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宁问:“找哪些王八羔子算帐去?”
“中律门里的龟儿们,他们把我害苦了。”
忽然,有人喧了一声佛号。他们扭头西看,见宏法大师走了过来。他似乎双目半闭,口里慢慢念道:“乐是空,苦是空,两眼茫茫乱求中,推却身上千层甲,扔了皮肉才光明。”
云凌上人哈哈笑道:“老友的佛法越发宏深精湛了,可我却没有长进呢。”
宏法大师说:“看透生死即是生,放掉一切才是中,俗人不解其中意,五七十年胡乱行。”
吴畅笑道:“大师佛法精妙,我等不是对手。你可曾想过,对善人念佛是否得当?”
宏法大师淡然道:“善恶虽有别,善中亦有恶。我佛度世人,不分善与恶。”
云凌上人叹了一声:“老友,你心胜沉静,成佛成仙吧。我可非要找中律门讨个公道不可,他们把我弄得泥头灰脸的,不能就这么完了。”
宏法大师讲:“我也被别人耍得不轻,还是个娃儿呢。没有他的忘恩负义,我也不会最终悟透禅机,受点苦有时也是好事呢。”
云凌上人连忙摆手,不愿谈下去。他不想放过中律门,纵然不能把它掀翻在地并踏上一只脚,挖它的墙角,或点把火烧它的老虎屁股还是可以的。
他冲吴畅一笑,说:“吴少侠,老夫告辞,后会有期。”
吴畅道:“我也有事,要走了。”
黄家兄妹忙说:“老前辈,我们也去中律门。”
宏法和尚唯有摇头,曲高和寡,别人接受不了他的高论。
吴畅飞身而去,准备南下印度。他奔行了五六里路,折回妙月庵方向。此去印度吉凶莫测,很难断定要多少时日,不与他们告别怎么行呢。一去几千里,也许数日还,也许数月半载归不来,各种可能都有。
他急如流星泻落“妙月庵”前,稍整一下衣衫,进入庵内。然而,他看见的却是另一番情景,但见衫衣飘,不见五人在。席内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吴畅不由急了,连声高叫。
费了不少力,也没有人应。他不由火起,这个文明一点也不会办事。你就是要走,也该留下个什么呀,不然,我去哪里找你们?
他飞上“妙月庵”房顶,四下眺望,叹息踢草。
房上长满了青苔,瓦缝里长了不少草。
在房上折腾了一阵子,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咳”了一声坐到房顶上。过了一会,他开始把内气灌入声音里放声高叫,声音传之悠远,回荡。
他不住地喃喃自语:哪里去了呢?
第二十章 灰飞烟灭猢狲散
一团乌云飞来,象墨水滴进了水里,渐渐地阴了整个天空。风儿一吹,雨丝如美女折腰,斜落下来。山野里的赶路人急忙向路边的一间茅草屋里奔。
黄宁与妹妹闪进茅草屋时,茅屋里已有了几个人。茅屋已经露了天,雨从通天的地方向下落。避雨的人只好站在茅屋的四周。
黄宁看了他们几眼,知道对方也是江湖人。他正欲开口,北面的龙标说话了:“你们这是哪里去?”
黄宁不加思索地说“去中律门。”
旁边的几个人顿时有些异样地看他。
站在南面的丁太笑道:“去会友还是……”
“去报仇。他们欠了我的债。”
龙标顿时赞道:“了不起,敢找中律门的麻烦的人还是不多的。”
黄宁“哼”了一声:“他们也不是三头六臂。”
丁太说:“你的话很对,可两只手与两只手的作用却不一样,这不是能否认的。”
这时桑华阳忽道:“兄台是何门何派?”
黄宁迟疑了一阵告诉了他。
几个人谈了一阵,都对黄宁深表同情。
但他们却没法儿与黄宁一同前去中律门。他们自忖武功太差,去了毫无益处。
他们的武功并不是很差,还可以说相当不错,怎奈人家的武功太好,他们难以起眼罢了。
几个人又谈了一下江湖大事,陷入了沉默,无话可说,就全向外看天。
忽然,一道人影冲了过来,猛地蹿进茅屋。他见屋里几乎站满了人,不由一怔。
龙标忽道:“梅长,你进来干什么?”
