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府,是距离皇宫最远、最自由的官员宅邸。”
“太傅?好大的官啊,”多亏历史曾经拿过年级第一,我才没大睁着眼问“太傅是什么”这个在古代超一流白痴的问题,“那你是……”别告诉我你是太傅老娘吧,那这个太傅也不会多正常。
“我相公是管家,我是厨娘,我女儿白晶是丫鬟。”
得,一家子奴才。
“那,我留在这里……”瞥见她霎时闪亮起来的眸子,我慌忙接着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哦,你们……给我什么待遇?”
“月钱二两,包吃包穿包住。”玉娘十分干脆。
哗!这么好的条件打着灯笼都难找,更何况我现在连买根火柴的钱都没有:
“好,我留下!”
“慢!”她此时倒一脸的悠然了,从腰间摸出一纸文约:
“要先签卖身契。”
操,还是买卖生意!我毫不犹豫地大笔一挥,签上“楚弦”二字,再加盖一红手印——卖就卖,反正身体不是我的,只要灵魂没卖就行。
“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府里的人了,要生生死死追随主子,不得有半点不忠不义之举。”玉娘说着,眼中闪过一丝讳莫如深。
扬到一半的嘴角停下了。我挂着僵硬的笑,突然有种上了贼船的不详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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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呆看了地上的物什一会,我深深叹口气,转向白晶:
“这几盆衣服都是要洗的?”
“嗯。”她板着一贯冰冷的脸点头应道。
“这是白叔的,这是你的,这是——”
“我娘的。”
玉娘啊!我真想跳脚了,在自个家里用得着每两个时辰换一次装嘛?!而且我笃定,这府里包括那太傅在内总共三人没一个会为了你而用上眼镜碎满地的惊讶表情——当然除了我。但是现在的我已经提不起任何兴趣来吃惊了。试想一个老太婆,天天易得或妩媚或清纯,或性感或楚楚可怜,跑到你跟前搔首弄姿等着你差点吓出心肝肺的惊声尖叫,然后跟前跟后地找你要评价,即使再弄得要多迷人有多迷人,次数多了也是会审美疲劳的。
话说回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我都还没见过主人一面。知道的唯一信息就是他姓阎名琛,现任太傅,每天除了上朝还负责教五岁的太子念书。其余的,玉娘他们都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让我自己去“发掘”。
发掘个屁啊,我是要了解他这个人,又不是要去研究他家祖坟。
看着水井里自己的倒影,我不得不悲哀地承认在街上当乞丐那会用的就是自己的脸。他奶奶的,只有那鬼判官才会知道为什么这个莫名朝代一个横死街头的乞丐会和本姑奶奶长着同一张脸……
环视左右,咦,白晶呢?……靠,她不是来帮我忙的吗?!这个白晶,虽说年纪比现在的“我”大不了多少,也就十六、七的样子,可一脸的漠然却是与秀美的容貌极其不搭。就像刚才,我保持一个笑容到嘴角都要抽筋了,而她脸上的肌肉却还一丝不动,天生的无情女啊!再想想她老娘……汗。
我边搓衣服边叹气。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并不断向这边靠近。
又来!我眼皮抬都不抬:
“两个时辰过去啦?这次又换了什么造型来吓我?”
等了半晌,小样,居然不开口。
无奈地站起身,我把湿漉漉的两手在衣服上胡乱抹了两把,转过身来:
“好好好,要评价是吧?来,站直了给弦弦看看——”
面前的人紫衣飘然,身材颀长,一头乌发如瀑。挺直傲气的鼻,娇美似胭脂的薄唇,精致的五官搭配出一抹勾人心魄的妖艳。特别是那一双狭长多情的桃花眼,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没脾气了。我暗叹一声,如果不是事先知情,恐怕我真会对着这个美人惨叫一声喷出几百cc鼻血然后华丽丽地晕倒。不过现在嘛——
迈着懒洋洋的步子踱过去,我双手搭在她肩上,语重心长地说:
“孩子她娘啊,好歹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你就服点老好不好?你易得不累我看着都累了……喏,你看你,居然还弄出这么妖媚的造型。你不为我想,也要为白叔想想吧?他那么大年纪身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咦,”我伸手去触她喉间的小小突起,然后不顾对方的错愕,像被雷劈到一般大叫,“天哪!你今天易的是男装吗?!还有喉结……啊!!”急急地在她平坦的胸前一阵乱摸,我想我快要抓狂了,“胸部呢?!你不会为了男装把胸都整没了吧?!……哇噻大娘,您真的太悍了!这种献身精神……”
我不禁肃然起敬,退后一步仔细打量着:
“不错不错,就是太妖了点,不太像男人。在我家那边,这种样子的男人被叫成‘人妖’,就是不男不女,总体偏女的类型。不过,”哥们似地拍拍她的肩,我赞叹说,“你也不用太伤心,无论如何,你现在怎么看怎么都是一绝世美男。呵呵……”
“弦弦,你在那边干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飘来,我呵呵笑着扭过头去,看见玉娘仍是一身绿衣装束向这边走来。
“我在……”猛地顿住,我“唰”地一下回头怔怔看着面前的美人。
“她”……不是玉娘?!
