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于有眼无珠,倘若不能获得狄小珊的谅解,在昆仑论剑会上使‘孤星、冷月、寒霜’密切携手、共荡群魔,我又何必再见甚天日?”
萧冷月静静听完,点头道:“道理倒还有点道理,但我仍有想不明白之处!”
马二凭道:“月妹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呢?”
萧冷月以一种极为关切的神情望着马二凭,缓缓说道:“马大哥,假如你随玉清师姊雁荡参师,学全了‘大罗十三剑’,并获得狄小珊姊姊谅解,消除误会,则你这双眼睛,还。。”
马二凭不等萧冷月话完便已知其意,故大大方方地含笑接道:“我当然还要这双眼睛重睹天日!尤其,狄小珊是我深盟旧友,你是我啮臂新交,马二凭还想与你们手携手儿,看看这美丽世界,并尽所学,把崎岖铲尽,不平斫却,使世界变得更公平、更美丽一些!”
萧冷月听得情不自禁,也不顾忌玉清师太及田不文在侧,便握着马二凭的手儿低声问道:“马大哥,告诉我,假如你刚才所掷的绿玉瓶中所贮的不是奇毒毒汁,而是白大神医所赐、真正的‘灵石仙乳万载空青’,则你练成绝艺,到了西昆仑星宿海,并获得狄小珊姊姊解谅时,却怎样再找可使你重睹天日的复明圣药?”
马二凭知她对自己失明盲目之事太以关切,遂设法安慰地含笑说道:“月妹不必过于担心,白大神医的‘龙涎解毒丹’药效太灵,我服下之后,不单内腑毒力全祛,连目内也只剩一层薄薄的障碍,仿佛可依稀见物,你。。你的颊边不是还挂着泪珠儿么?其实马二凭眼前还是白茫茫一片,哪里看得见丝毫东西?这不过只是故意对萧冷月安慰的臆测之语。
果然,萧冷月笑了,她颊边虽仍挂着泪珠,但却笑得真甜!
马二凭又道:“故而我雁荡练功之后,可能双目复明,最多我在昆仑论剑时,便道黄家庄,请白大神医随便再开个方儿或动点手术,定可重见天日,看见月妹了!。。”说至此处,转对田不文一抱双拳,词色谦和地含笑说道:
“田老人家,在马二凭雁荡练剑的这段时间之内,有件事儿想奉烦老人家。。”
田不文慌忙陪笑道:“马大侠说哪里话来,田不文甘供驱策,尽管差遣就是!”
马二凭笑道:“那瓶‘灵石仙乳万载空青’对白大神医他日的复明关系太大,我想请田老人家在这段时间中尽量设法,找找‘圣手仙猿’侯四,或明或暗,或软或硬,向他取回‘灵石仙乳’,送回龙驹寨黄家庄,或是带去昆仑大会均可。。”
田不文好不惭愧,面红耳赤地连连点头称是。。
马二凭猜出他心中歉疚,含笑又道:“凡事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田老人家但须尽力便可,千万不必勉强!照我推料,多半会有巧合因缘,使那瓶对白大神医关系重大的‘灵石仙乳万载空青’能够珠还合浦!”
萧冷月娇笑道:“马大哥,你这种灵感是从何而得?”
马二凭笑道:“月妹请想,倘若田老人家不在途中遇见侯四这桩岔事,那瓶‘灵石仙乳万载空青’不就早被我摔破玉瓶,化为乌有了么?对人来说,尚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语,对物来说,岂不极可能是‘大难不毁,珠还合浦’么?”
田不文抱拳道:“马大侠请放心前往雁荡参竭心如神尼,静参大罗绝学就是,田不文以戴罪之身,必尽全力!”
马二凭慰然一笑,剑眉双轩,转面向萧冷月低声叫道:“月妹萧冷月何等玲珑剔透,苦笑一声,截断马二凭的话头说道:“马大哥,说吧,你对我有何分派?我知道你为了静心练剑,甘愿自掷灵药,哪里还会允许我与你同去浙东雁荡山呢?”
马二凭陪笑道:“我倒不是怕月妹随去雁荡会使我分心,延缓练剑进度,而是想劳动月妹,有烦你帮我一个大忙!”
