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琉璃暗暗摇头,从床、上下来,她的脚刚落到地上,就听到脚步声缓缓离开。
奇怪?她以为北承枫一定会进来冷言冷语讥讽她,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和他对抗的准备,现在的情形,倒像是她一人在唱独角戏,自作多情了一样。
起身拉开门,南宫琉璃伸个头出来问碧儿:“王爷走了吗?”
碧儿愣愣地望着北承枫离开的方向,听到南宫琉璃的问话惊了一下,慌忙回身报道:“王,王爷他……会不会是听说小姐在睡,生气了?”
“呵。”南宫琉璃微微一笑,“他的气量还没这么小。”说完解了身上碍事的红绸,举步踏出屋子。
“小姐,你要去哪里?”碧儿焦急地拉住她,双眼惊恐地瞪大,“小姐还是别出去了,在屋中等着王爷吧,兴许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放心,他不会回来,我在院中转转,不会走远。”
见碧儿仍是不放心,她眨眨眼睛笑道:“碧儿,夫人让你来不是想探探齐王的情况吗?如今夜深人静,下人们一定也喝多了酒睡下了,王爷又不在,这么好的机会我们为什么不在府中转转瞧瞧。”
她其实是想看看自己现下是在外院还是内院。
齐王府中两层花园,外院空无一人,内院才是北承枫的居所,不知她现下在何处。
碧儿眼珠一转,紧绷的脸色渐渐松了下来:“那奴婢陪着小姐。”
王府中的小路迂回繁复,大白天都有可能迷路,更何况这是在晚上。树影斑驳,让南宫琉璃想到那天在西山的诡异场面。
第1卷 第63节:洞房花烛【6】
西山是北承枫的地界儿,那这王府也极有可能安排有和西山一样的机关,她怎么疏忽了,这样冒失地走出来一定会迷路。
“小姐,奴婢总觉得有股阴风从背后吹过来,好吓人。”碧儿瑟缩着走在她身边,完全忘了她跟着走出来的本来目的,心中只剩下无限恐惧。
南宫琉璃安抚地执起她的手,面前是一座石桥,石桥尽头有一座凉亭。
南宫琉璃神色一凛,压低声音说道:“碧儿小心,亭中有人。”说完,拉着碧儿隐在身侧的假山后,顺着山脚往凉亭处走去。
亭中一黑一白两个人影,西风吹起两人的衣摆,也将两人细密的谈话声带到南宫琉璃耳里。
“舅舅,今夜你本不该来。”声音低沉富有威严,除了北承枫还能有谁?他墨黑的衣袖随风鼓动,周身萦绕着强大的气息。
另一人白衣儒雅,缓缓在亭中坐下,只听他说:“枫儿,今日是你新婚大喜,我怎能不来。”
“太危险,如果要来,也该在方才的喜宴上,不该是王府后院,若是传到皇帝耳中,只当我们在合谋什么,平白给舅舅添麻烦。”北承枫的声音轻缓,单单通过声调完全猜不透他此刻心中所想。
“事关重大,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白衣人神色凄楚,声音低低地,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南宫琉璃和碧儿都屏住呼吸,凝神捕捉风中夹带的低沉话语,如果她猜得不错,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北承枫的舅舅,当朝的宰相魏英华,那可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物,他虽支持北承枫,但面上却一直是中立的态度,今日夜半前来,对他来说,有害无益。
亭中陷入静谧,北承枫静静等着魏英华接下来的话,而魏英华却久久不答,之后反而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声,说:“枫儿,就在刚才,你成亲拜堂的时候……你母亲她……”
“她怎么了?”北承枫惊疑地瞪大了眼睛,一把捉住魏英华的手臂:“她出事了?”北承枫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不是他的一贯风格。
“彤儿……她在冷宫自尽了……”魏英华再次叹息一声,语调哽咽,“我也是刚刚知道的,我不能不来,枫儿,他们不会放过你们娘俩的,我们要加紧脚步了。”
“母亲住在冷宫里与世无争,皇后还是不愿放过她吗?”北承枫神色冷峻,“自尽,呵,母亲还说要看看新媳妇,她怎么会自尽。”
西风咧烈,都不如此时北承枫周身的气息让人觉得森冷。
“枫儿,也许是你身体突然转好,让皇后害怕了。”魏英华轻声说道,声音飘散在风中无从捉摸,“皇后给你下药一事如果暴露,即使皇帝再喜欢她,也不可能为她遮掩,毕竟,你是皇帝亲子。”
“她是想杀了母亲给我一个警示吗?呵,真是可笑,她不知道,母亲死了,在这世上,我再无担忧……杀她,易如反掌。”
第1卷 第64节:洞房花烛【7】
凌厉的声音穿透南宫琉璃的耳膜,让她周身打个冷战。
北承枫的亲生母亲,那个关在冷宫的前皇后,就在她亲生儿子成亲的那一刻,自尽!多么悲楚,多么凄凉、无奈……
刹那间,南宫琉璃迷惑了,她该帮谁?