“你你你……她、她她……”我指指“她”又指指玉娘,嘴角像是抽了筋般。
“什么你不你的,他是咱们的主子,态度要恭敬些。”玉娘过来一把拉下我的手,朝那人屈了屈膝,毕恭毕敬地问候道:
“玉娘见过爷。”
呃?主子?爷?
不是吧?!
“你你你……”抬起手,我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那美人,也就是我的主子,绽出个魅惑人心的微笑,与那张妖冶的脸该死的相配。
“你不是都摸过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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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花厅上,我不住地往玉娘身后缩,却又被她不住地往外推。我操,本姑奶奶白受了你三天的惊吓啊,这点面子都不给。
而此时的阎琛,正有滋有味地喝着白晶沏的银针白毫。美人就是美人,连喝茶都喝得那么风情万种撩人情思。不过现在的我已经没了欣赏的好兴致,只想着怎样才不会在媚毒下死无全尸。
“就是她么?”哗,不光人长得“妖”,连声音也是轻柔到像片羽毛般的类型。
白晶略略低头:
“是。”
“你觉得怎么样?”
“骨骼轻巧,身形不错,反应也很灵敏……只要多些时日加以调教……”
他微微颔首,轻烟笼罩般的眸子开始在我身上打转:
“小妞,到这边来。”
“我不叫小妞,我叫楚弦。”我有些火大地抗议。叫什么小妞,好猥琐的感觉。
他笑了,倾国倾城:
“那么……楚弦小妞,过来。”
“你!”我愤愤地瞪眼,却被玉娘和白叔忙不迭地推了上去。
那如云似雾的迷离眼神紧笼住我,看得我不由鸡皮疙瘩掉一地:
“请问你……平时都是这样看人的吗?”幸亏我爱美女胜过美男,不然非被迷惑得扑上去不可。
“放心,我没有勾引你的打算。”他干脆地说,在看到我一脸“欲杀之而后快”时,眼睛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
哼,你要真勾引我还不甩呢!臭屁个什么?!
“喂,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啊,叫我过来干嘛?”心里一不爽,我说话的调子都变了。
他仍是一脸媚死人不偿命的笑,仿佛对我的粗声粗气毫不介意:
“奴隶这样对主人说话可是不对的哦。你记住,以后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不准有半点违抗。否则的话,我可不能保证你还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你——”
“嗯?”他微扬起头颅,星眸半张,满脸的戏谑十足一个活脱脱的痞子,而且是美到不像话的痞子。
“……是,知道了。”我憋了半天才忍气吞声地答道,首先是因为实在受不了一个劲儿在后面掐我的玉娘,其次是我知道,那张卖身契绝不是闲得无聊签着好玩儿的。
翻了翻白眼,我没好气地说:
“要是主子没什么吩咐,楚弦就先下去了。”
他早已收起笑容,在看了我一眼后就把眼闭上了:
“嗯。”
慵懒的语调淡淡回应,冷漠得好像刚跟我说话调笑的人不是他一般。走出两步我又疑惑地停下,回头看去——
他在笑。
好恐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就仿佛知道我会回头似地冲我笑。
就连他在笑的当儿,眼睛也没有睁开。
而那簇笑,除了妩媚之外,似乎还多了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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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的不祥预感真的得到了验证。
事实上,玉娘留我下来一半是因为投缘,另一半则是因为白晶说的那几点。换句话说,他们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打杂丫头,更主要的,是一个能时刻跟随在阎琛身边,却又不容易引起人注意的护卫。
不容易引起人注意吗?原来如此,难怪他们会看中“我”这个才十五岁的丫头片子。说是十五岁,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大,全都是玉娘帮我看手相“看出来”的。
当然,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护卫,除了唯主命是从外,还必须掌握暗杀、用毒、易容等一系列本领……说白了就是一古代的忍者。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歪了歪嘴。保护那个能笑着把威胁人的话说得云淡风清却又煞气十足的家伙吗?就凭他那张不是女人胜似女人的脸,如果遇上男刺客,只要媚眼儿一飞纤手一招,没有搞晕不了的;要是遇上女人那就更好办了,直接勾引就行。有这么能男女通吃的本钱,哪儿还用得着护卫?!
不过玉娘对此的解释是,阎琛虽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平日里做人处事却是极为随性肆意,亦正亦邪。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把朝廷百官每人的家底都清一遍,然后抄出一大部分送去前线补充军队粮草;也可以因为一言不合而将一个一品大官拉到七品甚至贬为庶民赶出皇城(天晓得他是怎么做到的),因而有不少人左半脑绞尽脑汁地要和他搞好关系,右半脑则费尽心机地谋划如何送他去阎王那儿报道。
然而就在两年前,皇上的身体状况开始下降,膝下有七子三女,却独独立了一个当时只有三岁的小娃儿为储,还命举止乖张的阎琛为太子太傅。因此阎琛越发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让皇子官吏们又恨又怕。
感觉是他自己找罪受啊,平时做人厚道点不就不用害怕了么?!