萧冷月笑道:“哦!我明白了,马大哥是要我设法找到狄小珊姊姊,替你说明玉娘子、柳摩伽等所布的风流险恶的陷井,向她解释误会。”
马二凭叹了一口气道:“这种不白之冤,当事人自解极难,只有月妹才是替我辩明是非、还我清白的最佳人选。。”
语音略顿,拉着萧冷月的手儿,神情苦涩又道:“月妹见着狄小珊时,只把‘含血喷人’的真相向她说明便可,狄小珊也极聪明,她定必可以听出虚实,认清好歹!”
萧冷月自叹道:“但愿如此,我负责寻找狄小珊姊姊,向她说明经过,但她听后信是不信,却不敢十分拿稳!因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尤其身在情网之内,往往更容易迷惑,容易冲动,会减却三分灵智!”
马二凭微喟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向玉清师太抱拳正色道:“师姊,此去浙东,相当不近,西昆仑星宿海的论剑赴约,更是万里长途,时间方面不容丝毫耽误,如今便有烦师姊,带小弟去参谒心如师伯,恳求老人家传授‘大罗十三剑’中的最后三式吧!”
玉清师太应诺一声,却拉着目光紧盯马二凭、满脸都是离情别意的萧冷月的手儿,含笑说道:“月妹不要过份惆怅,佛偈有云‘欲合先离,不离不合’,多一番短暂别离,也许更添他日欢会的情趣?且扬湖海气,好作昆仑游!适才我慧光微动,已替你、马师弟暨狄小珊姑娘的这一段相当曲折的无垢情缘虔心默参休咎萧冷月深知佛家的慧光禅机非同小可,故又惊又喜,急急问道:“师姊,你在慧光禅机中所得如何?。。”
玉清师太笑道:“既称‘禅机’,意义定相当隐晦,必须慢慢参详,我于慧光中所得,只是两句唐诗:‘青女素娥皆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
田不文一惊道:“好个‘月中霜里斗婵娟’,这句诗儿岂不是正指‘冷月仙娃’与‘寒霜公主’双双赴会昆仑、扫荡群魔之事。。”
马二凭也剑眉双轩,相当高兴,向玉清师太抚掌笑道:“好兆头,好兆头,只要青女素娥两皆耐冷,便偶有风侵云蔽的短暂变化,又复何惧?明月不凋情永好,寒霜不灭水长流,我这颗孤星也该好好保重自己,锻炼自己和充实自己。。”
萧冷月妙目之中神光如电,连连点头,接口说道:“马大哥说得对,此情久长,不必朝朝暮暮!狄姊姊宛若神龙,踪迹业已难找,还要向她解释,这份任务相当沉重,萧冷月不敢怠慢,先行告辞,马大哥、玉清师姊和田老人家请各自珍重,我们西昆仑星宿海见!”
话完,立即飘身纵往壁下。
田不文笑道:“萧姑娘不愧为旷代女杰,多么拿得起,放得下,竟能说走就走,不留一丝眷恋!”
玉清师太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目注田不文,摇头笑道:“田施主,你看错萧冷月了,她是性情中人,假扬湖海气,真嚼苦相思,她必须走得快,倘若再与我马师弟缠绵片刻,她那两行情泪便将化作珍珠泉了!”
马二凭深深一揖,苦笑道:“师姊,莫嚼广长舌,牵我浙东游玉清师太点头一笑,向田不文挥手为别。。
她与马二凭一走,田不文自然也赶紧离开蟠冢山口,浪迹江湖,设法追导“圣手仙猿”侯四的踪迹,以求珠还合浦!
风云虽散,蟠冢山却并不寂寞!
玉清师太、马二凭暨田不文分两路散去以后,蟠冢山口的石壁之后又转出了藏而未去的萧冷月来!
玉清师太真是这“冷月仙娃”的知己,萧冷月名冷,号冷,心不冷,她不是勘透七情六欲的“仙娃”,她是感情丰富而相当脆弱的寻常女娃,她如今一人独处,无须矜持,业已满颊纵横,全是泪渍,果然已将万斛相思泪,化作狂流珍珠泉了!
萧冷月为何隐而不去?
这是人之常情!
马二凭那样一位风神绝世的美男子、俏英雄,居然误中凶谋,双目齐盲,变成瞎子,叫萧冷月芳心怎的不痛?怎的不怜?怎的不恨?
痛的是她自己,怜的自然是意中人马二凭,恨的则是设谋暗算马二凭的玉娘子和柳摩伽!
