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晶晶得意的高声叫道:“望月,帮我把鳖拿到药室去。”
《药兽书》记载:鳖浑身是宝,头、甲、骨、肉、卵、胆、脂肪均可入药。鳖血外敷能治面神经,可除中风口渴,虚劳潮热,并可治疗骨结核。鳖的脂肪可滋阴养阳,治疗白发。(摘自《本草纲目》)
前些天她把一只雄活鳖送入回春药府,玉玉高兴的很,一个劲的催她快再进一只雌鳖,但愿这次的鳖是雌的。
李去病下了学,李家准备吃午饭,仍是分成主、次两桌,菜是一样的,都是六菜一汤。
黄瓜片爆炒鳝段、炸小河虾、红烧河鲤、酒蒸公鸡、醋溜菜心、蘑菇烧冬瓜、豆腐河蚌汤,五荤两素,荤菜比昨个多了。
李晶晶拉着贵人的手,坐到八仙桌前,俯在她耳边道:“姨,我娘悄悄告诉我,你小时候嘴馋,就喜欢吃荤。你从今个起可以吃荤。你瞧,我特意给她们多做荤的给你吃哦。”
贵人喜上眉梢,瞟了贺氏一眼,道:“怡娘,你怎地揭我老底呢。”
李云青问:“娘,你揭姨什么老底了?”
贺氏笑道:“你姨的老底多了,等回头我讲给你们听。”
贵人眯眼道:“好像你没老底似的,你那年为了一本书被老鼠啃了,气得哭了三天。”
李云霄咯咯笑道:“娘被老鼠气哭了。”
贺氏脸微红。李老实想着下回去潭州一定给她买些新书回来。
李晶晶午睡之后,提着小篮子,带着望月、望莲去了田华外公家复诊,回来告诉曲氏,“奶奶,华弟弟已经醒过来,能够说话吃饭了。他已经改名叫做曲华,以后就是曲族的人。”
曲氏心里怜悯苦命的曲华,叫贺氏收拾了几身李云霄的旧衣、鞋子,拿了些瓜果、点心,带着李云霄过去瞧看。
曲华被继母虐待,两年来身体就没怎么生长,个子比李云霄矮一个头,李云霄去年的衣服鞋子他完全可以穿。
村里人给小孩子做衣服的布、鞋都是最薄的那种,穿了一、两年就洗得破了。
李家给龙凤胎做衣鞋的布料都是正常棉布,穿个几年都不会破。
曲氏想着曲华年纪小,给他银钱,不见得落得他手里,不如给他衣鞋吃食,都是日常能用到的。
李老实、李云青在家里呆着也没闲着,都去药草田、药兽圈干活了。
李家人口简单,个个心思纯善。
贵人呆了三天就把李家人都瞧透了,完全放下心来,道:“妹妹,你好好守着家,跟妹夫过日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富贵盈门。”
贵人说李家要得富贵,绝非信口开河,而是从秦国公的信里得出的结论。
贺氏想着李炳上封信说仲秋节之前必归家,结合贵人几次暗示,心里有些期望。
当晚贺氏与贵人进了卧室,准备洗漱歇息,李晶晶提着小篮子敲门进来。
贵人已认得李晶晶的小篮子,里面不是装着药,就是药草,笑道:“晶娘是来给我送药的?”
李晶晶点头,揭开小篮子上面蒙着的蓝布,露出四个大小不一样的黑罐。
“姨,我说的你都记好哦。两个最大的罐子里分别装得是保肝丸、胃舒丸,每日饭后各一丸。”
“这个罐子里装得是羊乳美肌膏,每日涂抹肌肤。”
“最小的罐子装得是驱虫膏,往露在衣服外的肌肤涂一点,就能驱除蚊虫蛇蚁。”
贵人伸手指用指肚沾了一点羊乳美肌膏,往手背上抹点,问道:“妹妹,你肌肤这么白嫩,可是摸了此膏?”
贺氏点头道:“是。”
贵人大喜,赶紧往脸、颈上涂抹,问道:“这叫什么膏来着?”