他对梅长是憎恶的,多少也有些忌惮。
梅长嘿嘿一笑:“龙大掌门,你的脑袋若长在脖子上,我想,该知道我来干什么的。”
黄宁听兑他是梅长,顿时恨由心生,怒不可遏,伸手抓住了他。
“梅长,你还认识我吗?”
梅长转过身去,笑道:“小子,你醒过来了,这倒也是奇迹。”他嘿嘿几声又欲长笑。
黄宁听了两声,断定这声音与在华山上听到的笑声无异,一掌把他打翻在地。
梅长想不到黄宁的功夫高明如斯,弹身欲逃,被黄宁堵住去路。
“梅长,你的未日到了,还想哪里去?”
梅长冷冷一笑:“小子,你吹什么大牛?老夫岂会怕你这样的小崽子。”他长吸一口气,拉了个虚架,等黄宁动手。
梅长不但擅长“摄魂笑”,其它功夫也相当深厚,单就内力而论,一般的掌门人都比不上他。没有深厚的内力,其实也没法施展摄魂笑的。
黄宁今非昔比,已不把他放在眼里了,用不着什么招式,他挥掌就打。
梅长斜身一闪,急旋一个圈,一口气向黄宁喷去,同时并指如前,刺向他的软肋。这一招够刁的,若在以前,黄宁非被击中不可。现在的情形不同了,黄宁的动作之快已超出了梅长的想象。但见人影一闪,黄宁到了他的身侧,一掌击下,正中梅长的肩头。梅长大叫一声,身子顿时萎顿倒地,他的肩肿骨都被击碎了。梅长扭头射出怨毒的目光,骂道:“你小子真狠,不会有好下场的!”
黄宁恨透了他,飞起一脚,正中他的后脑勺,“啊呀”一声惨叫,他被踢飞,人也被踢散了。黄娇不解恨,他的身子刚刚飞起,她一脚踹到他的前胸前,梅长“哼”了一声,顿时如泥,没有了气。死尸被踢出屋去。
刚才他还活灵活现,转眼间就成了一堆死肉,人的生命多么简单啊!确象一盏灯,一股风就能扑灭。
龙标等人心中大快,连赞黄宁身手不凡。
外面的雨停了。他们互相道了声珍重,各奔西东。
黄宁与妹妹静了一会,向北而去。
他们奔行了有十来里地,忽见五六个人飞掠而来,是薛龙与白玉环等人。
黄宁与妹妹停下来,似乎想与他们搭讪。
不等他们开口,白玉环便笑声盈盈了:“少侠,你是在等我们吗?”
黄宁笑道:“姑娘所言差也,我们不等什么人。”
“谎话。”白玉环笑嘻嘻他说,“我看得出来,你是在等我们的。一起走吧?”
“去哪里?”黄宁不解地问。
白玉环笑道:“自然是去好地方,那里的姑娘可美极了。”
黄宁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要什么姑娘。你们从哪里来?”
“中律门。你去过吗?”她的声音很甜,很脆。
“去过。还要去。”
薛龙忽道:“你去那里何事?”
“寻仇踪,报血仇。”
薛龙一愣:“中律门里有你的仇人?”
“它至少让我难看过,象个囚徒。”
薛龙哈哈一笑:“我劝你最好别去那里,进去恐怕就出不来了。”
黄宁冷笑道:“我不这么看。中律门虽然可怕,却吓不倒我们。”
薛龙说:“我提醒你为了你好,人不可能死了还能复生的活着总是不错,何必那么认真呢?”
黄宁笑了起来:“兄台的高论,黄某不敢领教。人总有一死各有所求,勉强不得的。”
薛龙嘿嘿一笑:“我若不让你去呢?”
“你挡不住我的,没有人可以让我后退。”
“难说。你不要大自信,片刻以后会发生什么,你现在就料不到。”
黄宁没有吱声。薛龙的话无疑有一半是对的。黄娇有些忍不住了,说:“哥,我们走。”
白玉环甜殷殷地说“小妹妹,你急什么,你的脸蛋儿真俊”。中律门可不是你去的地方,那里男人太多,太野。“黄宁一挥手,冷道:”告辞。“
白玉环飘身拦住了他:“小兄弟,你急什么,我还有话儿没讲完呢。你这么英俊,到了我们那里一定吃香得很,会有一大群如花似玉的姑娘围着你转。怎么样,到我们那里去吧?”
