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大部分埋在阎琛的怀里,只留出半只眼能稍稍瞅到一些屋里的情况。却见生姜装扮一新,双眸大睁,结舌地看着我们这对抱在一起、衣衫不整的“玻璃”。
“范小姐,你不能进去——”当第二个人跌跌撞撞地奔进屋时,情况变得更加惨不忍睹,我不由得闭上了眼。老天,为什么偏要选在这时候让别人看尽我的狼狈相?!
“爷……楚……你们……”
阎琛面不改色心不狂跳,一只手还在若无其事把玩我的长发,“玉娘,退下。”
“……是。”张了半天嘴,玉娘也没能说出一句囫囵话,只得灰溜溜地告退了,剩下范若姜一个人继续充当石像。
“范小姐。”
“……”
“范小姐?”
“唔……啊?”石像终于有了反应。
阎琛的语气颇为不快,“进别人房间前应该先敲门,令尊没有教过你吗?”
生姜立马蜡黄了脸儿,声音也低到不能再低,“对不起……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修长温热的手指抚上我的脸,害得我不得不连连避退。哪知才刚移动,就被更紧地压入他怀中,眼睁睁地任由“魔爪”肆虐。
呜……这个大色狼,乘机占我便宜!
“我……”生姜鼓足勇气望过来一眼,“你们,真的是——”
“你都看见了不是吗?”
“……”她皱着脸满眼怀疑,“我不信。”
“那要怎样你才相信?”阎琛嘴角微微一扬。
我无声哀号:拜托生姜大姐,你就信了吧……难道你非要看到这家伙对我做出限制级行为才甘心吗?!
“我……总之我不会轻易就放弃的,阎大哥。你等着,我一定会努力让你接受我!”恼羞交半地瞪了我一眼,她转身跑出房间。
刚刚还很热闹的屋子,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呃……”好不容易挪出半张脸,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爷……”
“嗯?”
“可以松手没?”
“……不可以。”
“为什么?”
调笑的眸子盯住我,“因为我头一次发现,你抱起来很舒服。”
“……”这家伙当我是抱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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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弦……”
叹了口气,装没听见。
“弦弦呀……”
再叹口气,捂住耳朵。
“弦——弦——”
“我好好地在这儿呢,玉娘……”放下手按按抽筋的额角,我有气无力地应道,“别叫得那么撕心裂肺好吗?”
“你还蛮有理的嘞,”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斜睨过来,“老实交代,到哪一步了?”
“什么到哪一步……”
“你和爷的进展呀!是拉拉小手还是亲亲小嘴,抑或是已经……那个了?”
“……”这老太太满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啊?“别乱猜,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凑过来的脸上写满了“不信”二字,“那你怎么解释早上的事情呢?”
“我……那是他硬逼我的,根本不是……”
“哈,还说‘什么都没有’?!”玉娘霎时满面生光,“不管是谁主动,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嘛……嗯,难怪你今天看起来精神不济,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哪样?!我差点就要光火了,这老太太的思维未免发散得太有才了吧?!
在我肩上拍了拍,她一副同情的模样,“年轻人火气难免旺了些,你也要多体谅爷一下。这个男人啊,就是不懂得体谅女人……”
“呃……”眼角抽搐几下,她在说什么?
“……嗯,既然你们已经生米做成熟饭了,那这个亲事是不是也应该尽早办掉呢……”
头有些痛,“我说玉娘……”你是不是越扯越不靠谱了?鬼才要跟那个腹黑指数一级高的家伙成亲!
“啊呀,盼了好久终于能看到爷成亲了,真是可喜可贺呀!你不知道,我……”
“……”得想办法让她闭嘴才行……
“……唉,时间过得就是快。刚刚才把我的宝贝女儿嫁出去,府里就又要办喜事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呀……你说对不对,弦弦?”
“……”
“弦弦?”
“……”
“呃,晕倒了?不是吧……弦弦?”小心翼翼地推推我。
我继续趴在桌上闭着眼装无知觉。说啊,你再接着说啊!
身后的人静默片刻,悄悄溜出一句——
“看来爷的火气,还真不是一般的旺啊!”
“……”
谁?谁来给块豆腐让我一头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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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白晶变了。
变得更漂亮、更成熟了。
但我关注的只有一个,那就是——
她的肚子。
“白晶姐,你……你怀孕了?”
白晶满面含笑地点点头,“已经一个多月了。”
目光杀向一旁作若无其事状的玉娘,“为什么都没告诉我?”要不是叶琳说,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呃,这个嘛……”她干笑两声,“因为前一阵子都在想该怎么操办你的终身……唔……唔……”
我紧紧捂住那张“大嘴”,脸上对着诧异的白晶和白姐夫呵呵笑着,嘴巴却凑近玉娘的耳朵低声警告,“不准再提这件事,听见没?!”