既然痛恨,便要报复,这也是人之常情!
萧冷月隐身未去的原因业已分析清楚了,她是想要报复,而报复之箭,自然是指向“秦中别馆”!
虽然,萧冷月不知道那“秦中别馆”究在蟠冢山中何处,却认为绝不难找!
因为“秦中别馆”不是清静修为的神仙洞府,而是荡女淫娃的风流巢穴,其中难免有丝竹、有笙歌以及天魔艳舞等等,容易引人耳目!
何况,暗中帮助马二凭脱险的那位神秘奇人业已暗入“秦中别馆”,准备毁去魔巢,自己进入山中,只要静静地听,细细地看,哪怕寻不着蛛丝蚂迹?
想得有理,事实亦然!。。
玉娘子的“秦中别馆”之中,如今正有着出奇的热闹!
不论是玉娘子也好,柳摩伽也好,都可以说是马二凭的“老相好”!
不,对这“老相好”的名称应该加个注脚,否则便容易引起误会,所谓的注脚就是马二凭与玉娘子、柳摩加,只是“干相好”,不是“湿相好”!
换句话说,马二凭瘦马青衫,游侠冀北,与玉娘子、柳摩伽等均曾结识,有时并因想从她们口中套问关于“寒霜公主”狄小珊的讯息,难免虚情假意,稍涉风流,但这位“孤星俊客”却极有把握的“尽管风流不下流”,绝不和玉娘子等成就露水姻缘,总是在对方情动如狂、甘愿献身之际,一笑抽身,飘然而去!
神女有心,襄王无意,这种大杀风景之事委实恼人,故而,玉娘子与柳摩伽对于马二凭都有着七分相思,三分怨恨。。
相思苦无奈,设计偿相思!。。
她们悄悄追踪,她们默默布置,她们静静等待。。
好不容易才在商山之内等着机会,玉娘子含血喷人,猝不及防地先把马二凭弄盲双目,再由“辣手双花”中的老大焦月英下手,以“辣手兰花指”
控制了马二凭的穴道,使他内力难聚,真气难提,毫无反抗的手段!
玉娘子满怀得意之下,一面备了小轿,把马二凭抬回“秦中别馆”,一面向柳摩伽笑道:“柳贤妹,鱼已入网,鸟已入罗,这一回鸭子业已煮熟,不会再飞了吧?”
柳摩伽摇头道:“我们想要的是活鸭子,不是死鸭子,马二凭天生傲骨,异于常人,越是这样强制,恐怕他越要反抗。。”
玉娘子笑道:“马二凭虽然性格高傲,不肯服于强权,但他双目已盲,穴道受制,还会有丝毫反抗能力么?”
柳摩伽道:“他虽无反抗能力,却有的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移、美色不能淫的反抗意志!”
玉娘子被柳摩伽说得悚然一惊,连连点头说道:“不错,柳贤妹说的不错,我们若想以‘马肉’充饿,‘星心’裹腹,非要先使这位‘孤星俊客’马大侠的反抗意志完全崩溃不可!”
柳摩伽叹道:“掳人容易掳心难,玉姊姊有什么能使他意志崩溃的锦囊妙计或高明手段?”
玉娘子想了一想,脸上闪烁一种情欲之光,扬眉笑道:“销魂美酒绮罗香,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客人能入口,主人必醉温柔乡。。”
好好一首唐代诗仙李太白的七绝好诗,却被玉娘子改成了下流妙计。
柳摩伽与玉娘子是一丘之貉,自然听得懂她言中之意,点头一笑说道:
“对,在玉娘子的‘绮罗销魂酒’和柳摩伽的‘风流肉碗’之下,罗汉菩萨会变登徒浪子,钢铁意志会变火般欲情,但此事非咄嗟可办,我们久未施为,必须先回‘秦中别馆’准备一下!”
玉娘子笑道:“我们行事极为机密,未被外人知悉,马二凭本身又消除了反抗能力,先行一步又有何妨?何况还有‘辣手双花’两位焦家妹子随行防护。。”
焦月英业已听见玉娘子与柳摩伽所商量的话儿,遂接口说道:“玉姊姊与柳姊姊尽管先行准备,好以妙物迎宾,彼此尽兴!熟鸭不飞天,咸鱼难下河,如今已近蟠冢山口,路上是不会出甚差错的了!”