碧儿身形一动,踩断脚下断枝,两道凌厉的视线从亭中直射而来。
南宫琉璃连忙拉着碧儿蹲下,把身形隐在身前干枯的灌木丛中,也许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抹视线正盯着她所在的位置,时间仿佛已经静止,周遭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和偶尔夜鸦飞过的凄鸣声。
紧盯在身上的视线消失,亭中又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南宫琉璃趁机拉着碧儿钻出灌木丛,顺着来路离开。
辗转回到新房,南宫琉璃呼地吐口气,碧儿被吓得双腿发抖,拉着南宫琉璃的手臂不撒手。
“小姐,王爷会不会知道是我们?”
“没事,有我呢,想来今夜他是不会来了,我们安心睡下就是。”南宫琉璃微微一笑,安抚地拍拍碧儿的肩膀,让她放开自己。
一夜无话,南宫琉璃换了寻常衣服,合衣在床、上躺下,碧儿死活也不愿出去,也不敢到外间去睡,紧挨着南宫琉璃趴在床榻上浅眠。
第二天一早,嬷嬷们回来,一看王爷不在房中都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问出口,从外面走来一队人,打头的是个肥胖的中年男人。
一行人来到屋中,南宫琉璃正在桌前端了茶水小口小口地啜着,身后站着碧儿。
“王妃昨晚睡得可好?”中年男人躬身行礼,态度恭谨,晶亮的眼眸望向南宫琉璃,眼中带着陌生的敌意和排斥。
南宫琉璃眼皮一跳,放下茶盏轻笑道:“还好,不知这位是?”
“老奴是王府总管,敝姓陈名全,王妃日后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来找我。”陈总管朗声说道,态度谦恭有礼,却也透着疏远。
“有劳陈总管,总管一大早上过来,又带着这些丫鬟仆人,是有什么事吗?”南宫琉璃静下心思,看着陈总管的样子并不像是追究昨晚上发生的事。
陈总管缓缓转身,引出身后的一个粉衣丫鬟:“王妃,这丫头唤作卿依,以后由她负责王妃的日常起居。”
粉衣丫鬟上前盈盈拜倒:“卿依见过王妃。”
这声音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南宫琉璃蹙起眉头:“抬起头我瞧瞧。”
丫鬟应声抬头,白皙的脸蛋上一抹微红晕在脸颊,眸色深幽。南宫琉璃神色微动,端起茶盏挡住脸上异样的神色。
“你是那日为我引路的丫头,可还记得我?”
