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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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系云天-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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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若雪做了好长一个梦,又梦到两年前和刀戒天的过往,梦到那日教她痛彻心扉的决裂分离。
  天翻鱼肚白,窗外几只麻雀吱喳啼叫,扰断清梦。
  她睁开眼,美目楞然地瞪着上方梁柱和茅草屋顶,然后困惑的转过屋内简朴陈旧的摆设,有片刻记不得自己是身在梦境还是现实,直到靠窗的桌案边,那个双手环胸、坐在椅上闭眼歇息的男人落入视线里,她才忆起。
  原来她真的在紫竹林的茅屋里,这不是梦。
  她记不得昨晚是何时入睡的,只记得刀戒天在讲出求她当他的妻时,她一迳的顾着哭泣,哭得迷迷糊糊的,抑或是她是哭到睡着的?
  看来,他是将床铺让给她,自己则挨着窗,屈身坐在椅上睡了一夜。
  怕惊扰了闭目而眠的男人,她放松手脚小心翼翼的坐起身,翦水双瞳借着洒入窗内的晨光,趁着他未醒时贪婪的注视着他,神色复杂地逐一扫过男人难得放松的五官——他有一对霸气飞扬的剑眉、直挺的鼻梁、唇形好看却总是紧抿的薄唇、形状方正的下巴,还有此刻闭着的那墨如星石的凌厉鹰眸。
  他并非时下所推崇那种白皙俊美的男人,且长年习武风吹日晒的关系,让他的皮肤黝黑而粗犷。
  然则太过立体且刚硬的五官线条,加上他严肃拘谨的个性,总把一张还算好看的俊朗面皮绷得更肃穆严厉,教人生怕颤栗,可就是这般强烈的气质,让他更显一方门主的霸气和威严。
  只是和当年相比,他眼尾已添上些许细纹,左边眉角甚至多了道小疤,看来两年的岁月在他脸上留下沧桑,但亦更添沉稳内敛的成熟魅力。
  不知望了刀戒天多长时间,云若雪才不舍的敛回目光。
  她下意识地探手入袖,想拿出随身珍藏的半截令牌,而袖内空无一物让她猛然一僵,才想起令牌是藏在红嫁衣的暗层,而非穿在身上的这件水蓝素衫内。
  难道是在挣扎时掉了?还是在嫁衣的暗袋里?不行,她得找出那件红衣。
  打定主意,她轻声下榻,套好绣鞋,放轻足音走向门口,手才碰上房门,闭眼假寐的男人就开口了。
  “想去哪里?”
  云若雪闻声一顿,却没转过身,她唇瓣掀了掀,犹豫半晌才开口道:“没,只是想出去走走。”说着又跨出一步。
  “慢着。”刀戒天起身来到云若雪身后,手中已握着弯刀,“若要出去可以,但必须我陪你同行。”
  “为什么?难道我连一个人静一静的权利都没有?”云若雪略偏螓首,眼角余光睨了深厚护卫意味浓厚的男人一眼。
  “不是没有,只是现在不行,而且我不放心。”他解释。其实他是怕她离开,又或者做什么傻事,加上现在形势未明,他担不起再有人伤害她的风险。
  “你!”云若雪气恼,而后赌气说道:“随便你!”
  她绷紧俏脸,又偏头瞪了男人一眼,才拉开房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这之间,她从未转身正视身后的男人。
  他深情凝视的眼神她岂会不知,只是她现在无法平心静气、若无其事的面对,怕只要望进他专注的深邃目光里,就会无法克制的沉沦。
  刀戒天追出门外,望着那愤怒离去的红颜身影,不禁暗自苦笑。
  爱上这个性子外柔内刚的固执小女人,他是认栽了,再给她多一点时间适应吧,总有一天,她会习惯他对她的好。心甘情愿的与他一起。
  现在……抬头望一眼乌云掩日的晦暗天色,嘴边苦笑不由加深——他还是赶在落雨前找回那兀自生闷气的小女人吧!
  刀戒天没跟上来。
  气愤走上好些时候的云若雪,察觉到没人跟着,不自觉地放慢步伐,竖耳聆听身后的动静,可惜除却紫竹林里竹叶摇曳摩擦的沙沙声响,听闻不到其他人声。
  终于,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寻找熟悉的身影,扬声轻唤:“刀大哥?”