李晶晶抗议的举起小拳头,叫道:“啊,姨,你没记住羊乳美肌膏的名字。你都不认真听我说。”
贵人笑道:“我的晶娘,我错了,你再说一遍,这回我用心记着。”
贺氏问道:“姐,这几天你睡前,我都给你涂抹了驱虫膏,你觉得药效可好?”
贵人微感惊讶,道:“我说怎么蚊虫不叮我了呢。”又道:“我的晶娘,你业哥哥在书院读书,书院建在山里,蚊虫很多。你若还有驱虫膏,就给你业哥哥一点。”
李晶晶点头,跑出屋子,一会儿拿来一个小罐,跟四个小罐放在一起。
贺氏伸出手掌,问道:“还有呢?”
李晶晶轻叹一声,取出一个青色小瓷瓶放在贺氏手掌里,无奈道:“娘,我是想着明个送给姨的,你非要让我现在拿出来。”
贵人好奇的问道:“什么?”
“保命丸。你一定要随身带着。”贺氏在贵人耳边低语,贵人望着李晶晶的目光又多了些感激与宠溺。
次日清晨天降大雨,将近午时才停。
贵人出府之前给老老夫人明氏说好了时间,若是今个不回,府里必然会非常着急,派人到处寻她,下次她再想到李家小住几日就难了,所以她必须赶回去。
贺氏知道高门规矩多,潭州国公府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连饭也不敢留贵人吃,叫着李老实、李云青一起,把贵人送到太和镇的官道。
贺氏回家后这才去卧室瞧看贵人带来的礼物。
三个装满珠宝的首饰盒,分别是给她、曲氏、李晶晶。
一套长安老字号的文房四宝是给李去病,两柄宝剑给李老实、李云青,几套益智玩具给李云霄,另有点心、干果四提篮,包有银票的红皮信封一个。
若再加上贵人送给李云青、龙凤胎的见面礼,三块价值不菲的玉佩,竟是多达八千两银钱。
贺氏手里拿着一大叠三十两一张的银票,轻声道:“姐姐,真是有心了,知道李家不富裕,特意将三千两银票换成一百张面值三十两的银票。”
李老实道:“怡妹子,姐姐的银钱,你先收着,回头你去潭州府瞧看她,把这些银钱都买了礼物送给她。”
贺氏有些懊悔道:“我该将晶妹子卖药赚银钱的事透露给姐姐,好叫她不要以为我们过的拮据。”
李老实低下头问道:“姐姐可是瞧不上我?”
贺氏嗔怪道:“你从哪里看出姐姐瞧不上你?”
李老实缓缓道:“姐姐就算不说,我心里也知道。我没有做官,给不了你富贵。”
贺氏主动的靠着李老实肩膀,柔声道:“姐姐说你要是以后富贵了,也能对我如现在这般一心一意,才能算是我的好夫君。”
李老实揽着贺氏的腰,柔情似水表白道:“此生无论富贵贫穷,我只会有你一个堂客。”
且说贺慧淑坐着双马马车赶了四个时辰路,直到天黑透了才抵达潭州国公府。
她进了府下了马车,连洗脸吃饭都顾不得,就直奔向老老夫人明氏的院子。
守院门的两个小奴婢行礼恭敬的道:“二夫人。”
院子里的一个二等奴婢赶紧迎上来,轻声道:“二夫人,二老爷今个申时就回府了,一直陪着老老夫人呢。”
贺慧淑嘴角上翘,待进了屋子,见白发苍苍的明氏躺在铺着凉席的红木贵妃榻上,眯着眼睛面带倦意听着秦跃说话,四个一等奴婢低头垂手站在一旁,柔声道:“孙媳妇给奶奶请安。”
明氏细长的眼睛睁开,伸出左手,由秦跃扶着坐了起来,操着潭州话嗔怪道:“你再不回来,我就叫跃伢子去寻你了。”
“今个浏阳县那边一早下了大雨,一直落了两个时辰,我出来晚了,这就没赶上陪您用晚饭。”贺慧淑朝秦跃微点头便是打了招呼,坐在明氏身旁,给她捏着肩膀,问道:“奶奶这几天过得可好?”
