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抉择的困难,若有个人在自己身边那该多好呢。她轻轻站起来,希望能发现什么。
她的运气不坏,果然有人向她走来了,而且不一个人,是三个。她心中一宽,心想该怎么与他们说话。
他们上了一个高坡,她霎时看清了他们,不是别人,正是侯宝、古迈、白香香三个。
她顿时一阵狂喜。虽然她对侯宝没什么好感,这时见了他也觉分外亲。有他在,毕竟多一个人,长一分力。想起夜里的情形,她觉得侯宝再可恶几分也能容忍。
侯宝他们也看到了她,双方都欢跃起来。
侯宝纵身两个飞跃,到了她面前,嬉皮笑脸地说“嫂子,我们总算找到你了,我可想死你了。”
常娴心中一热,不再感到难为情了。
古迈与白香香连忙跑过去与她拥在了一起。
她用力抱了她们一下,感到了某种实在,心放松了,夜里再去探庄就不必那么害怕了。
她笑问:“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她们还没有回答,侯宝就抢先说:“我们想念你,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不见到你,我们会急死的!这下好了,老天保佑,我们又在一起了,以后再不分开。”
常娴知道他的话大有深意,也不理会,轻笑道:“我也想你们呢。走,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晚上我带你们去个神秘的地方。”
侯宝马上问:“可怕吗?”
常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可怕。”
“那太好!”他马上讨好说,“我打头阵,什么妖魔鬼怪我也不怕”
常娴的心一乐,觉得倒也不错。她轻微地点了点头,说:“那好,我们走吧。”
几个人说说笑笑上了路。
侯宝见常娴对他有了些温情,顿时心花怒放,小心侍候着。说不定她哪会儿投入自己怀抱中来呢,那白白的……他乐极了。
几个人走了一段路,常娴问:“你们是偷跑出来的?”
侯宝笑道:“不是。你走之后,我急坏了,连忙向妈要了一些钱,就追你来了。她们两个也惦记着你,唯恐再也见不着呢。”
常娴扭头看她们一眼,两个人连连点头。
侯宝见常娴信了他的话,乐得直搓手。真他妈的走运,若不追出来,这口肥肉准吃不成了!他暗想搂着常娴的销魂滋味。
常娴淡笑了一下,忽问:“你怕鬼吗?”
侯宝为了显示自己的阳刚之气,忙说:“我最喜欢捉鬼,不管他是吊死鬼还是屈死鬼……”
常娴听也满口是鬼,白日里背上也冒冷气。
停了一会儿,她又问:“你见过鬼吗?”
侯宝说:“见过的,都是人装的,头上戴个面具,张牙舞爪的,咱也会。”
“你真的提过他们?”常娴似乎信不过他。
侯宝笑道:“天下人我谁都骗,也不会骗你的。我不但捉过鬼,还捉过女鬼呢,三尺长的窄脸,二尺长的红舌头,就这样……”
他做了一个让人怕的动作。
常娴的心又是一寒,不由对他有几分佩服。
白香香与古迈没听进去什么鬼,心里酸溜溜的。这个不要脸的,谁都可以骗,唯独不骗她,多么气人!但气也没法子,她们实在无法指责他。两人只有心里生气。
常娴倒没着重他的胡说,她心里老想着鬼,无法顾及其它。
四个人向西走了一阵,拐向一条大路。
他们风尘仆仆走到中午,到了一个小镇子。
镇子上人不多,比较冷清,但小饭馆还是有的。他们走进一家象样的饭店,坐了下来。
侯宝往桌上扔出十两银子,说:“小二,好酒好菜往上端,要好生侍候。”
店小二连忙满脸堆笑;点头而去。