  他说他会跟来的……说不来堵在心口的闷气是失望还是难过,明明无法面对,心底深处却忍不住渴望见他,每当想起自己差点遭恶匪轮暴,而自己又是在那不堪的情景下委身于他,即便知道是情势所逼,她仍旧无法面对。
  两年前,她是那般狠绝的离弃他;两年后,他却以这种方式又闯入她的生命。
  这教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呐!
  倏地,灰蒙的天际开始洒下雨点,一滴、两滴三滴——直至倾盆落下。
  她伸出掌心,木然的接住落下的点滴雨水,身子却不为所动的继续杵着,任凭急猛的雷雨打了一身湿。
  “下雨了。”或许这场雨,能够洗净她污秽的身子,洗涤她不洁的灵魂。
  仰起脸,让眼角沁出的泪和着雨水一同滑落,她合上眼,无声的哽咽着。
  不知让雨水淋了多久,又哭了多久,直至身旁又出现令她安定的气息。
  男人熟悉的身影,伴随一把打横出现的油纸伞,替她遮去落下的雨水,云若雪忙睁开眼,愣然的瞪着纸伞上的油桐花纹,满腔的心酸哀愁,徒化作更多的泪。
  是他……云若雪心里头莫名松了口气。这男人的关心总是这般霸道,却也刻骨铭心。
  刀戒天猛然转过云若雪淋湿的单薄身子,对着湿淋淋的脸蛋暴吼出声:“你这是在做什么!真这么想死吗?”
  他不过去找把伞,然后在林边小径顺手救了只“小家伙”,怎料一回头,她就是这副泪水和雨水往肚里吞、哭得梨花带泪的凄楚模样,这要他如何放心得下?
  “你最好有很好的解释,否则我不会再顾及你的意愿,现在就绑你上山!”威胁恫吓的口气,是掩不住的关心,“拿着!”
  把纸伞给了她,他飞快扒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她身上,又顺手替她兜紧襟口,确定裹得扎实妥当,才接回纸伞替她撑着。
  “刀、刀大哥……不要再对若雪这么好了……我、我不值得……”云若雪颤着声,身子因湿冷发寒而瑟缩抖着。他待她愈好,她的亏欠只会愈深。
  “值不值得由我说了算,现在你没资格说话。”盛怒未消,他气极她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鹰眸扫过前方简略搭制给过客休憩的矮篱棚,他拉过她的纤臂,“过来。”矮篱棚不宽,但已够替她运气逼寒,否则以她荏弱的身子,回到茅屋时可能已受寒。
  方寸不到的篱棚,险不够两人容身,尤其刀戒天的体型硕长高大,于是他安置她盘坐棚内,自己则面朝着她同样盘坐,不过大半个身子已暴露在外让雨淋着。
  两人双臂平举,以掌贴掌,不消片刻,自他掌心传导而至的热流,让她不再畏寒,甚至感觉原先湿贴在身上的衣衫都渐渐干爽。
  身子舒缓也热暖了,云若雪睁开眼,静凝着闭眼运功的男人。
  “你让雨淋着了……”他的背都让雨水打湿了,万一换他着凉了怎么办?
  “不碍事。”眼皮未掀,刀戒天依旧专注调息,“运气时别出声,容易伤着。”
  感受到云若雪双眼正瞅着他,深怕睁眼看她,届时气血翻腾易自损心脉,刀戒天继续阖眼,故作不知情,也免得她尴尬。
  第4章(2)
  一句话被打死,云若雪悻悻然缄口,又是一片沉默,徒有雨势未歇滴答落在竹叶上的拍击声。
  睇视刀戒天的眼神依旧专注,只有这时候她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望着他,贪婪而依恋的望着他。陡然,他胸口一团窜动的东西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什么?