明氏摇头,怏怏道:“不好呢。别人讲书都不好听。我只想听你给我讲书。”
明氏的娘家原是湘江打渔的,她大字不识一个,晚年了偏好听书。
贺慧淑对明氏性格非常了解,专讲她爱听的家常里短的小故事,又说得绘声绘色,她特别喜欢听。
明氏今年已有七十七岁高龄,牙齿早落没了,偏偏特别的馋嘴。
贺慧淑当姑娘时也是馋嘴,后来因为肠胃不好,无法吃荤腥,十分了解明氏的心情,换着法子让厨房给明氏做不用牙齿咬的吃食。
贺慧淑真心实意对明氏,明氏虽老却不傻,自是很喜欢她,也非常依赖她。
“奶奶要是不好,那可是我的罪过呢。”贺慧淑陪着笑脸,道:“我给您讲个新的小故事,您听了就去歇息,可好?”
秦跃牛眼盯着贺慧淑,见她随意的梳着斜髻,穿着雪青色长裙,却是面若桃李,眉梢含喜,精神奕奕,比精心打扮过还要漂亮,哪里有从浏阳县坐马车到潭州的疲惫之色。
明氏一听有新故事了,笑道:“好啊。”
贺慧淑今个在马车里用了点心后,吃了李晶晶给的宁神丸,睡了一路,根本没有琢磨小故事,眼下为了哄明氏高兴,就把在曲家村亲眼止睹的继母用蛭毒杀元配子的事讲了。
明氏听得又气又怒,将继母大骂一通,而后听完结局,感动的热泪盈眶,道:“女药师、族长可真是大好人。”
贺慧淑见明氏情绪宣泄完了,问道:“您不觉得小童的外公一家人好吗?”
明氏道:“那是他们应该做的。你说对不对?”
贺慧淑点头道:“对。您说得再对不过。外公一家人是小童嫡亲的亲人,收养小童天经地义。”
明氏要贺慧淑还讲一个故事,贺慧淑摇头道:“奶奶,你瞧天色已晚了,您快歇息。明个我再给您讲一个新故事。”
“你明个讲的新故事,要比今个的精彩才行。”明氏提出了要求,由两个一等奴婢扶着去沐浴歇息,其余两个一等奴婢将贺慧淑、秦跃送出院子。
贺慧淑刚出了院子,就被等候多时府里的三个管家、四个管事婆子围住了,都是有急事要禀报。
秦跃冷不丁从后面走出来,门神一样站在贺慧淑身旁,道:“什么破事,非得今个跟二夫人说?”
他的口音是不伦不类的长安腔。
七人吓了一跳,平时这位主子可是在外面风流快活,从未在这个时候出现过,慌忙行礼低头恭敬的道:“二老爷。”
贺慧淑刚才在明氏那里只吃了些点心,现在饿得肚子咕咕叫,道:“你们都先回去,明个卯时初在北院客厅候着。”
往日她都是卯时未在北院客厅给各位管事派活,明个提前到卯时初。
七人走了五人,胖管家与一个方脸管事婆子没有动。
“二夫人,实在是有件急事等着你来定夺。”胖管家硬着头皮,恨不得把十句话缩成一句话说了,道:“昨个长史府的十二少爷夭折了,明早出殡,咱们府里还没送去丧银。”
秦跃愣了一下,问道:“长史的十二少爷可是咱们本家九姑娘所生?”
潭州国公府建府不过十几年,前来攀亲的不少于二百人。
这个本家的九姑娘是秦跃快要出五服的堂妹,家里原是做小买卖的,搭上国公府的这条线,把生意做大了,有了银钱更觉得权势重要,非要把花一样的少女九姑娘嫁给快五十岁的潭州长史当平妻,这才刚成亲不过两年。
胖管家点头,道:“二老爷,你说对了。九姑娘为此事伤心欲绝,听说情况不太好。”
秦跃疑惑道:“怎么个不好法?”
