“服侍我更衣!”
孔琉玥心里一跳,有些吃不准他是在和她说话,还是在跟丫鬟说话,正怔忡之际,就见他已大步走进了屏风后的隔间,又有两个丫鬟也跟了进去,估计里间便是净房了,她方暗自松了一口气。
让她给一个今天才第一次见面,连头带尾相处一个时辰都不到的男人换衣服,她宁愿再穿越一次!
又有丫鬟上前给她前礼,“奴婢晓春,见过夫人。”指着旁边另一个丫鬟,“这是知夏,方才服侍侯爷去净房的是暮秋和晚冬。夫人累了一天了,不如这会子先由奴婢二人服侍着卸了妆,换件衣衫,再净净面可好?”
孔琉玥打量她二人一眼,见她二人都穿着一色黄绿色的比甲,头上簪着大红的绢花,只不过一个容长脸,一个圆脸罢了,因此点了点头,“嗯。”
二人便搀扶着她去了另一侧的净房,脱了外面的凤冠霞披,换了一身早已准备好的石榴红织金缎子凤穿牡丹纹样的衣衫,又将她的一把青丝绾成了灵蛇髻,插了一支赤金点翠的凤凰步摇,再服侍着她净完面,擦了手,方扶着她复又回到了外面。
就见傅城恒也已经换好一身暗红的衣衫等在外面了,看见她出来,怔了一瞬,才将右手握成拳放在嘴边抵住咳了一下,道:“我出去敬酒了。”
他有意等在外面,就是为了向自己交代他的行踪吗?孔琉玥微微点了点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之后,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也许傅城恒并不像他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好相处!
她又想到,过了今天,她便是永定侯夫人了,以这个新身份去给韩家大小姐下帖子,顺利见到她的概率无疑将比以前她还只是柱国公府的表姑娘时大得多,而且也不会轻易惹来旁人的怀疑。
决定了,等到三朝回门之后,她就派人给伏威将军府下贴子去,她等了这么久,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她一定要见到夏若淳!
傅恒站在通往前厅必经的亭子里,居高临下望着新房的方向。
虽说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心里却并没觉得多高兴,一来这已不是第一次甚至不是第二次,只会勾起他那些不好的回忆;二来一想到当日送聘去时尹淮安与他说的话,再想到今天背他新婚妻子上轿的人恰恰又正是尹淮安,他心里便本能的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一直持续到他揭了新婚妻子的盖头之时,也没有散去,还是在不经意瞥见她在偷看他,看见了她被他发现后惊慌失措,以及她喝了酒之后一张漂亮的脸立刻皱成一团的样子后,他的心情才渐渐好转了起来。
她的双眼可真是灵动,难怪写得出那样蕙质兰心,让人读后满口余香的诗句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看向他的目光,虽然也有惊慌也有害怕,却绝不是其他寻常闺秀见了他时,那种因为他那个京城人人都知道的“好名声”所引起的害怕,或许,她并非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他,她心里其实还是有几分愿意的?
傅城恒一边思忖道一边往前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前厅的宴席处。
他的一众好兄弟,包括晋王赵天翼,庆王世子赵天朗,辅国公府世子等人,并他的那些同僚属下们一看见他,都端着酒杯嬉笑着迎了上来。
傅城恒只得暂时抛开心中的那些思量,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含笑迎了上去。
第70章
孔琉玥换了衣服,换了妆面,净了脸手,又换了一身轻巧柔软点的衣服后,整个人终于感觉舒服多了。
她坐在临窗的榻上,看向肃手侍立在一旁,面色或多或少都有些惶恐不安的春夏秋冬四婢,含笑问道:“你们四个,都是平常近身服侍侯爷的吗?”看傅城恒的样子,应该是平常就习惯了她们服侍的。
晓春当是四人中时常拿主意的那一个,闻言忙屈膝恭敬的道:“回夫人,奴婢们是新近才被太夫人指到侯爷身边当差的,先前侯爷身边并无丫鬟伺候,近身伺候都是小子们。”话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孔琉玥能想来她们的心情,毕竟从今日起,她便是她们的女主子了,比起傅城恒,她们与她相处的时候显然会更多些,而且主母对后院有近乎绝对的自主权和控制权,她们当然会害怕她,会迫不及待的想要讨好她!
她尽量将态度放得更和善一些,声音也放得更柔缓一些,毕竟她初来乍到,威虽然该立,恩也不能不施,“我身上穿的衣服,戴的首饰,都是侯爷吩咐你们提前准备好的吗?”竟然连身量尺寸都差不离,让她意外之余,又有几分吃惊,毕竟看傅城恒的样子,实在不像是那等会注意此等细枝末节之人。
晚冬是四婢中年纪最小的,见新夫人不但长得漂亮,还这般和善,也就渐渐放开了,抢着回答道:“回夫人,是王妃娘娘吩咐奴婢们事先准备下的。”
孔琉玥汗颜。她就说嘛,怎么可能是傅城恒让人准备的!