“奴婢记得。”卿依恭顺地俯身。
北承枫什么意思,昨晚上他一定猜出是自己偷听,为什么没有前来问罪,也没有将她灭口,却派了这样一个熟识的丫头来伺候她。
“你们王爷呢?”南宫琉璃不动声色地问道,言语淡漠。
“琉璃一大早就找本王,思念之情溢于言表啊。”
第1卷 第65节:洞房花烛【8】
嚣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陈总管带着一众侍女仆人侧身给北承枫让开一条路,躬身下拜。
南宫琉璃缓缓起身,墨黑的眸子紧紧锁在北承枫俊秀的脸上,唇角勾起:“琉璃不过是闲来问一句,没想到被王爷曲解如此,倒是琉璃的不是了。”
北承枫今日穿了紫红的亲王官服,更显地风姿俊秀,紫红色的蟒袍上绣着腾飞的八爪蟒于云间驰骋。
他微微一笑:“想不到本王的王妃如此伶牙俐齿。”
“又不是第一次相遇,王爷何必做出这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南宫琉璃嗤笑,如果没有之前在西山的一段,也许她会对这个王爷有些好感。
北承枫面上笑容不变,眸光却冷了下来:“如果琉璃无事,就快些梳妆穿衣吧,即刻随本王进宫。”
朝中规矩,亲王成婚,第二日定要进宫拜见帝后,然后王妃的名字才能记入皇家宗谱。
南宫琉璃沉下脸,但是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请王爷先走一步,琉璃稍后就到。”
成亲之前,林氏请的嬷嬷不止一次给她讲解这些规矩礼制,她虽然对北承枫的态度充满疑虑,但也只能照做。
马车吱呀吱呀晃荡着行在青石板铺成的宽阔的街道上,南宫琉璃以凤簪革带装扮,是王妃的服制。
身穿紫红色蟒袍的北承枫端坐在马车一侧,发丝飞扬,斜眉入鬓,眼底透着张扬的神色,唇边笑意意味不明。
他看的不是对面的南宫琉璃,而是马车壁上繁复的花纹,望着他狂狷的神色,南宫琉璃忽而觉得,他的心里一定和这繁复的花纹一样复杂。
南宫琉璃眸光一闪:“王爷心里有事?”
“琉璃何必明知故问。”北承枫收回神色,缓缓看向南宫琉璃,笑得邪魅:“昨儿夜里,假山后面偷听的人是你吧。”
“偷听?”南宫琉璃微微一笑,“王爷这话说得就不对了,琉璃不过是偶尔路过,王爷的话随着风声就过来了,哪里是偷听的。”
“风也向着琉璃不成?”北承枫一脸的兴味盎然。
这人真的好耐性,脸上装着满不在乎,其实是等她自己说出来,既然对自己无害,扯开了说也好。
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衣摆上的流苏,她自辩:“琉璃昨晚上迷了路,这才不巧听到王爷和丞相的谈话,不过王爷也不必担心,琉璃自是什么都不会说。”
北承枫定定地看着她的面颊,紧抿的唇角勾起一个清冽的弧度:“本王知道。”
“你是等着我这句话吧。”南宫琉璃不屑地撇嘴。
北承枫的笑意越来越浓,马车中陷入静默。
入得宫殿,帝后端坐于太清殿的正堂,太子与新入门的太子妃已经在堂下站着,只等南宫琉璃和北承枫前来觐见。
“枫儿和琉璃来了,快些上殿来让朕瞧瞧。”皇帝挥手示意两人上前,一行一动间威严自生,“枫儿病了这许多日,真是急煞朕了,如今可是大好了?”
第1卷 第66节:洞房花烛【9】
“谢父皇关心,儿臣已无大碍。”北承枫俯身谢恩,眼眸敛起,掩盖了眸子里一闪而逝的凌厉。
皇后又关切地问了两句,声音柔和,只是有霹雳的火花在两人之间噼啪爆烈。
南宫琉璃静静地垂下头,第一次,皇后害的是于嫔的孩子;第二次,害的是冷宫中的前皇后,她夫君的母亲。
也许,是昨天夜里北承枫凄楚的神色让她动容,有股淡淡的愁绪自她心底缓缓升起。
“皇后今日气色略显苍白,想来是为了太子和王爷的亲事太过劳心劳力,琉璃有一味药,可以缓解娘娘的疲惫。”南宫琉璃上前一步躬身说道。
“哦?”
皇后惊了一瞬,狐疑地看向堂下的南宫琉璃,“早些日子听闻琉璃给皇上治腿的法子,甚是有效,琉璃的医术本宫信得过,不知琉璃所说的是哪一味药?”
