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侠于用过灵石仙乳,双目重明之后,请田大哥把小弟这封书信转给马大侠过目。”
田不文接过信柬,见封套上写有“马大侠亲启”的字样,不禁诧道:“侯四弟不是说未曾见过马老弟么?。。”
侯四笑道:“‘瘦马书生’义薄云天,未必要相识之人才肯援手吧。。”
田不文讶道:“侯四弟是有事请马老弟拔刀相助么?”
侯四面泛戚容,目中也闪烁泪光,一咬钢牙,缓缓说道:“我是想报杀弟之仇,但仇人名头太大,艺业太高,错开马大侠这段机缘,便含恨终生,报仇无日,田大哥千万请多多担待,并加宽宥才好!”
田不文人再机灵,也未听出侯四这几句话儿之中竟含有弦外之音,遂一面揣起那封信柬,一面点头笑道:“根据江湖传闻以及我本身亲眼目睹,足证马二凭老弟的确是义薄云天的人物,只要侯四弟所求之事不违天理,不悖国法,不逆人理,再怎艰险,马老弟也会慨然应允,为你作到!”
侯四脸上流露一种外人难以觉察的阴郁笑容,向田不文拱手道谢。
田不文因重责在身,不敢耽延过久,遂立即出店,从店家手中接过那匹千里龙驹“日月追风”的缰绳,目注出店送行的候四笑道:“侯四弟欲往何处?倘若你身无急事,侠踪仍在关中,则等马老弟蟠冢山脱困之后,我为你引见引见!”
侯四苦笑一声,摇头答道:“小弟久已厌倦血腥江湖,锋镝武林,如今弟仇有望得报,心愿已了,山林麋鹿,不染红尘,今后倘若有缘与田大哥再遇,定已削去三千烦恼丝,成为三宝弟子的了!”
田不文虽一再觉得侯四似乎有些事儿对自己说得意犹未尽,略含隐秘,但也无暇并不便深问,遂身形一飘,上了马背!
侯四抱拳为礼,深深打了一躬,面含苦笑地向田不文叫道:“手足连心,弟仇太甚,田大哥,你要对小弟一切多包涵,多担待了!”
田不文缰绳松处,裆中微一用劲,胯下的龙驹宝马立即四蹄如飞,绝尘疾驰!
这一路,他在对马二凭的关怀之上,又添了些对侯四的恍惚疑思!弄不清他的杀弟之仇究竟是哪个厉害无比的成名人物!
当然,这疑思不难解开,田不文只消拆开侯四托自己带给马二凭亲启的那封信柬,便立告真相大白。
但田不文怎肯这样作法,有份量或爱惜羽毛的江湖人物,都讲究一诺千金,不欺暗室!
信柬上既有“马大侠亲启”的字样,慢说田不文,便换了马二凭的师姊玉清师太或与他关系更密切的萧冷月,在未获本人授意前也绝不会好奇伸手,代为一拆!
后一段路,田不文马不停蹄,人不离鞍,赶得更快。。
直到蟠冢山口,田不文才勒缰停蹄,飘身下了坐骑。
由于白天朴曾加说明,这头名叫“日月追风”的千里龙驹业已通灵识路,又由于已到地头,无需再用代步,田不文遂替“日月追风”把缰绳系在鞍上,略抚马背,表示谢意,并对马臀上轻击一掌。
“日月追风”果然通灵,居然伸过马头与田不文亲了一亲,然后便掉过头向来路慢跑而去。田不文好生怜爱地目送“日月追风”的马影杳后,方自回头。
才一回头,便把他吓了一跳。
因为无需苦寻,他已发现了在山石的极高峰壁近顶端处,正画着一柄被玉清师太定为表记的墨黑的长尾玄拂!
发现表记,无需苦寻,田不文应该喜,不应该惊,说他吓了一跳,却是何故?
那是因为在拂尘柄上特别加画了“×××”三个“×”形符号!
田不文是老江湖了,他当然懂得这种“×”形属于紧急符号!
连用了三个“×”形符号,当然表示情况十分紧急,要自己尽速赶去。
玉清师太与萧冷月是否业已救出马二凭呢?她们人在何处?