“疯了。”胖管家艰难的说出这两个字,惊恐的低下头,生怕秦跃一怒之下跑去砸了长史府。
贺慧淑轻哼一声,道:“当时九姑娘要嫁到臭不可闻的长史府,我不是没拦着她跟她家里人。她嫁到长史府,被正室当抢使,连着害了三个小妾落了胎,如今轮到她失了儿子,她受不了或是被人下了药疯了,她家里人就求到我这里,让我给她出头?早干什么去了。”
秦跃听完了紧握醋坛子似的拳头松开了,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道:“她这是自作自受。你不用替她出头。”
贺慧淑道:“嗯。我跟二老爷的想法一样。你就按平时的惯例派人送去丧银。”
胖管家退下,走出几步在没有光线的暗处摸了一下额头的汗。
他就知贺慧淑会这么处置,只是必须得禀了她才行。他把袖子里塞着的三百两银票拿了出来,这个得赶紧退回九姑娘的娘家。
贺慧淑和颜悦色的瞧着方脸管事婆子,道:“你说吧。”
方脸管事婆子道:“禀二老爷、二夫人,前个夜里打雷劈死了老老夫人最喜欢的一只雄孔雀。”
贺慧淑道:“你们跟老老夫人说,雄孔雀怕雷飞走了,回头还会飞回来。我会安排人去寻一只模样差不多的雄孔雀送到兽园。”
秦跃不悦道:“这点芝麻小事还来麻烦二夫人?”
方脸管事婆子面露恐惶。
贺慧淑挥手让婆子退下,温声道:“二老爷,这不怪她,是我早就立下规矩,府里头老老夫人最大,她老人家的事,无论大小缓急,都是大事,必须在第一时间禀报我知晓。”
方脸管事婆子走到不远处听到这番话,目露感激之色。
转眼将至大暑时节,潭州府的太阳毒得能把地烤化了。
潭州府的大小书院按照惯例将在大暑之日起停课半月。
潭州书院历史悠然,学风蔚然,停得只是日常的课程,仍按往年一样于早辰时、晚戌时开设名师讲堂,请来两朝闻名天下的名士讲课。
这一日正是大暑时节的前两天,书院脚下的一座外简内奢两进的院子里来了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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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六十五 李家入住别院 云霄结交众小童
贺慧淑派何嫂带着两个马车夫,将李家人全部接了过来,安置在潭州书院国公府给秦敏业读书专门买的一座别院,而不是国公府。
原来,明氏年龄大,精神头少,原就是个非常不讲究的,天气炎热,在屋里恨不得只穿个里衣里裤,非常不喜见客人。
潭州国公府住的正经亲戚没几个,贺慧淑不想这么早就让心思纯朴李家人接触国公府的人。
贺慧淑只禀了明氏一声,说是来了个亲戚,没说贺氏是亲妹妹。
明氏老糊涂了,哪里记得二孙媳妇这么年没有娘家亲戚,突然间蹦出一个亲戚,也没感到纳闷,不以为然的点头同意李家人住到离国公府二十里远的别院。
别院面积一亩,两进的院子,两排房子坐北朝南,两头是通行的长廊,每排房子九间,房子后面是厨房、杂房、马厩,后院有两分地的池塘,塘里种着睡莲、荷花,塘边养着芙蓉花、垂柳。
贺慧淑给秦敏业配了两个踏实稳重的书童,四个威武会武的奴仆,两个厨艺极好的婆子。
李家人要来,贺慧淑暂时给别院增加两个婆子,四个中年奴婢。
李家到的时候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未时,贺慧淑正在国公府给明氏说着小故事,秦敏业还在书院读书,别院的奴仆就以何嫂为首,听她安排指挥,将李家人的行李从马车里卸下来安置在指定的客房。
李家人在客房里洗了把脸,在院子里走走认了路,而后来到大厅。
别院里一年四季都备有冰块,何嫂让厨房的婆子将冰碎了与切好的新鲜果子拌在一起端上来给李家人解渴。
李晶晶从出生至今,头一回吃到果香扑鼻冰凉透顶又甜又沙的果冰,这一吃发现果子竟是潭州府市面上根本没有卖的荔枝、香蕉、菠萝、龙眼。
“真好吃啊!”李云霄吃了两碗还要,贺氏怕他吃多了凉着胃,拦着不让奴婢给他盛。
李云青收到李去病的眼神,道:“娘,我与小叔叔去书院里面瞧瞧。”
“莫走远了