片刻。美味佳肴上了一桌子,几个人吃了起来。这时,从外面又进来几个人,坐到他们的旁边。几个人刚坐下,一个“瘦猴子”说:“告诉你们吧,‘死村’又闹鬼了,吓死人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一个同伙问他。
瘦猴“咳”了一声:“别提了,我的一个朋友昨晚路过那里,回到家就吓死了。他死前说那鬼好象是大猩猩精,能吃人的。”
“胡扯!”一个大汉说,“我从来不信有鬼,肯定是人装的,要不晚上我们去走一趟。”
瘦猴连忙摆手说:“揍死我也不去,被鬼一吓晦气三年。谁能保证那又不是鬼呢。”
“你小子就是筐子嘴豆子胆,什么事也不敢做。我看你白在世上活一次,什么景也看不到。”
“看不到是福。”瘦猴说:“我若真的见了鬼,那以后还不吃什么拉什么。”
几个人哈哈大笑。常娴也笑,不过她的笑是矜持的,美丽的她知道瘦猴说的“死村”肯定是自己到过的那个荒村,心里更踏实了。倒霉的并不只有自己,那人死了,自己还活着,足见自己的运气还没坏透。她轻松地吃起来。
旁边的那几个这时也吃上了,边吃边谈。
“今晚我就去‘死村’走一趟,看它能吓着我。”
“你别犯傻了,‘死村’离此远着呢。你若去了,说不定鬼连骨头都不吐,就把你吃了。”
“放屁!鬼连个身子都没有,怎么吃我。它的肚子与肠子都烂在坟子里了,吃了人往哪儿装?你小子生下来胆子多大,看来就多大了,一点儿也没长。”
“你胆大,你行,你小子若去了那里,明天你爹就少了一个儿,就等着收尸吧。”
“你敢赌吗,老子愿与你打赌,输了让老婆……”
“你还是少赌吧,你死了你爹问我要儿子,我到哪里去弄去?”
“你他妈的,占老子的便宜……”
“哗啦”一声,碟子给砸了,争嘴的两个小子打了起来。另两个不拉,在一旁看热闹,不时还说些风凉话。
“稀哩哗啦”几声响,桌子给掀翻了。瘦猴被大汉打了仰巴叉,右眼窝起了紫包。
大汉一脚踩住瘦猴:“你小子,快学驴叫,叫我一声爹也行。”
瘦猴没法,只好说:“我学狗叫行吗?”
大汉笑道:“也行,快叫。”
瘦猴“汪汪”叫了几声。大汉这才松了脚。
店小二这时走了过来,让他们赔碟子赔碗。
大汉一指瘦猴:“让他赔。
瘦猴只好赔钱。他心里把大汉的上八代都骂遍了,可嘴里唯有“哈哈”。
侯宝在一旁快笑起来:“有趣!再打一架那才妙呢。”
瘦猴正没处发火,陡见侯宝取笑他,以为可欺,泼口骂道:“有趣吗?你小子若以为这样好看,我也在你脸上弄个紫疙瘩。”
侯宝“嘻嘻”笑道:“你个瘦儿子火气倒挺大呢,你被你大爹打了,朝我发起来了。”
侯宝觉得大汉占了自己的便宜,说:“他是我的大儿。”
大汉这时恼了,指着侯宝就骂:“你个白脸狼才是我的大儿子呢!”
瘦猴见大汉与他同仇敌汽了,顿时笑起来,说:“我们教训一下这个野儿。”
大汉点头,两人一齐扑向侯宝。
侯宝不在乎别人的谩骂,本不想找他们的麻烦。但听到大汉骂他白脸狼,顿时火了,当着美人儿的面你他妈的丢我的人,这影响太坏,看我不收拾一下你们两个龟儿子。
大汉与瘦猴刚冲到侯宝身旁,侯宝猛站在了凳子上,出手如风,猛地抓住了两人的头,一下子夹到自己的腿裆里。两个人的头碰在一起,瘦猴直叫唤,大汉连声骂。
侯宝一分腿,双手一扳,两个人来了个背靠背。侯宝用力一按,两人的后脑勺又碰了个响。这下把两个人碰了个晕天黑地。
侯宝说:“谁是儿?”
瘦猴一指大汉:“他。”
大汉好脑,伸手欲揍瘦猴,侯宝伸手一弹他的肘部,大汉反手打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瘦猴惊叫一声:“好响。”
侯宝扭了一下他的脖子,问:“你是什么?”