黄宁淡笑道:“姑娘的美意在下心领了。现在我要去中律门,这是不可改变的。”
白玉环“咯咯”地笑了:“那是你说的,要我同意才行呢。”
黄宁勃然变色:“你若再不识趣,就别怪黄某不客气了!我并不想伤害你。”
“亏你还有副柔肠。”白玉环得意说,“你没法儿伤害我的,不信你可试下看。”
“得罪。”黄宁身形一晃,跨步前欺,伸手就抓白玉环的肩头。
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但白玉环拧身摆肩一闪,他的手指也仅沾着她的香肩,而且还无法着力。她的肩头大滑柔,仿佛水中的鱼儿般。
黄宁惊异地看了她一眼,轻视之心立去,飞身纵起,双掌一式“叩天门”,直击白玉环后背。
白玉环“听风辨器”的功夫炉火纯青,不用看就知黄宁到了什么位置。她拧身微坐,犹似玉女提裙,双掌翻抖,两个青色掌影飞迎上去。“啪啪”两声轻响,黄宁一个踉跄被震出七八步,血涌翻腾,白玉环却如无事一般。
黄宁惊住了,几乎不相信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是真的。这太也可怕了,一个女流何至如此呢?
薛龙也呆了一下,这小子还这般厉害呀,竟然只退了七八步,不可思议。
黄宁出手失利,很不眼气,心一横,抽出长剑,要与白玉环决个胜负。
白玉环满面春风,一点儿也不在乎。
黄宁一领剑诀,身如风吹动,脚下似踏冰,长剑搅绕两圈,“无心剑”随之出手。霎时间,青虚剑气凌华现,银星进溅似炸开,寒气一盛,无数剑影直刺白玉环,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大有一下子把她吞没之势。
白玉环吓坏了,这样的剑法她还没见过,虽然她知道此种剑术虚多实少,但要在瞬间内分辨虚实并不容易。万般无奈,她双手猛地交叉一起,急向外划开,使的是她的看家招数“地母催天花”。刹那间,无数如花似的掌影向外进开,去迎接数不清的剑影。“味噗”连声响,两人乍然分开。
黄宁虚喘不止,脸面发青,看来受的震荡不轻;白玉环发乱钮飞,身上的衣服好几处被戳破,虽没伤身,却危之极也。
白玉环挎了一下头发,笑道:“我倒小看了你;看不出你的手段还这么凌厉。”
“你也不赖。”黄宁说,“在女流之中,你是一等一的人物。若不是我急要赶路,真想与你切磋一番。”
白玉环笑靥如花:“小兄弟真会说话,我也想与你研讨一番呢。”她眉目传情,向黄宁靠了过去。
黄宁知她用心不良,便向后退了几步。
白玉环罢身一晃,使出“魔魂四寂”飘散术,犹似烟儿般不见了。黄宁骇然失色,急忙剑划成圈,守住自身。霎时银练飞洒,雪影满天。
黄宁连耍几十趟护身剑,不见白玉环欺进,心中大是不耐。他刚欲收剑,黄娇叫了起来,声音很尖:“她在你后面!”
黄宁也估计她始终在自己的后面,可甩不掉有什么法子呢。妹妹一叫,他急如飞龙倒还,反剑就刺。哪里还有人影,白玉环又到了他身后。她施展出自己的绝顶心法,要与黄宁周旋到底。
黄娇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知道这样下去哥哥非吃亏不可,于是不再顾什么江湖规矩,长剑一挑,偷袭过去,她的身手仅稍弱于乃兄,丝毫不可小瞧,一剑刺出,剑气森芒。
白玉环何等精明,见有人袭来,顿如一团飞云飘去,同时双掌一按一引,欲使黄娇剑刺乃兄。黄娇一惊,急忙收剑。
白玉环“咯咯”一阵快笑,飘落到一旁。
“小兄弟,你稍逊一筹呢。这你信了吧?”
黄宁知她所言不虚,却不愿低头:“不管我比你如何,我都不会跟你走的。我不是那种跟着女人到处跑的男人。”
薛龙顿时不悦:“你小子说谁?跟着女人跑也比被人打得嗷嗷叫强,我觉得世上只有女人才最了不起。妄自尊大的小子最可恶!”