事先有过约定,是利用墨拂尾端指示方向。
田不文仔细再看,那柄墨黑玄拂是拂柄在下,拂尾在上,直挺挺地毫无半丝弯曲。
田不文心中明白,拂尾既然朝天,莫非玉清师太与萧冷月等就在这片画有表记的极高的峭壁顶上?
身随念起,人化烟腾!。。
神偷多半轻功好,小巧之能无不精,峰壁再高再陡,田不文已利用最短的时间翻上壁顶!
才登壁顶,目光扫处,心中便陡的一宽!
因为“烟雨庵主”玉清师太与“冷月仙娃”萧冷月分立两厢,当中盘膝静坐、垂帘合目的正是既号“瘦马书生”、又称“孤星俊客”的马二凭!
田不文心中先宽,跟着便一阵狂喜,向玉清师太抱拳笑道:“庵主真是佛力无边,居然这么快便把马大侠从玉娘子的‘秦中别馆’之中救出!”
玉清师太念声佛号,摇头说道:“贫尼毫无神通,是马师弟智慧超人,加上有奇人相助,根本就不曾被玉娘子、‘摩伽魔女’等人掳入‘秦中别馆’。”
田不文闻言,方自双眉微蹙,怔了一怔,萧冷月已在一旁笑道:“事情是这样的,我马大哥在‘天丝障’中被焦月英施展‘辣手兰花指’点穴绝脉,业已暗施绝技,催血过宫,暗暗保存了一份功力,途中又调息行动,倚仗练过‘大还真力’、渐渐恢复到十之七八,加上就在进入蟠冢山之际有高人援手,来了个偷龙转凤,使马大哥在壁顶待援,那奇人则冒充马大哥去往‘秦中别馆’,要令玉娘子、‘摩伽魔女’暨‘辣手双花’等荡妇淫娃遭受报应,闹它个天翻地覆!”
说至此处,妙目中神光电闪,以一种企盼的神色看着田不文道:“田老人家,你求药之事如何?白大神医不会离开那距离龙驹寨约有七八十里的黄家庄吧?”
田不文笑道:“我已见着白大神医,白兄还向黄庄主借了匹千里龙驹给我代步,才会来得这般快速!”
萧冷月喜形于色道:“田老人家既飞快赶来,白大神医定对我马大哥。。”
田不文知她芳心忧急,遂接口笑道:“萧姑娘放心,白兄说,关于中毒方面,马大侠身边带有他所炼‘龙涎解毒丹’,足可绾魂续命。。”
萧冷月点头道:“田老人家请看,我马大哥已服了‘龙涎解毒丹’,如今正自行运功,催散药效,但不知关于他双目失明方面。。”
田不文探怀取出那只绿玉小瓶递向萧冷月,含笑说道:“这便是白大神医交给我的罕世圣药,只消两滴入目,包管使马大侠障翳立法,重见光明!”
萧冷月接过来,想开瓶盖,又忍住未开,转手递给了玉清师太。
玉清师太接在手中,摇了一摇,目注田不文诧然问道:“田施主,什么药物对目疾如此有效?难道竟是极难得的人间至宝‘灵石仙乳万载空青’么?”
田不文笑道:“庵主慧眼佛心,无微弗察,猜得丝毫不错,马大侠人既无恙,又有这眼科圣药‘万载空青’,一场灾厄定必如泡如幻,不会对他构成丝毫伤害的了。”
他们说话至此,静坐中的马二凭突然动了一动,似是用功完毕,刚自入定中醒转。
萧冷月取了绿玉小瓶,缓步走到马二凭的身边,向他低声笑道:“马大哥,恭喜你了,田不文田老人家为你跋涉长途,去寻白大神医,求来圣药,你用药片刻之后便可重见天日,复原如旧的了!”
一面说话,一面便把那只绿色小瓶向马二凭手中塞去。
马二凭接过玉瓶,怪事发生了。
他连瓶盖都未打开,便手儿猛扬,使玉瓶化为一点飞星碧光,射向崖壁!
萧冷月心中大惊,也大为着急地向马二凭失声叫道:“马大哥,你怎么了,这玉瓶之中是‘三手孟尝’田老人家为你远赴龙驹寨黄家庄,不辞辛苦,向白大神医求来的‘灵石仙乳万载空青’。。”
话方至此,已使马二凭听得全身一震!