“唔……可是——”
“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恶狠狠的磨牙声。
“好好好,什么都没有行了吧?”拍拍胸口,玉娘抛来一个白眼,“真是好心没好报……”
我立时反抛一记,“还说!”
“……”
“怎么了娘?”白晶看看我又看看老娘,一脸不解。
“啊,没、没什么……那个,我是说……午饭是不是快好了?”玉娘信口胡驺,惹得我差点没当场爆笑——
这老太太还真是……有够可爱。
“呃……”白晶大概也没想到她娘会是这么一活宝,眨巴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嗯,应该快好了……小弦,你去找爷回来吃饭好吗?”
“诶?我……我去找?”手指着自己,我看见玉娘满眼的兴味和白晶认真地点头:
“他就在后山的小屋里,麻烦你了。”
“……哦。”
貌似记得看过这么一句话:孕妇的不良情绪会影响胎儿发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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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吃个饭还要别人去喊,估计时间差不多了自己不会回来吗?真是讨厌!
玉娘也是长舌得可以,差点点就把事情给说出来了……要真是那样,叫我还怎么见人?只不过抱一下下而已,我才不要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呢!
……不过话说回来,像我这种特殊的“人”,身体不是灵魂的身体,灵魂不是身体的灵魂,就算要拿一辈子相赔,我也不见得能拿得出吧?
苦笑一下,人啊,还是活得实在点比较好,不属于你的永远不会属于你,强求除了会给自己找罪受外别无用处。
而我,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有意无意地踢着路上的小花小草,我霎时觉得沮丧起来。叹口气抬起头,突然发现前方有两个身着黑衣斗笠的人正在慢慢行走着。
……这么偏僻的后山,除了山庄的人外原来也会有人来啊!
拐个弯,穿过一片平地,低矮的小木屋立时出现在眼前。我走过去,手指轻轻在敞开的门上叩了叩,“爷,该吃饭了。”
“嗯。”阎琛视线仍集中在手中的书上,专注的样子让我不由耸耸肩,自顾自地进屋遛达起来。停在桌前,琴袱被揭开放在一边,我伸手在弦上流连,没话找话:
“爷。”
“嗯?”
“你不觉得这里很偏僻吗?”
“是很偏僻。”
“这山上大概也只有山庄里的人住吧?”
“嗯。”
“可我今天看到两个不是山庄的人耶……”
“什么?”阎琛的脸从字里行间抬起,直直看向我,“你看到两个不是山庄里的人?”
点点头,“是呀,而且穿得一身黑,还戴着个看上去超大超重的斗笠……打扮得像杀手一样。”
“……”他沉默片刻,目光溜向门外,“楚弦小妞……”
“干嘛?”
“过来。”
“……”看着他伸出的手,我有些戒备,“你要干什么?”生姜该不会神通广大地出现在这里吧?而且我现在穿的还是女装。
“听话,过来。”声音柔和清澈,却不容反抗。
“……”瘪瘪嘴,我一小步一小步地朝他挪去,“有什么话不能——”
臂上猛地一紧,我跌撞着扑入他的怀抱,正要出声挣扎,却突然发觉身子已腾空飞起,随即一声猝响轰隆而至,吓得我慌忙紧紧搂住他的脖颈,连带着双眼也紧紧闭上了。片刻后耳边掠过呼呼的风声,我咬咬牙,大着胆子眯出一条缝,向后面瞧去……
“天……”原本好好的小木屋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凌乱的废墟!
“别怕,抓紧我。”大概是察觉到了我因紧张而蜷缩的手指,阎琛侧过头来轻语。我没有回答,眼角不时如闪电般向后退去的浓密树林告诉我,我们现在正在半空中飞掠,而且速度极快!
老天,这到底是怎样一种状况?!
来不及思考什么,阎琛已经带着我飘落于一处茂林,“呆在这里等我。”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却迟疑着停下动作,视线直直往下看去——
我的手正拽住他的衣袖,毫无放松的迹象。
“楚弦小妞?”
“……”脑袋里一片混乱,我只是无意识地拉紧他,不让他走。
即使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阎琛的脸也没有丝毫的紧张和焦虑,唯一的表情就是近乎于冷漠的平和,以及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眸,“放手好吗?我会回来找你……”
“……”说不出半个字,我只是拼命地摇头,然后加重手上的力道——
没来由的,我突然好怕他离开就再也回不来了……
“……为什么?”看着我几欲流泪的眼,阎琛的声音阴柔低沉。
“很、很……危……险……”张张嘴,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别……别去……”
“……”朦胧的眼神凝眸着我,阎琛的表情渐渐柔和起来,温热的手指轻轻拂去我眼角的泪花,声轻似梦,“等我。”
咬紧下唇,我打定了主意死都不放手。
“听话,如果我不走,会牵连到你——”
“你哪都去不了了。”
阎琛一怔,迅速将我护到身后。而与他面对面的,却正是我来时在路上看到的那两个黑衣人!