玉娘子道:“话虽不错,但两位贤妹仍应特别小心,若是一有情况,便立以我所特制的‘九玉飞花’旗火报讯!”
焦月英、焦月娥双双领命,一左一右,随行在小轿两侧,玉娘子与柳摩伽才先行一步,放心驰去。
她们走后不久,焦月英、焦月娥以及所率的轿夫一行便进入蟠冢山口。
小轿中突然传出马二凭的语音道:“焦月英。。”
走在小轿左侧的焦月英闻言立即靠近小轿,含笑问道:“马大哥,你叫我么?”
马二凭的语音从轿中传出道:“我双目齐盲,眼前一片漆黑,委实气闷已极!独坐轿内更是无聊,你来陪陪我吧!”
焦月英想不到马二凭竟要自己陪他,不禁如奉纶旨,心花怒放,香肩一晃,立即闪身入轿。
她入轿以后,无甚声息外传,只是轿夫肩上觉出一阵连续的轻微颤动,好似轿中人情欲难禁,正在办甚风流韵事!
焦月娥看在眼中,不禁秀眉微蹙,银牙暗咬。。
这时马二凭突又在轿中叫道:“焦月娥。。”
焦月娥对马二凭更是单思已久,一听马二凭叫她,竟比焦月英更急,连问都不问一声,立即一揭轿帘,钻入轿内。
一男二女,共处一乘小轿之中,不管他和她们是怎样一个相处情况,也必春色无边,风流透顶!
他们在乐,有人在苦!
苦的是两个轿夫,肩膀上一个人突然变了三个人,又须窜高走低,登峰渡壑,怎不把这两个原本是江洋巨盗、临时客串的轿夫累得龇牙咧嘴,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还算好,他们路熟,有捷径可抄,不久便到了悬灯结彩、布置得一团喜气的“秦中别馆”。
玉娘子和柳摩伽对马二凭的多年相思一朝即将得偿,怎不高兴万分,全都特别着意打扮,并均换了一身吉服。
说来好笑,这是下意识的行为,“女为悦己者容”,玉娘子和柳摩伽自然是打扮给马二凭看的,但马二凭却双目已盲,成了瞎子,哪里还看得见她们的“簇新吉服巧梳妆”呢?
玉娘子和柳摩伽换衣梳妆一毕,便双双等在“秦中别馆”之前,注意来路情况!
她们未见“辣手双花”焦月英和焦月娥等人放起“九玉飞花”旗火,便知道途中不曾出甚差错!
但小轿才一出现,玉娘子和柳摩伽便不禁对看一眼,心中大诧!
因为小轿仍是原来的小轿,轿夫仍是原来的轿夫,只是原来一左一右,走在小轿两侧的“辣手双花”焦月英、焦月娥姊妹却告不见踪迹。
柳摩伽比较性急,在距离四丈之远、小轿尚未抬到“秦中别馆”门前之际,便即发话问道:“魏老四,两位焦姑娘呢?”
在前面抬轿的正是魏老四,他已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闻言之下,苦笑答道:“两位焦姑娘,都。。都想陪。。陪伴马大侠,不。。不令他感觉寂寞,一先一后,进入了小轿之内!”
柳摩伽为之失笑地偏过脸儿,向玉娘子扬眉叫道:“玉姊姊,我说他们怎么来得这慢,又没见‘九玉飞花’旗火放起,原来焦大妹和焦二妹不愧‘辣手双花’之名,业已先拔头筹,心狠手辣地在轿中对马二凭兄加以强暴,把他采了花了!”
这时,小轿距离“秦中别馆”门前约莫还有丈许,魏老四却突然驻足不走。
跟着,他和在后面抬轿的一名壮汉,竟似不约而同地同时双双松了手儿,使轿杠从肩上滑落!
“嘭”然一声,小轿落地,飞扬起一片尘土!
玉娘子怒道:“魏老四:你要作死,怎么把轿儿放得这样重法一语未毕,脸上露出惊容!因为她看出魏老四不言不动,呆然木立,似乎轿杠儿不是被他主动放下,而是被动落下!
玉娘子疑念才动,身形闪处,化为一团红云,飞向轿前!
往日她爱穿白,如今却换了一身红,故而才形容她好似一团红云,柳摩伽也不约而同地和玉娘子采取了同样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