  那“东西”被裹在他的内衫里,像有生命似的不甚安分的一直蠢动。
  叩——某块沉甸甸的物品被那“东西”给推了出来,落在刀戒天的腿边,正是她以为丢失的青铜令牌。
  瞪着那半块刀门令,云若雪小嘴微张,差点就轻呼出声,好在最后一刻忙咬住唇噤了声。原来令牌不是丢了,是被他捡去了。
  心口一阵发热发烫,她抬眸觑着面不改色的男人,可惜男人黝黑面色上一层可疑的暗赭,还是露出端倪。
  不知是身子暖了还是怎的,两人贴合的掌心更加热烫,云若雪微垂染上霞彩的丽颜,又睇回刀戒天怀里那躁动的“东西”。
  窸窸窸窸——窸窸窸窸——白绒绒的一截动物后腿,缠着一条白绢滑了出来,尴尬的挂在男人微开的襟口晃荡,还妄想挣脱的蹭着踢着。
  蹬着蹬着,没两下功夫,哆——罪魁祸首终于成功脱逃,掉出男人的胸襟,落在他腿根的位置,是只右腿有伤,被人用黑布条包扎着的白兔。
  可惜白兔这厢才自男人的胸怀里脱逃,那厢却又被一同扯出来的白绢给缠绕。
  只见白兔蹭啊蹭啊,愈蹭愈往死胡同里钻,挣也挣不开,倒是那条手绢让它给撑开了一面绣纹图彩。
  云若雪愕然瞪着那条缠着白兔的手绢,眼眶已不自觉地染上薄薄水雾,却忍着没让它凝成泪水落下,那条手绢是她的,手绢上的牡丹富贵图和绢角的“雪”字,都是她一针一线绣上去,不会错的,那是她两年前扎在他左臂伤口上的白绢,上头还沾着已褪成暗褐色的血渍。
  他竟然还留着!是什么样的心意,让他这么珍藏这方手绢?
  约莫半柱香过去,刀戒天终于收住气势,稳住体内有些紊乱的气流,他缓缓睁开眼,对上那双几要看透他的盈泪水眸,脸上的暗红更明显,有些不自在。
  这只不识好歹的家伙,咬伤他的指腹就罢,现在还多事的替他翻出难以启齿的“陈年旧账”,看他晚点怎么惩治它!
  云若雪仅是不发一语,水眸瞅着刀戒天,好半天都未出声,而刀戒天同样不语的回望着,一颗心却悬得老高,惴惴难安。
  当下这气氛,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是,只能两相无语对望着,任由那只狡兔继续赖在他大腿根上和白绢缠斗。
  好一会儿,云若雪轻叹口气。心里终因想通了什么而释怀,她伸手抚上刀戒天的脸,甚至还能感受到他身子错愕地僵直。
  尔后,她笑中带泪地问道:“刀大哥,你跟我说过的话,都还算数吗?”
  心跳陡然失速,刀戒天掩饰紧张的悄握双拳,表面仍故作镇定。
  “算数……”他对她说过太多承诺,每一个都绝对算数,可……真是他想的那样?
  云若雪声音微哽,缓缓诉出:“好,那带我走,带我回刀门山庄。”
  这是他承诺的第一条。
  “好。”一手覆上抚在他左脸上的柔荑,刀戒天眼眶已经泛热。
  “还有,我要做你的妻子……”这是第二。
  “好。”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我还要做你孩儿的娘……”这是第三。她话声一哽,终是落下泪。
  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却也是深爱着她的男人呀,此情此意她岂能再漠视践踏,若真会遭天谴下地狱,她亦同他一起,两人生死与共,上穷碧落下黄泉。
  “好……”刀戒天声音感动得更哑,心里万分澎湃激昂。
  他仿照着伸出右手抚上她带泪的颊,两人默默相望,胜过万语千言。
  他激动的搂过她,紧紧抱着,仿佛要将她纳为自己的骨血的一部分。
  一对眷侣蜜意浓情的忘情相拥,尔后男人温柔的吻上女人软嫩的唇瓣,爱怜的细细品尝。可怜那只情非得已的白兔,被挤在中间当了盏碍事的“灯笼”。
  它蹭蹭蹭,又踢踢踢踢,再踹踹踹踹踹——终于,男人被白兔扰得烦了,微退开令他眷恋的红唇,一手将不安分的兔儿给揪了出来放落一旁,还它得来不易的自由,接着再覆上女子巧笑倩兮的丽颜,衔住那抹带笑的芳唇。
  这下,他总算可以专心了。