但慢说是他如今双目已盲,就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萧冷月、玉清师太和田不文等三人也无法挽回局面。
因由于方向、距离,以及马二凭所掷的劲力,业已绝非他们可以施展绝世轻功或极上乘人物才会施展的内家“大接引神功”,能把那只飞向崖壁的绿玉小瓶凌空摄回,或是中途阻接的了!
“波。。唉。。咦。。”
“波”是绿玉小瓶掷中崖壁的爆裂之声,“唉”是田不文顿足浩叹之声,这两种声息差不多同时发出,而田不文的叹息之声还要发得稍微早一点!
田不文当然浩叹,因绿玉小瓶中共有八滴“灵石仙乳万载空青”,除以两滴供马二凭祛除目翳,重见天日外,其余六滴白天朴还要留给自己使用。
这种罕世难得的人间环宝,见风之后,极易石化,尤其玉瓶一爆,碎飞如雨之下,显已成了废物!
如此一来,不单马二凭复明无望,更叫自己怎样向白天朴交代。。
由此之故,田不文首先顿足,失声浩叹出半口气。。
为什么要说田不文只叹出半口气呢?因为他前半声虽是“唉。。”后半声却转为“咦。。”
这声“咦。。”是在绿玉小瓶着壁爆裂以后所发,也是萧冷月、玉清师太和田不文三人共同所发!
使他们共同惊咦之故,是绿玉小瓶爆裂后发出一片火光,而壁上青苔石树之间也起了一片焦黑。
萧冷月、玉清师太与田不文等三人虽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均游侠甚久,全是经历过多少风波、无数大场面的江湖老行家!
他们一见绿玉小瓶爆裂生火,以及崖壁间一片焦黑,便知瓶内所贮不是能使双目复明、重见天日的眼科圣药“灵石仙乳万载空青”,而是足令马二凭永远瞎掉、无法再见天日的绝毒药汁!
萧冷月与玉清师太不单惊咦出声,并同时把四道含有疑问的炯炯目光,盯在田不文的脸上!
但玉清师太知人识事,经验老到,她虽有疑问,疑的却不是送药的田不文,也不是给药的白天朴,她只目注田不文,低声问道:“田施主,你在途中歇息打尖之时,莫非曾醉过?或是睡过?
田不文一头冷汗涔涔滴下,连连顿足道:“是他,是他,一定是他。。”
萧冷月惊定心宽,向田不文表示安慰地嫣然一笑说道:“田老人家不要着急,好在吉人天相,我马大哥似有神助,突掷玉瓶,并未受到伤损,你且慢慢说出奇Qīsūu。сom书,是谁想用这种偷龙换凤之计对我马大哥暗下辣手?”
田不文一头汗水,满心惭愧之下,说出了怜马小憩,巧遇北路神偷“圣手仙猿”侯四之事。
这时,马二凭虽然不能目睹,也已听出端倪,双眉微蹙说道:“我游侠塞上、关外以及燕云等地之际,虽知‘圣手仙猿’侯四的‘神偷’之名,却从未与他结过梁子!”
田不文想起一事,又从怀中取出侯四托转的那封信柬说道:“侯四还有一封信呢,托我转呈马大侠,请你仗义代他报杀弟之仇!”
常言道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田不文虽然取出信柬,却既怕柬上有毒,又怕其中藏有什么阴毒险诈,不敢向马二凭递去。
玉清师太知道田不文的心意,遂伸手接过信封,予以拆开。
她举动似甚大方,其实已小心翼翼地加了提防!
接信之际,神功早运,不单十指成钢,不畏奇毒,连柬中若是有甚机栝或是毒蛊等物,也会被震碎,或是震死!
信柬一开,并无花样,雪白的信笺之上,只有二十个狂草字儿,写的是:
“昔日杀我弟,今朝瞎尔目,不惜行诡谋,深仇在骨肉!”
玉清师太哦了一声,目注田不文,点了点头,恍然扬眉道:“我明白了,‘圣手仙猿’侯四不是要马师弟代他报杀弟之仇,而是要向马师弟报复杀弟之仇。。”
语音略顿,回过头儿,向马二凭问道:“马师弟,你想出来么?你是否杀过侯四之弟?。。”
马二凭苦笑道:“我想不出侯四之弟是哪一个?但小弟却有此自信,生平绝不妄杀无辜,凡死在我手下者,均是十恶不赦、罪有应得之人!”