瘦猴“嘿嘿”一笑:“我和他一样。”
侯宝笑了:“你们两个若不承认是两个龟儿子,我就割去你们的舌头,以后永远也别想说话。”
大汉一踢瘦猴:“你快说。”他害怕了,但他不想先开口,比瘦猴还胆小怎么行呢。
瘦猴没法儿,只好说:“我们两个都是龟儿子。”
“你呢?”侯宝问大汉。
大汉忙道:“我们是龟儿子。”他原也是硬气的,但他被侯宝身上的冷邪之气吓住了,这位爷看来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还是低下头吧。“
他不想就这样被割了舌头,弄个终生残废。
侯宝轻而易举地制服了他们,愉快地笑了,把他们向旁边一推:“滚吧。”两个人撒腿就逃。侯宝笑道:“嫂子,这两个也是鬼,不一样在我手下规规矩矩吗。”
常娴不为所动地问:“你以前收拾的就是这样的鬼吗?”
侯宝连忙摇头道:“自然不是,比这要可怕得多。他们出没于深山密林,野宅坟墓。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又有电闪雷鸣,他们牛头马面,或哭或笑,阴森骇人,胆小的能被吓死。可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所以丝毫不怕,每每能戳破他们的面皮。”
常娴见他神采飞扬,不象满口胡说,对他不由佩服几分。她就做不到见“鬼”不怕。
几个人吃过饭,便向“死村”进发。
常娴没把死村说得那么可怕,只讲是个怪地方,也许有什么秘密呢。
侯宝心想怪地方更好,也许更有机会下手。他觉得嫂子对他忽儿改变了态度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万不可放过,失去了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有了,他要极力献殷勤。他的言语是相当露骨的,也不怕白香香与古迈听见。
常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她们两人深感诧异,但又无法问,心思只好装在肚里。
侯宝一路谈笑风声,极尽讨好之能事。
他们行得很快,飘飘然犹如几片云。常娴心里怀着“好笑”,身法自然挥洒。
乡间的小道是可亲的,也有几分诗意,两旁是各样的小花,野地里散发着浑厚的香气。
白云在头上飘着,他们在地上行。后面若跟着条摇尾巴狗,那就来劲了。
他们且行且乐,夕阳西下时,到了“死村”头。
常娴触景生情,看见荒草,立刻有种森寒之意。她抬头看了一眼残阳,觉得它在裂开嘴冲自己笑,那是一种欢快的笑,多少还有点儿幸灾乐祸。她微微摇头叹气。
侯宝在一棵树下站定,说:“这村子果然有点儿怪味,我看今晚我非露几手不可了。”
古迈轻笑道:“全看你的了。见了鬼你若是第一个跑,我们不会饶你的。”
侯宝颇有些不屑地说“我是那种人吗!妖魔鬼怪有什么可怕的,我若胆小逃跑,你们把我吃了好了。”
常娴笑道:“你不如猪好吃,吃你干什么呢。我们相信你不怕鬼的,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出来。那时你就捉住他一两个……”
“好。”侯宝说:“我一定要剥去他们的皮。”
白香香懒洋洋地说“太阳还没下山,站在这里多没味儿,我们还不如趁此机会去村里四下找找看呢。也许‘鬼’正在吃饭呢。”
侯宝忙道:“有理。我们这就去找。”
常娴轻轻地说“找一下是可以的,不过最好你一个人去,我们在这里等你。你的胆子那么大,不至于害怕吧?”
侯宝心中冷笑,口里却说:“我自然是不怕的,可我怕你们……”
常娴说:“放心吧,我们不会逃跑的,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侯宝忙说:“我永远是相信你的。”他瞥了一眼古迈与白香香,很不情愿地向村子里走去。
夕阳下的荒村格外萧索,这是一道残阳照到他脸上带来的感觉。这时的阳光应该是热的,而射到他脸上的竟然是凉的,还有些没落。这不由让他心凉,看来自己已接受了这是个神秘的所在的事实,不然这种感觉没有理由从自己的心底飘起来。这座村庄也许真有古怪,但自己必须显出本事,露两手,让常娴瞧瞧,她一高兴,说不定就温玉暖香投满怀……
他快活地笑了,走进一条胡同。突然,一只野猫蹿出来,吓了他一跳。他骂了一句,停下稳了稳心神,要证明自己是胆大的,就不能害怕或逃跑。自古帝王是狠爹,“怕什么!”