倒是晋王妃,看起来那般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一个人儿,竟会连这些细节都想到,由此可见她跟傅城恒姐弟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所以才会爱屋及乌,连她这个刚过门,跟她甚至还谈不上熟识的新弟媳都惠及到。
念头闪过,她忽然感到胃里一阵痉挛,这才想到自己一整天就只喝了那杯合卺酒,——本来早上临出门之前,依例还该喝一碗百合莲子红枣花生羹的,但她因为没胃口,只喝了一口应景儿而已,之前由于心里紧张倒还不觉得,现在一放松,胃就忍不住一阵阵抗议了。
很想吩咐几个丫鬟去与自己弄些吃的来的,依稀又记得喜娘曾经说过,要等到新郎官敬完了酒回来后,再传了席面来两人人一块儿吃才吉祥,孔琉玥只能强忍住饿意,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后悔,早知道临上花轿前,她就该听白书的话,含一片参片在嘴里的,现在至少也能缓解一下饿意。
又忍了一会儿,孔琉玥发现自己更饿了,饿得手足发软无力,额头上也冒出了丝丝的细汗来,再饿下去,指不定就要饿坏了,遂决定不再“死要面子活受罪”,不忍了!
清了清嗓子,孔琉玥正想吩咐几个丫鬟去与她弄些吃的东西来,就有一个托着红漆托盘的丫鬟走了过来,在门口屈膝行礼道:“回舅夫人,王妃打发奴婢给夫人送吃的东西来了。”
孔琉玥立刻觉得,这是她今天以来,所听到过最好听的声音了,忙点头道:“你进来罢。”
“是。”那丫鬟应了,托着托盘稳稳走了进来。
晓春便迎上前几步,一面笑道与她寒暄,“敢问姐姐是王妃娘娘面前哪位姐姐?瞧着似是有些眼生。”一面伸手欲接过她手里的托盘。
那丫鬟却并不放手,而是笑嘻嘻的绕过晓春,欲往前走,“平常王妃出门多是带的金珠玉珠两位姐姐,姐姐未见过我,也是有的。”说着还趁众人都不注意时,飞快向孔琉玥眨了一下眼睛。
孔琉玥这才发现,这个丫鬟虽然看起来形容尚小,长得却很漂亮,尤其一双大大的眼睛,更似有一层水雾笼罩着一般,再配上微微上扬的红润的嘴唇,简直漂亮得与她现下这具身体有得一拼。这还不算,她整个人的气质也很优雅从容,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丫鬟,反而更像是一个十足的大家闺秀!
晋王妃就如此会调理人,连身边一个丫鬟都调理得这般气象万千?孔琉玥不由怔了一下,待回过神来,就见那丫鬟又飞快朝她眨了一下眼睛,还朝她比了一个“OK”的姿势。
孔琉玥如遭雷击,这样熟悉的动作,这样这个时空根本不可能会有的动作……她听见自己近乎急切的开了口,“晓春,你退下,让这位姐姐过来!”
晓春不明所以,想着那丫鬟毕竟是晋王府的人,夫人再是尊贵,也不好随意使唤,陪了笑脸正待再说,却见孔琉玥一脸的寒色,心里一颤,只得忙忙低头肃手,退回了原地侍立。
孔琉玥方向那丫鬟点头道:“你过来罢。”
那丫鬟应了一声“是”捧着托盘小步上前,放到榻上的小几上,然后将其上一碗东西双手奉与孔琉玥,大声说道:“舅夫人,这是王妃娘娘吩咐奴婢与您送来的燕窝粥,让您先垫垫,待侯爷敬完酒回来后,再传了席来与您一块儿吃。”说完又用只够她们彼此听得见的声音飞速说了一句,“田田,我是若淳!”
四个丫鬟飞快伯看了彼此一眼,由知夏和暮秋答应着,飞快去了。
孔琉玥遂又吩咐道:“待会儿侯爷敬了酒回来,只怕要沐浴,你们给侯爷准备洗澡水和换洗的衣裳去罢。”
晓春闻言,面有难色:“奴婢们都走了,夫人这里不就没有伺候了?不如等夫人跟前儿的姐姐们到了,奴婢们再去罢?”
孔琉玥微微一笑,“不是还有这位姐姐在吗?而且暮秋晚冬已经叫我的丫鬟去了,只怕说话间就该到了,你们且放心去罢,我这里这碍的。”
二婢闻言,对视一眼,只得屈膝行了个礼,退出了房间去。
这里孔琉玥方看着眼前的人儿,满脸惊喜却又忍不住小心翼翼不敢置信的道:“你……真的是若淳吗?”话音未落,泪水已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虽然这场婚礼并非她所愿,新郎亦非她自己所选,她纯粹是被逼着嫁过来的,但内心深处,孔琉玥还是希望能得到来自自己在这个时空惟一所牵挂之人祝福的,毕竟自己虽活了两世,出嫁却还是头一遭。只不过之前她心里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个愿意要实现的可能性近乎为零,所以她不得不将其压在她内心深处一个小得近乎看不见的角落,假装自己看不见它,假装自己已经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