黄宁说:“兄台,你别多心吗。我又没说你是跟着女人四下溜的男人。”
布敏忽道:“我看你们别争了,谁是大男人,打一架不就清楚了吗。”
白玉环突地斥道:“住口!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跟着女人跑的男人才是最好的。”
黄宁轻淡地一笑,没有吱声。
薛龙说:“好吧,我与他见个高低。”
他顺手抽出剑,轻轻一抖,寒气飞洒。
黄宁也没退路了,他若不斗,那就是怕。他不愿担个胆小怕事的名儿。
白玉环想劝,也不好办了。她觉得薛龙与黄宁难分上下,两人若斗,十有八九两败俱伤。那自己在中原大地就白跑了一趟了,什么人也带不回去了。
黄娇也有些替哥哥担心。两个人都用剑,都知道往什么地方刺最好,一个不慎,就扑进了阎王的门了,纵然是误进,想退出身来那是万万办不到了。
黄宁的感觉倒还是好的,他不认为薛龙会强过他。两人斗一下也好,这样可检验一下自己的剑法吗。杀不了女妖,能宰个鬼男也不错。很显然,他把这次拼斗看成生死之搏了。
薛龙神色凝重,眼中的剑与心中的剑几乎要合一了。他在想父亲的告诫:“混一大法”演化成剑法的神旨,全在于心静出剑,心静剑不静,心乱剑方静。面临强敌,真正的高手是浑然不觉的。这种近乎禅境的高深剑道,江湖客差不多都明白,但要做起来就没几人能完成了。这其中不但要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定力,还要有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明晰智慧,有一点儿也成。当然,高手相捕,运气也是不可少的。
黄宁见薛龙如临大敌,心中暗笑。他却不知这是外紧内松之法,迷惑敌人的。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终于出手了。
黄宁的长剑仿佛万箭迸发,无数星点直射薛龙,死亡之气浓重异常;薛龙使出“混一剑法”,环划而起,一条剑气带摇成了一个广大的圆形,明亮的剑气一散,混然不清,情形极似天地未开之前,一片混沌状,冥兮恍兮,似有若无。两人交了一招,又似乎交了许多招,全毫无声息。两人陡然飞身后退,各闪出四五丈。谁也没看见他们是怎么刺的对方,刺了多少剑。两人分开了,一切了然。
薛龙胸前血迹斑斑,中了不下有七八剑,也许刺得不太深但人的肚皮与前胸,还指望它有一尺厚吗。
黄宁也受了伤,胸部被交叉划了几道半尺多长的血槽,鲜血正往外流。
黄娇见哥哥受伤,大叫一声扑了过去。她伤心极了,也怕极了。
白玉环一咬牙,反手给了布敏一个耳光,恶声恶气地斥道:“浪货!这就是他们打一架的好处!”
布敏十分委屈,也不敢分辩。
白玉环扑到薛龙身旁,问这问那,就是不愿动手去替他擦去血迹。这些活儿让四灵女去做。薛龙十分伤心,这女人到底不如常娴好。他忽儿感到十分对不起她,若是她在自己身边,绝不会让别人去碰自己的伤口的。
心中一阵酸楚,他差一点儿流下泪来。
黄娇对哥哥却是十分关心的,一会儿就替他包扎好了伤口。
他坐在那儿运气疗了一会儿伤,站了起来,转身就走。黄娇马上护在哥哥身后。
黄娇趋白玉环分神之际,猛地一剑刺过去。白玉环急忙连闪,被弄得十分狼狈。
眼看薛龙要消失眼底了,她有些沉不住气了,丢下黄宁,急追四灵女而去。
黄宁松了一口气,与妹妹快步离开。
他们翻过一座山,刚进入一块空地上,忽听有人笑道:“吴大侠,你要进了中律门,不气破肚皮也要乐死。好玩的太多了,全都相逆。”
黄宁寻声望去,猛见成九千、李风等人引着吴畅前行。
吴杨笑道:“你们请我去就是要我看相逆的东西吗?”
成九个说:“不全是,有酒宴呢。吴大侠,中律门里怪事多,一步一洞天。你看见一个胖子,那他周围必定有个瘦子;看见一个善人,旁边必定有个恶人;见一个男人,他身后绝少不了女人;瞧见个断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