走到一家门口,他连敲一下都没有,一脚把大门给喘开了。他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很怪,这一家是有人的。里面的屋门开着,屋子里拾掇得很干净,大桌上还放着一碗热腾腾的细饭。不过,他没有看到人。他在屋子里走了一回,叫道:“有人吗?”没有人应。
他又走到院子里来,高叫:“谁在家里?”
还是无人出来。他冷然一笑,自语道:“桌上的饭反正不是给鬼吃的,明明是人,装什么鬼呢?”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想揪个人去见常娴,证明自己确实深入了腹地。可左等右盼。不见人影。他有些沉不住气了,转身出了院子,让她们来看一下也能说明自己的胆子不小。
他大步走到她们面前,笑道:“我有了新发现,不过也有些怪。”
“什么发现,怪在哪里?”常娴急问。
侯宝说:“这庄子不是‘死村’,有活人的,不过我没看到人,仅看到了一碗刚烧好的细饭。”
“真的吗?”常娴吃了一惊,“快带我们去看。”侯宝自信地一笑,头前带路而行。
他们很快到侯宝刚才端开的那家门前,大门不知被谁又关上了。
侯宝说:“院内肯定有人了,刚才我出来时大门是没关的。”
常娴点点头,说:“你敲门。”
侯宝挥掌击门。“哨喧”,门被响,可并没有人来开门。侯宝一急,一掌把大门震开。他们走院子,看到的绝不是刚才侯宝看见的样子。满眼尽是荒凉,院内落叶没脚。屋门是半掩着的,里面的桌上落了好厚一层灰尘。哪里有什么烧好了的细饭呢。
侯宝自觉什么样的奇事都见过,这样的事,他还是头一回领教,惊得目瞪口呆,这可真他妈的见鬼了。
常娴冷笑道:“这是怎么回事?”
候宝灵群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刚才不是这样子。”
古迈笑道:“你撒谎也弄得巧妙点,这不一下子就戳透了吗。”
侯宝沉声道:“我说的绝对是真话。我敢起誓,我不会伸手打自己的嘴巴的,这么说谎也太傻了。”
常娴轻叹了一声:“我也相信你的话是真的,可他们弄鬼也不会这么快呀。你看,这里多么象经年不来人的样子。”
她的话无疑是对的,他没法反驳。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侯宝说:“看来这里有个绝大的秘密,不然这事不会这么离奇。”
常娴怕藏在暗处的人听了他们的谈话,说:“走吧,也许这里根本就没人,是你记错了。”
侯宝欲辩,常娴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对她的小动作,他是格外注意的。
几个人出了院子,又回到村头去。
常娴道:“你感到神秘了吗?”
侯宝说:“这里不仅有神秘,一定有阴谋,这不是装神弄鬼所能比拟的。”
常娴笑道:“你别急,鬼晚上才会出来呢。你若能抓住他,什么都清楚了。”
侯宝心中一惊,有些怕了,不过他不能表现出来,在女人面前他必须象个男人。
“你们就等着瞧好吧。只要他出来,我绝不会让他逃掉。”他十分自信地说。
白香香说:“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吧,若鬼知道我们在这里,说不定就不出来了。”
古迈连忙赞同:“对,我们找个地方藏起来。”
常娴想起昨晚的可怖情景,也同意了。
他们走到离村子有近百丈的一条土沟旁,躲了起来。
残阳如碟中食,被夜色舔尽了,天地一片黑暗。一股风儿吹来,常娴感到周身发紧。
她向古迈身边靠了一下,说:“到时候沉住气,别跑,看他的。”
古迈与白香香应了一声。
夜色越发浓了,也深了。鬼还没有出现。
侯宝说:“也许他不敢出来了。”
常娴没有吱声,她觉得此时下结论为时过早。还没到半夜呢,有他们折腾的。
果如她所料。他们正疑惑,忽听背后有沉闷的声响,一只毛茸茸的手按在了侯宝的脖子上,那粗毛让他发冷战,他吓极了。
常娴这时发现了大猩猩,惊叫了一声,拉着古迈与白香香跳到一边去。
侯宝也想逃,可他不能,刚才吹得满天开花,这一跑,岂不露馅了吗?他心一横,咬紧牙关,挺了下去。这样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