  雨势渐渐趋缓,几缕天光穿透云层洒下,打在纷飞的毛毛细雨上,折出炫目的七彩虹桥,矮篱棚内紧拥缠绵的男女,如同放晴的天候,拨云见日。
  云家庄碧霞合依湖心腾空而建的精致阁楼,四面垂坠湖绿色的轻纱罗幔,微风吹拂,纱幔轻摆,衬得这座湖心小楼如梦似幻。
  而建物的四角则高悬四盏雕花走马灯,傍晚花灯一点,随风向转动的花色光彩更是炫目夺人。此阁仅有简单的二厅二房,却处处可见雕工精巧、匠心独具。
  云家庄的人无不知晓,此楼乃云家大小姐另辟来独自休憩的小阁,以映着碧绿湖色和染上傍晚红霞为美,故名为“碧霞”。
  时至日落,厅内,掩在珠玉帘后的软椅榻上,一身翠碧衫群的女子倚窗栏而坐,纤手撑在栏木上托着香腮,支着窈窕身姿,眺看窗外黄昏霞彩下的湖光山色。
  而帘外,则伫立着一名刺客装束的黑衣男子,拱手低头,恭敬的静候主子发落。
  气氛,紧绷而过分安静,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是突兀。
  立在帘外的男子好半晌没得到女子回应,他微微抬眸,觑了眼女子依旧倚窗望景的姿势,嘴角勾起一抹不甚明显的角度,双眼再次敛下,掩去一番心思。
  刑无命在云家大小姐身边跟了十年,是云碧瑶“养”在暗处的死士护卫,专门替云家处理一些台面上解决不了的障碍。
  而对于云碧瑶阴狠善变的个性,他早习以为常,却还是对所谓“办事不力”要面对的惩罚感到紧张,抑或该说是——兴奋?
  他还挺期待这恶毒的女人,又会出什么阴招来玩他。
  进入云家那年,云碧瑶不过是个十岁大的丫头,可谁又能料到那样年纪的女娃,已可杀人不眨眼,将性命视如无物的玩弄。
  随着年岁的增长,十年光景过去,当年稚嫩的丫头,蜕变为眼前身段婀娜妖娆的蛇蝎美人,非但更变本加厉的草菅人命,甚至已习得一身阴狠武艺。
  许久,波澜不兴的娇嫩女嗓扬起,唤回刑无命心不在焉的思绪。
  “你说找不到?”云碧瑶坐正了身,偏头眯了眼帘外身形瘦长的男人,尔后款步下榻,揭帘走向刑无命,“真是教人失望,我以为你不只有这点本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刻意欺近,朝着刑无命敛眼闪避的俊颜,吐气如兰。
  刑无命是她十岁那年主动找上云家的,那年他也不过十八,只身带把长剑就说要投效云家,爹亲见他武艺超群便将他纳为门上。她原先以为他是个细作,因为他整个人就像团谜,看不清也猜不透,倒是十年下来,他的忠心耿耿无可挑剔便是。
  她向来欣赏他的俊逸长相和利落身手,只可惜,还是差了那男人一点。
  “恕属下无能未能找到,请大小姐降罪!”无视女人的撩拨,刑无命语气不卑不亢。
  “说降罪可不敢当,您说这话岂不是要折煞碧瑶了,是不是呀——师父?”
  云碧瑶语气娇媚,隐含轻嘲地唤出声。一声“师父”,道尽两人隐晦的师徒关系。
  “属下岂敢,大小姐还是唤属下无命就好。”刑无命四两拨千斤。
  两年前,云碧瑶就拜入别人门下,而他这个启蒙之师也淹没在后继而来的各门各派众多“师父”中,显得微不足道。在她眼里,他不过是颗用完就丢的棋子。
  “得了。”被泼了一脸冷水,云碧瑶恼火地退开身,面色一整,冷声问道:“发现什么了?”
  “依属下愚见,大小姐安排的人马虽有出手,但事情没做全。”见她挑眉不语,两人多年的默契,让他继续开口:“按照伤势判断,轿夫和皇刚家的家仆确实是死于那些人之手。”
  他口中的“那些人”,即是指云碧瑶此番派去要劫杀云若雪的人马。
  云若雪被云碧瑶如此出卖的确是可怜,只不过她们姐妹间的是非恩怨,他没兴趣知道,纯粹将这桩事件归作为一名“忠心的刑护卫”该做的事看待。
  “继续说。”云碧瑶又踱回椅榻上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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