其中一个矮个子歪嘴笑了笑,眼神阴鹜,“好久不见了,白无常。”
“白无常”?
我不自抑地抬头看去,他是在叫阎琛吗?
阎琛的脸又恢复先前的淡漠,连声音都是轻轻柔柔的不带任何温度,“你们终于找来了。”
???
他们以前……认识?
“不过很意外啊,”另一个高个子瞟向缩着脖子的我,“一向冷酷无情的白无常居然还会保护这么个小女娃儿——”
“不干她的事,”阎琛淡淡地说,“我想鬼楼应该还不至于失了三十多年的传统吧?”
“……你还记得鬼楼的传统?”矮个子冷笑一声,“那你也应该知道,当我们找上你时,会发生什么事情。”
“……”垂了垂眼睫,阎琛转过身来,“楚弦小妞……”
我怯怯地迎向他的目光,“爷……”
“要是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吧……或许,要让你看到不太好的东西了。”
他语气里的无奈让我心头莫名一痛,刚想要开口,眼前却已凭空失去他的身影——
一切都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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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血。
通红通红的血。
一直不把见血当回事,就算做菜时把手指切出个大口子也不曾惊慌失措过。总以为血流遍地的场景离我很遥远,却没有想到此刻它就近在咫尺。人类最宝贵的生命源泉,就这样活生生地铺展在眼前,一遍遍冲击着大脑里最敏锐的感知神经——
“……”捂住口鼻,我极力抵抗充斥在空气中的刺鼻血腥味,强忍想吐的欲望,站不稳的脚步跌跌撞撞向那个依旧挺立的修长身影走去。
“爷……”
莹白如玉的面庞轻转,我看见他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眸,表情平静得如同刚刚无意间路过,对眼前的一切一无所知的路人甲。
这个不费吹灰之力就亲手断送了两个大活人的性命,还如此漠然的人……他,他真的是阎琛吗?那个爱笑,爱戏弄我、整我的阎琛吗?
“……”苦涩地咽咽口水,我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他的右手上——
“你……”不顾一切地捧起他满是鲜血的手,我喉头发颤,“你流血了……”
“没关系,是剑气所伤,不碍——”倏而闭紧嘴巴,他沉默地看着我慌乱地找出丝帕为他包扎,“楚弦小妞……”
我的手微微一顿。
“不要勉强自己……”闭了闭眼,阎琛的表情有些失落,“想走就尽管走好了,不用管我……”
“……”我不言,丝毫不肯停下手上的动作。
“……对不起,我让你看到了这么血腥的场面,你……一定很怕我吧?我……”
“没有!”
“……”他怔忡着看向我。
垂下眼睑,我前所未有的无措,“我……我没有……怕你,我只是……只是……”咬了咬牙,“你……你下次……可不可以,换种方式?”
“什么?”
“我……”眼睛左瞟右看,我拼命地思索可以应付的词汇,“那个,我是说,我不是怕你,我是怕……怕……怕你杀人的……呃,方式啦!喏,”手指往后面指了指,头却不敢转,“那个高个子,一……一刀砍死或是一拳打死,都比……比挖下他的眼珠子要……要好吧……还、还有,那一个……”咽咽口水,“一、一刀砍死是没错啦,可……可……能不能不要从颈部大动脉那里……呃,血再多也经不住……那样喷、喷啊……好、好歹他们也是你的旧相识了,留个全尸……也是应该的……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阳间不见阴间见嘛!呃……对、对了,爷你是‘白无常’哦,那……他们俩,是不是就是……牛头跟马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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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脑袋缩在床角,我沮丧极了。天知道我一手足无措就会开始胡言乱语,说什么大脑根本没有考虑,前一次是这样,这一次又是……
呜……我实在是有才得没法再有才了……哪家的姑娘看到血淋淋的杀人场景还会说出那样的一番话啊?!
“弦弦……”不知何时玉娘站在了面前,一脸的担忧,“你和爷……后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泪意突然上涌,我静静地把脸埋在双膝间,闭口不言。
“……好了好了,”慈爱地轻拍我的头,她语调柔软,“不说也没关系。但自己的身体要紧,知道吗?”
“……”抬起头,我再也忍不住地扑进她的怀抱,眼泪终于像开了闸的水浪般奔涌而出,“玉娘……呜……我好怕……真的好可怕……”哽咽着不成声,“可我也好难过……我不想看到那样的他啊……呜呜……”
轻叹一声,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