这样一个人,算是什么性格呢?记得我那天误会他的时候,他一声都不吭,而且可以说是笑着任我“轻薄”他。奇怪的性格……
“喂喂喂,回神了回神了,想什么呢?”玉娘冷不丁地出现,手里提着一个满满的竹篮。
“想你呀,你老是不来,让人家等得好心焦呢——”我故作委屈状朝她倚去,却被她一手挡住:
“少来,我可不玩断袖。”
“切!”我撇撇嘴,一眼瞟到篮中一大堆瓶瓶罐罐。捡起几个打开,里面有的是粉末,有的是糊状,还有红红绿绿的液体,颜色齐整得开个染坊都绰绰有余。
“这些是什么?”我瞅着手中的青瓷小瓶,一时兴起就要往鼻下凑——
“哎!”玉娘劈手一把夺过,边塞塞子边训我,“这些都是毒药,哪能随便就闻?”
“毒药?”我诧异地问,“拿毒药做什么?”
“教你用毒啊!”她说得那么天经地义,仿佛是我在装疯卖傻。
用毒……对哦,我从今天起就要开始魔鬼般的护卫“速成”训练了。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权当多学点知识。
“那好,开始吧。”我坐下来,像个乖乖听课的好学生。
“首先,这个,”她将一个褐色小瓶放在桌上,“这是断肠草,吃下后肠子会变黑粘连,人会腹痛不止而死。”
“‘断肠草’?好好听哦,感觉好凄美……这名字好记。”我点点头。
“不是‘凄美’,应该是‘凄惨’吧!”玉娘翻翻眼,“你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小姑娘。喏,这一瓶是砒霜,不陌生吧?”
“嗯。那这瓶呢,鹤顶红?”我伸手捞出个白瓷瓶子。
“聪明!”
哇,出运了,随口瞎猜也行?!
“迷情散,专用在控制情绪上。剂量少时会使人神经持续兴奋一阵子,用的多了就会兴奋个三五天不等。”她顿了一顿,接着说,“不过这种毒我们通常都用来催泪,以便顺应突发状况。”
“这名字好俗啊,而且会有歧义……”我皱着脸思索一阵,突然一拍桌子大声说:
“泪如泉涌!既然它催泪,那就叫它‘泪如泉涌’吧,好记又形象。”
“……”玉娘的面部肌肉在抖动,好一阵子才闷闷答道:
“随便你,自己能记住就行。这一罐是‘销魂醉’……”她正要说下去,却被我满脸严肃地制止了。
“咋啦?”
“呵呵,玉娘——”我笑得狡诈又诡异,“这个我还是知道的,是不是就是那个……”
“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可以笑得那么色?!”她“啪”地一声挥手打在我头上,“这可是难得的催情药,入水即化,服下去就连神佛都会忍不住为之动情。我告诉你啊,这个药除非是用在两厢情愿或是作恶多端的人身上,其他的,凡是恶作剧什么的统统都不准用!否则的话——”
“否则怎么样?”
“哼哼,”她笑得好不阴险,“否则的话,我就把它给你灌下去,然后把你关起来让你没处出火,最后欲求不满而死。”
我忽地睁大了眼,急急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她马上就会扑过来灌我似的。靠,真是够恶毒的老女人!
“娘。”
我们转过头去,看见白晶单薄的身子正站在门口:
“送菜的朱大伯叫你去清点一下。”
“噢,马上就来。”玉娘欠起身,扫了我一眼:
“先把刚说的记一遍,我去去就回来。”
看着她踏出房门,一抹诡谲的笑容出现在我的嘴角——
不准随便用在人身上,拿来用动物做个实验总可以吧?
想起小花园里白晶养着的一群鸡,我把罐中的“销魂醉”倒出一颗在手上,飞快地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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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件很不人道的事啊……
而且是相当极其特别以及十分的不人道——
一跺脚,我冲进鸡群里把还在陶醉的公鸡从母鸡背上揪了下来。霎时间,原本就躁动不安的鸡们仿佛炸了锅,纷纷“咯咯”地叫着四处飞窜。我呆愣在那里,直到手中的大公鸡猛地挣脱才清醒过来。
“喂!你别跑!!”该死,明明只是一只畜生,却在药力的驱使下像个火箭筒似的。
更要命的是,它在路上见一个上一个,而且我一到跟前就偃旗息鼓!
我差点没一个跟头栽死。这样都行?!难怪玉娘说不能随便用。
“站、站住……”追了几里路,我开始气喘吁吁起来。鸡倒好,还在不断地搜寻着可以泻火的“地方”。操!我骂骂咧咧地直起身子,继续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