萧冷月早就有了疑问,如今才有机会向马二凭问道:“马大哥,你适才为何飞掷绿玉小瓶,为何知道瓶中不是疗目圣药,已换了瞎眼毒汁呢?”
马二凭长叹一声,剑眉深蹙,向玉清师太、萧冷月暨田不文等抱拳说道:
“师姊、田老人家暨月妹请多加谅解,我哪里知道玉瓶之中会被人换了剧烈毒汁,我只是存心把药物毁去,暂时不令双目复明,可以重见天日!”
这种答案委实是太出人意料,使玉清师太、萧冷月暨田不文三人莫不听得莫名其妙,大吃一惊!
玉清师太首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佛号,目注马二凭道:“马师弟,你这暂时不愿复明之意,是蕴有什么禅机玄理?居然巧不可言的逃过了毒汁淋目的大劫!”
马二凭苦笑道:“小弟身落人手,双目暂盲,又加上暗以‘催血过宫’的功力使对方误认我穴道已然被制,真气难聚,内力难提,业已绝无反抗能力,玉娘子等遂毫无顾忌,途中畅谈机密萧冷月皱眉道:“马大哥,玉娘子与柳摩伽等几个荡妇淫娃有什么机密大事,竟能影响得你暂时不愿复明,要作上一阵瞎子?”
马二凭道:“商山金鼎峡之会业已取消,那场集结四海八荒的群雄盛会时间延后到五五端阳,地点也改在西昆仑星宿海了!”
萧冷月道:“这消息我们也已知道,是金冷月亲口告诉我的。”
玉清师太又念了一声佛号道:“马师弟,冉东明的一身功力非同等闲,不能轻视,昔日关公曾经温酒斩华雄,武松曾经单臂擒方腊,难道马师弟竟高傲得要以盲目斗那‘万妙魔君’?”
马二凭摇头道:“师姊会错意了,小弟不是高傲,只是惭愧玉清师太咦了一声,满脸不解的神色,接口问道:“马师弟,你这‘惭愧’二字怎样解释?”
马二凭道:“小弟自知在修为方面最多只与冉东明仿佛,极可能还会比这‘万妙魔君’差上一二成火候,西昆仑一会关系重大,影响整个武林的正邪兴衰。。”
萧冷月听得有点不以为然,一轩双眉,在一旁高声叫道:“马大哥,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万妙魔君’冉东明虽是群魔之首,厉害无比,但我们‘孤星、冷月、寒霜’也各有绝艺神功。。”
马二凭略一摇手,截断萧冷月的话头,脸上一片湛然神光,正色说道:
“月妹不可意气用事,且听我细说,‘万妙魔君’冉东明已极难斗,加上八方魑魅齐集昆仑,卫道降魔大业将是何等艰巨?我们的‘孤星不孤’、‘冷月不冷’和‘寒霜不灭’固然威力极强,但面对无数穷凶极恶的魔头,用来用去,都是只施展这三招震世成名绝学?。。”
萧冷月听得方自苦笑,马二凭又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何况由于玉娘子等歹毒阴恶的安排,狄小珊对我必生重大误会,难于解释,‘孤星、冷月、寒霜’间本身就不和谐。。”
萧冷月听至此处,忍不住拉着马二凭的衣袖,接口问道:“马大哥,你说了半天,我还听不懂与你宁可毁去灵药、暂时不愿重见光明之意有何关系?”
马二凭道:“我要借此摒弃百务,知耻奋发!我也要借此向狄小珊谢罪,期望能获得她的谅解!。。”
萧冷月接口道:“其中仍有玄机,马大哥请解释得详尽一点好么?。。”
马二凭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摒弃百务、知耻奋发之意,是想请玉清师姊带我前往雁荡,参见心如师伯,求教‘大罗十三剑’的最后三式,并趁着目难见物,可以专心一志地把其他师门绝学也好好练上一练,以期更上层楼,应付正邪群豪、昆仑论剑之会语音略微一顿,剑眉凝愁,继续说道:“昔日,我对狄小珊辜负,今朝,又为玉娘子等所惑,马二凭委实等于有眼无珠,倘若不能获得狄小珊的谅解,在昆仑论剑会上使‘孤星、冷月、寒霜’密切携手、共荡群魔,我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