“甘草一钱,黄连一斤。”南宫琉璃煞有介事地说道。
“这是什么法子,真是胡言乱语。”温婉的声音传来,南宫琉璃回眸一看,正是一身宫装的慕容婉,她下巴微抬,依旧是一副高傲的样子。
墨黑的瞳扫过身侧的南宫琉璃,眸光中有些困惑,南宫琉璃淡漠一笑:“太子妃精通诗文,却不懂医理,若是心有疑虑,可以请太医来确认。”
一抹机不可见的冰冷笑意自南宫琉璃唇角闪过:“皇后娘娘,这一斤黄连还要一次煮了,半升水煮剩一碗,一口喝尽,只一次便可见效,为防再犯,可以一月一次,连服一年。”
她神色凝重,说得愈发认真,让人不得不信。
皇后柳眉蹙起,有些犹豫:“可这黄连苦得很,本宫……”
“所以琉璃才加了一味甘草。”南宫琉璃垂首,掩住脸上促狭的笑意,“只是这甘草不能放多,一钱已经够了,再多便失了药性。”
“这……”皇后不以为意地摇摇头,“罢了,本宫还是寻太医来瞧好了,这黄连着实是苦得厉害,更何况还要一升水烧成一碗,这如何吃得?”
南宫琉璃还没来得及说话,座上的皇上却止住皇后的话,劝道:“皇后还是按照琉璃的话吃了这药吧,稍后朕让宫女煮了送来,朕的腿被太医院瞧了这么些年还不如琉璃的一味艾草有效,皇后也莫要推辞了,不过是苦一点,能治病就行。”
“正是正是。”南宫琉璃憋笑憋的面颊抽筋,连连附和道。
皇后脸色铁青,却也不得不从命,冷着脸吩咐丫鬟去熬药,看向南宫琉璃的眼神凌厉:“琉璃盛情,本宫倒不好推辞了,闲话叙完,说些正事吧。”
“正事?”南宫琉璃诧异挑眉。
却听皇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今日各家宗亲都会到宫中见礼,到时在宫宴上,琉璃和婉婉要演些才艺才是,琉璃医术虽好,可在那大殿上,总不能给人治病疗伤吧。”
看到南宫琉璃一脸的疑惑,皇后微微一笑,语气温和,“难道枫儿没有告诉琉璃吗?”
第2卷 第67节:宫廷斗艳【1】
南宫琉璃恼怒地看向老神在在的北承枫,咬牙切齿道:“王爷事务繁忙,这等小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边角花架上的铜兽炉中熏香暗燃,屋中弥漫着浓郁的宫香,这种甜腻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让人发腻头昏。
这样的熏香日日熏着,不仅不能缓解疲累,只会让人的精神愈发萎靡。
南宫琉璃抚抚额头,暗道这个地方不能久待,可新上任的太子妃慕容婉还在热络地和皇后聊些诗文,一聊就是半个时辰。
眼角瞥到殿中规规矩矩站着的宫女侍人,不由觉得佩服,在这个地方,他们竟然能一动不动站上一天,着实不易。
双腿站得酸软,头重地要垂倒在地一样,南宫琉璃呼口气,把重心从左脚移到右脚,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
北承枫垂首站在南宫琉璃身旁,黑衣静静地下垂,像是要隐到这宫墙的暗影中一样。
南宫琉璃悄悄往他身边挪了一挪,手肘捅捅北承枫,悄声道:“王爷,咱们能不能先退出去,这诗文听得实在是无趣。”
一抹邪魅的笑容在北承枫嘴角划开:“爱妃似乎不喜诗文?”
“哼。”南宫琉璃一撇嘴,对他的调笑不以为意,“咱们彼此彼此,王爷也不必五十步笑百步,方才王爷衣摆下的脚一共动了两次,眉头不耐地皱起六次,琉璃说得可对?”
北承枫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不自觉地抬眼好奇地望向南宫琉璃:“琉璃还真让本王惊讶,不过也别怪本王提醒你,与其在这里观察探究本王的想法,倒不如好好想想一会儿宴会该如何糊弄过去才是。”
“糊弄?”南宫琉璃朝天翻白眼,这个男人真是她的克星,言语尖刻,一针见血,实在是不讨人喜欢。
眼珠一转,她微侧头挑眉一笑,“王爷还是小看琉璃了,不过是表演些女儿家的才艺,琉璃虽不擅长,却也不一定会丢了齐王府的脸面,王爷尽可放心就是!”
“如何让人放心?南宫家的事本王也多有耳闻,你常年在南宫府后院被当做下人养大,虽然懂些医理,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他呵呵一笑,笑得充满挑逗,“本王却是不敢恭维了。”
南宫琉璃转回头乖顺地站着,轻叹一口气,不愿与他多说:“王爷洞察秋毫,什么都瞒不过王爷的眼睛,南宫家变相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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